第19章
将人拖到客棧,很是花了喬清一番功夫。
他不願讓這人用馬,草草給他紮了側腹的傷口,去找靜池山的弟子讨了塊木板将人綁在上面,一路拖了回去。
回到清水客棧,那人又吐了幾口血,已經沒了意識。
喬清看過他的傷勢,知道他死不了,也不十分在意,揮手讓客棧小二們把人放進客房。他又騎着馬回頭,上靜池山找于暢景了。
于暢景給了他許多珍貴草藥,他盯着于暢景讓他喝了兩碗藥,又給他紮了一趟針。眼看沁出的血珠是鮮豔紅色,喬清才略略放下心,擡手摸摸于暢景的臉:“你多吃點,瘦了就更沒氣勢,如何服衆?”
于暢景還沒說話,身邊的弟子立刻挺胸大聲道:“教主英明神武,人人敬服!”
于暢景笑着道:“倒和我的胖瘦無關。”
喬清:“……我讓你多吃,吃不吃?”
于暢景:“吃吃吃。喬大夫,你說的都對。”
喬清離開的時候看到方振站在院子裏,模模糊糊中只看到一條長影子。他雖然仍想多逗留幾日,但惦記着客棧裏的一百兩黃金,趁着薄暮之色又騎着馬兒回去了。
回到客棧的時候,小二們已經将那髒污不堪的人擦淨了,正紛紛從房中離開。
喬清掃了他一眼,走到床察看。人傷得不重,但失血很多,所以一直昏睡不醒。他側腹上撕裂了一道極深的口子,他毫不客氣地扒拉開那道傷口。看形狀和撕裂的痕跡,應該是流芳宮的鳳翅雙刀。
想到最近弟子們跟他說的那些話,喬清冷冰冰哼了兩聲。這假惺惺的正道少俠,指不定是對流芳宮弟子動手動腳後才受的傷。他雖然也不太喜歡那觊觎于暢景數年的流芳宮宮主,但兩相比較,當然是雲霄谷的人更可恨。
他在心裏想了想一百兩黃金的分量,心情大好,找出自己的藥箱,細細地給床上裸身的男子挑去傷口裏亂七八糟的草屑。
手很重,那昏睡中的人活活被他折騰醒了。
“別出聲,忍着。”喬清說,從血肉模糊裏用針扯出一條死去的蟲屍,“你在水裏泡了多久?你瞧這個,蟲子都鑽進肉裏了。”
那年輕人不吭聲,眉頭擰成一團,盯着他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蟲屍看了片刻,嘶啞着開口:“還我的劍!”
“掉了。掉山下去了。”喬清平靜道。他清理幹淨傷口,開始給他上藥。藥上了一會兒,發現這人在發抖,擡頭時才看到他一直死死盯着自己,手攥得老緊。因為太過用力,未包紮的傷口一絲一縷滲出血絲。
喬清想了想,終于想起自己救死扶傷的醫者品德,把聲音放柔,艱難笑道:“莫生氣,性命比天大,一條命換一把劍,不是挺好麽?”
“我削你祖宗十八代!!!”那年輕人怒吼道。
喬清不氣不惱,溫和地笑:“你能找出我祖宗十八代,我倒真要謝謝你。”
他搭脈的時候知道這人中了很深的軟筋散,現在看似很想削自己,但有心無力,自然也不怕。慢吞吞上完了藥,喬清見這年輕人渾身赤裸,這樣光溜溜袒露在床上也不像樣,心中大發慈悲。
“我衣服呢!”年輕人怒問。
“不要急。”喬清溫柔道,“你有兩三天都不能動,先躺着吧,別管衣服了。穿了你也出不去,對不對?”
“我削你……”
喬清說好好好,你慢慢找,找到就削。說完抖抖薄被,把人給蓋住了。
“若有屎尿,好好憋着。”他一張斯文如讀書人的臉,一身清白幹淨的衣衫,笑眯眯地跟那年輕人說,“弄髒了床鋪我可沒有辦法,髒了你還是得躺。”
這人長了一張挺英俊的臉。喬清十分不愉快地想,雲霄谷裏出來的,個個倒都是人模狗樣。他捏捏年輕人的臉,嘿的一笑,轉身走了。
連續救了三四天,那人終于能起身了。
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揮拳揍喬清。
喬清為了一百兩黃金,每天都懷着罕見的慈悲心來跟他聊天說話,夜裏也不休息,每隔兩個時辰就過來幫他換一次藥。他問出了這個人叫項飛羽,問出了他那把劍貼身放了近二十年,知道他在雲霄谷裏住着個雖小但比清水客棧好上十幾倍的小院子。項飛羽動不了,也不再罵他了,有一句說一句,沒再提削喬清祖宗的事情。
所以喬清完全沒有防備。他正在察看項飛羽傷口的複原情況,剛把布片扯開,還未看到那個傷口,臉上就狠狠地一痛。
項飛羽一擊即中,自己也呆了。
喬清從地上爬起來,十分驚訝地看着項飛羽。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舌頭和牙齒都疼得厲害,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你不會武功?”項飛羽的手都忘了放下來,臉色變了又變,“怎麽不躲。”
喬清并沒有很憤怒,擦去嘴角血跡,有些嘲諷似的笑笑。
“我救過許多人,一活過來就先打救命恩人一拳的,我第一次遇到。”喬清笑得臉痛,幹脆收起了這種虛假的表情,臉色冷下來,“項少俠如此知恩圖報,真是令喬某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