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熬藥
方仲秋那日到了平安州,接了卓芸,徑直往碼頭而來。卓芸奇道:“難不成坐船去嗎?”
方仲秋點頭:“不錯。我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沿運河而上,卓芸若想與我同行,必須坐船。”
卓芸嗤了一聲:“這人,三句話不離生意,以為你特意陪我去的,昨夜感動得大半夜沒睡着。”
方仲秋笑笑。
到了碼頭,何超已經候着。卓芸翻個白眼:“怎麽?怕靈犀疑心,還帶個見證?”
方仲秋抿一下唇:“此是一則,二則生意上确實需要何大哥跟我一起。”
卓芸就笑。
三人乘坐客船,過了十多日方棄舟登岸。換乘了馬車,半日後到了秦嶺腳下,繞過一片茂密的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養馬場中,馬兒悠閑吃草,養馬場後,是幾座闊大的屋宇,疏疏朗朗坐北朝南依山而建,一陣清風吹過,檐下的銅鈴叮當作響,似在歡迎遠方的來客。
卓芸近而情卻,打了退堂鼓,忸怩說道:“我還是回去吧,若是他瞧見,不知該如何嘲笑我。”
剛轉過身,有一人從大門邁步走出,爽朗笑道:“怎麽?想我了?我剛準備去,你就來了。”
卓芸一聽回過頭來,大聲道:“你不是說就此別過嗎?以為你再不去了。”
馬豐哈哈笑道:“我只說回來與娘親過年,也沒說就不去了,還是要去的。”
卓芸鼻子一酸,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身上是青草的氣息,下巴上胡子剃得幹幹淨淨,卓芸伸手輕撫着他的下巴:“你說過的,你說這胡子是為我剃的。”
馬豐愣住了,這都多少個日子了,賴在她身旁,除了經常扔在馬上,平常連手都沒碰過,不想她今日投懷送抱,半天才小心伸出手臂輕輕環住她腰,低低說道:“芸兒願意嫁我了?”
卓芸一聽,慌忙打他懷裏鑽了出來,氣哼哼道:“誰說我願意了,我只是……只是你不在,我不習慣。”
馬豐瞧着她,二十來日沒見,更加俊俏了,漂亮的臉蛋上帶着疲倦,笑說道:“進去吧,我娘可想你了,你就住些日子。仲秋與馬四,又叫錯了,何超,随我來。”
Advertisement
三人落座,馬豐道:“仲秋想搞船運了?”
方仲秋拱拱手:“馬大哥料事如神,私鹽的生意被舅兄知道了,好一通斥責。”
馬豐為他倒盞茶:“一個書生,仲秋怕他?”
方仲秋笑笑:“倒不是怕,舅兄舉手投足象極了老師,我心裏對老師愧疚,瞧見舅兄就象瞧見老師,再說,舅兄說得有理,既是成了家,就做些穩妥的買賣,免得連累妻兒。”
馬豐點點頭:“剛知道時,我也吓一跳,不想你比我膽子還大,我雖說名聲唬人,卻不跟官府對着幹,不想惹火上身。”
方仲秋笑道:“我那時從西域回來,身上所剩無幾,家裏又總催着要銀子,陪靈犀赴上京時,在樊樓結識幾位客商,來錢快,也就做了幾筆生意。”
馬豐指指他:“你啊,瞧着是文弱書生,骨子裏就是個土匪,比我還土匪。”
方仲秋拱拱手:“馬大哥擡舉我,我不比馬大哥家大業大,只身在外,家裏那麽多口張嘴等着吃飯,為了一家人填飽肚子,什麽沒幹過。眼下不同了,心中有了牽挂,得收心了。”
馬豐嘆口氣:“都是為了女人,唉……”
方仲秋笑問:“馬大哥那日怎麽突然就走了?還以為是厭煩了。”
馬豐的臉上竟閃過一絲赧然:“要是厭煩了倒省心了,偏生越來越喜歡,她又不愛搭理我,抓心撓肝啊,沒這麽難熬過。想來想去……“
馬豐喝一口茶,說出一番高論來:“我是販賣藥材起家的,你們都知道吧?這對付女子啊,好比熬藥,一開始大火煮,就如開頭,她不願意,我就将她強擄來馬家莊,她是潑辣性子,倒也不怕,只覺得我英雄氣概,我也确實英雄,哈哈哈……煮差不多了,就慢火炖,你看我後來,常常去平安州住些日子,每日都去找她,帶着她到處閑逛,女子大多鎖在深閨,一出去就象脫離樊籠的鳥兒,那叫一個高興,不盡興是不回家的,炖得差不多了,就小火熬,我現在,就差這一步了……”
馬豐笑得得意,方仲秋不由想起靈犀來,如果說馬豐和卓芸是在熬藥,那自己和靈犀就是生米煮成了熟飯,明明知道她心裏沒自己,卻一心求娶,上京回來的路上,看靈犀傷心,本打算放棄,可青山大哥回來了,他執意要許,靈犀呢只想着依從,那時候若婉絕,親事也就不成了,可自己偏偏不想放下。想着只要在她身旁,呵護着她,讓她不再傷心,也就滿足了。
那日靈犀當着肖贊的面,說要好好待自己,當時很高興,事後想起來,她泰半是出于無奈,如今都肌膚相親了,在一起呆着也高興,說說笑笑的,可心裏總覺不足,總覺還少些什麽,可見自己也難逃世俗,貪心不足,得了她人,還想得她的心……
本來要賃了船安頓好了,再來拜見馬豐取些經,若是行船到了他的地界,他也能多少罩着些。可那日靈犀的話,竟讓他別扭上了,去就去,你既不在意,我又有何可在意的?你既放心,我就和卓芸同舟,沿途看遍風景。臨去了,又覺不妥,趕緊叫上何超,鋪子也關了。
想想自己,怎麽跟女子一般,如此婆婆媽媽……
他呆愣出神,直到馬豐喊他才回過神來,搖頭一笑看向馬豐,馬豐笑道:“仲秋就別費那些心思了,跟我一起做,如何?”
方仲秋笑道:“我視馬大哥為友,這友人之間一旦夾雜了利益,翻臉是早晚的事,我想留着馬大哥這個朋友。”
馬豐起身大力拍拍他肩頭:“你總是看得比我明白,都說我馬豐朋友遍天下,仔細想來,能交心的也就那麽幾個,多數是有利可圖時稱兄道弟,無利可沾就翻臉不認人。女人也是,想方設法讨好我,不外是看中了我的銀子。不象芸兒……”
說到卓芸,馬豐坐了回去,神情柔和許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牽扯上門第身份……”馬豐說着,想到了什麽,神色之間有些閃爍,身子往前傾了些,“仲秋也知道,這些年我幹過不少荒唐事,洞房花燭的時候,若芸兒知道我不是童男子,會不會嫌棄……”
方仲秋想笑,可看他一臉急切認真,忍住笑意說道:“這女子是不是初次,能瞧得出來,這男子如何瞧得出,再說卓芸大咧咧的……嗐,馬大哥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馬豐擺擺手:“你都成親了,也不知道?你家娘子……”
何超在旁邊忍不住笑起來,馬豐瞪他一眼咬牙道:“反了你了……”
何超邊笑邊說:“馬大哥怪不得我,你這會兒的樣子,婆婆媽媽的,若是兄弟們瞧見了,沒有不笑的……要我說啊,管她呢,洞房花燭的時候,先把她辦了,成了你的人,還有什麽可說……”
馬豐搖頭,“你心裏沒人,不懂,其實,自從擄她回來,我就再沒碰過女人了,這誠意,該夠了吧?可若是她經了人事,明白過來,再嫌棄我,或者不願意給我生孩子……”說着也笑起來,仰脖灌了一壺茶,一撩袍子站起身道,“我的許多生意,何超都知道,我許你知無不言,都告訴仲秋,另外,”他指指案旁幾個箱子,“船運的路線生意名單賬簿,所以資料都在,仲秋随意看,我先熬會兒藥去,夜裏再仔細跟你說。”
說着話,掀門簾大步走了,方仲秋與何超互相瞧了一眼,都大笑起來。
笑聲中,方仲秋一頭紮入那幾個箱籠中,逐頁細看,何超瞧他那麽認真,笑問道:“仲秋這年紀,要入仕也來得及,難不成就一心做這商賈?”
方仲秋看着賬冊笑道:“頭懸梁錐刺股,苦哈哈的,好不容易登科了,還得取巧鑽營,我看做商賈挺好,做出一分努力,就能多賺一分銀子,家裏人過得舒心富足……好家夥,馬大哥這,富可敵國啊,抵得上一個于阗國。”
這時馬豐掀簾進來,笑道:“銀子是不少,可樹大招風。”
何超笑道:“馬大哥不是熬藥去了嗎?”
馬豐嘿嘿笑了起來,帶着十二分得意:“剛剛過去的時候,正在沐浴,沒忍住,偷看了幾眼,鼻血都快出來了……”
何超大着膽子取笑他:“馬大哥這樣笑,就象偷了腥的貓兒……”
馬豐瞪他一眼,笑得更加得意:“我本就是流氓出身,若是閉上眼睛不去看,滿腹孔孟,那就不是我了。沐浴後睡着了,我還偷偷親了幾口……”
他坐到圈椅中美滋滋得回味好一會兒,想再回去吧,剛睡着,還醒不了,百無聊賴,翹了二郎腿托了下巴,看方仲秋瞧得認真,突然問道:“對了,仲秋剛剛說到于阗國,那個傩蘿,她能放過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只想說一句,寫文也象熬藥。。。
親們看到文案沒?以後更文時間提前到九點,溫馨提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