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方家(下)
他催馬快跑,剛出了村口,就聽到有人喊,二哥,二哥……
凝神遠望,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而來,下了馬跑過去一把抱在懷中,不覺紅了眼圈。
玉容身後跟着春生,吊兒郎當踱步過來,嘻嘻笑道:“昨日夜裏忙了一宵,今日說回家睡會兒覺去,半路上聽到一輛驢車中,有人喊三哥三哥,過去一看,竟然是玉容。趕車的說是賣給什麽王財主家的,我偏說他是拐帶來的,将他痛揍一頓,把玉容帶回來了,二哥,潑皮也有潑皮的好處不是?”
方仲秋站起身,拍一下春生肩頭:“這次你立功了,回頭二哥好好謝你。”
春生摸摸玉容的頭:“都是一家人,說什麽謝字,再說了,咱們家玉容多讨人喜愛。是吧?玉容。”
玉容仰起臉道:“是,二哥不在家的時候,三哥對我最好,可惜,三哥也總不在家。”
春生嘿嘿笑了幾聲,仲秋牽起玉容的手:“走吧,回家去。”
此時衆人都在院中,劉金錠和陳守貞正互相埋怨,桂蓮在哭,方老爹和方冬生不住嘆氣。
方仲秋坐到石凳上硬聲道:“都過來,我有話要說。”
衆人圍攏過來,方仲秋道:“頭一樁,我們家定六條家規,不賣兒賣女,不納妾,不賭博,不嫖娼,不酗酒,不生是非。”
陳守貞道:“你憑什麽……”
方仲秋也不瞧她:“由春生來管着,誰若犯了,先餓一日,若再犯,餓三日,累犯,五日,以如此,不怕餓死的,就盡管作惡。”
玉容拉拉方仲秋袖子:“二哥,那我娘……”
方仲秋道:“玉容娘是以前的事,不再追究,都要叫二娘,不許苛待她,苛待的話,同犯家規一般處置,也由春生看管各人。”
春生美得不行,一個勁點頭說:“二哥放心。”
方仲秋又道:“我去将家裏賣了的三十畝地買回來,大哥負責春耕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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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守貞叫喚道:“不行,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麽能再下地種田?”
方仲秋看着冬生,冬生點頭道:“我願意,整日在家閑呆着,有什麽意思。”
方仲秋掃了衆人一眼:“還有一樁事,下月擇個好日子,我要成親,娘親這就着手準備吧,婚禮定要熱鬧隆重,不能委屈怠慢了我的新娘子。”
劉金錠一聲怪叫:“成親?跟誰?我怎麽不知道?”
方仲秋一笑:“就是葉先生的千金,靈犀。”
玉容歡呼一聲,劉金錠狠狠白她一眼。
陳守貞搶着說道:“是什麽樣的人家?官宦還是書香門第,旁的人,我可不能和她做妯娌。”
劉金錠嗤笑道:“她家我知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貨。”
方仲秋看着自己的娘:“娘親,我在葉先生門下讀書的時候,葉先生沒少幫助我們,每次回來,都給我帶些米面,娘親忘了?”
劉金錠面頰微微有些紅:“忘是自然不會忘,可跟他家結親……卓芸多好,官宦家的千金,跟你大嫂一樣。”
方仲秋道:“我是遵從老師的遺命。若是你們不願意,我可以入贅。”
劉金錠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方仲秋看看春生:“以後,家中花費由春生來管,我每月頭将銀子交給春生。”
春生笑嘻嘻說好,劉金錠尖聲叫道:“不行。”
方仲秋起身道:“就這麽定了,還請娘親費心準備,我請個媒婆去。”
到了院門口,回頭道:“春生由玉容看管,玉容覺得他哪兒不好了,告訴二哥就是。”
正美滋滋的春生胯下臉來,哀叫一聲二哥,方仲秋已出門而去,他忙堆起笑容,甜蜜蜜喚一聲玉容,玉容打個冷戰,脆生生道:“少來這套,我會聽二哥的話。”
春生收了笑容,板起臉道:“都幹活去,娘和大嫂準備二哥的親事,二哥是咱家的財主,他的親事自然要氣派熱鬧,缺銀子了,跟我說,我跟二哥要去。”
劉金錠和陳守貞一前一後回了屋中,陳守貞冷笑道:“氣派熱鬧?憑什麽?”
劉金錠一反常态:“就憑咱們家的銀子都是仲秋賺的。”
陳守貞身子一扭:“我們成親的時候那樣寒酸,如今就要氣派了?我想我爹娘了,下午就回娘家去。”
劉金錠以往最怕她回娘家,她娘家爹是個小官,又極護短,每次陳守貞回去一哭訴,他必來興師問罪,劉金錠總得說一籮筐的好話,指天發誓,才能将他哄走。
這次劉金錠卻鼻孔朝天:“你也少來這一套,我今日才知道,三年無所出可以休妻,以後給我老實點。”
陳守貞氣得不行,指着劉金錠鼻子道:“這會兒你厲害上了,當初媒人去我們家怎麽說的?說你們家是方家村首富,說你二兒子在西域是大富商,銀子流水一般往家拿,誰想不過是個空殼。”
劉金錠也不示弱:“誰讓你們家眼皮子淺,看到二百兩銀子就直了眼睛,什麽官宦,什麽商賈,也全然不顧了,就将你嫁給了冬生,能怪我嗎?二百兩銀子總是實實在在的,我告訴你,老二也要成親了,以後家裏兩個兒媳婦,沒有那麽多心思哄你,你給我老實點。”
陳守貞七竅生煙,大聲喊道:“冬生,方冬生,你給我進來。”
冬生急忙跑了來,陳守貞看見他,眼淚就下來了,直哭得涕淚橫流,冬生忙問劉金錠:“娘親,守貞怎麽了?”
劉金錠擺擺手:“管好你媳婦,再這樣在家裏橫行,我就休了她。”
冬生忙道:“娘親,這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哪能就休了她,仲秋剛剛也是為了吓她,娘親別将這休字挂在嘴上,誰聽了都難受。”
劉金錠瞪着大兒子:“怎麽?你媳婦忤逆我,你也要忤逆我?本以為仲秋那小子是個懂事聽話今日也這樣忤逆我,全是些忤逆不孝的貨,我這……沒法活了……”
劉金錠也呼天搶地起來,一時間屋裏十分熱鬧,春生聽到動靜沖了進來:“哭什麽哭什麽,不是讓你們準備二哥的親事嗎?再哭,我家法伺候,今日夜裏你們就給我餓着。”
劉金錠不搭理他,冬生手忙腳亂哄了這個哄那個,正忙亂時,方仲秋領着一名媒婆回來了,衆人瞧見他進屋,聲音自然低了些,方仲秋似沒看到劉金錠的眼淚,恭敬說道:“娘親,這位是張媒婆,需要備些什麽,張媒婆會告訴你。“
張媒婆一看這情形,笑說道:“看來兒子要成親了,老姐姐這是高興的。”
這張媒婆走村竄巷的,劉金錠自然認識,她最在乎在方家村的臉面,忙擦擦眼淚笑道:“是啊是啊,可不是高興嘛,我這兒子這些年在西域經商,盡顧着家裏,也沒顧上終身大事,好不容易回來了,自然要風風光光娶個媳婦進門。”
方仲秋這才回頭看一眼陳守貞,對冬生道:“大哥,扶大嫂回屋去。”
冬生忙将陳守貞半拖半抱拉回屋中,陳守貞一頭紮在炕上,拉過被子蒙了頭,直挺挺躺到夜裏,就覺腹中饑餓難忍,坐起身看方冬生正在燈下看着什麽,嚷嚷道:“我餓了。”
方冬生頭也不回:“春生說了,你今日妄生是非,要餓你一日。”
陳守貞一聽大怒:“他算什麽東西……”
冬生嘆口氣:“你就安分些吧,你看今日仲秋發那麽大火,我還從未見過。說實話,我們一家人都靠他吃飯,哪敢惹他。”
陳守貞嚷道:“那就分家另過,我才不受他們的窩囊氣。”
方冬生道:“分家?哪有家産可分?家裏如今除了這幾間瓦房,是什麽沒有。仲秋這幾個月沒回來,娘親已經悄悄賣了些首飾。本來還有些地,你過門後非撺掇着娘親賣了,銀子花了就沒了,這地可是每年都能播種收割。”
陳守貞啊的大叫一聲,戳着方冬生腦門道:“你這個窩囊廢,竟讓弟弟們管着。”
方冬生笑道:“二弟有能耐,三弟聰明,我是個榆木疙瘩,他們若願意管我,不也挺好的嗎?”
陳守貞氣得将桌上物件掃了一地,又開始摔盆摔碗鬧騰,屋外沒人一般,竟無人來理。
她沒吃晚飯,又鬧騰一回,累得氣喘籲籲,躺倒在床上,心裏惱恨不已,想想方仲秋回來以前,這個家都是她說了算,怎麽他一回來,就壓在自己頭上?
如此下去,他家娘子進了門,得跋扈成什麽樣?
不行,陳守貞咬牙道,我得打聽打聽這葉靈犀是何等樣人,她過門後,方仲秋總不能日日在家守着,他一出門,看我怎麽收拾她。
陳守貞暗暗打定主意,第二日天不亮就起,去廚房偷吃兩個饅頭,蹑手蹑腳出了院門,往桐城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JJ抽抽好點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