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國斌手裏拎着兩條魚，看見周黎和劉秀琴回來，愣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間地尴尬，但是想到苗蘭花在這個家的地位，又是她做主讓他拿的，周國斌擡頭挺胸，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眼神直視着周黎兩人，毫不心虛。
而苗蘭花呢，只是愣了幾秒，眼皮都不眨一下，神色如常，兩人說的話也當沒聽見，反而理所當然地朝劉秀琴說：“回來的正好，拿一百塊錢給你大哥。”
話說得很輕松，仿佛對她來說，一百塊錢只是十塊錢一樣，說給就給。
周黎三人站在劉秀琴身旁，看着她，不敢随意插話，等着她應對。
氣氛沉默又壓抑，空氣中都飄着凝重地氣息，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劉秀琴看見自家的東西被人往外搬，臉色當場就變了，再加上苗蘭花這麽一說，心裏更是憤怒，咬着牙看着眼前的兩人，把她家當什麽了？東西随便拿，她還要倒貼錢，哪有這種事？
冷靜下來的劉秀琴僵硬地笑笑，半響才說了一句話：“大哥是要借錢？借錢找我就行，做什麽跟娘說。”借錢兩個字，就把兩人心裏的那些想法擋了回去。
短暫地頓了一下，又說：“大哥借一百夠嗎？”說完去看兩人的表情。
苗蘭花板着一張臉，幾步走到她身邊，說：“什麽借，啊，你大哥難得來一趟，給他一百塊當路費，這是應當的。”她說着這話，後面的周國斌贊同的點頭。
她也不生氣，笑笑，“路費？路費是這麽算的？”劉秀琴擡着眼看她，“國華給大哥辦過多少事，送過多少次東西，沒有一次要過路費。”
“今天給大哥路費也成，把之前國華的路費先給了，具體多少次也算不清了，就把今年的先結了。”說到後面劉秀琴有些激動，聲腔裏帶着一絲哽咽。
“送過一次老母雞，一次花生油，還有自己種的青菜和家裏雞生的雞蛋，就這四次，四百塊錢，把這錢給了，大哥今天的路費我就拿給他。”劉秀琴往旁邊的凳子上一坐，回來還沒喘口氣就攤上這麽個事，心裏堵得慌。
臉上的表情不情願，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不過她這麽一說，苗蘭花和周國斌是沒想到的，眨着眼睛互看對方，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苗蘭花兩步走到她跟前，帶着怒意指着她。
大聲說：“說得是什麽話，什麽路費不路費的，有你這麽對長輩說話的嗎？”
“路費可是你們說的，我現在要國華的路費怎麽了？合着你要拿我家的錢貼補大哥啊？不可能。”劉秀琴猛地站起來，厲聲說着，表情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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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蘭花吓了一跳，沒想到今天劉秀琴這麽強硬，難不成是撞邪了？
正想開口，又聽見劉秀琴道：“錢就先不說了，你看看這拿的東西，這是拿嗎？就算是回禮也不是這麽回的，更何況還不是回禮。”
她指着周國斌手上的魚，還有摩托車的東西問苗蘭花。
是不是她家的東西不要錢買，還是覺得她家不缺錢？她真的想問問苗蘭花，她只有一個兒子嗎？
為什麽每次都這麽偏袒。
看着她指的東西，苗蘭花并沒有覺得什麽不妥，反而覺得她小氣，自己家人拿點東西怎麽了？又吃不完，放那也是壞了。
“這、這些也沒吃過幾回，時間久了就壞了，讓國斌帶回去吃怎麽了？總比扔了好。”
周黎聽了這麽久，只覺得想笑，心裏有偏袒，說再多都是沒用，就像現在這樣。
“奶奶，你可能是搞錯了，爸媽是不想讓你覺得在我家吃得不好，這些鹹菜才吃得少，沒想到讓你覺得浪費，你要是喜歡吃，以後我們家天天吃，頓頓吃，保證不浪費。”周黎看着苗蘭花的眼睛，說得誠懇。
苗蘭花越來越生氣的表情，她也不在意。要是來一次狠的，是不是幺蛾子會少點？家裏也會安寧很多？
周黎心裏有了打算。
“丫頭片子，這沒你說話的份。”呵斥了一聲周黎，随後又轉過頭來看向劉秀琴，說：“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吧！一個個的都跟我唱反調。”
苗蘭花用手指了他們幾人，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都不把我放眼裏，最後再說一次啊！今天這錢不給就沒完，等國華回來，我要好好跟他說說，讓他離婚。”
這個年代離婚是醜事，不到萬不得已，婦人是不會離婚的。苗蘭花用這話，威脅過她幾次了，每次說辭都是一樣。
不過這一次，她是不會聽了。
劉秀琴“啪”的一聲，用了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吼道：“離，離，你家的日子過夠了，東西要拿就拿，但是錢沒有。”
吼完這一句，劉秀琴眼眶有些濕潤，強忍着怒意看向苗蘭花。
“诶，拿點東西吵成這樣。”周國斌把手中的魚扔在地上，不耐煩地說了一句。還想拿點東西回去，沒想到吵了起來，心中不免有些煩躁，看向劉秀琴的表情變得鄙夷起來。
又快步走到摩托車旁邊，把車上的壇子拿下來，随意放在地上，那兩袋子鱿魚和秋刀魚被他拎在手上，往桌上一扔。
“行了，東西還給你們。”
随後又對苗蘭花說：“我回去了，懶得管你們的事。”說完就往外走。
周黎幾人也不留他，冷眼看着他離開，倒是苗蘭花有些不舍，連忙跟出去，拉着他的袖子，“國斌啊，這就回去了，東西帶着吧！”
“不帶，拿了還不知道在背後怎麽說我，回去了。”轉頭騎上車，嘴裏嘟囔一句：“摳門。”
頭也不回的騎車走了，也不去看苗蘭花最後的臉色。等他背影消失了，苗蘭花才轉過頭來，責怪又哀怨地看向劉秀琴等人，眼裏的怒氣随時都要爆發。
周黎心中冷笑，猜得不錯，等會苗蘭花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撒潑打滾的功夫比誰都厲害。
果不其然，苗藍環已經裝作要哭的樣子了，“好，好，我說的話都不聽了，都來欺負我這個老太婆，可憐我一心為你們啊，嗚嗚…”
幾個人看着她，沒什麽表情，見怪不怪了。
眼淚流沒流，周黎不知道，她知道的是，等會她要坐地上打滾了，變成他們沒理，欺負長輩了。
這麽一想，周黎是忍不下去，到時候又要指責劉秀琴了。
“撲通”一聲，周黎往地上一坐，保住苗蘭花的腿，努力憋出眼淚，可憐巴巴地說：“奶奶，我家沒錢貼補大伯，你就別為難我爸媽了，他們賺錢多辛苦啊！起早貪黑賺不了幾個錢。”
“你要貼補大伯就自己貼補吧，我家不行，我們三姐弟要上學，要是錢都給大伯了，我們就沒錢讀書了，啊…嗚…”
她擠着眼睛去看苗蘭花的臉色，果然愣住了，看着地上的她發呆，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
她家動靜太大，已經有鄰居站在門外看了，時不時的和旁人議論兩句。
周黎見狀，表演的更賣力了。
“大伯吃的是鐵飯碗，為什麽還要我家給錢給他，每個月都要貼補他，我家的日子是沒法過了。”
“好好，這日子不過了，一家人欺負我一個老太婆，不過了。”苗蘭花也不是省油的燈，聽她這麽一說，她也幹脆哭了起來，往地上一坐，拍腿大喊。
隔壁的鄰居急忙跑過來，要扶她起來，“蘭花嬸，快起來，一家人有話好好說。”
“不過了，我去死了算了，都讓我去死，啊…”
“哇…我奶奶要把我家的東西都給我大伯，我家要散了，啊…”
兩人哭得一個比一個起勁，旁人勸說都沒用。
劉秀琴忍着淚水，看着兩人許久，半響，怒吼出聲：“好，都別過了，我要跟周國華離婚，離婚。”
啊？
哭喊聲瞬間沒了，齊看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