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今天并沒有王怡然的戲,她照舊來到現場搬一個小馬紮坐在旁邊觀摩揣測。
秦不惑剛好在拍一場跟張明陽的對手戲,王怡然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他臉上不斷變幻的神情,越看越心驚,進入拍戲狀态的秦不惑跟平時完全不同,就像有一層透明的玻璃将他和其他人的空間割裂開,她有時候看着,覺得秦不惑簡直就是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
秦不惑對劇本的領悟快,臺詞的斷句、節奏掌握得恰到好處,明明不見他如何使力,聲音卻十分有穿透力,就好像在耳邊響起,咬字清晰,就像話劇演員的臺詞功力,沒有七八年的苦功,絕對磨不出來。
而且,他會恰到好處的言語留白,他的戲不僅體現在臺詞和表情上,也體現在形體上,王怡然終于明白什麽叫作舉手投足都是戲。
有的場景裏,秦不惑只是一個背景,明明沒有一句臺詞,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可是你就是無法忽略他的存在,有的人的戲是在全身的,她突然想起上表演班時,一位戲劇學院的老師曾經說過的話。
休息的空隙,張明陽面色陰沉地看着秦不惑,對方的走位和對節奏的把控樣樣壓他一頭,他完全是被秦不惑牽着鼻子在走,被動地接他抛過來的戲,一段很平淡的戲,秦不惑卻能出盡風頭,像塊兒磁鐵一樣把所有的視線和焦點都吸走,他這個男二號反倒被襯托得灰頭土臉,沒有一點光彩。照這麽下去,他幾乎快淪為秦不惑的背景牆了。
把所有的戲都搶光了!
愛出風頭的妖豔賤貨!
助理小心翼翼地遞給他一杯冰咖啡:“明哥,冰咖啡。”
張明陽怒瞪他一眼:“被人把風頭都搶光了,還喝什麽!”
助理是個剛來的年輕小夥子,被吓得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助理把張明陽的手機遞過去說:“剛才沈總來過電話,叫您下了戲打給他。”
張明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厭惡,随即被他壓下,這個老女人,他早就不耐煩應付她了,可是她人脈廣,結識的圈內大佬多,還要靠她介紹人脈和資源。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最近她的手越來越緊,輕易不肯進套。連帶他的資源也少了許多。
或許他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哄哄老女人,讓她幫他一個忙,張明陽眼神陰沉的看秦不惑一眼。
秦不惑下了戲,正準備去化妝間卸妝,卻被蔣曼攔住,蔣曼這幾天越看他越滿意,認為只有秦不惑能诠釋出她心目中完整的阿黎。
最初設定阿黎這個角色時,并不是現在呈現在劇本中的形象,而是比較貼合原著的形象,最初阿黎的定位并不是單純的反派,這個角色亦正亦邪,性格複雜難以捉摸,考慮到市場的反應,不知道觀衆會不會接受這樣的人物性格,而且在蔣曼的心裏,阿黎就像一株帶刺的紅色薔薇花,她把人物設定得很飽滿,用在他身上的筆墨甚至都超過了男主角。
但是考慮到受衆的問題,而且想要找到一個能把阿黎完整诠釋出來的演員太難,最終在劇本中呈現的阿黎只是小說中的冰山一角,管中窺豹罷了,許多隐藏的細節都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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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蔣曼心中的一個遺憾,也是她與市場博弈過程中的一次慘敗,她原以為沒有機會能彌補這個缺憾,直到遇見秦不惑。
秦不惑身上有一種矛盾令人迷惑的氣質,正面角色他可以诠釋得很好,反派的角色也可以駕馭,亦正亦邪的氣質,讓她仿佛看到了真正阿黎的影子。
她熬了幾周修改劇本,然後迫不及待地把初稿拿去跟洪導商量,她記得昨天洪導看見改動過的劇本時的眼神,他說:“你瘋了嗎?開機這麽些天了,現在居然跟我說要改劇本?”洪導簡直暴跳如雷,要把她趕出房間。
蔣曼也覺得自己瘋了,不過,她瘋得很開心,最初火熱的創作欲好像又回到她的身體裏,就像是銀壺乍洩,全身湧動奇思構想,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們一一實現,她足足磨了兩個小時才成功說服洪導看一看新修改過的劇本。
洪導看完,眼睛裏的亮度驚人,他拍了半輩子的戲,接觸大大小小的劇本超過幾千本,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好本子,劇本的前半不分沒有大的改動,從後半部分開始,才是真正的高潮疊起,比舊劇本矛盾沖突更強,人物徹底從臉譜化的形象脫離出來,豐滿鮮活起來,劇情節奏快,反轉漂亮,尤其是大結局更讓人出乎意料。
洪導驚訝的問:“你把改的戲全壓在他身上了?”
蔣曼搖搖頭:“是也不是,最初在我頭腦浮現出的劇本原本就是這樣的,但是考慮到影視轉化率,沒有合心意的演員,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我削弱了這個角色,雖然也很出彩,但遠不如最初的設定驚豔,現在,我找到适合的演員了,他能演出我心中的阿黎。”
蔣曼說的沒錯,原本阿黎這個角色在全劇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就會下線,但在蔣曼的新劇本中,阿黎成了關鍵劇情的主要推動人物,原本的反派小炮灰一躍成為終極大BOSS,不光是在劇裏,在現實生活中這樣的反轉也很帶感啊!
其他角色的戲份沒有什麽變化,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後期太子和阿黎的感情戲增多了,蔣曼不愧是小說出身的編劇,筆下張力大,劇情沖突激烈,簡單地掃上兩眼兩人的感情戲,看得他老臉一紅,什麽蒙眼梗,山洞梗,毛筆梗,他年紀大了,經不起這麽刺激。
雖然現在尺度放開了,但真要拍起來,還是要做适當删減的。
如果按照這個本子拍······洪導的面容嚴肅下來,開拍後改劇本這種事他經常遇到,有些一線流量的小花小生甚至自帶編劇進組,為了使自己角色更加出彩,不讓對方壓上一頭,遇到這種情況只能硬着頭皮改,臨時改劇本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尤其是蔣曼帶來的新劇本後期大動,不僅會打亂拍攝計劃,而且道具、布景、攝像各部門都要重新進行籌劃準備,這樣一來,拍攝的預算也需要重新估量。
《吾皇》作為一部古裝劇,前期投入服道化和布景的資金本就占了大頭,再加上楚星河和王怡然這樣的流量片酬不菲,這樣一來,預算肯定要吃緊。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原劇本本身也足夠精彩,如果他沒看過新改出來的劇本的話,班底精良,演員有流量有演技,制作公司又是大公司,拍出來的劇肯定能火,聽說已經有電臺和網絡視頻平臺在打聽《吾皇》的估價了。
庸俗一點說,這部劇肯定能火,只是火到什麽程度還要參考市場因素,現在不好說。
投資方,制片人,觀衆都能滿意的情況下,冒着風險去大改劇本,打亂計劃,甚至可能超出預算,別的先不說,就是制片主任那關就過不去,有必要嗎?值得嗎?
洪導不斷在心裏權衡利弊,挫敗地發現無論怎麽考慮,維持原劇本不變才是最好的狀态。
可是,他只能說蔣曼不愧是蔣曼,合作的時間夠久,深知他的弱點,劇本後期的幾個重要場景,十分考驗導演的功力,如果能拍出來,一定很震撼,也會是他職業生涯裏濃墨重彩的一筆。
現在很多導演為了省時省力省經費,很多群演的大場面都需要借助電腦特效,缺少了那種真實感。
心很癢,手也很癢,洪導不得不承認他被蔣曼拿住了,心甘情願上套了。
他沒好氣的說:“就算我答應了,你打算怎麽說服制片人和投資商,他們可不會像我一樣好說話。”
尤其是制片人,估計聽見這個想法,肯定會暴跳如雷。
蔣曼一聽這話,心放回去一半,洪導算是同意了,她這幾天根本沒有休息好,召集團隊,連夜修改劇本,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特別明顯,冷豔的妝容都有些壓不住了,不過,一雙眼睛放出光彩,渾身像是二十幾歲的小青年有使不完的勁兒,整個人的狀态看起來反倒年輕了許多 。
果然,林制片得知兩人的來意後,暴跳如雷,整個人簡直快瘋了:“這不可能!你們在開我玩笑嗎,開拍都一個月了,演員也進組了,各部門後續詳細計劃都已經商量好,你現在跟我說,要改劇本!一切要推翻重來,這絕對不可能!你們拿投資人的錢打水漂嗎!”
林制片人在這行混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坐到制片主任的位置,四十出頭的人,已經開始謝頂了,腹部微凸,有些發福,是常年過勞肥的表現。
蔣曼先把林制片的情緒安撫下來,林制片的情緒緩和不少,然而,态度依然很堅決:“總之,我絕對不同意改劇本!”
蔣曼在她對面坐下來,态度從容,不疾不徐:“林制片,我知道這樣很沖動也很亂來,但是請你相信我和洪導的眼光,新劇本絕對會讓這部劇爆的,而且是大爆!”
林制片态度有些松動,嘆了一口氣:“我只想拍完戲,順利的把電視劇賣出去,至于後期怎麽樣,我管不了那麽多。”
蔣曼說:“記得去年暑假的爆款劇嗎?”
林制片:“······記得。”
蔣曼說:“因為影視公司提前與電視臺簽訂了對賭協議,電視劇火了以後,不管是制作方、投資人都賺的盆滿缽滿。”
林制片:“你什麽意思?”
蔣曼站起來:“我的意思是說,聽說現在《吾皇》這部劇也有意向簽對賭協議,如果簽了對賭協議,而後期達不到的話,電視臺支付的款項至少會扣掉20%。”
林制片喝了口茶水,表面上波濤不驚,心裏被這件事折磨得着急上火,按照目前情況來看,《吾皇》将來非常有可能簽保底合同,蔣曼慢慢放上最後一顆稻草:“我剛得到消息,XX文化公司出品的XXX劇預計在秋季黃金周播出。”
林制片一下子站起來:“真的?!”XX劇號稱是今年的劇王,幾乎具備了所有爆劇的特點,制作精良,拍攝周期長,影帝視後壓陣,一衆當家小花鮮肉自帶流量和話題,劇本過硬。
從項目立項到開拍,全部保密,謝絕粉絲和媒體工作人員探班,光看這陣勢就來者不善,沖擊獎項的野心昭然若揭,不少等播劇想避開風頭,不敢跟XX正面掰頭,回避鋒芒。
居然選在秋季黃金周播出?
跟原本《吾皇》的預期播出時間沖突了。
林制片頓時坐不住了,在房間裏焦灼地走來走去,最後一伸手:“把新劇本給我看看。”
——————
M&Z公司本部。
“進來。”費司原頭也不擡的吩咐。
路遠走進來彙報:”林制片人想要見您。”
《吾皇》劇組的制片?他來幹什麽?
路遠:“《吾皇》後期可能要改動劇本,希望跟您面對面的談談。”
因為楚星河在《吾皇》劇組,所以費司原對這個劇組格外上心:“讓他進來。”
半個小時後。
林制片頂着對面那位審視的目光,頭皮發麻,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他在娛樂圈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能給他這麽大壓迫感的人還真不多見。
不愧是豪門出來的貴公子,天生就有一副淩越衆人的氣度。
費司原眼睛垂下,看不到情緒:“所以後期的劇本要大改?”
林制片抹了把汗:“是的。”屋裏的空調開得很足,他臉上的汗卻像珠子似的不斷往下掉。
費司原:“楚星河的戲份沒受到影響吧?”
楚星河可是這部劇的大賣點,再說,聽說費總跟楚頂流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單憑這層關系,删誰的戲也不能删他的啊。
林制片連忙搖頭。
費司原眼神莫測,繼續問:“戲份都加在秦不惑身上?”尾音上揚,帶着股子冷意。
林制片覺得自己得為秦不惑說幾句話,雖然他本人對秦不惑沒什麽好感,但是為了達到目的,必須得誇他:“秦不惑雖然沒拍過這樣的大劇,但是他演技精湛,情緒把控能力強,是一個好演員,蔣老師和洪導一致認為加上這段戲,劇情走向會更為合理,戲劇沖突更強。”
演技精湛?
情緒把控能力強?
費司原想起那天,秦不惑躺在面前這張實木桌上媚态邀寵的騷樣,哀求他不要離開時,哈巴狗似的跪在他腳邊哭得涕泗橫流,冷笑一聲。
這段時間以來,秦不惑确實沒再來找過他,他一度以為他轉了性子,放棄糾纏他。
照眼下的情況看,只不過換了一種方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當初,路遠說秦不惑去試鏡《吾皇》劇組,他根本沒在意,秦不惑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
意外的是,不知道他耍了什麽手段居然進組了,最重要的是,楚星河是男主角,費司原皺皺眉,專門讓路遠帶去話,讓他別把注意打到楚星河身上,否則戲就別演了。
眼下,居然能鼓動制片人專程跑來給他加戲,他倒真的小看了他,一個半退圈的小明星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能量,想到秦家晚宴上他跟秦家長子暧昧不明的畫面,費司原唇角扯出一抹嘲諷。
林制片還在說,希望能用事實說服費司原:“秦不惑的演技确實好,尤其那場跟楚星河的感情戲,片場的人都看直眼了,震撼,太震撼了!”
費司原擡眼,眼神犀利:“他跟楚星河有感情戲?”
“有啊。”
“他有沒有故意給楚星河找麻煩?”費司原的眼睛陰郁的眯起,像是一片冰封的黑潭。
林制片一愣:“找麻煩?沒有啊。”
費司原有些猜不透秦不惑在想些什麽,不過他能确定一點,秦不惑不會放棄。
人的性格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從裏到外完全換了一個人。
林制片沒有得到确定的答複,他走後,費司原叫了路遠進來。
“之前我讓你替我去劇組探班怎麽樣了?”費司原問。
路遠神态恭謹,把在現場拍的楚星河特寫、全身照,拍戲照,遞給費司原。
這些照片,有的是找劇組要的,有的是現場拍的,各個角度都有。
照片中,楚星河一身太子常服,尊貴清朗,眉宇轉換間露出一絲上位者的漫不經心和冷酷,氣度清貴。
有一張是劇組打算放出的劇照,楚星河白衣錦袍立于涼亭,手執玉笛,垂眸吹笛,發絲拂動,視線拉遠,不遠處緋衣男子手中執劍,一對碧綠色的眼睛像流翠,他目光向着楚星河的方向望過去,眼裏帶着清淺懷戀和火星似的一點餘溫,又好像穿過了時空,散漫的落在漫長悠遠的虛無處。
這張照片拍的很好,兩人靜靜的站立,沒有多餘的動作,攝影師将人物的對立關系和一觸即發的緊繃突顯得淋漓盡致。
這是秦不惑?
臉還是那張臉,五官也沒變樣,但就是有什麽不同了,照片裏的人五官濃烈,碧眸紅衣,眼角很尖,是那種刺穿人心的犀利,他面上沾染了幾顆血珠,妖異的邪氣被眉宇間的肅殺沖淡,奇異的組合。
費司原指尖掠過秦不惑的臉,照片裏的人很陌生。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人的變化可以這麽大嗎?
還是,這只是另辟蹊徑欲擒故縱的手段?
如果秦不惑有了這份心機,他倒是小瞧了他。
費司原問:“他在片場有沒有什麽可疑的舉動?”
路遠實話實說:“沒有,不過······”
費司原眉間不耐煩地蹙起:“有話就說。”
路遠盡量斟酌詞句:“秦不惑跟楚先生的關系緩和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敵視,兩人拍戲的時候很配合。”
路遠說完這句話,恭敬的垂下眼,費司原不喜歡屬下在彙報工作時直視他,因此,他腳底微微一動,調整了姿勢,使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恭謹謙卑。
秦不惑知道他只是楚星河的替身後,着實發了一陣子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跟吃錯藥了似的,從頭到腳改變從前的發型和風格,朝楚星河的穿衣風格靠攏,甚至專門找了不少他接受采訪的視頻,特意去模仿他的一舉一動,恨不得把自己從腳趾到頭發絲兒都變成楚星河的影子,費盡心力把自己精心雕琢成楚星河,讨好費司原。
不過,但凡遇見楚星河本人,秦不惑就像戰鬥欲望高昂的鬥雞,把每次見面搞得劍拔弩張,渾身散發的敵意木頭人都能感覺得到。
路遠就曾經見過兩人對峙的樣子,不對,應該說一方繃緊全身的肌肉,通常來說,在野外的世界,這是一種對對手的極度重視的表現,可惜的是,另一方似乎根本沒發現這潛在的敵意,又或者說,發現了,卻根本不在意,就像撣去身上的一粒灰塵一樣輕描淡寫。
路遠作為旁觀者,覺得秦不惑張牙舞爪的蠢樣又可憐又好笑,可是笑着笑着,心底驀然湧起一股悲哀,面前的男人永遠高高在上,永遠衆星拱月,而他的光芒和強悍從來只肯為一個人綻放,他和秦不惑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跪在地上乞愛的小醜,他又比秦不惑高貴在哪裏?
如果說兩人的關系很惡劣,倒不如說一直是秦不惑單方面的宣戰,就像一個演技拙劣的演員在唱着蹩腳的獨角戲。
滑稽又可笑。
秦不惑竟然不再敵視楚星河?
這點倒是勾起了費司原的興趣,篤定這是秦不惑的新把戲,問路遠:“他們兩個都拍了什麽戲?”
他實在想象不到刺頭兒一樣的秦不惑居然會配合楚星河拍戲,雖然在他面前時乖順得像一只小綿羊,但是秦不惑的性子火爆跋扈,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
路遠恭敬的走上來,在平板電腦上點了幾下,調出一段視頻,點開:
“嗯哼······”
一聲吃痛的悶哼,鑽入耳朵根,并非刻意的魅惑,自然溢出的痛苦嘆息,好比半裹輕紗的美人,有一種欲語還休的誘惑,能激起任何強悍雄性的征服欲和淩虐欲。
12.9英寸的平板上,只穿了件單薄單衣的秦不惑被楚星河飾演的太子殿下一把掀翻,纖細蒼白的脖頸被楚星河握在掌中,秦不惑向後仰着頭,明明是屈辱的姿勢,眉宇間卻散漫如閑庭信步,色澤豔麗的唇輕啓:“你要殺了我嗎?太子殿下?”
費司原第一次覺得,秦不惑的脖子怎麽那麽細那麽白?
唇色怎麽那麽紅?
楚星河眼中顏色變幻,似乎被激怒,傾身而上,暗紅單衣被明黃的衣角覆蓋糾纏,秦不惑纂緊床沿的手被一只更大的手強勢拽回,被迫十指交扣,沒有人留意到的角度,秦不惑濡濕的睫毛輕輕顫抖,轉眼間被床單吸去,無人知曉。
碧綠的瞳眸就像流翠,洩露出一絲過剛易折的脆弱和輕顫,兩人親密的角度巧妙得打下一片陰影,給觀衆無限的遐想空間。進度條走到最後,平板屏幕畫面靜止。
洪導拍攝的鏡頭向來很好,這次也不例外。
路遠小聲提醒他:“費總······”
費司原沉聲道:“出去。”
路遠識趣的出去了,自覺十分能理解費總此時的心情,月前被抛棄的見不得光的初戀替身轉眼就跟多年渴慕的初戀白月光拍起了□□戲,而且,兩人演得都那麽有張力到位。
想起當天探班的情形,他在現場看着鏡頭面前或是魅惑冶麗或是冷漠兇狠的秦不惑,他都有些迷惑了,這真的是秦不惑嗎?
他對秦不惑的不屑一顧毫不掩飾,喜歡同一個人,他自然知道上位坐着的那個人有多優秀,他努力的方式是讓自己擠進對方的圈子,踉跄的跟着他的身影,能一絲不茍地滿足他的需要,這是他喜歡的方式,可是,秦不惑完全是另一個極端,他模仿楚星河的舉止氣度,在他看來只是拙劣的表演,他一邊蔑笑,一邊偷偷的想,這次他該徹底厭煩了吧,不出所料,秦不惑激怒了費司原,被衣衫不整地趕出辦公室,背影狼狽倉皇。
在他看來,秦不惑是徹底翻不了身了,當初他硬要留在公司說要演戲,路遠以為只是他不死心的借口,手底下的人說他進組了,也只當他玩玩而已,秦不惑天生吃不了這碗飯,木頭美人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可是,當他站在片場,秦不惑像一團烈火一樣從他面前席卷而過,神采飛揚,精神奕奕,陽光從他頭頂上射下來,照得他勃勃生長,濃豔而熾熱,路遠忽然覺得有些恍惚,這真的是他認識的秦不惑嗎?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這個人跟秦不惑這個名字聯系在一起
路遠搞不清楚,自己的目光究竟是停留在楚星河身上時間長些,還是看秦不惑更久些,肯定是楚星河吧,作為費司原多年的心腹,他知道上司對這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多麽小心呵護,滿心渴慕卻連靠近都覺得是一種亵渎。光環環繞,萬千寵愛,出道即是頂流,楚星河确實也擔得起萬千寵愛。
路遠全身神經繃緊,心想,秦不惑這次來勢洶洶,居然改變套路了,可惜白費心機,費總根本不吃妖豔賤貨這一卦。
喀噠一聲,門開了又合上,路遠出去了。
費司原指尖滑動,平板的頁面停留在兩人接吻的畫面,畫面的楚星河眉目狠戾,褪去平時溫和的外衣,凜冽得讓人心驚,陌生得令人心寒。
這不是他熟悉的星河,楚星河從來是溫和疏離的,不與某個人過分親近,也不會過分疏遠。
費司原嘲笑自己大驚小怪,演員是星河的職業,那只是星河塑造出的衆多角色中的一個而已。
他幾乎癡迷的用指尖放肆的描繪楚星河俊美的側臉,星河從小到大都是這麽的完美。
然後,目光下移,他看見了楚星河身下的那張臉,他沒有正面對着鏡頭,只有一個側臉,嘴唇微張,睫毛濕漉漉的,一對流翠似的碧綠眼睛看似冷淡,卻在流轉間不着痕跡的露出一抹貪戀。
費司原端詳秦不惑,不得不承認他變了,他的肩背變得挺拔有力,不再是以往那種含胸駝背的姿态,猥瑣頹靡的氣質消失不見。
肩背挺直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脖子突顯出來了,他以前從來沒發現秦不惑的脖子這麽細長,他身上的戲服是垂感絕佳的緞面料,從細長的雪白頸子往下,流暢挺拔的背部曲線,整個人就像一把被紅色天鵝絨包裹的名貴匕首,外表的華麗壓不住骨子裏的冷漠嗜殺。
輕薄柔軟的緞面單衣自然垂落,勾勒出飽滿的曲線。貼合着下陷的腰窩,就像遇上了突然沖殺出來的山丘,陡然拔高,宛如一座山丘,特別顯眼。整個人從上到下都似乎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秦不惑原先的臀部就長這樣嗎?
費司原皺着眉頭思索,應該要更平一點,更塌一點,形狀也沒這麽飽滿。
因為楚星河要接拍這部劇,所以費司原看過部分劇本,知道二人主仆關系和隐秘的情愫交織,他們的關系強韌又脆弱。
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卻只能壓抑自己強忍着放棄,無法伸手。
太子一口咬在秦不惑的脖子上,他睜大眼睛,纖長細白的頸子宛如一只垂死的天鵝奮力繃緊,然後頹然落回床上,發出似痛苦似愉悅的嘆息。
費司原指尖摩挲着屏幕裏的人,手下就是那段雪白的脖頸,多麽脆弱,費司原眼裏漸漸凝聚起陰雲,暴虐狠戾。
似乎如果本人真的在這裏,他會毫不留情的掐着他的脖子,看他眼睛裏氤氲出霧氣,和逐漸潮紅的皮膚,一臉□□壞了的表情。
費司原閉了閉眼睛,小腹傳來一陣熟悉的躁動,或許,他丢掉的是個尤物。
他的辦公室是套件,內置私人浴室,他拿起備用的衣服走進浴室,将水流開到最大,腦海裏一閃而過那段繃緊雪白的頸子,他靠在牆上,緩緩呼出一口氣,冷水打下來,費司原的眉宇沉沉,帶着一絲不常見的玩味,他随手換下來的內褲蓋在臺上的平板上面,停留的畫面正好是秦不惑的臉部特寫。
他用手把楚星河擋住,似乎不想讓對方知道他肮髒隐秘的欲望,就連照片也不行。
如果說楚星河是他心中聖潔高貴的信仰,那麽秦不惑就是他可以盡情發洩的出口。
半身聖潔,半身放蕩。
一個小時後,他打了一個電話:“把改動過的《吾皇》劇本拿過來。”
看完之後,他半天沒說話,路遠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神色,平心而論,新劇本無論是從流暢度和精彩程度上說,都優于舊劇本。
其他的演員的戲份幾乎沒有變動,只不過,按照這個劇本來,秦不惑的戲份相當吃重,從三四番一躍成為二番,戲份僅次于男主角楚星河。
費司原是一個商人,理智和情感分得很清楚,就算再不喜歡秦不惑,也不會因為他錯過一部劇大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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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制片得到M&Z同意改動劇本的消息,并追加了投資,第一時間通知了蔣曼和洪導。
蔣曼立刻把自己的編劇團隊帶入劇組,自己則作為主編劇日夜趕工,争取把新劇本盡快完善。
片場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傳到別人的耳朵裏。
這天,張明陽跟劇組請了假,下榻一家市中心的豪華酒店。
早上,他起身去洗手間沖了個澡,床上的另一個人被驚動,似乎很不滿意:“這麽急着幹嘛去?
張明陽其實身材還可以,沖完澡披着浴袍,帶子沒系,聞言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從後面抱住不斷抱怨的女人,女人皮膚保養得很好,幾乎看不到皺紋,只是皮肉有些松垮。
張明陽低頭看見他松垮的頸紋,眼裏滑過膩歪,這老女人整天纏着他,偏偏最近學得聰明了,輕易不肯許給他好處。
張明陽故意嘆口氣,面露愁容:“去片場啊,不賺錢怎麽養你。”
女人聽了很高興,見他臉色不好:“怎麽愁眉苦臉的?”
張明陽抱怨道:“都是組裏一個叫秦不惑的,靠着有金主做後臺,到處搶風頭搶戲份,我本來是男二號,現在都快被他擠下去了。”
女人一聽他戲份被搶,滿臉怒容:“真的?!這麽嚣張,洪導也不管管?”
女人身價頗豐,在娛樂圈裏有些産業,也有一些人脈。
張明陽嘆口氣,活脫脫一副受盡委屈又不敢聲張的樣子:“管不了。”
女人當下就翻臉了:“我倒要看看,誰家養的小麻雀敢在我頭上撒野。”
張明養垂頭喪氣的走出酒店,唇角詭異的勾起,眼神狡猾貪婪。
敢跟他搶?
秦不惑還不配!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三合一章!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