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花，半生曉夢

第29章

淩柒來到側房，讓侍衛在門外護着，獨自進了屋，墨赫正坐在桌子前看書，那裏曾經是千月冥的位置，當年幽夜為了方便教導他，特意分出了這間房讓千月冥住，淩柒有些愣神，那些熟悉的畫面一幕幕地呈現在眼前。

千月冥不愛讀書，幽夜便找來了人界最難的古籍讓他學，幽夜很喜歡看千月冥發難的樣子，很有趣。此時坐在這裏的人是墨赫，他與千月冥不同，對這些枯燥無味的古籍很有研究，他經常游歷人間，這類的書籍看過不少，再加上他本來就很聰明，這些書自然難不倒他。

淩柒看着墨赫有些出神，興是許久沒見過他的模樣了，當年的墨赫真的很帥氣，風度翩翩的像是個公子哥，語言行為雖輕佻，但行事卻乖張讓人難以捉摸，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嚴肅深沉的人，這大概是那場大戰也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吧。

墨赫一襲白衣，翹着二郎腿，潇灑地翻着書頁，似乎是察覺到淩柒的到來，墨赫放下了手中的書，擡起頭看着他：“小七，你來了。”

“嗯。”淩柒雙目低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才什麽好，拉過椅子在他的對面坐下，也許是眼盲時的習慣，淩柒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雙手也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

“小七，你是有哪兒不舒服嗎？”墨赫很敏感，尤其對幽夜的事格外上心，淩柒朝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并沒有發現有哪兒異常，只覺得可能是墨赫已經知道自己失去內丹的事了，淩柒也不争論，點了點頭默認了。

“小七！”墨赫有些心疼，走過去想要抱抱淩柒，忽然又覺着有些不妥，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墨赫與幽夜鬧別扭也有段時間了，此時見面着實有點尴尬，最近聽說淩柒陰晴不定的，墨赫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有什麽就直說吧。”看着墨赫，淩柒的心裏有些慌亂，生怕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綻，只能強行模仿着當年夜王的那種語氣，臉上也不敢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小七，跟我走吧，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聽着墨赫的話，淩柒的頭嗡嗡作響，記憶也漸漸浮現在腦海中。

原來如此，當年墨赫是來找過幽夜，可是幽夜正在跟墨赫賭氣，再加上将內丹給了千月冥，受了很重的傷不願被墨赫發現，所以當初并沒有去見墨赫。看來轉折點就在這兒，如今做了不同的決定，是不是結局就會有所不同呢？

“小七，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嗎？”見淩柒許久不回答，墨赫的神情凝重了起來。

那件事？淩柒細細的在腦海中回憶着，當年幽夜與墨赫産生間隙正是因為千月冥，不不，說是千月冥還是有些過火，但千月冥也算得上是二人之間的□□了。

最初始因為淺殇雪，淩柒第一次覺得墨赫是個為了目的可以用盡一切手段的自私鬼，幽夜一直都很固執，不屑用這些伎倆，在這件事上他們第一次産生了分歧，漸漸地兩人之間的分歧也越來越多，可是也正因如此，幽夜才會深愛着這個人。

虎族叛亂，千月冥需要回去平息，幽夜希望墨赫可以出面前去相助，幽夜是萬妖之王，不便參與這些族群之間的紛争，可是墨赫就不同了，他乃是靈狐一族的長老自然要方便一些。

“白長，虎族有難，希望你可以前去相助。”千月冥離開的當晚，幽夜便前去拜托墨赫，面對養育多年的弟子，幽夜實在不忍心看着他落難。

墨赫輕笑一聲，一副很欠抽的模樣：“那家夥如果有本事就自己去解決。”

幽夜知道墨赫一向不喜千月冥，可是自己的情面他還是會給的吧，他向往常一樣沖着墨赫撒嬌：“墨白長，你當真不願意幫我嗎？”雖說是撒嬌，也不過是稍稍紅了個小臉，這向來對墨赫很受用。

“小七，你就不會學得圓滑一點嗎？這些事本就不該由我們出頭。”墨赫同往常不同，他的臉色漸漸嚴肅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幽夜是個沒什麽心機的人，總是要吃虧的，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說什麽也不會同意。

“墨白長，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麽一個無情的人。”幽夜當真是生氣了，臉色有些微微泛青。

“我除了你，別的人一概不管。”幽夜聽出來自己是被調戲了，心中越發氣憤，他雖然不重感情，但也不至于無情至此，一股氣郁結在胸口。

“墨白長，你走吧，我半雲巅不留無情之人。”幽夜冷着一張臉，也許是這一次墨赫始終不着順幽夜的心意，幽夜再不願跟墨赫說一句話。

冷戰持續了很久，墨赫知道幽夜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可是他沒想到幽夜竟獨自去了虎族，還失去了內丹。

這本來不是件大事，可幽夜卻生氣了好久，淩柒也不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麽想的，此時見到墨赫再想起當年的事卻一點兒也生氣不起來了。

“白長，我已經不生氣了，可是我不能跟你走。”淩柒知道墨赫是為了保護自己，可是眼看大戰将至，他絕不會離開半雲巅，為了族人，這一次一定要阻止半雲巅的毀滅。

“小七，對不起。”墨赫低下頭，眼中帶着一股傷感，可是此時淩柒一心只想着之後的大戰，完全沒有注意到墨赫眼底不尋常的神情，“小七，我不會強迫你，可是你也要學着保護自己。”

墨赫的話深深地紮進了心裏，原來他竟如此深愛着幽夜，而自己不過只是幽夜的替代品罷了。

“小七，保重。”墨赫揉了揉淩柒的頭，轉身出了房間。

在另一邊的淺府，夜睡了一覺，本以為醒來淩柒也就恢複意識了，可是體內的淩柒卻一點也沒有要轉醒的意思，看樣子大概是被困在某個夢境裏了。

“阿夜哥。”看着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千月冥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不好意思，還是我。”夜下了床，很熟練地穿好了衣服，又紮好了頭發，夜的氣質似乎更适合這具身體，千月冥看着有些癡迷，他的神不管變成什麽樣子都是那麽的迷人。

“那，需要我幫什麽忙嗎？”如果是以前千月冥很自然就會上去扶住他，可是夜與柔弱的淩柒不同，就算看不見行動還是十分順暢，如果不是那雙灰暗的眸子，一定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個盲人。

“如果你真想幫我，那就去把早膳端來吧，我餓了。”千月冥看着夜，果然還是很不方便，不然以這人的性格決定不會因這點小事就求助別人的。

“好，我馬上就端來。”見夜沒有什麽其他不便的地方，千月冥才放心地出了房間。

千月冥剛出去沒多久，墨赫就來了，他聽了幽歡的話，也想着要和淩柒再談談，一大早就來找淩柒了，門虛掩着，墨赫輕輕一推便打開了，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夜更熟悉墨赫，光是聽聲音他就知道是墨赫進來了。

“你來了。”夜坐在桌子前，面色很平靜，沒有再要發怒的意思，看着夜的情緒很穩定，墨赫這才放心地走了過去。

“小七，我想跟你談談。”

“正好，我也有話想對你說。”夜指着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其實凳子離的很遠，夜是故意這樣做的，墨赫看出來了，并沒有生氣，将凳子移到了夜的身邊，坐了下來。

想象着墨赫的動作夜冷笑了一聲，似乎只要墨赫不愉快，他就覺得很高興。墨赫不知道這人為何會突然變成副這樣，只是無條件的遷就着他，表情苦澀又無奈：“小七，你。”

話還沒說完，夜便伸手制止了：“打住，先聽我說。”墨赫雙目微沉，不再說話，這時夜又才緩緩說道，“你難道就沒有發現，我已經不是幽夜了嗎？”

墨赫的瞳孔忽然放大，心中有些慌亂，他本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就像夜熟悉墨赫一樣，他對夜也太過熟悉了。

這一點是夜沒有想到的，看來墨赫僞裝得很好，夜又是一聲冷笑：“裝的挺好，為何不說出來。”

“不管是誰，你們都是我的小七。”墨赫的話很能打動人，但這也只能對淩柒有效，可是現在在他面前的人是比誰都要冷酷的夜，墨赫雖然知道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對他好。

“說得真好聽，這些話還是以後留着跟幽夜說吧。”夜的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對這人的厭惡感又加深了幾分，“我要離開幾天，你最好別來找我。”

“去哪兒？”這樣的夜深深刺痛了墨赫的心，雖然見識過很多次了，但還是不能适應，他以前所有的好脾氣，所有的放蕩不羁都被幽夜這個人消磨殆盡了。

“虎族，可能要去和千月冥住幾天，也許更久。”墨赫的神情十分痛苦，顯然是被刺激到了，夜的心中卻無比痛快，他就是想要讓墨赫痛不欲生。

“我不同意，淩柒是我的妻子，我不許你帶走他。”墨赫有些急了，慌張的想要去抓夜的手，誰料夜的反應極快，立馬将墨赫的手拍開了。

“幽夜出事了，不知道何時才會醒來，這幾天我說了算。”夜是個急脾氣，仗着墨赫的遷就不斷地說話刺激他，似乎只有這樣夜的心裏才會痛快些。

“怎麽會這樣？”事情好像朝着一種無法預料的趨勢發展了，這是墨赫萬萬沒想到的，他看着身旁的夜，讨好地湊了過去，“小七，別離開我好嗎？”

夜張了張嘴那些狠毒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千月冥便端着早膳回來了，夜的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有了什麽更好的主意，站起身朝着千月冥走了過去：“月冥，你讓我等了好久。”說着夜挽上了千月冥的胳膊。

他這樣的舉動将這兩個大男人都吓到了，千月冥是驚喜于夜的轉變，而墨赫則是滿臉的怒氣，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幽夜這個人的一舉一動總能撥動墨赫的心弦，影響他的情緒。

“墨赫，你應該已經明白阿夜哥的意思了吧！”千月冥有些得意，他總算能在這件事上占上風了，輕蔑地瞟了墨赫一眼，那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墨赫也不與千月冥争，冷笑着說道：“你別得意，小七總有一天會回到我身邊的。”墨赫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兩人，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鬧別扭的小孩，忽然千月冥心中一空，自己還是鬥不過墨赫，那種失落感又湧現了出來，他扶着夜過去坐下，将手中的餐盤也放在了桌子上，再回頭去看，墨赫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這時夜又換了一種态度：“千月冥，愣着做什麽，還不把碗給我遞過來。”

千月冥看着臭着一張臉使喚他的夜，心中越發的難受，原來自己從來就沒有贏過，阿夜哥甚至連一點點的機會都沒有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