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花，半生曉夢

第11章

伴随着一陣喧嘩，淩柒煩躁地翻了個身，摸到的卻不是墨赫，只覺得指尖的觸感異常沁涼，淩柒又摸了摸，隐約有些熟悉，整個人逐漸轉醒了過來，腦海中回閃過昨夜的場景，不知不覺手中已握住了那把玉骨扇。

淩柒支起身子靠在枕上，打開折扇，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扇面描繪着上面的圖案，雖然看不見卻将上面的圖案一一勾勒了一遍，顯然對于此物件特別的熟悉。

樓下的吵鬧聲越發激烈了，淩柒冷着一張臉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接着喊了一聲：“白長。”雖然聲音不大，卻底氣十足。

墨赫剛進門就聽見了淩柒的聲音，放下手中裝着熱水的木盆急忙向淩柒看去：“小七，我來了。”

“白長，樓下在吵什麽？”如今淩柒的聽力日益漸強，這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十分鬧心，不自覺的雙眉緊蹙。

“沒什麽，就是住在客房裏的一幫子人醒了。”墨赫打濕了手帕來到淩柒身旁替他擦臉，伺候他洗漱換衣。

淩柒很是享受，有墨赫守在身邊也很是放心，于是便不再過問，只是舉起了手中的折扇，精巧的紫鈴兒發出清脆的響聲：“白長，你看看這扇子上是什麽圖案？”淩柒将折扇舉得老高，深怕墨赫看不見似的。

墨赫哪能不明白這人的心思，只答道：“金牡丹，共三朵，你是知道的。”墨赫不相信淩柒會認不出這東西。

淩柒又描繪了一遍：“好看嗎？”

“嗯！”

接着淩柒就仿佛真能看見一樣，嘴角微微上揚，那張冰冷的臉柔和了許多，嘴裏喃喃道：“這東西兜兜轉轉，到底還是又回來了。”淩柒擡起頭繼續問道，“那只金玲呢？”

“在這兒呢。”說着墨赫就要從腰間掏出來，可忽然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小七，這東西還是放我這兒吧。”

“好，本來就是你的。”

墨赫替淩柒收拾規整後又拿起梳子替他梳頭，那馬尾又是斜斜的束着，不過也只好這樣将就着了。

墨赫剛放下梳子便聽見外面有人驚呼：“死人了，大家快來啊，這裏死人了！”

樓下瞬間一片寂靜，随之便炸開了鍋，越發鬧得厲害了，墨赫打開窗子朝樓下看去，窗外就是街道，這時已經聚集了一堆人，一片烏壓壓的黑色人頭擋住了他的視線。

“白長，不下去瞧瞧嗎？”淩柒站了起來摸索着向窗邊走了過來，動作有些小心謹慎，身子卻依舊挺拔，沒有絲毫的弱氣。

墨赫看着有些心疼，咬了咬牙沒過去扶他，只低語道：“我還是在屋裏陪你吧。”

淩柒已順利來到了墨赫的身旁，扒着窗子松了口氣：“去吧，我也去。”

墨赫看了一眼淩柒，又撇了一眼樓下：“小七，你去可能不太方便，聽話待在房裏。”

“白長，我是瞎了，但你不要就此把我當做一個廢人行嗎？”淩柒難得柔和的目光此時又冷了下來，他知道淩柒向來是個很要強的人，那雙眼睛無疑是對他最大的打擊，心裏也跟着難受了起來。

“小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關心你。”墨赫拉住了淩柒的手，盡量放柔了态度。

“墨白長，你如果真想讓我開心，就帶我下去，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墨赫的心裏煩躁極了，使勁揉搓着自己的頭發：“好，我帶你去。” 心中不由得感嘆，這小七恢複記憶後越發的任性了。

墨赫牽着淩柒下了樓，剛要出去，就被莊紅娘攔住了，她玩弄着手中的絲帕，漫不經心地靠在門框上，聲音還是那樣的尖細：“聽紅娘一句勸，你們還是別去湊熱鬧了，這城裏偶爾死兩個人是很正常的。”言下之意就是叫他們不要多管閑事。

莊紅娘掃了墨赫兩眼，直接看向了他身旁的淩柒：“幽大人，奴家這廂有禮了。”

“你認識我？”淩柒不知道此時的情況，只想快點出去，連帶表情也顯得有點不耐煩。

“奴家活了數百年，夜王還是知道的。”莊紅娘欠了欠身，為二人讓了路，“還請夜王小心一點。”

淩柒對于莊紅娘的話沒有半點的疑慮，扯了扯墨赫示意他快點出去，墨赫瞪了那妖媚的女人一眼，牽着淩柒出了門。

“你們也來了。”抵達人群時淺生離正站在人群中朝他們揮手，這小姑娘看上去小小的，柔柔弱弱的，沒想到膽子這麽大，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淺姑娘，麻煩你幫忙看着他，我進去看看。”墨赫囑咐淩柒待在人群外，獨自撥開人群走了進去。

“麻煩你不要擠。”說話的人看見墨赫一臉戾氣，很自覺地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走進了，墨赫蹲下來仔細觀察着，那死者唇色發紫，眼珠外凸，脖子上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顯然是被人用繩子勒脖窒息而亡，死狀相當慘重，墨赫聞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妖氣，像是死者殘留下來的，那味道很熟悉，是青丘狐族特有的味道，墨赫絕對不會聞錯的。

墨赫忽然覺得事情要比想象的嚴重，眼中的寒氣又冷了幾分，逼得四周的人連退了好幾步，淩柒好像察覺了墨赫的異常，不顧淺生離的阻攔徑直走了過去。

墨赫已經沉浸在一種巨大的不安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淩柒已經來到了身邊，淩柒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墨赫身後。在那死者的腰間別着一塊金色小牌子，上面刻着一個“影”字，那正是青丘狐族密探的身份象征，墨赫心中一驚，自己早已與青丘脫離了關系，狐王沒必要再派人來查自己。難不成這人是來調查小七的？

恐懼油然而生，墨赫站起身慌張的回過頭去尋找淩柒，只見淩柒已在身後，立馬将淩柒拉進了懷裏：“小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淩柒只覺得墨赫異常的慌亂，下意識的也摟住了墨赫：“白長，我不會有事的。”

正在二人緊緊相偎之時，一名女子沖了過來，直接推開了兩人。

“你幹什麽呢？”墨赫抱起淩柒輕輕一躍降落在了一邊，溫柔地将淩柒放在了地上，惡狠狠地瞪着那名突然闖出來的女子。

女子根本沒聽進墨赫的話，直接撲向了那具死屍：“相公，你死的好慘啊！”那梨花帶雨的模樣還真叫人心碎。

墨赫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走過去抓住了那女子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拽了起來：“死這人是你相公？”

女子回頭看着墨赫，忽然抱住他的腿跪在了地上，哭得更厲害了：“求求你，幫幫我！”

墨赫很少跟女人打交道，突遇此情顯得很是手足無措，女子見墨赫的表情越來越黑，哭得也更是激烈，手上也抱得更緊，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

“小七，快救我。”墨赫朝淩柒看去，眼中滿是絕望，天下怎麽會有如此恐怖的女人。

淩柒也不長與女人交往，通過他與淺生離的相處就可以看出來，淩柒很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無能為力，看到淩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墨赫越發的欲哭無淚了。

就在墨赫焦頭爛額之時，在遠處觀望的淺生離走了過來，她向墨赫示意了一個眼神，然後蹲了下來：“姐姐，你先別哭，可以和小女談談嗎？”

女子擡頭看着淺生離又是一陣痛哭，絲毫沒将她放在眼裏，墨赫實在受不了了，提高了嗓音：“你先放開我，然後我們一起幫你想辦法。”

也許受到墨赫的影響，哭聲戛然而止，女子快速的點點頭，又小聲的抽泣了一下，表情很是委屈。

不知何時莊紅娘也過來了，她的身旁還帶着幾名壯碩的夥計，她走過去将地上還在止不住啜泣的女子扶了起來，然後對着周圍看熱鬧的人吆喝道：“都散了吧！”看着衆人散去莊紅娘這才放柔了聲音，“齊家娘子，你先回去歇着，這裏就交給奴家吧。”接着又朝那幾名夥計命令道，“你們快幫忙把齊公子擡到柴房去。”

“紅娘多謝你，那妹妹就先告辭了。”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轉身離開了這裏，那背影說不出的落寞與滄桑。

“殿下，還是随奴家進屋談吧。”紅娘欠欠身，朝着酒樓走去。

這莊紅娘此時已是對墨赫換了一種态度，想必是通過淩柒已經認出他來了，不過這些對于墨赫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他只是走過去默默地扶住了淩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