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花，半生曉夢

第3章

兩人來到距離村子最近的小鎮上時天色已經暗了，因為淩柒看不見的緣故，墨赫帶着他走得很慢，雖說是要離開村子，但具體是去什麽地方淩柒卻沒有過問。

墨赫領着淩柒走進了一家小店，店老板是個長着胡子的大叔，看見進來的是兩個窮酸的男人，尤其是其中有一個還是盲人，老板顯得頗為不耐煩，目光怪異地看了兩人一眼後，繼續忙着手中的事，頭也不擡，只淡淡說了一句：“你們是要住店？”

墨赫很是讨厭店老板這副愛答不理，狗眼看人低的德行，表情立馬嚴肅了起來，看上去怪吓人的：“給我們開一間房！”說完便掏出銀子甩在了櫃臺上。

老板吓了一跳，擡起頭正好對上了墨赫凜冽的目光，旁邊的小哥看上去倒是挺斯文的，怎麽這位就，老板不敢再與墨赫對視，哆哆嗦嗦地接過了銀子，不敢得罪了厲害的主，底氣明顯不足了，沙啞着嗓子朝着裏屋喊道：“翠兒，快出來招呼客人。”喊完立刻将頭低了下去。

不一會兒便從裏屋出來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瞧見眼前兩個男人，手拉着手動作十分親密，愣了一下，轉而臉上就有了笑容，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熱情地招呼着：“兩位小哥是住店吧！請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客房。”

小翠姑娘帶着二人上了樓，将兩人帶到了最末尾的房間：“兩位小哥，你們先休息，飯菜一會兒就好，如果還需要什麽就盡管吩咐我。”小翠離開時還很細心地替他們關上了房門。

淩柒走了一天有些累了，便由墨赫領着到床邊坐下，墨赫很體貼地給淩柒倒了一杯茶，淩柒淺呡了一口将茶杯捧在手心裏：“現在是幾時了？”

“不清楚，不過天已經黑了。”墨赫也在淩柒的身邊坐下。

“嗯！”淩柒又呡了一口茶，再次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墨赫。”墨赫拉過淩柒的手，輕輕在他的手心裏描繪着這兩個字，“我以前說過，不過你忘記了。”

“墨赫。”淩柒輕聲念着這個名字，嘴角隐隐有了笑意，“以後我會記得的。”

簡單的用過飯後，墨赫吩咐小翠打了一桶熱水。

“來，小七，我幫你洗澡。”由于淩柒不方便，許多事都需要墨赫幫忙，這時墨赫很自覺地過去幫他脫衣服。

大概是趕了一天的路，淩柒真有些累了，此時正想好好泡個熱水澡，對于墨赫幫他洗澡這件事，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依然那樣的安靜、乖巧。

淩柒的肌膚很白，柔軟的黑發如瀑般垂在水中，伴随着缭繞的水汽，美的竟不似真人。墨赫咽了一下口水，用木瓢輕輕将水澆在淩柒的背上，水溫有些熱，淩柒的肌膚開始微微泛紅，看上去誘人極了。

墨赫的心髒瘋狂的跳動着，他壓抑着體內不住的喧嚣，溫柔地将皂角粉抹在淩柒的肌膚上，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眼前的人。

“小七，小七！”墨赫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狠狠抱住了眼前的人，全然不顧水汽浸濕了衣衫，好像不這麽做這個人就又會消失了。

“我在呢！”淩柒輕聲回應着，他知道身後的人和自己同樣的不安，伸出手反握住墨赫的手，無聲地安慰着身後的人，墨赫的鼻子有些微微發酸，好在淩柒看不見，他不希望淩柒看見這樣的自己。

“小七，去睡覺吧！”墨赫深吸一口氣，收好了情緒，将淩柒抱到床上，默默替他穿好了衣服。

半夜醒來，墨赫習慣性地往身邊靠去，才發現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心中一顫，立馬起身去尋找，只見淩柒正安靜地坐在桌前，就和昨晚去找他時的樣子一樣，墨赫總覺得他的小七變了。

“小七，怎麽了？”墨赫取了外衣過去為淩柒披上。

淩柒沒有轉身，依舊那樣坐着，只淡淡說道：“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是睡不着了。墨赫，今晚的月亮圓嗎？”

墨赫猛然想起白天在街上看見有賣月餅的，明日正好就是八月十五了。記得那時小七的眼睛還能看見，兩人還住在那間小屋裏，那天小七做了好多好多的月餅，那似乎是小七最開心的日子了。

小七說：“八月十五是個團圓的日子，也是你成為我的家人之後最重要的一個日子。”

墨赫也不太能明白淩柒的話，只記得那時的小七很開心，月餅也很好吃。

墨赫環住淩柒的脖子，輕聲問道：“小七想吃月餅嗎？”他也不知道小七還記不記得那時的事情了。

“可是，我已經不能做月餅了。”說着淩柒低下了頭，臉上少有的露出了一絲的落寞和無奈，是啊，他已經看不見月亮了。

“小七，一定會有月餅的。”墨赫低下頭親了親淩柒的臉，“小七，再去躺會兒吧，我們明天還要趕路。”

“好！”淩柒由墨赫扶着回到了床上。

清晨，淩柒在一陣雞鳴中醒來，雖然看不見，但他大概還是知道已經是早上了：“墨赫。”輕喚了一聲，沒有回應，淩柒的心微微一震，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些日子，墨赫只是偶爾留宿，一早醒來身旁再沒了半個人影。

初見墨赫時，他受了傷，淩柒收留了他，銀發黑衣，俊朗的面容，引得淩柒好半天都移不開眼睛，他很确定自己是喜歡這個男人的。

墨赫為了養傷，在這間屋子裏住了下來，那段日子真的很快樂，可是某一天墨赫消失了，淩柒怎麽也找不到他，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場夢。淩柒知道自己忘記了很多事，內心也空蕩蕩的，整日都是那樣的渾渾噩噩。

幾個月後的夜裏，墨赫回來了，淩柒的心這才又再被填滿，眼中也有了光彩，可是第二天醒來身邊卻空空如也，漸漸的淩柒發現他只會在夜裏來找自己，清晨便會匆匆離去，也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做，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淩柒開始變得有些患得患失。

“小七，你醒了。”墨赫端着一個小碟子進了屋，卻看見淩柒愣愣地坐在床上，放下碟子走到淩柒的身旁，“小七，怎麽了？”

聽見墨赫的聲音後，淩柒這才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沒什麽，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墨赫的心中一緊，他知道那是一段很不好的回憶，淩柒平靜的小臉上還挂着兩道淺淺的淚痕，墨赫伸出手替他拭去淚漬，深吸了一口氣，使聲音聽起來鎮定了些：“小七，我做了些月餅，要吃嗎？”

“嗯！”在聽見“月餅”兩個字的時候淩柒的表情稍稍有了些變化，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墨赫又忽然覺得小七還是原來的那個小七吧。

墨赫拿了一個月餅遞給了淩柒，看着淩柒咬下了一口，墨赫開始緊張了起來，在聽見淩柒說出“好吃”二字時，墨赫才總算松了口氣，臉上也少有的露了笑容：“小七，中秋節快樂！”

“原來你還記得。”聽見淩柒的話，墨赫心中一片柔軟，原來小七也還記得。

時間還早，墨赫上街去買一些路上需要的東西，帶上淩柒有些不太方便，但他也不放心淩柒獨自一人待在客棧裏，于是便讓小翠上來陪着他。

小翠是個比較活潑、自來熟的小姑娘，如此安靜的環境自然有些呆不住，于是開始找話題：“和你一起那個姓‘墨’的小哥對你可是真真的好啊！”

見淩柒不回答，小翠也不生氣，繼續自顧自地說着：“人家一大早就起來跟我學做月餅，還說什麽你吃不慣街上買的。”小翠盯了一眼桌上還剩下大半的月餅，也不見外，拿起一個就咬了一大口，“真難吃！”說着将咬了半個的月餅又放回了桌上。

“我說怎麽剩下這麽多，淩小哥，以後還是別讓他做了，真的不适合。”小翠不由得想起早上墨赫賣力做月餅的畫面，渾身就是一陣惡寒。

“對啊，還真的不适合。”淩柒在腦海裏勾勒出墨赫做飯的樣子，心中不覺得有些發甜。聽見淩柒終于搭話了，小翠的注意力立馬轉移到了淩柒身上。這個一直很平淡的男人竟然在笑，而且還很好看，越發對他感興趣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笑起來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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