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但是上學問題給她安排得妥妥的,連吃飯問題也解決了。
程則也在小區附近找的一家手藝不錯的私房菜館,給她訂了餐,每天放學之後,直接過去吃就可以了,還可以提前先點菜,第二天想吃什麽,跟老板說一聲就行了。
“我看過了,他們家的飯菜幹淨衛生,老板是星州本地人,做的菜應該也合你的口味,跟在家裏吃飯是一樣的,我最近公司比較忙,可能不太顧得上你這邊,有什麽問題你随時跟我說。”
許樂言垂下頭:“嗯,我知道了。”
他要跟她劃清界限的态度可以說是表現得明明白白了。
要不是大伯那邊叮囑過他要照顧自己,恐怕他都不願意跟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吧!
許樂言的時間非常規律,除非她大半夜不睡覺專門堵他,不然程則也想要避開她是很容易的。
接下來整整一個星期,每天早上許樂言起來,都能看到餐桌上他準備好的早餐,可是人,卻是一個星期都沒有見過面了。
生活中就只剩下了做不完的卷子和考不完的試,真是無趣極了。
在這樣沉悶無聊的生活中,就連臺風,也成了趣味的來源。
這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氣象臺發布了黃色臺風預警信號,同學們都特別興奮,一直在讨論會不會升級為橙色預警,然後全市停工停課。
如大家所願,到了下午,果然升了橙色,學校緊急通知臨時放假,讓學生們趕緊回家。
八班的陳曉莉急急忙忙跑來找許樂言:“樂言,快,我爸已經在校門口等我們了。”
許樂言的心裏有一丢丢的失望,本來以為,遇上這樣的緊急情況,他會來接她的。
不過也是,陳伯伯肯定會來接陳曉莉的,當然也會把她一起帶回去,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陳曉莉特別興奮:“聽說這次的風力可能會有十四級呢,不知道多久才能過去,會不會水浸街啊?明天應該也去不了上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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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伯忍不住說她:“水浸街又不是什麽好事,你那麽高興幹什麽?也就你們這些孩子,才會喜歡臺風天,不用上學,我們小時候,一聽說打臺風,哭都哭不出來,種的菜都被水浸了,運氣不好的,連家裏的屋頂都會被掀了呢!”
南方就這點不好,年年打臺風,臺風過境之後,新聞網絡上總是說損失多麽慘重什麽的,不過像他們這些住在大城市裏的孩子,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
不過就是一夜過後,滿地殘枝落葉,小區裏又吹倒了幾棵樹,壓壞了幾輛車而已。
許樂言一點兒都不喜歡臺風。
臺風總是伴随着狂風驟雨,世界末日一般。
陳伯伯忽然問起:“樂言啊,家裏吃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待會我們打算去超市買點儲備糧,你要不要一塊兒去?不去的話我先送你回去也行。”
許樂言楞了楞,她還真沒想過這些。
以前在家裏,這些瑣事哪裏用得着她操心啊!
哪怕是到了現在,她也從來沒有為了這些事情操心過,現在很少在家裏做飯了,當時冰箱裏新鮮的水果牛奶是從來不缺的,她想吃的時候随時去拿就行。
仔細想想如果臺風真的兩三天不能出門,菜還是得準備一點的。
“陳伯伯,我跟你們一起去買吧!”
到了超市,許樂言發現自己還是來晚了,平時滿滿當當的生鮮食品貨架上空落落的,全都被搶購一空,超市都來不及補貨。
蔬菜區只剩下幾把小蔥和一小堆辣椒。
好吧,沒有菜,那買點方便面也是好的。
結果方便面也被買完了,連她最不喜歡的香菇炖雞面也沒給她剩下一包。
看着空蕩蕩的貨架,陳伯伯撓了撓頭:“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不知道曉莉她媽媽買了沒有,不如去我家看看,有的話分點給你帶回來?”
“不用了。”許樂言說,“我家裏還有好多零食,實在不行的話也能填飽肚子。”
“哇,好羨慕。”陳曉莉說,“我媽從不讓我吃零食。”
外頭的風越來越大,眼看就要下雨的樣子,陳伯伯也不敢耽擱太久,趕緊把許樂言先送回家。
才回到家,就有人來按門鈴,原來是那家私房菜的老板,給她拎來了今天的晚餐,還有兩大袋新鮮的肉菜。
“怕待會下大雨你不方便來吃飯,就先做好給你送過來了,還有這些菜,是你哥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讓我們幫忙準備好的,你先放冰箱裏,這兩天要是不方便出來吃飯,就自己随便做點兒,我都洗幹淨處理好了,肉放了調料腌過的,你們直接放鍋裏炒炒就能吃。”
他果然還是很細心的,什麽都考慮到了,可卻偏偏不知道,許樂言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吃了那老板送過來的飯菜,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
外邊的風還不算很大,許樂言回了房間,拿出書包認真地做完了今天的作業。
風越來越大,開始發出尖利的呼嘯聲,雨也下起來了,噼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窗戶沒有關好,亦或是有什麽雜物沒有收拾好,遠處不時就會傳來“啪啪”的聲響,讓人心驚肉跳。
程則也還沒回來。
許樂言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一片嘈雜的聲響。
“樂言?你在家嗎?有什麽事?”
“嗯,我在家,沒事,則也哥哥,你……”
“沒事就好,關好窗戶早點睡覺,我今晚有點事要忙,不一定能回去。”
“你在公司嗎?”
程則也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是,我現在在醫院,一個工地上出了點事,有工人受傷了,不過沒什麽大事,你不用擔心,早點睡覺,明天如果臺風沒停,就先別出門。”
“哦,我知道了,那你也小心一點,再見。”
許樂言挂了電話,蜷縮在床角,雙手緊緊地抱着小腿,把臉埋在膝蓋上。
別墅的窗戶很結實,早就關得牢牢的,厚重的窗簾也拉上了,外面的世界狂風呼嘯,本也與她無關。
可她還是害怕,那種打心底而來的恐懼,根本就無法控制。
小時候她原本是不怕臺風的。
那一年她上小學三年級,就在她媽媽趙芸任教的學校,當時趙芸是一年級的班主任。
也是一個下午,突然來了臺風,學校緊急通知家長立刻把孩子接回去。
可是趙芸班上有個全宿的小孩,家裏比較遠,家長來不及接,她只好把人帶回了自己家裏。
結果到了晚上,那小孩突然發高燒,燒到昏迷渾身抽搐,吃了家裏的退燒藥也不管用。
偏偏許維西又在醫院裏值班回不來。
趙芸只能冒着風雨帶着那小孩上醫院。
家裏就只剩下了許樂言一個人。
趙芸她們出門之後沒多久,狂風吹斷了電纜,家裏就停電了。
許樂言瑟瑟發抖地縮在床上,一道閃電閃過,窗外瞬間亮如白晝。
許樂言親眼看到,狂風席卷着一截斷落的樹枝,帶着雷霆萬鈞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了她眼前的窗戶上。
“嘩啦!”一聲巨響,窗戶的玻璃碎了一地。
剛好她的床就是對着窗戶的,還來不及給她反應的時間,冰涼的雨水就把她澆了個透心涼,同時屋裏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她傻乎乎地一動也不敢動,雙手死死地揪着床頭的欄杆,生怕大風會把她從窗口的破洞中卷出去。
任狂風帶着雨水撲進破碎的窗口,打在身上,全身上下很快就濕透了。
一整夜的狂風暴雨。
趙芸帶去醫院的孩子經過治療之後病情已經穩定下來,可是外面風雨太大了不方便回去,她估計女兒在家裏已經睡了也沒有太擔心,等到第二天早上風雨小了些才回去的。
沒想到回到家裏看到的是一片汪洋般的狼藉,小小的許樂言臉色煞白地倒在床頭,渾身冰涼不省人事。
許樂言足足在醫院搶救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大伯許津南趕過來将趙芸夫婦倆狠狠地罵了一頓,還說這個女兒他們要是不想要,那就給他好了,就沒聽說過當人父母當成這個樣子的,為了別人家的小孩,差點兒害死了自家孩子。
趙芸為此也是內疚萬分,特地破天荒地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一門心思照顧陪伴許樂言。
後來每到臺風天,趙芸跟許維西夫婦倆也會盡量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趕回家陪着女兒。
其實時間長了,許樂言也就漸漸忘了這些事,只是對臺風和黑暗的恐懼,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這就不是想忘就能忘了的了。
程則也坐在醫院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今天公司那個在建樓盤的工地上發生了倒塌事故,好幾位在場的工人身受重傷,到現在還有一名工人在手術室裏搶救,生死未蔔。
這次的倒塌事故,如果說僅僅是因為臺風的原因,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是要追究到底,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還會影響到他正在做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