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樂言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看着許可意點了點頭。
許可意輕輕擰了一下門鎖,門沒有上鎖,輕易被兩人推開,浴室的門緊閉着,水聲就是從裏邊傳出來的。
過年要穿的新衣服攤開在床上,從貼身的秋衣秋褲,到毛衣,外套,一應俱全。
許樂言看到這些屬于年輕男人的服飾,這才反應過來,這拖油瓶跟她哥許惟嘉一樣年紀,想到自己要接觸的,是一個十七八歲少年的貼身衣物,不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許可意可沒想那麽多,飛快把那套秋衣拿起來,塞了一件給許樂言:“快點。”
許樂言立刻緊張起來,手忙腳亂地把衣服的裏面翻出來,抖着手把小瓶子裏的粉末灑到了衣服上,然後在把衣服重新翻過面來的時候,不小心把粉末沾到了自己的雙手上。
“呀,我碰到了。”話剛說完,手背上一陣奇癢,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你真是笨死了。”許可意直接把秋褲撐開,把粉末往裏邊倒,“別急,弄完這裏我就跟你去洗一下。”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嚴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許樂言驚得猛地回頭,就看見一身新衣的許惟嘉走了進來,這時候許可意的手上還拿着一條秋褲,另一只手拿着一個小瓶子,正做着往裏抖落粉末的動作。
只要許惟嘉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來她們在做什麽。
許惟嘉氣沖沖地走進來,搶過許可意手裏的秋褲一抖:“你們往裏邊弄了什麽?”
“哥,別!”許可意來不及阻止,就看見随着許惟嘉的動作,一股白色的粉末飄蕩起來,在場的三人齊齊打了個噴嚏,随即整張臉都癢了起來。
浴室門打開,清瘦的少年只穿了一條四角短褲,手裏拿着浴巾按在頭發上,驚訝地看着他們:“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讓許樂言驚訝地看向浴室門口,然後便再也挪不動眼睛了,居然是他,這個在許可意口中陰險狡詐、心思深沉的拖油瓶,居然就是許樂言心心念念了整個暑假的程則也。
那個曾經借給她一件白襯衣的唯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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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把惡作劇弄到了自己一心想要感謝的人身上。
雖然只是一個小女孩,但程則也還是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連忙加快了腳步,走到床邊,拿起秋衣就往身上套。
“不能穿!”許樂言連忙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白色的粉末立刻落了他滿身。
其他三個人還算好的,沾得不多,只要洗掉就可以了,可是這件衣服裏,剛才許樂言可是把半瓶都倒進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程則也他居然對這個東西過敏。
許樂言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強烈的過敏反應,只見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雙手按住胸口,呼吸困難,身體軟軟地滑落到地上,艱難地發出困獸般的吼聲。
兩個女孩子都吓壞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好許惟嘉還有點理智,立刻用手機打了120急救電話。
程則也被送到醫院之後,他們三個因為臉上都紅腫了起來,特別是許樂言,一雙手和臉都紅紅的,癢得苦不堪言,于是也被送到了醫院做檢查。
醫生就讓他們清洗幹淨,然後塗抹了一點清涼的藥膏就完事了。
可程則也就沒那麽好運氣了,他還得打吊瓶,許樂言他們看見他的時候,他一張臉還腫得豬頭似的,如果許樂言之前沒有看見他的臉,這會兒才看見,肯定是認不出來的。
醫生說程則也是容易過敏的體質,這麽嚴重的過敏情況甚至是有可能會死人的,這次他算是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
大伯氣壞了,怒氣沖沖地追問是誰幹的。
許可意吓得瑟瑟發抖:“怎麽辦,我爸這回肯定要打死我了。”
許樂言也憂心忡忡。
結果程則也一口咬定不關他們的事,是他自己好奇買回來的,沒想到會弄成這樣,而且他還很內疚地說害得他們三兄妹也出事了非常過意不去。
大伯有些将信将疑,但大過年的,也不好真的把許可意打一頓。
而且一大家子的親戚都還等着他一塊兒回去吃年夜飯呢,只好匆匆安慰了一下程則也,讓他安心地養病,就帶着許惟嘉兩兄妹走了。
許樂言沒肯跟着走,她碰到的癢癢粉多,也比較嚴重一些,小姑娘愛美,不樂意自己這個醜樣子被親戚們看到了,而且,她都還沒有機會跟程則也道歉呢!
所以她就故意裝得很難受的樣子,非要留下來也住院,她爸媽沒法子,只好讓她先在醫院裏待着,他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再過來接她。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後,許樂言期期艾艾地走過去程則也的病床邊:“對不起啊!”
頂着一張豬頭臉的程則也笑得居然還有點好看:“小妹妹,你恩将仇報啊!”
許樂言都快要哭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不是我就可以這樣做了嗎?就這麽讨厭這個人啊?”
“不是的。”許樂言想要解釋,卻發現根本就無從辯駁,她們确實就是很讨厭這個人,不想讓他好過。
因為許可意一直在她面前說他的壞話,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她自然會跟許可意同仇敵忾地痛恨她口中的拖油瓶。
盡管她爸媽說過好幾次,大人的事情跟孩子無關,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她都無法感同身受。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能理性客觀地想清楚,對呀,他有什麽錯呢,被母親抛棄,又失去父親,最後不得不寄人籬下,難道他不也是個受害者嗎?
許樂言終于忍不住了,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反倒是程則也有些慌了:“你別哭啊,我就是逗逗你的,并沒有真的怪你。”連忙從床頭櫃上抽了紙巾給她遞過去。
許樂言接過紙巾,一邊用力地抿鼻涕,一邊抽抽噎噎個不停:“對不起,我錯了。”
“好了好了,我不生氣,沒事了,好嗎,不哭了啊!”
“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都可以,我的零花錢也可以全都給你,我會勸許可意不要再跟你作對的,對不起。”
程則也哭笑不得:“用不着,是我自己身體的原因才會這樣,我怎麽會跟你們小女孩計較呢!好了,別哭了,再哭就更醜了。”
“哇!”許樂言更難過了,他說她哭得醜!
她不但犯了大錯,還在他面前哭得那麽難看,她剛才還,還當着他的面抿鼻涕了,她不想要活了。
程則也無奈地看着她,這麽乖的小姑娘,怎麽哭起來也這麽可怕呢?
過了好久,許樂言才漸漸地安靜下來,低着頭不敢看他:“你的衣服,我會還給你的。”
“好。”程則也不敢再說什麽刺激她的話。
兩人尴尬了一會兒,好在許可意和許惟嘉很快就來了。
他們是來給留在醫院的兩個送飯的,差點兒害死了程則也,許可意其實也挺內疚的。
而且他還沒有把她供出來,而是自己承擔了全部責任,許可意被許惟嘉教訓了一頓之後,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決定不再跟程則也作對,這頓飯,就算是她跟他和解的誠意啦!
程則也欣然接受了她的誠意。
許樂言心底裏暗暗地高興起來,原來他成了她的堂哥呢,那以後是不是就有許多許多見面的機會啦?
可事實上她還是想多了,從醫院回家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得跟着爸媽馬不停蹄地走親戚拜年,等她終于有時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上那件白襯衫,準備去找程則也一雪前恥的時候,他居然已經離開了宜寧,回學校去了。
程則也在北京上大學,跟宜寧市一南一北,坐飛機都得要三個多小時,對于剛上初一的許樂言來說,那就是天塹般的距離了。
而且他也不怎麽回來,暑假也是留在那邊打工,只有寒假過年的時候會回來幾天,偏偏過年又是最忙碌的時候,所以這麽些年來,許樂言跟他,也只能是在年夜飯上匆匆忙忙地見上一面而已,連話都沒有機會多說幾句。
程則也現在是越來越有出息了,每次回來都成了親戚們重點誇贊的對象,人也越來越帥氣,她那些三姑六婆們都恨不得把家裏的女兒、侄女、外甥女什麽的打包塞給他。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麽些年來,許津南是越發地器重這個繼子了,将來許家的家産,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許樂言想,他大概都不會記得,還有她這個默默無聞的便宜堂妹了吧!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兩次見到她,她都是那麽狼狽的模樣。
那件白襯衫,一開始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還給他,到後來,是許樂言自己不想還了,反正他也從來沒提起過,估計也不記得了,她就當沒有這回事了,那件衣服悄悄地留着,算是給自己留一個念想。
十七歲的許樂言多愁善感地覺得,自己這份無疾而終的暗戀,還挺悲情的。
馬上就要上高三的那一年,有一個機會突然擺在了許樂言的面前,她的那份早已熄滅的小心思立刻又重新燃起了沖動的小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