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臉盲
隔日中午，我從考場出來後就直接拿着雨傘去男生宿舍樓下等葉男神。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值班室前面站着一個眼熟的身影——葉男神的表妹，娜娜。
我走到她身後，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在這幹嘛？”
這問題其實問得很多此一舉，她顯然是來找葉男神的。
娜娜回過頭看我一眼，挑了下眉，反過來問我：“唐老鴨，你怎麽也在？”
我滿臉黑線：“你叫誰唐老鴨呢！”我有姓有名的好嗎！
“當然是你呀。”她兩條胳膊抱在胸前，仗着自己個長就居高臨下地睨着我，“你丢在我家的睡衣還沒洗呢，髒死了，趕緊找個時間過來幫我洗掉。”
我深吸一口氣，“既然嫌我髒你就把那睡衣丢了嘛，還留着幹嘛！”
娜娜聳了聳肩，說：“那畢竟是童年的回憶，我不舍得丢。”
“……”要不是這女人是葉男神的表妹，我真想氣沖丹田一巴掌拍死她。
我背過身去不理她，眼不見為淨，她卻主動黏了上來，“喂喂喂，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個女生老纏着我哥，長得很綠茶的，叫什麽來着……”
我心底幾乎是立刻就飄起一個名字，“白夕瑗麽？”
“啊對！”娜娜點頭，“好像就是叫這個。”
我驚，心想這個白夕瑗到底是有多能纏人啊，竟然連葉男神他表妹都知道了。
我神經兮兮地問了一句：“她該不會也去你家睡過吧？”
“怎麽可能。”娜娜翻白眼，“要來也沒睡衣給她穿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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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松一口氣，又聽她說：“這女人讨厭死了，老能找各種事來麻煩我哥，霸占着我哥的時間，每回我來找他他都不在！”
我一聽，暗叫不好，白夕瑗和葉男神竟然已經到了總是纏在一起的地步了？表面上卻仍舊很風輕雲淡地說：“你哥都這麽大了，也該找女孩子談戀愛了啊，你別老霸占着你哥才對。”
沒想到娜娜一聽我這話就“噗——”了，“我哥才沒那麽容易談戀愛呢，而且也不會喜歡她那種事多的女生。”
我不解，“為什麽呀，白夕瑗不是長得挺漂亮的麽，你哥一點都不來電？”
娜娜搖了搖頭，“長得再漂亮有什麽用，反正在他眼裏都一個樣。”
這話我就沒聽懂了，“什麽意思？”
娜娜偏過頭來斜瞥着我，露出個狐疑的表情，“原來你還不知道？”
我被她看懵了，“啊？”
她收回目光，怪裏怪氣地說：“原本我還有點擔心你和我哥真有些什麽呢，現在看來你跟他關系還是挺淺的。”
我只覺得有什麽我應該知道卻還不知道的事情，頓時就急了，拽着她問：“哎！你說的是什麽啊？什麽我不知道？”
“唔，我也不知道。”她攤了攤手，竟開始裝傻了。
我被吊着胃口，很不是滋味，還想纏着她再問，她卻朝我揮了揮手，轉身欲走，“既然我表哥不在，我就先回去啦，拜拜~”
我怒了，上前使勁抓着她的手不給她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不然不準走！”
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若若！”
我聞聲回頭，就這一剎那功夫就讓娜娜趁機逃走了，她那雙長腿跑起來跟生了風似的，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
我嘆了口氣，只好作罷。
“來找我的？”一張大手從後攬住我的肩膀，将我摟進懷裏。
我擡頭看到衛誠含着期待的目光，實在不忍心澆滅他的幻想，只好說：“嗯，想找你一起吃午飯。”又搖了搖手裏的雨傘，“順便還傘給葉男神。”
“他不在，一個女生叫他出去有事了。”衛誠說。
我點點頭，“嗯，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他詫異。
我又搖搖頭，“喔，我不知道。”
“……”他無奈地敲敲我的腦門，“讀書讀傻了吧。”
“對了，後天早上我送你去機場，已經叫好車了，你六點鐘就得起床了，不然趕不上飛機。”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今天已經13號了，15號就要坐飛機回G市，我連行李都還沒收拾！
不管了，雖然要帶的東西有些多，待會兒回宿舍整理也來得及。
晚上我登陸游戲之後，先把幾個日常任務清了，然後葉男神開着他的道長號來找我，“打不打競技場？”
我當然回複：“打。”
于是我們倆又愉快地上了基三大鍋的YY，繼續向1400分發起沖刺。
剛打完一場從天山碎冰谷地圖裏傳出來，艾玫回來了。
她懷裏抱着一大盒金莎巧克力，愛心形的，見我看着她就問我：“要吃不？給你了。”
我詫異，“你不吃？”
艾玫搖搖頭，“我要保持身材，晚上不吃這種高熱量的食物。”
“唉？那是專門給我帶的？這麽好心。”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不是我買的，別人送的。”艾玫一邊說一邊脫下高跟鞋，換上棉拖鞋，“就是衛誠的那個滿身肥膘的室友，叫肖什麽的。”
“肖陽啦。”我接過她的話，拿了把剪刀開始拆金沙的包裝，忍不住笑着調侃道：“哎呦，你剛剛跟肖陽去約會了？”
“怎麽可能，我才沒那麽重口味。”艾玫說着，白了我一眼，“早上在做婚紗秀的商場遇到他了，他送的。”
“喔。”我心想，至少艾玫現在肯收肖陽的禮物了，也算有點進展吧。
這時，葉男神在YY裏催問我：“白菜你好了嗎？我要排下一場了。”
那天宿舍只有我一個人，我就沒帶耳機開了公放，艾玫自然也聽到了。
她疑惑地“嗯？”了一聲，湊過來問：“這人是誰啊，聲音聽着挺耳熟。”
我看了YY一眼，确定自己沒開自由麥才告訴她：“是葉男神。”
她驚訝地挑了下眉梢，随即就接受了，臉上浮現出一種耐人尋味的笑容，輕捶了我一下，“啧啧啧，前幾天不知道是誰口口聲聲說‘我只是他的腦殘粉啦~才沒有喜歡他啦~’”
她學我說話的那調調簡直又賤又浪，極其欠揍。
我急忙解釋：“喂喂，我們打游戲必須要上YY配合嘛，又不是在打情罵俏，他也不知道我是誰，這并不影響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吧。而且我之前有整整五天沒見過他，我都沒說什麽！”
“啧啧，你要是真對人家沒意思的話能記得這麽清楚有五天沒見麽？”艾玫扭着小蠻腰和翹臀晃晃悠悠進了浴室，還感嘆：“唉，女人就是愛口是心非啊。”
“……”我被她堵得無話可說，幹脆不理她，繼續打我的1400去。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一趟圖書館，打算借兩本言情小說，明天坐飛機的時候無聊拿來打發時間。
學校圖書館挺大的，一排排書架錯落擺放，逛起來跟迷宮似的，我繞了很久才找到放言情小說的那一欄，挑了幾本看簡介比較對胃口的書就拿去刷卡了。
走出圖書館時發現外面正在下大雨，看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有雨，我懊惱自己出宿舍時竟然又忘了帶傘，周圍看了一圈，拿着傘的人我都不認識，不好意思去蹭傘，只好又折回圖書館裏，打算先坐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
在閱覽室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我随意翻開剛剛借的一本書，看了幾頁覺得蠻有意思的，便繼續往下看，不知不覺就看入神了。
等我結束完一輪投入的閱讀之後，窗外雨已經停歇了，我挪動了一下僵硬的屁股，正準備站起來。
……咦？下面怎麽濕濕的？
我第一反應是坐太久捂出汗了，仔細想想覺得不可能，天氣這麽冷。
心裏浮起不好的預感，我算了下日子好像大姨媽差不多就是這幾天，又下意識地稍稍擡起屁股看了眼凳子——完了，外漏了。
我大囧，媽呀，怎麽遇到這種倒黴事啊！
腦子蒙了一會兒，我趕緊給艾玫打電話求助，鈴聲響了好久，這臭丫頭死活不接，我無奈，又給周小梅打，結果打通之後周小梅說她現在不在學校，救不了我。我走投無路，繼續在通訊錄裏翻找着可以求助的熟人。
最後，指尖在衛誠的名字上停了下來。
我猶豫片刻——在我心裏，我已經單方面和他分手了，所以我想盡量減少找他的次數，不能像以前那麽依賴他。
打不打呢？
唉算了，打吧！這回情況特殊不作數！
我撥通了衛誠的電話，用最簡短的語言将事由跟他講了一遍，那厮聽完就是一通爆笑，直說我太逗了。
我惱羞成怒，罵道：“笑你個頭！快給我送過來！”
挂了電話之後，我原本以為自己就算是得救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想。
我神游之際，前一排書架後面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穿着深灰色大衣，兩條修長的腿，手裏拿着兩本厚厚的一看就是高材生才有興趣的資料書。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個人分明就是葉男神！
還有，他正朝着我走過來！
此時要不是我屁股下面坐着一灘血，我一定會很樂意對他露出一個甜蜜蜜的笑容，打招呼：“嘿，男神這麽巧啊。”
不過就我目前如此尴尬狼狽的情況來看，還是一邊涼快去吧。
眼看着葉男神與我走得越來越近，我頭頂直冒冷汗，刻意把腦袋壓得低低的，心裏默念：千萬別看見我！千萬別看見我！
偏偏事與願違。
“吱........”椅子被拖動時發出輕微的響聲，葉男神長腿一跨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我心裏一緊，完了，被發現了。
我等待着他叫我的名字，那瞬間我的心境竟有一種仿佛在等待被宣判死亡的感覺……
罷了，被發現就發現吧，只要不發現我屁股下面的那灘顏料就好，那樣我的形象就還能保住。
我已經做好了被點名的心理準備，然而，那一聲“舒若”卻遲遲未來。
咦？緩刑嗎？
我微微擡起頭，用眼角偷瞄了葉男神一眼，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在看我，而是低着頭專心致志地閱讀着他的資料書。
原來沒發現我呀？
不應該呀，我這麽個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麽可能看不到，還是說.......他沒認出我？
腦海裏莫名突然回想起昨天娜娜對我說的那句話，“長得再怎麽漂亮在我表哥眼裏都是一個樣子”，還有數日前我和衛誠在星巴克裏與葉男神偶遇，他明明看到我們卻仿佛陌生人一般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的事。
這麽一想，我的腦子裏快速閃過一些匪夷所思的念頭，閃得太快險些沒把它抓住。
最後我決定主動跟葉男神打招呼。
“這位同學，可以打擾一下嗎？”
聞聲，葉男神擡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麽事？”
“請問現在幾點啦？”
他微微扯起衣袖，露出一截白淨的腕部和手表，“十一點十分。”普通話标準得好像新聞聯播裏的北京報時。
我道了聲謝謝，又打量了他幾眼，不太确定地問：“那個......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他大概見慣了我這種“搭讪”的女生，嘴邊浮起一個極淺的笑，并不以為意，“可能吧。”
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裝的，是真的沒認出我。
我心裏亂亂的，思緒像被攪成了一團，理不清楚。
這時，衛誠的身影急匆匆地從閱覽室外闖了進來，我還沒來得及叫他他就先看到了我，拿着一包夜用蘇菲朝我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原本是正常的音量在寂靜空曠的圖書館裏卻顯得格外突出，“小賣部沒有ABC了，我就買了另外一個牌子，沒問題吧？”
當時圖書館裏的人不多也不算少，聽到這話後數道視線齊唰唰地朝我射了過來，我好像還聽到了有人偷笑的聲音。
“……”我臉上一陣臊熱，恨不得挖個墳先把衛誠這個二缺埋了，再把自己埋了。
衛誠站在我邊上，我狠狠瞪他一眼，趕緊伸手把蘇菲給搶過來，我覺得這衛生巾在他手裏就像個定時炸彈，太危險了，沒準他再沖我來一句“老板跟我說第一天量多，讓我給你買夜用的比較保險”，那我就真的丢臉丢到家了。
我拽住他的衣領逼迫他彎下身子将頭湊到我跟前，在他耳畔低聲說：“紙巾給我帶了沒？”
“帶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維達給我。
我倆這小動作鬼鬼祟祟就像做賊似的，但也沒辦法了，我讓他站直身子幫我擋一擋，我好趁機擦凳子。
結果他一擺好姿勢我就無語了，“尼瑪！沒讓你站大字型！你這不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他聽話将兩條伸直的胳膊放下，我趕緊站起來将凳子用力擦了一遍，最後看了一眼确定沒有血跡了才放心。
褲子後面肯定也有血，待會兒走的時候用書遮一遮應該不會被發現。
“哎南深，你也在這啊。”衛誠突然發現了坐我對面的葉男神。
葉男神看着我倆，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話，我在他聲音發出來之前就逃命似的拉着衛誠撒丫子跑了出去。
剛剛我擦凳子的動作雖然別人看不見，但葉男神就坐我對面，怎麽擋也擋不住啊。
我窘迫得要死，實在沒勇氣聽他要說什麽。
出了圖書館，我先是劈頭蓋臉把衛誠罵了一頓，在他終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我才問他：“葉男神是不是有深度近視啊？”
衛誠愣了一下，說：“不啊，沒看到過他戴眼鏡啊。”
“也許是隐形眼鏡呢？”
衛誠擺了擺手，“不可能，上回體檢的時候我們一起測的，他左右眼視力都有5.1呢。”
“……喔。”我若有所思地點下頭，沒再多問。
回到宿舍後，我将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艾玫一通亂搖給搖醒了，她起床氣正要發作，我先将她雙手遏制住，免得她抓我一臉指痕，我憂心忡忡地問：“你說啊，一個人走在路上遇到認識的人，又不是深度近視，明明看見了卻不打招呼，那是什麽病啊？”
艾玫瞪了我一眼，“那不是病，那是裝逼。”說完一倒頭又要睡過去。
我趕緊又将她抓起來，“假如不是裝逼呢，還有沒有其他可能？”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你太low了，別人覺得跟你認識也會把自己變得low。”
“哎呀！你正經點行不行！我跟你說認真的呢！”我瞪她一眼，“排除掉那些亂七八糟的可能性，還有沒有其他原因？”
艾玫終于也板起臉來，“既不是裝逼，也不是你太low，那就只能是……”她慢吞吞地說出幾個字，“臉、盲、症。”
我啞然……臉盲症？
真是一個陌生的詞。
我連忙打開電腦上網搜了一下這個詞，點開百度百科看。
“臉盲症的臨床表現為患者對別人的臉型失去辨認能力，即便是熟人，也會形同陌路，他們只能靠某些細節記住別人，比如你是一個卷發的人，但拉直之後他就會不認識你，比如你走路姿勢像鴨子，但坐着的時候就認不出來。有些嚴重的臉盲症患者甚至記不住自己的臉，上公車時得對着鏡子做個鬼臉才能認出自己。”
又搜了幾個臉盲症患者的案例看，看完之後我咬着手指失神地喃喃道：“不可能吧……他應該不是吧……”
艾玫朝我砸過來一個枕頭，大聲道：“有什麽不可能的！路盲那麽多，臉盲也很正常啊！她音一頓，又問：“哎，你問的是誰啊？”
我大力把枕頭丢回給她，“不告訴你！”
“不說算了，反正我也沒多大興趣。”她将被子一扯，躺下繼續睡了。
我的視線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臉盲症麽……
不行，還得再确認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