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包子
我真是佩服自己，這麽冷的天，還硬是逼着自己洗了兩次澡……
我在浴室裏磨蹭了半個小時才慢悠悠地出來，身上穿着很幼稚的唐老鴨睡衣。
娜娜已經關了外面客廳的燈了，正坐在床上等我。
當下的情境讓我覺得很不自在。
她雙腿盤着坐，卧室裏燈光很暗，映得她臉色有些陰晴不定，她微微眯起雙眼，凝聚成一道淩厲的視線，帶着刺直鈎鈎地戳向我。
我莫名有些膽怯，這種感覺好像在被人審視一樣，讓我壓力山大。
“你是我表哥的女朋友？”果然，審問開始了。
其實，娜娜對我這種莫名的敵意，我是能理解的。當年我哥結婚時，我就很反感他的女朋友，原本哥哥最疼愛寵溺的人是我，但是嫂子出現後就不一樣了，我哥為了和她約會幾乎都沒有時間陪我，我被“橫刀奪愛”，心裏自然不平衡，因此很長一段時間都對她抱有很大的成見。不過後來相處時間久了就好了，我也漸漸接受了這個哥哥深愛的女人。
娜娜對我這麽警惕，應該就和我當年的心情一模一樣吧。
只不過我和她哥不是她想象中的關系。
“你是我表哥的女朋友？”
對于這個問題，我也想說是啊，可惜不是。
“不是。”我如實回答。
娜娜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那你為什麽圍着他的圍巾？為什麽這麽晚了還跟他在一起？他怎麽會把你送到我這來？”
一連串的問題把我問蒙了，我反應了一會兒才說：“因為現在太晚了，已經過了宿舍的門禁時間，我沒地方可去他才會把我送到你這來。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跟他是情侶的話，那我直接跟他一起去住賓館不就好了。至于圍巾……天太冷了他就借給我了，你表哥那麽紳士，這種行為沒什麽奇怪的吧？”
娜娜依舊皺眉看着我，好像還是不相信我的只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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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最後只好直白地告訴她：“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跟你表哥是兄弟。”
簡單的一句話，卻好像在娜娜心頭打了一針定心劑，她看着我的目光頓時就柔和了一些。
……女人真是善變。
我聽見她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就說嘛，表哥怎麽會喜歡這種穿着小學生睡衣的女人，幼稚死了。”
“……”
我忍耐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憋住氣，“喂！這衣服不是你給我拿的嗎！”
“是呀，這是我小學的時候穿的睡衣。”她像怕我聽不懂似的，還特意給我點明，“誰叫你太矮了，我想給你拿我平常的睡衣，但是你穿在身上肯定長到拖地。”
的确，明明我和她年紀相仿，但就因為我個頭矮了些，臉蛋圓潤了一些，跟她站在一起好像差了七八歲，她已經是個成熟妩媚的女人了，我卻還是個稚氣未脫的黃毛丫頭。
我不甘示弱，順着她的話說：“我是小學生，那你是什麽！阿姨？”
“……”她的臉立馬就綠了。
我叫得更起勁，“歐巴桑。”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她氣得不輕，胸前劇烈起伏着。
我沖她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我說得有什麽不對嗎？看你胸部那麽大，都快下垂了，不叫你歐巴桑還能叫什麽？”
她啊地一聲尖叫着捂住胸部，花容失色，“流氓！不準看我！”
“是你自己穿着那麽暴露的低胸睡衣，能怪我麽。”我不屑地翻了翻眼皮，又說：“要不然你跟我換一換呗，你來穿唐老鴨睡衣。不過你這種腦鋁人穿這麽可愛的睡衣一定很奇怪。”
她被我氣得渾身發抖，從床上抄起一個枕頭朝我砸過來，“你給我滾！！這是我家你還這麽嚣張，我拒絕收留你，你去睡大街去吧！”
我靈巧地躲開她的攻擊，無所謂地說：“行啊，我打電話給你表哥，跟他說你趕我走，然後我就和他一起去住賓館咯，孤男寡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可不敢保證了。現在我跟他是沒什麽關系，但下次見面時說不定你就要叫我一聲嫂子了。啊，那畫面太美好我簡直不敢想象。”我一邊說還一邊配上了誇張的肢體語言，說實話，此刻我要是娜娜的話，肯定已經忍不住沖上來痛扁自己一頓了。
葉男神果然是娜娜的軟肋，我一番話說完，她就像洩了氣的氣球，整個人萎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下床走到我跟前，把地上的枕頭撿了起來，垂着眼簾小聲說：“我收回剛才的話，不跟你吵了。”
我忍不住暗笑，“行啊，講和。”小丫頭，跟我鬥，你還嫩了些。
熄燈睡覺後，我開了手機，機身一連震動了好幾下，全是衛誠發來的短信，內容無非是跟我請罪、求我不要生氣。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他回了一條短信，“要我原諒你，不是不可以，你每天往我卡上打五百二十塊錢，看你能堅持幾天。”
短信發出去後，我實在是太困了，沒等到衛誠回信就先睡了。
第二天很早葉男神就來接我回校了，那時娜娜還在睡夢中，我就沒叫醒她。
我和葉男神并肩走出小區，在路口等的士。
“昨晚睡得怎麽樣？”葉男神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他棱角分明的臉也被陽光籠罩得融融暖暖的，看着叫人身心舒暢。
“挺好的。”我笑着點點頭，當然不會告訴他半夜娜娜總搶被子、踹人，還說夢話罵我。
“噢對了，你的圍巾我先拿着，等我回去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葉男神看着我不害臊地把他的圍巾再一次圍在脖子上，沒說什麽，算是默許了吧。
我心中竊喜，嘻嘻，這樣就又有一次機會可以見他了。
葉男神早上有課，我們到了學校門口就分開了。他去教學樓，我回女生宿舍。
我自己一個人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來早上什麽都沒吃，又原路返回到校門口旁邊的包子店，這家店生意很好，我在排隊的時候給葉男神發短信，“男神，我在買包子，你想吃什麽啊，我給你帶。”
葉男神很快就回複我了，客氣簡潔的五個字，“不用了，謝謝。”
我就知道他會拒絕，不依不撓地又給他發：“你別覺得麻煩我，我就是順便給你帶的嘛，而且你早上不吃東西的話對身體很不好的喔。”
這回葉男神很久都沒回話，很快排在我前面的人都買好了，輪到我了，我一口氣買了十個包子，兩杯豆漿，又給葉男神發短信：“我已經買好了，兩人份的，你教室在幾樓？”
短信發出去，我有些不安，我這樣先斬後奏，會不會引起葉男神的反感？
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段足以讓我從包子店走到教學樓樓下的時間，我終于收到了葉男神的回信。
“304，進來時輕點，老師已經開始上課了。”
耳邊好像能聽到他說這話時無奈的語氣，我頓時松了口氣，忍不住抿嘴一笑。
304是一間很大的階梯教室，我爬樓梯時就能遠遠地聽到老師洪亮有穿透力的男高音，聽內容好像是在上風險投資的課。
我從後門蹑手蹑腳地溜進教室，眼睛快速掃了一圈周圍，很快就從七八十個黑漆漆的人頭中找到了葉男神，坐姿最端正、背挺得筆直的那個就是他。
我貓着腰快速溜到他身邊坐下，葉男神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擠出一個谄媚的笑，指了指懷裏的包子，“給你送來了。”
我們坐在最後一排，老師應該看不見的，但即使如此葉男神還是壓低了聲音對我說：“先放着吧，待會再吃。”
他的音色本來就磁性好聽，這樣刻意低沉地說話，就好像深夜情感類電臺的男主播 ，輕輕細細地呢喃，如同情人在耳邊說着甜蜜的悄悄話，聽得我我心頭一陣春風蕩漾。
我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可是現在已經九點了，再不吃就晚了。”
葉男神還是堅守他的原則，“等下課。”
學校有個規定，不能在上課的時候吃東西，但是這條規定就跟“不許亂丢垃圾”的約束性差不多，并不能強制性地使學生遵守。我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哪一個不是趁着老師轉身在黑板上鞋子的空當偷偷摸摸地往嘴裏塞一口吃的。
對比起來，我越發覺得葉男神品行的可貴，也只有他才能在這麽細小的事情上也注意着對老師的尊重吧。
我的眼睛欲罷不能地盯着他的側臉看，他因專注而顯得更加深刻有魅力的五官，他長長垂下來的眼睫毛，他高挺的鼻梁和沒有一絲瑕疵的皮膚，有力地握着鋼筆的右手，手腕上微微凸起的尺骨弧度很好看，戴着一塊CASIO男士腕表，思考時會停下來撐着下巴。
怎麽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越來越崇拜這個優秀的男人了。
從腦殘粉升級為骨灰粉。
渾渾噩噩地硬撐着聽了一段我完全聽不懂的內容，好不容易熬到十點，準時下課，大學老師就是這樣，從來不拖堂。
聽到下課鈴聲最開心的人就是我，因為葉男神終于能吃我給他買的包子了。不過他還是不肯在教室裏吃，可能對學霸來說教室是個很神聖的地方？他拿着包子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吃，引得過往路人紛紛回頭觀望，有些膽子大點的女生還湊上去搭讪，問包子是哪家買的。
我無語，不就是幾個包子嗎，又不是燕窩鮑魚，還用得着打聽是哪家買的？葉男神這英俊高大的形象都能給包子店當代言人了。
葉男神待會兒還有課，我給他送完包子就找不到理由再留下了，只能不舍地跟他告了別，先回宿舍。
女生宿舍樓下有一條被樹蔭籠罩的林間小路，我走在小路上，雙眼5.1的良好視力使得我即使隔了很遠一段距離，也能一眼認出站在宿舍樓下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好室友”艾玫。
她的對面站着一個體型很胖的男生，瞧着有些面熟，好像是衛誠那個叫肖陽的室友。
奇怪，他倆怎麽會單獨在一起。
我加快步伐朝他們走去，兩人在對話，艾玫不知道說了什麽，我聽不清楚，但從她臉上那尖酸刻薄的表情可以猜到，一定是很毒舌難聽的話。她損人的功力我可是領教過很多次了，一般人絕對招架不住要玻璃心的。
等我快要走到他倆面前時，艾玫已經放完狠話揚長而去，進了宿舍，肖陽還傻傻地站在原地，圓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魄可憐。
我從他身邊走過時他正耷拉着腦袋，因此沒有看到我，我也進了宿舍樓，加速小跑起來，終于在二樓樓梯口追上艾玫了。
我氣喘籲籲地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忍不住罵了一句：“媽的，走那麽快幹嘛，欺負我腿短啊！”
艾玫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怎麽喘成這樣。”
“還不是為了追你啊。”我沒好氣地說，翻了個身軟綿綿地靠在牆壁上，又問：“你剛剛在和肖陽說什麽啊？”
“他打了個電話叫我下樓，說有事找我，然後就跟我告白了。”艾玫柳眉微蹙，聲音尖銳起來，“格老子的，這麽冷的天，把我叫起來就為了這點破事，氣死我了。”
我聽到這事并不覺得驚訝，艾玫雖然不是校花，但到底也是個妩媚性感的美女，學校裏追她的男生一抓一大把，衛誠的室友會喜歡她也很正常。
只不過這個肖陽也太不機智了吧，艾玫有很嚴重的起床氣，挑在這個時候跟她告白擺明了是往槍口上撞，自找苦吃。
“然後呢？你拒絕他了沒？”
“當然拒絕啊！用腳指頭想都要拒絕啊！”
“你怎麽跟人家說的啊，我看他委屈得都要哭了。”
“我就很直截了當地跟他說我不喜歡胖子啊，沒興趣和你創造最萌體重差，然後讓他圓潤地滾開了。”
“……”我突然很同情肖陽。
以我與艾玫相處三年對她的了解來說，未來能夠追到她的男人一定是個內心堅韌如磐石、怎麽罵都罵不走怎麽打都趕不走的強大勇士。
肖陽還需要多加磨練啊。
聊完幾句，我的手機猛地震動了一下，拿出來看，是衛誠給我彙錢的短信。
“尊敬的舒若客戶：您好，衛誠已成功向您尾號為××××的賬號轉入人民幣520.00元，請注意查收。”
艾玫湊了過來偷看，笑得跟賊貓似的，調侃道：“啧啧啧，小兩口這麽甜蜜，還五二零呢。”
我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收起來，擡眼看着艾玫，覺得是時候把事情告訴她了。
“我和衛誠快要分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