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傅景豫轉頭面對着她,擡起雙手伸出食指壓着嘴角往上提了下,手動給了她一個笑臉,輕輕點頭。
沒有了記憶之後,她是第一個給自己過生日的人。蛋糕是她去做兼職老板随手給的一塊抹茶,半個巴掌大小。沒有生日蠟燭,她翻箱倒櫃在抽屜的角落裏,找到一只半截的白蠟燭點着。
那天其實不是他的生日,他随手寫的。
她說許了願就一定能實現,要求他必須許願盡快找到家人。
他乖乖照做。
一個月後,她拿到錄取通知書,帶着塗凱遠走高飛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過了一周,他迎來大哥一家還有奶奶,終于回家。
他的生日是假的,可她的是真的。
“謝謝你啊,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塗歌用力的閉了閉眼,壓下亂七八糟的感動和酸楚,努力揚起笑臉,“蠟燭呢。”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過生日比過節更重要。
傅景豫搓搓手,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一只數字蠟燭點着,有些笨拙地插到蛋糕上。
客廳的燈管積了厚厚一層灰光線昏暗,燭光搖曳起來,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龐映着暖黃色的光線,眼底仿佛也揉進了亮光,目光灼灼。
在他身後,雨滴敲打着窗戶不時有冷風灌進來,一冷一熱,在塗歌眼裏交集成畫。
她放下風筒過去,虔誠合上雙手許願——希望塗凱這次手術後不要再複發,希望自己能盡快賺到更多的錢。
吹滅蠟燭,塗歌拿起蛋糕店送的塑料刀切下一塊,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鯨魚哥哥這塊給你。”
她真的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對她來說,記得最清楚的是各種節假日。只要放假,她就能根據節日進對應的貨去擺攤賺錢,數錢的快樂遠大于一口蛋糕。
可是今天,她忽然發現被人惦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即便這個人的心智只是個小孩子,并且在一周前,她還曾決定要少跟他往來。
傅景豫拿走蛋糕吃了一口,拿起手機飛快打出一句話:有禮物。
塗歌哭笑不得。他準備的還挺周全。
傅景豫低下頭,又伸手進口袋裏摸索,好一會才摸出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局促遞過去。
塗歌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接過來打開一看眉梢眼角頓時飛上笑容,“你畫的?”
是她的畫像,畫的非常傳神。
傅景豫點頭,又在記事本裏打了一句:畫的不好。
“畫的很好,我喜歡。”塗歌開心收起畫像拿起蛋糕繼續吃。她餓懵了,回來先洗了澡還沒吃晚飯。
傅景豫聽她說喜歡,眼裏有笑意閃爍,撓了撓頭也拿起蛋糕吃了一口。
塗歌擡頭看他一眼,嘴角不自覺上揚。
分吃完蛋糕送走傅景豫已經9點多,塗歌騎上電車,腦袋有些昏沉。今天一天跑了二十趟四十個來回,身上出了很多汗又被冷風吹幹還淋了雨,恐怕是感冒了。
走到半路傅明舟來電話,說是有點私事想要跟她聊聊,塗歌沒拒絕,不過約他在醫院見面。
傅明舟比她早到,黑色的大衣挽在臂彎裏,身上穿着卡其色的羊毛衫,白襯衫打底,底下是黑色長褲。他靠着椅背低頭看手機,坐姿随意而放松,即使什麽都不做也十分的引人注目。
塗歌收了雨傘走進大堂,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中間隔了一張椅子。“傅總您好。”
“不好意思晚上還打擾你。是這樣,我有個弟弟在你老家那邊生活過兩年,和你住同一棟樓。”傅明舟苦笑,“他叫傅景豫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傅明舟居然是傅景豫的哥哥?!塗歌怔了下,盡量保持冷靜,“認識不過不熟,他就住在隔壁陳奶奶家。”
她知道傅景豫的家庭條件非常好,只是沒想到他會是傅明舟的弟弟。
“收留他的夫婦倆确實姓陳。”傅明舟笑了下,随意閑聊的語氣,“他在那邊的時候,平時有跟人接觸嗎。”
“不經常見他出門。”塗歌故作不解,“傅總,您到底想知道什麽?”
他應該不知道傅景豫認識自己,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傅明舟沉默了下,簡明扼要的說清楚傅景豫的病情,語氣誠摯,“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抽時間跟我去見他一面,他最近的情緒很不穩定。”
塗歌正要拒絕,傅明舟又說,“你放心,如果見面後他不反感你,我可以給你一份有穩定收入,但是不占用太多時間的工作。”
“工作?”塗歌狠狠的噎了下,腦子裏依稀有個大膽的猜測。
傅明舟今年32歲,非常适合結婚的年紀,就算他能照顧傅景豫一輩子,也不敢說往後的幾十年事事順暢。
傅景豫無法自食其力,心思又無比的單純,要麽請人陪他康複,要麽給他找個老婆給足了錢照顧他,聽傅明舟的意思應該是前者。
真給傅景豫找老婆,塗歌敢肯定他能把屋頂都給掀了。
“我希望能幫他把記憶找回來。”傅明舟臉上浮起深深的無奈,“你可以考慮下,我也不敢保證他見到你後會不會反感,所以現在還不方便告訴你具體的工作內容。”
傅景豫回來後,他找了很多的心理醫生和專業的康複醫生,可惜都沒什麽用。他拒絕跟陌生人溝通,不管男的女的。
塗歌抿了下嘴角,好奇發問,“他也反感您?”
傅明舟被她問住,愣了下喉嚨裏溢出低低的淺笑,“不算吧,不過景豫真的很不好溝通。”
傅景豫很好說話的好吧……塗歌在心裏反駁一句,遲疑點頭,“您安排吧,我周末有時間。”
“那好,周末我給你電話。”傅明舟臉上露出輕松的笑意,“周末見。”
塗歌比他預想中的要好相處。
“周末見。”塗歌禮貌起身送他。
她也希望傅景豫能恢複記憶,就是覺得自己有點小人,借了他的錢又去騙他大哥。傅明舟真心想讓他恢複記憶,在錢上應該不會計較,她也确實需要一份不占用多少時間,但收入穩定的工作。
可心裏還是很矛盾,傅明舟的錢該不該拿。
傅景豫不反感她還無比的信任,這份工作不用争取。
乘電梯上樓,塗凱坐在床上埋頭寫筆記,床上還攤着好幾本不同的空白筆記本。
塗歌給自己倒了杯開水,随口問他怎麽回事。
“幫同學整理複習要點,收費的。”塗凱埋着頭奮筆疾書,“反正躺着也是躺着,這學期要我幫忙整理的比上學期多。”
塗歌放松下來,誇了他兩句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板白加黑,摳了一顆晚上服用的藥片丢嘴裏吞下去。
估計是淋雨的時間太長,一吹空調暖風就特別的難受。
吃完藥她叮囑塗凱兩句,倒頭就睡。
早上起來還在下雨,氣溫比昨天也低了幾度。塗歌被感冒擊倒,吃了藥還是渾身無力,強撐着在8點準時趕到花店。
所有的課都上完了,下一周到考試前全部安排複習,她可以好好養病。
10點多,雨又開始變大。
步行街行人少得可憐,以往到點準時開門的店鋪只開了零星幾家。
傅景豫坐在屏風後,出神的盯着外邊的街道看了會,拿起筆開始畫畫。塗歌說他不高興的時候可以畫畫,不要砸東西不要為難別人。
他今天很不高興。何雲筝一大早就去家裏跟着一起吃早餐,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進了他的房間,還動了他的東西。
“鯨魚,這種天氣你開門幹嘛。”林青峰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傅景豫仿佛沒聽到一般,手上的動作卻不慢,迅速收起塗歌的畫像,換了另外一幅畫好的其他畫作擺到桌面上。
腳步聲移動過來,林青峰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這兩天去面試了,不過沒有一家公司請得起我。”
傅景豫沒有擡頭。
“這是什麽?”林青峰繞過屏風一眼看到他壓在手下的畫,眼神複雜難辨,“你想起來了?”
傅景豫搖頭。
林青峰走到桌邊低頭看過去,看到畫上的衣服款式自己沒見過,心跳略略加快,拉開椅子坐下來笑眯眯的看着他,“給雲筝畫的?”
傅景豫還是沒看他,拿起手機打開記事本,打了一句話遞過去:你出去。
林青峰的臉上的笑容霎時凝固在嘴邊,讪讪撓頭,“我不跟你借錢,工作室欠下的債務我自己還。”
傅景豫擡了下眼皮,又打了一句:你出去,現在。
收回手機的間隙有消息進來。他看到塗歌的名字,想着她是看到了自己發過去的照片,立即起身去洗手間。
林青峰也站起來,等他走遠若有所思地掏出手機,把桌上畫好五六張畫全拍下來。
傅景豫沒了記憶,但他的才華還在!
周二早,塗凱的出院手續辦完,扣除醫保報銷自費的錢一共花了六萬多。
塗歌刷了傅景豫的卡,留好單據給保險公司的理賠經理打電話,詢問理賠流程。
感冒的症狀還沒消失,腦子昏昏沉沉好像還有點發燒了。塗歌撐着腦袋結束通話,塗凱忽然變了臉緊張出聲,“姐,表弟給我留言說小姨還在濱城。”
塗歌偏頭看他,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什麽時候的留言。”
塗凱低下頭,聲音小的他自己都幾乎要聽不清,“昨天晚上。”
塗歌擡手看了下時間,咬牙點開聯系人尋找可以幫忙的人。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她最後誰也沒聯系決定叫專車。
住院部的電梯可以直達地下停車場,先把塗凱送回去,她的電車晚一點再過來拿都可以。打定主意,塗歌收了手機淡淡出聲,“她應該找不到我們。”
塗凱吸了吸鼻子悶悶點頭。
他真的只是希望找個人幫她分擔,沒想到小姨會讓他們賠錢,也沒想到都這麽長時間了,小姨還沒走。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