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傅景豫坐下來,打開抽屜拿出紙筆,生氣寫道:手機丢了我聯系不上你,照片找不回來,你送我的花和糖果也不見了。
塗歌湊過去看他寫完,嘴角彎了彎反手拉開背包拉鏈掏出幾顆糖果遞給他,“不生氣了,我一會去買花給你,手機丢了你可以在畫廊等我,照片以後再照。”
傅景豫身上的火氣瞬間散去,眼神也亮了起來,有些心虛的看着她。手機有他們過生日的合影,唯一一張。
“把積木都收起來,我現在去買花五分鐘就回來。”塗歌好氣又好笑,“背包在這,電車在外面我不騙你。”
傅景豫低下頭,白的過分的臉頰爬上淺淺的暗紅。
塗歌又笑,站起來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老吳蹲在門口抽煙,一副被折騰慘了的模樣,聽到動靜可憐兮兮的站起來佝偻着背看她,欲言又止。
“沒事了,我去給他買點東西一會就回來,你先別進去讓他冷靜一下。”塗歌眉眼彎彎,“他不是故意發火的。”
“欸。”老吳笑了笑,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下來。
塗歌擺擺手加快腳步往花店走去。
買了一朵玫瑰花,回去路過糖果店進去給買了一罐番石榴糖,又順路去創意禮品店給他買了一盒馬克筆和一本素描簿。
他給她畫的鯨魚特別好看,多畫畫沒準能讓他記憶恢複。
林青峰跟她吹過,說他的合夥人超牛,大二參加設計比賽兩次都拿了冠軍,其中一件作品還被學校收藏了。
還說,工作室剛開起來一年就實現了盈利,第二年就有投資商欲投資工作室,請他們去帝都發展。
塗歌沒有見過傅景豫的意氣風發的樣子,也想象不出來他站在領獎臺上,是何等的模樣。
她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不要被家裏人當做沒用的累贅,不要像她一樣被趕出去。
回到畫廊,散落一地的積木全部收回桌子上。
傅景豫乖乖坐好,像上課專注聽講的小學生,又乖又有點可憐。他低着頭,碎發遮去他的額頭,鼻尖上的汗粒折射着燈光,搭在桌上的手微微有點抖。
塗歌看出他的緊張,嘴角彎了彎拉開椅子坐下,伸手從環保袋裏一件一件往外掏,“花,糖果,答應給你的獎勵。”
傅景豫遲疑伸手拿走了玫瑰花,跟着是糖果,沒動馬克筆和素描本。
“要是覺得不高興了你就畫畫。”塗歌讀懂他眼裏的情緒,臉上的笑容擴大,“不畫也行,什麽時候想畫了再畫,但是以後不能随便生氣。”
傅景豫點了下頭,寶貝收起玫瑰花和糖果。
蘋果被他吃掉了,玫瑰花和糖果都可以保存很久,他舍不得扔舍不得吃,結果被何雲筝開抽屜拿走了。
他不止是生氣東西丢了,還氣自己沒用,連她的號碼都記不住。
“下次把重要的號碼存到手機卡上。”塗歌見他沒拒絕馬克筆和素描本,放松下來懶洋洋靠向椅背,“新手機呢?”
傅景豫臉上的顏色更深,低下頭從抽屜裏往外拿手機。
一臺、兩臺……塗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擺出六臺手機在桌子上,好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傅景豫不明所以,也瞪大了眼睛看她。
兩人大眼瞪小眼,塗歌第一個回魂,嘴角狠狠的抽了下,“買手機不用花錢的嗎?”
新款舊款,市面上能叫上名字的他都買了一臺。
傅景豫又低下頭,臉上的顏色像是要滴下來,一直蔓延到耳朵尖上。塗歌被他的樣子逗笑,随手拿起其中一臺,“手機卡補辦了沒有?”
傅景豫還是不做聲,不過從抽屜裏把手機卡拿了出來。
塗歌差點吐血。
給他裝好了手機卡點開聯系人,看到號碼都是存在卡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估計是他發脾氣的樣子太吓人,又不願意跟人溝通,所以沒人告訴他手機卡裏有她的號碼。
設置完畢,塗歌彎着眉眼把手機給他,“有了,應用軟件的密碼都記得吧?”
對面的傅景豫擡起頭,可憐巴巴地看過來,特別像撕家被抓現場的拉布拉多,無辜極了。
“我先去醫院,你也早點回去明天給我發消息。”塗歌又忍不住笑,“不許再生氣了,晚上好好睡一覺。”
他這幾天肯定沒有休息好,黑眼圈濃的跟上了妝的吸血鬼似的,整個人看起來也特別的疲憊。
傅景豫放下手機,手動給了她一個笑臉。
塗歌擺擺手,背起背包出去。
老吳還蹲着,腳邊落了一地的煙頭,看到她馬上站起來。
“我先回去,他沒事了你進去跟他收拾下砸壞的畫,早點送他回家。”塗歌壓低嗓音,輕快的語氣,“他不鬧了。”
“我這就進去。”老吳笑起來,搓了搓手撩開簾子進去。
地上的積木都撿起來了,傅明舟送過來的手機少了一臺。老吳過去把砸壞的畫裝進垃圾袋,不時回頭看傅景豫。
塗歌那姑娘還真有辦法,這麽一會功夫傅景豫就安靜下來了,老太太天天抹淚都沒用。傅明舟也用了各種辦法,都沒能安撫他的情緒。
想到這,他不禁有點慶幸傅明舟跟他打聽傅景豫的情況時,選擇了隐瞞。
看得出來那姑娘沒壞心。可傅景豫現在就是個孩子,老太太要是知道肯定不會允許他們來往,畢竟何家那丫頭從小就說要嫁給傅景豫。
全部收拾幹淨,感應門鈴意外響起
。老吳回頭,見來人的傅明舟下意識朝傅景豫努嘴,“好了。”
“辛苦你了吳伯。”傅明舟松了口氣,剛準備給何雲筝打電話讓她不用來了,身後就傳來感應門鈴的聲音。
“景豫怎麽了?”何雲筝人還沒到聲音先到,高跟細踩過木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
傅景豫一動不動的坐着,手裏拿着要拼裝的積木,仿佛沒聽到他們聲音。
傅明舟按了按眉心,無奈回頭,“沒事了。”
“沒事就好。”何雲筝略心虛的看一眼傅景豫,收了視線示意傅明舟到外面說。
傅明舟瞄了眼傅景豫,轉身跟她出去。
下午何雲筝來過一次,聽老吳說傅景豫直接把她趕了出去,之後就一直在發脾氣。他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沒法抽身,一直忙到剛才。
“景豫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我在他的抽屜裏發現了風幹的玫瑰花,還有糖果。”何雲筝神色凝重,“他跟你最親近,有沒有提過這事。”
“你太敏感了,玫瑰花和糖果是聖誕節活動發的,我也有一份。”傅明舟藏起眼底的不悅,苦笑道,“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把你當陌生人一樣,作為他的大哥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即便他有記憶,對何雲筝也說不上多熟絡,只是不會像抗拒陌生人那樣抗拒她。
傅景豫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記得他們任何人,回濱城後差不多半年才适應,這兩年只是稍微好點沒以前那麽狂躁。
“我不會放棄,除非他恢複記憶親口跟我說,他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何雲筝忽然覺得委屈,“我喜歡他,從小就喜歡。”
傅景豫對她是不一樣的,跟任何人都不同,怎麽可能不是喜歡。
傅明舟抿了下嘴角沉默下去。
片刻後,傅景豫和老吳關了燈從裏邊出來。
傅明舟瞥見老吳手裏的環保袋,隐隐覺得裏邊裝着的東西是傅景豫的,眯了眯眼,偏頭看着何雲筝體貼提議,“走吧,我送你回去。”
何雲筝深深的看一眼低頭看路的傅景豫,沮喪轉身,“好。”
她打車過來的,車子送去保養還沒來得及去取。下午回了工作室就一直忙,忘了通知家裏的司機來接她。
上了車,傅明舟系上安全帶發動車子開出去,“梁醫生前段時間給他複查了,恢複的可能性很小。”
“也就是說,他有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何雲筝胸口發堵,“像個小孩子一樣,碰他的東西會發脾氣,熟悉的東西不見了也發脾氣?”
傅景豫小時候就這樣,後來他媽媽放棄工作陪他做康複,到他上高中已經恢複成正常人。除了不愛說話,沒人知道他是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
“對,會一直這樣一輩子。”傅明舟淡淡點頭,“梁醫生說他腦中的瘀血吸收緩慢,四年來也只是吸收了一點點,由于不影響其他沒有必要手術。”
開顱手術的成功率是一半,家裏人也不願意冒險。
只要傅景豫活生生的,比什麽都強。
“我想再堅持兩年,正好帝都的工作室剛開起來,我也沒太多的時間纏他。”何雲筝扭頭看着窗外,滿肚子的委屈無處宣洩。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傅景豫的爸媽不會離世他也不會受傷失蹤失憶,沒準他們現在已經訂婚了。
“雲筝,我們要面對事實。”傅明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景豫不是正常人,你從小就知道。他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情緒,甚至不知道你是在哭還是在笑。”
傅景豫應該已經知道喜歡的感覺,只是那個人不是何雲筝。
何雲筝閉了閉眼,苦澀扯開嘴角,“我要幫他找回記憶,你們都不用勸我。”
傅景豫在她眼裏,從來就不是病人。
傅明舟偏過頭,車外的光線流水一般劃過車廂,何雲筝的臉掩在昏暗裏看不清情緒。
他搖了搖頭,挪開眼繼續專注開車。
上周韓拓跟他說塗歌有可能認識傅景豫,他跟傅景豫閑聊的時候提了下塗歌的名字,他漠不關心。第二天他丢了手機,之後就一直發脾氣鬧到剛才才消停。
塗歌對人的防備心很重,至少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有親和力。他還沒找到機會問她,估計問了也沒用,她不想說的事不會說。
送完何雲筝回到家,聽說傅景豫真的已經不生氣還很開心的樣子,傅明舟覺得奇怪,擰了下眉若有所思的去找老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