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一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的,題也做錯了好幾道,在想什麽?”蔣悅凡拉拉曉禾的辮子,她的眼眶竟紅了。蔣悅凡緊張的連忙松了手,“你怎麽了?我拉疼了?我,我就是和你鬧着玩……”他越是手忙腳亂,曉禾的眼淚流的越兇,後來他幹脆扔下筆把她摟在懷裏,柔聲安慰着,“別哭,別哭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是兇你,我就是擔心你。”
曉禾伸出手臂,主動的摟住蔣悅凡的腰,埋頭他心口,清晰沉穩的心跳。
“蔣悅凡,你會不會為了我放棄去清華北大的機會?”
“會。”蔣悅凡誠實的答,曉禾推開他,站起身,略微有些激動的抽搐着,“蔣悅凡,你的人生為什麽要受我影響。為什麽你不對自己負責!你答應過我什麽,你說讓我相信你,你會負擔得了我們的未來。如果我複讀,你是不是也會陪我!”
“我只是想在你身邊。”蔣悅凡目光慌亂,他本以為自己用了最好的方式去成全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想到曉禾的反常。
“在我身邊!在我身邊有什麽用!你根本不清楚我怎麽想,我要的不是你的寸步不離,就算我們隔着整個太平洋,只要你心裏念着我,我想着你,這有什麽不可以!難道我在你眼前了你喜歡我,我不在你身邊了,你就不要我了嗎?”蔣悅凡趕緊站起身,猛搖頭,又伸手去拉夏曉禾的肩膀,她不讓,他心疼的講,“不是,不是,我要,我當然要你。我只是想在你身邊而已。你不喜歡的話,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你別這麽幼稚,好不好!你為了自己想想,好不好!你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你怎麽照顧我!”蔣悅凡像是被抛棄的孩子,以前一直有一股力量牽引他向前,他所要的不過是在她身邊,而她此時扔下他,非要他思考自己的人生。可他的人生裏還是有她,怎麽樣才是對的。
“她是不是找過你?”蔣悅凡本是焦慮的臉沉了下來,冷漠到難以靠近,曉禾翻手擦臉頰的淚,“你總是這麽自以為是。”
“你敢說不是她找過你?你敢說不是她讓你做個說客?”
“方主任是找過我,她說的話沒什麽不對。正因為她覺得她說服不了你,才讓我來說。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就好啊,我也會為了你更努力,而不是你犧牲了自己就能成全我。”蔣悅凡根本不理會夏曉禾,他拿起書包就沖出教室,曉禾在他身後追他,他也不理會。
“蔣悅凡!你要是走了我就再不理你。”曉禾站在他身後喊,他停住腳步,轉過身看她,眼睛裏熊熊燃燒着怒火,“你從一開始就不認同我,你也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不理我,究竟是我不懂你,還是你不懂我!”他講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曉禾自己站在原地,覺得滿心委屈。她怎麽能這麽自私,自私的讓他為了自己放棄去清華北大的機會,她沒有不要他,她正因為想和他在一起才這麽做。她蹲下來,眼淚越發的不受控制,不知多久,身旁有人用手撫摸她的頭,她抽泣着擡頭,蔣悅凡紅着眼蹲在她身邊。
曉禾不領情,伸手推他,他不躲,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是癡癡的看着她,“別哭了,好不好?我不想去清華北大,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曉禾看到去而複返的蔣悅凡有點感動也有些心軟,抽泣着問,“一個城市不行嗎?”曉禾嘟嘟嘴巴,臉上還挂着淚,蔣悅凡起身抱她,“你不哭去哪兒都行。”
“那你還和方主任鬧嗎?”
“誰讓她那麽多嘴,把你都弄哭了。”曉禾聽到蔣悅凡的回答又推他,他與她手臂交疊着,把她按在心口,“小飯盒,我一點都不幼稚。我很清楚我自己想要什麽,我也清楚你和我的未來在哪裏。是你不懂我。”
“懂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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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那你為了我更努力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北京。”蔣悅凡揉着她的發替她擦眼淚,她癟癟嘴又瞪他,他快速的在她淚痕未幹的眼睛附上一吻,曉禾呆呆看他,“你去清華好不好?以後給我建一座房子,好不好?”
“好。”後來蔣悅凡當然沒有去清華,因為他們終究是遠遠逃開了彼此的生活,此後的三年杳無音訊,她靠記憶活着,他靠想念支撐着,長此以往如同從未相識。
大四還是如期而至了,就如同夏曉禾記憶裏惶惶不可終日的高三生活,那時候除了埋首書本最惬意的莫過于和蔣悅凡的周末約會。曉禾也不太懂她與蔣悅凡的相處法則,因為他們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要在一起,不過用張季嘉的話講,他們用勝過言語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們關系很親密。曉禾頂着個大紅臉不敢正視這個問題,總是得過且過的搖頭,“哪兒有。我們就是……”
“對,你們就是拉拉手,擁擁抱,順便……”張季嘉一陣壞笑,曉禾不讓她說,急于去捂她的嘴,結果撞到從身後朝她走來的蔣悅凡,他今天不太一樣,看着曉禾的時候除了笑之外,他眼裏多了些很模糊的東西。
“你怎麽了?”曉禾輕聲問,張季嘉識相的和蔣悅凡打了招呼就閃了人。蔣悅凡沒解釋,只是靜靜站在曉禾身邊,她不敢多說以為他又和方主任出現了意見分歧。
“你怎麽了嗎?一點笑容都沒有。是不是很累?”曉禾用手輕輕推他手臂,如果按照往常,他定是主動的牽她的手了,這種機會那個喜歡膩歪的家夥怎麽會放過。只是他沒動,壓低嗓音講,“曉禾……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個城市,你會不會生我氣?”
“恩?”曉禾怔了一下,又繼續說,“不會啊,你怎麽會那麽想。”曉禾心裏很清楚,只要他們都能考上不錯的大學,她就很滿足。更何況她也明白自己與蔣悅凡之間的差距,她并不願意成為他的負擔。
“我答應你,無論你去哪裏,就算我們不能在一個城市讀書,可畢了業我一定去找你。好不好?”蔣悅凡轉過頭看她沉沉的笑,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遺憾。那天傍晚天空有火燒雲,染得整個天空都火紅火紅的。曉禾那時不知道,他們的分別也是從那天開始的,慢慢的,和她最喜歡的男孩兒告別。
大四上學期的生活一點都不比大一輕松,準備論文,開題報告,應付剩餘的課程,每個人留給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連231一直堅持不變的午睡法則都被打亂了。曉禾上午沒課,在圖書館自習後便如常回寝室休息,方心意說要去電子閱覽室下載一些資料,所以沒能和曉禾同行。走廊靜悄悄的,大一的新生才剛剛開始軍訓,無論是操場還是寝室樓都熱鬧的被她們的嬉笑聲感染着。以前每年也都有新生入學,只是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現在自己上了大四,才清楚對學校有諸多留戀。
寝室的門開着,想必有人回來了,可屋子裏……空蕩蕩的,楊靜的包放在左杉的床上,鞋子也扔在櫃子一側,看來走得有點匆忙。曉禾正想着,方心意就回來了,還氣喘籲籲的,進門就問曉禾,“楊靜呢?”
“我,不知道啊,我剛進門。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打電話給我,哭的好慘啊。你沒收到她電話嗎?”方心意盯着曉禾,曉禾趕緊從包裏掏出手機,果然好多個未接來電,她尴尬的看着方心意,“我去圖書館,調成靜音了,我忘了。人呢?”
“不知道啊,擔心死了。肯定是蘇哲的事情,否則那個家夥就沒什麽會哭的可能。我們找找吧,她連鞋子都沒換,估計不會走遠。”曉禾點點頭,跟方心意急急忙忙的出了門,方心意從樓上開始找,曉禾則到一樓去看。廁所,天井,走廊拐角是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曉禾細細的想着,果然才路過天井就看到楊靜蹲在側門的角落裏,她疾步走過去,看她沒擡頭就知道又有事情發生,楊靜身邊扔着幾個煙頭,都沒吸完,手上還有幾道長長的傷痕,看的曉禾觸目驚心。
曉禾蹲下神,輕輕拉她的手腕,柔聲道,“楊靜,哭吧,哭出來就都好了。”楊靜聽到是曉禾,本是端着的肩膀松了下來,她抽搐着,死命的攥緊拳頭,指甲陷在肉裏,明明是疼的,卻始終不及心頭那一道又被撕裂的傷口。楊靜緩緩擡起頭,黑色的眼線消融在淚水裏,模糊的支離破碎,曉禾看着她,話哽在喉,一句安慰都講不出。
“他走了。去美國了。”楊靜緩慢的說,很平靜,平靜的剩下絕望。
“曉禾,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歡他,我從來沒那麽喜歡過一個人。不是,我只喜歡這麽一個人,但他不喜歡我。你說,為什麽?”曉禾沒來得及答,楊靜就笑了,笑着流淚,手□□淩亂的頭發裏,拼命的搖頭,“他說,女人可以換,但是朋友是不會變的。”
“那麽多次,我總覺得我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他信任我,像是親人一樣需要我的關心,最脆弱的時候會第一個想到我。我覺得,總有一天我能有資格走到他身邊的,可,我失敗了。”楊靜的淚一直沒停,她喃喃自語着,說起她和蘇哲遙遠的曾經,相識,相知,還有此刻的分別。
“楊靜,蘇哲可能害怕辜負你。也許我這麽說你會不開心,可我真的覺得他在乎你。他看你的眼神真的很不一樣。”
“是啊,我也一直這麽告訴自己。我告訴自己,只要我不去美國,只要我和他在一片土地上,只要我耐得住寂寞,只要我能等,我就不信他不愛我。可怎麽辦呢,他就是不愛我啊。”後來方心意來了,她沒說話,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楊靜在哭,曉禾也在流淚,她心裏的結擰了一道又一道,想起韓赜的話,“人都愛自己勝過愛別人。心意,你愛你自己,特別愛。愛到你閉起心門無法相信有人比你自己更愛你。”人都是自私的,楊靜的勇敢震碎了方心意最後的防線,這些年,她除了接受韓赜的關心,她又做過什麽呢?
“楊靜,去美國吧。去找他。”方心意蹲下身拉住方心意的手,她眼底猩紅,淚已經幹了,痕跡印在臉上,妝花到慘不忍睹。
“我們完了。這一次,最後一次我為蘇哲哭。以前我無數次的想過放棄,可每次到了最後都舍不得。只要他開口和我講話,他說一點自己的難過,我馬上就又恢複到關心他的狀态。我過的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每次看到他有了女朋友都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看到他失戀了才敢去安慰他。我想要正常的生活、愛情、朋友,我不想做個不倫不類的廢人。”楊靜用手背擦幹臉上的眼淚,然後生硬的擠出一絲微笑,“我就是想發發牢騷,可又不知道該和誰說,所以就給你們打電話了。我沒事了。放心吧,都會好的。”
“楊靜,別勉強自己。”方心意擔心的看着佯裝釋然的楊靜,她果然又紅了眼眶,只是笑還留在嘴角,“方方,我真的決定放棄了。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早晚都要割舍的,那就從現在開始做個了結吧。我沒遺憾的,我能為蘇哲做的,我都做了。不能為他做的,估計他也不稀罕吧。”
太陽隐匿到天井的一側,雲朵厚重,浮在天空的時候埋下沉重的頭,那是一種悼念,逃離,亦或是卷土重來。
冬天的J市開始吹很冷的風,整整一周都在下雪,從早到晚。蔣悅凡還是和夏曉禾一起自習,周日便去書城看書,只是他笑的次數越來越少,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曉禾問他,他總說沒事。蔣悅凡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曉禾現在每次回想都恨自己遲鈍,居然絲毫沒察覺他會離開自己。那時候蔣悅凡基本不看書,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叮囑夏曉禾學數學,日子一點點向前推進腳步,像是那年的冬天,越來越冷。
“蔣悅凡,你走慢一點啦,路好滑啊。”
“喂!小飯盒,你怎麽走那麽慢。到底要不要去書店?”
“一起走。等下我。”
“誰要等你,那麽遲鈍。”
曉禾分明記得,那個走在她前面的少年冷的端着肩膀,嘴上說着不等她卻故意放慢了腳步。她追上去牽他的手,他長臂一伸攬她入懷,輕吻她額頭,含情脈脈的講,“曉禾,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也是。”曉禾踮起腳,在蔣悅凡臉頰上輕柔一吻,喜笑顏開的朝他眨眼。雪還下着,一片片的落在她烏黑的頭發上,他拂去,疼惜的記住每一個細節,甚怕錯過了他最愛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遲鈍的寫着文,某女得瑟的走進來一頓狂吐槽工作上的事。
無視她,赤裸裸的無視她……我默不作聲,繼續寫。
我一直懷疑,世界上為何有這等生物存活,後來明白了,“存在就是合理”,否則世界完美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