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我考第一了。你,你不高興嗎?”蔣悅凡搓着手,冷汗陣陣從手心溺出來,試圖拉她,曉禾一一躲開了。她害怕不是嗎?她怕再次毫無顧忌的走到他身邊,也怕他再一次離自己而去。
“你,你不跑步了?”他找着話題,聲音聽起來有點悲傷,曉禾本就不想看到他,想起他和金池的種種只是說不出的嫉妒,難道他過得好了她不好了,她還要祝福他嗎?
“不跑!”她冷漠的聲音潛伏在黑夜裏,對方不肯放棄,“豆漿也不喝了……以前你說,你不是說好喝。”
“不喝!”
“書城,書城也不去了嗎?”他結結巴巴的問,聲音顫抖的厲害,黯啞的喉音極盡克制着情緒,像是接受不了她的改變。
“不去!”
她不跑步了,他找過她的;她不喝豆漿了,他每天都去食堂等她;連她最喜歡逛的書城也不去了,他周末一直在那生怕錯過她。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蔣悅凡垂着頭委屈的講,聲音哽咽,像是受傷的小動物。曉禾不說話,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她不該哭的,她沒有不要他,是他,分明是他先丢掉她的。她攥緊拳頭,努力提高着聲音,“蔣悅凡,是你先走掉的。”冷冷的,沒有感情,她轉身,對方居然在寝室樓門前把她抱在了懷裏,她驚慌的觀望着四周,夜越來越深,深到他們彼此都消失在對方的眼底。
蔣悅凡從身後抱住夏曉禾,她柔軟的背抵在他堅硬的胸膛,如果他們沒有放開對方,此時她定是紅着臉數落他厚臉皮。現在呢?當然不是。她真的想離開他,她不想看他,一眼都不想。因為每多看一次心就多疼一分,那種糾纏不清的疼總是描繪不清,捂着心口的時候都覺得涼。
“放手!”夏曉禾低吼了一句掙脫了蔣悅凡的懷抱,她猩紅的眼睛是赤/裸/裸的憎惡。他目光無神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她,“小飯盒,我的願望……”
“蔣悅凡,我不在乎你的願望。一點都不在乎。”夏曉禾違心的說着不着邊的話,總覺得有人拿着針在自己心間上紮。
“我有聽你的話好好學習,我也有好好和同學相處,我最近連你的手都沒牽過……我都做到了,你為什麽,為什麽不理我了?”蔣悅凡像是被拔掉了刺的刺猬,柔軟的神情讓人心疼,曉禾很想走過去抱住他,告訴他,其實她都知道,她都在乎,她都清楚。可是,她沒這麽做。
“你不是覺得我喜歡司雨嗎?對啊,我一直都喜歡他。”蔣悅凡靜靜的聽夏曉禾說完,那溫潤的眼神不知不覺又變得堅硬起來。他站在黑夜裏,眼睛深的像是一汪湖水,平靜無痕,暗潮翻湧。他沒躲開,沒逃避,只是雲淡風輕的講,“我一直覺得,你喜歡的是我。原來,你不是不要我了,是從一開始我就錯了。”蔣悅凡走了,曉禾還站在原地,誠如現在一樣,目送他離開自己,除了哭,她居然什麽都不會。
年輕的時候我們都喜歡說謊,總覺得謊言能保護自己,總覺得沒人能拆穿這個謊言。可謊言終究是謊言,紙永遠包不住火,更何況是燃燒的心,它那麽渴望走近另外一個人的生命,如何能停止腳步任他走過。
蔣悅凡消失了,操場、食堂、書城,那些他曾企圖與她偶遇的地方,所以她的生活恢複到了最初的狀态。張季嘉不再多事的轉述蔣悅凡的消息,一次在走廊偶遇司雨才知道,蔣悅凡很久沒來學校了。班主任說他請了很長的病假,具體得病的原因沒人清楚。曉禾以為她不會再對蔣悅凡的事有所觸動,畢竟他總是裝病不來學校,可心裏又害怕他是真的病了,畢竟他體質比起一般男生弱很多。再見面已經快期末考試了,他瘦了很多,不過看上去倒是硬朗了不少,好像,又長高了。他臉上又恢複了那種生人勿進的冷漠,與人擦肩從不打招呼,聽張季嘉說,蔣悅凡回來後只和陸司雨還有金池說話。
曉禾說不清心裏為什麽會有遺憾,或者她在妄圖給自己一個假設,假設他忽然厚臉皮的出現,如果他出現,她一定不會再趕他走。當時說過的違心的話,她心生愧疚。可她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一直都在司雨身上,他不信任她,她擔心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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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沒,有2個體育老師都休産假了,現在都是兩個班一起上體育課了。”張季嘉興匆匆的從食堂跑回來,一根玉米腸塞進夏曉禾手裏,“吃吧。”曉禾笑笑,和她并肩站着走廊的窗前看天。
“季嘉,我們什麽時候能走出這裏啊?”
“走?去哪兒?”張季嘉光顧着吃手裏的零食,一點都沒認真聽曉禾的問題。
“只要不呆在這兒,去哪兒都好。”曉禾無力的笑笑,“我去體育課了。”
“曉禾,我還沒說完呢,你們班和二十班一起。”張季嘉的話曉禾沒聽到,所以在看到金池和蔣悅凡的時候還是有點尴尬。陸司雨很熟稔的和她打了招呼,她也禮貌的回以微笑,對面冷着臉的人沒擡眼,曉禾希望他最好一直如此,否則她真怕自己不受控制的沖到他身邊。
“夏曉禾!”
“到,到!”曉禾回過神,周圍人目光詭異,老師看下面竊竊私語便說,“我叫了三遍了。大家都集中點精神啊,現在體育老師不夠才合并一起上課,大家別讓我扯着嗓子喊!”接着開始做準備活動,曉禾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麽回事,渾身都軟綿綿的,小腹也一直不停叫嚣,可明明距離大姨媽還有很遙遠的時間。她不敢劇烈動作,只能裝裝樣子,老師一喊解散馬上撤到安全地帶休息。說不好,她總覺得蔣悅凡在看她,可等她順着光線望去,他又看着別處,或許是她太敏感了。她站立不安的靠着操場的圍欄,強忍着小腹的陣陣騷動,越是擔心越覺得身下不對勁兒。
“曉禾,打排球嗎?”司雨微笑着跑過來,看她不停的皺眉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附上她額頭,“曉禾,你不舒服嗎?”
“沒事。我不打球了,你去吧。”暈暈的?大姨媽威力是不是太強大了,司雨或是挨着她太近了,近的她害怕被他看出異樣,只是生生的往他遠點的地方站了站,等再移動的時候撞到了一面肉牆,剛想說對不起,周身一片陰冷。
“給,喝水,吃藥。”蔣悅凡像是個醫生一樣的命令她,她也不看,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就吃。司雨看了看言語默契的兩人問,“給她吃了什麽?”
“沒什麽。”或許是蔣悅凡語氣不好,司雨驀地沉了臉,“藥不能随便吃,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蔣悅凡似乎也不打算就此罷休,曉禾站在兩人之間覺得像是置身峽谷,周身陰冷陰冷的。伸手扶住司雨講,“我,我肚子疼而已,沒事。”蔣悅凡的目光狠狠的落在夏曉禾那只白皙的手上,她就那麽在乎對面這個人嗎?她怎麽不問問自己是怎麽看出了她不對勁兒,又怎麽去買了藥,還親自給她送來。
“我陪你去醫務室吧。”司雨關切的望着夏曉禾。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曉禾素來都有分寸,司雨也不好強人所難,既然她不肯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沒多說轉身離開了。曉禾還是靠着剛才那個位置,身旁的人也沒有要離她而去的架勢。
“你擋住我光了。”曉禾眯眯眼,蔣悅凡站在她正前方,正嚴肅的瞪着她。
“金池不在這兒,你不用使那麽大勁兒看。”曉禾不願意看他,又忍不住惦記他,想問一句他之前是不是病的很嚴重,又不知從何開口。
“我病了很久。”他什麽時候學會讀心術了,連沒有聲音的心悸都聽得清嗎?
“關我什麽事。”
“阿飛和嬌嬌分開了。”蔣悅凡的聲音沙啞的分不清是不是哭過,他擡手拉曉禾,這一次她沒躲開。
“我不想和你分開。”蔣悅凡柔柔的捏了捏曉禾的手指,好像她麻痹許久的神經忽的就暢通了,本是費了好多時間才鑄造的心牆終究還是碎的一片一片的,她沒睜眼,淚藏在眼裏不肯流,“我和金池沒什麽,是你說要和同學好好相處的。我……”
“我和司雨也沒什麽。”曉禾聲音不大,嗚咽聲梗在喉嚨處像是貓叫。
“你明明說,你喜歡他,而且那天你還接過了他手裏的接力棒……”
“我把他當成你了……還有,那天在寝室樓前,我是故意那麽說的。”曉禾心裏軟綿綿的,如果現在不講,她怕自己會後悔。蔣悅凡的手松了幾分,被遮擋住的半邊陽光也漸漸消失了。
“我現在能抱你嗎?”對面的人聲音好像被放大了許多倍,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轉許久。曉禾睜開眼,用手指抓了抓他的手心,低頭笑,“不行。人太多了。”
曉禾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喝多了,頭暈暈的,眼前的身影也開始交疊,有個人一直關心的問她覺得怎麽樣。什麽怎麽樣,當然不好,一點都不好,沒有了蔣悅凡,什麽都不好了。
“周楚寒!誰讓你給我們是上這麽多酒,你是不是故意的!”楊靜呵斥着,清涼的眼光看得周楚寒心虛。
“天地良心。你要酒我就給你上,哪次不是您老人家擡手就喊‘上酒’!”還怪我。周楚寒可憐兮兮的端端肩膀,曉禾基本已經走不動了,搖搖晃晃的完全要靠人扶着。幾個人才走出金夜,就看到一群男人圍着兩個女生,其中一個是剛剛的喬谙。
“怎麽回事啊?”楊靜随意的問了一句,周楚寒冷冰冰的答,“肯定是C外小妹妹得罪了社會人呗。你看我說吧,我救了一次,哪能次次都救。還真當是校園呢啊,哪裏都安全?”
“怎麽又是那個喬谙啊,也不是很漂亮啊。”高晶嘟囔着,左杉拉拉她袖子,“你快省省吧,人家再不是很漂亮也比你好看。”
“左杉妹妹,這就是你不對了,我看咱們晶晶挺可愛的。是心裏美。”周楚寒嘴甜的能滲出蜜來,給高晶迷的糊裏糊塗的,方心意完全看不下去了,拉拉楊靜問,“你說,要管嗎?”
“當然不管了啊。這種事情都是惹禍上身呢,你楊靜姐姐吃過好多次虧的,差點連我都搭進去了。”周楚寒朝方心意調皮的眨眨眼。
“你別不正經……”楊靜話還沒說完,那幾個男人就動起手來,拉着另外一個女孩兒也往車裏塞,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那個女孩兒不像是在金夜做臺的,因為她腳上還穿着帆布鞋,背着雙肩包。可能是喬谙站在她前面,一擡眼就看到正看着這邊的周楚寒,她求救的神情一刻都沒松懈過,一邊掙脫男人的拉扯,一邊紅着眼看楊靜。
“你管不管啊!”楊靜側目看周楚寒,他不以為意的搖搖頭,“不管!”
除了喬谙之外的女孩兒身材和她差不多,也是柔柔弱弱的,可是比起喬谙倒是多了些勇敢,她擡手就扇對面的黑衣人,一把拉過喬谙藏在身後,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楚,“你們都放尊重些,我會報警的。”被她扇了的男人顯然不想就此罷休,橫橫嘴角,“你當警察會管你們!又不是第一次了,還裝他媽的烈婦給誰看!”
兩個女孩兒一直不停的退後,楊靜看的心驚,曉禾嘴裏哼哼的叫着蔣悅凡,周楚寒冷着臉站在她們身後。金夜裏的黑西服們可能看到周楚寒一直沒走就跟了出來,那幾個男人看到人立刻規矩了許多,喬谙被女孩兒藏在身後不停的瑟瑟發抖,倒是那個梳着馬尾的學生沒有絲毫怯懦,她掏出手機果斷的撥了號碼,對面挨打的人看出了眉目,扯過手機扔在地上,揮起手就一巴掌,“婊子!”女孩兒太瘦,整個人都猝不及防的朝身後壓去,和喬谙雙雙倒在水泥的臺階上,順着光,周楚寒的眼神越發的冷冽。
“你們先走吧,我不送你們了。”楊靜聽他這麽說想來是要管閑事了,只是打了車和姐妹們回校,曉禾走到中途鬧着要喝水,死都不要回寝室。楊靜正想着買水的事兒,曉禾手機響了,陸司雨三個字不停的跳躍在屏幕前方,像極了這個躁動不安的深夜。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我覺得故事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