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遲陽睡夢中感到口渴, 醒了過來。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緩了好一會兒, 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麽。
酒吧裏喝醉後的一幕幕,像過電影一樣在眼前展現,還有最後, 在這個床上發生的,未竟的旖旎——柔軟的觸感,動聽的聲音,以及甜美的馨香。
他的失控, 比起一時沖動的迷惑, 更像是積聚已久的爆發。
他敲了敲混沌的頭, 起身找水。
廚房裏輕微的響動, 似乎驚動了沙發上熟睡的人一場好夢。
她嘤咛一聲, 翻了個身。
遲陽端着水, 輕輕地走到沙發邊上, 俯身看着她可愛的睡顏。
夢裏的人似乎惹了大小姐不滿意,她嘟着個小嘴, 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在撒嬌。遲陽伸手,幫她理了理淩亂的發絲。
“你夢裏的我,也是這麽可惡嗎?”他嘆口氣,低聲自語。
遲陽知道,他真的是個很爛的男人。明明喜歡,卻礙于家世背景的差距, 不敢說出來。理智想遠離,感情卻不配合,她一旦湊過來,他又貪戀着她的美好,舍不得放開。
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親親密密在一起的時候,他嫉妒得快要爆炸了,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只想把她摟在懷裏,狠狠地親吻,讓那些虎視眈眈心懷不軌的男人知道,她是他的。
他輕輕地把她從沙發上抱起來,放到卧室的床上,蓋好薄被。
做了那些事,雖然有酒精的作用,也有被學弟激起的沖動作祟,但他沒有後悔,他看着床上梁圓舒沉睡的側臉,幫她掖好了被角,想,明天等她醒來,是時候開誠布公地談一下兩人的關系了,他不想再逃避。
遲陽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随手翻翻,吓了一跳,上面有十幾個未接來電。他打回去,對方的話更是讓他一驚。
遲陽趕到醫院,發現周琳玥也在。
“你怎麽在這?”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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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阿姨現在上班的賓館,我也在那邊工作過嘛,同事發現她燒得厲害,聯系不上你,以為我還跟你一起,就給我打個電話。”周琳玥解釋道。
“我媽怎麽樣?”
“我剛陪她做完一堆檢查,醫生說就是感冒沒重視,引發的肺炎,現在在輸液。”周琳玥看看他,責備道,“都病成這樣了,還讓她上夜班。要不是及時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遲陽低着頭,自責不已,母親一向要強,上次周末他回家,見到她有些咳嗽,勸說她去醫院,但母親推說吃幾天藥就能好,他也就沒有再堅持。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遲陽由衷地向她道謝。
“打電話也不接,那麽晚,你做什麽去了?”周琳玥不滿,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和一絲女人的甜香,語氣更加不好,“又是陪你的小公主?”
遲陽別開視線,淡淡道:“你墊付了多少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周琳玥卻還糾纏在剛剛的話題上:“你現在被她搞得五迷三道,整天就知道圍着她轉,真是越來越不像你了。連你媽生病你都不管了。”
遲陽深深呼了一口氣:“我承認,我喝多了,沒接到電話,是我的不對,但這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針對她?”
“不是我想針對她,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跟她根本不是一類人,走不到一起的。”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這是我自己的事。”遲陽不想繼續讨論下去。
“你的事?遲陽,你的事應該是想想去哪湊錢給你媽媽治病,不是跟人談戀愛!”周琳玥把繳費單扔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今天一個晚上急診,花了3000多,後面還會有後續的治療,就算是醫保報銷一部分,剩下的呢?保守估計,你也得打一個月的工才能負擔的起。讓你發愁到睡不着覺的這筆錢,還不夠小公主買一個名牌包!你跟她糾纏下去,只有痛苦!”
遲陽無法反駁,他知道,周琳玥說的都對,因為,這些話,他早就在心裏跟自己強調過太多遍,他喜歡一個人,會想得很長遠,如果真的在一起,他要讓梁圓舒過什麽樣的日子呢?為了幾千塊勞碌奔波甚至到處求人,這種苦,他自己承受就夠了,怎麽能讓心愛的姑娘去體驗?
周琳玥冷哼一聲:“還是你早就想好了,要卑躬屈膝給人家做上門女婿?”
梁圓舒在家裏呆了一下午,舉着手機,坐立不安地等電話,最後終于忍不住,撥了號出去,不在服務區?
她拿了幾本琴譜,“咚咚咚”跑下樓,站在玄關換鞋。
“要吃晚飯了,出去幹什麽?”梁敏行揚聲問。
“不吃了,回學校。”她邊換好了鞋,邊急急忙忙出門,卻撞上了剛剛回家的大哥。
梁謹言看了一眼她手裏的琴譜,淡然道:“先吃飯,吃完讓姚叔送你回學校。”
梁圓舒不敢忤逆,只好把鞋換回來,洗手,上桌吃飯。
“聽說你報了‘泰大之星’的比賽?”飯桌上,大哥不經意地問起。
梁圓舒訝然:“你怎麽知道?”怎麽什麽都逃不過大哥的手掌心?
“瑞福年年都有贊助。”大哥回答了她的問題,反問她,“為什麽?”
梁圓舒目光閃爍,總不能說是為了跟人搶男人吧。
“什麽為什麽啊,哥,你還不了解我嗎,覺得好玩,就報了呗。”她随口扯了個理由。
“那我——”
梁圓舒打斷他:“哎!哥你可給我打住,想內定我是不是?我告訴你,我跟有些妖豔賤貨不一樣,我可是要憑真本事奪冠的!”
梁謹言沒忍住,笑了出來:“我什麽時候說內定你了?你自我感覺倒挺好。”
梁圓舒被嘲笑了一下,有點下不來臺,臉一紅:“那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跟公關部那邊說一下,多撥一些經費,優化一下舞臺效果,讓你有個好的登臺體驗。”
梁敏行也跟着點頭:“對,然後讓爸媽那天也把時間空出來,像今天這種party都推掉推掉,全家一起去,見證我妹妹是怎麽,嗯——怎麽認清現實的!”
梁圓舒一巴掌揮過去:“呸,打死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行了行了,”梁謹言出言制止兩人繼續胡鬧,“我晚上會跟爸媽說。”
梁圓舒張牙舞爪的動作頓時像被施了定身術,她慢慢轉頭,看向梁謹言:“大……大哥,你沒開玩笑吧,爸媽……也……也去?”
梁謹言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梁圓舒欲哭無淚,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暴打梁敏行洩憤,沒事瞎出什麽馊主意!
梁圓舒回了學校,待司機姚叔叔走後,又從宿舍樓裏溜出來,從後面小道繞到了遲陽的樓下。
她等了一個多小時,身上叮了幾個包,才把遲陽等回來,看到的卻是他和周琳玥并肩走在一起的畫面。
見到她,遲陽沒有太意外。
“補課,還是練球?”
他問話的語氣,像是在快餐店裏問“堂食還是帶走”一樣,滿是公式化的疏離感,對于之前發生的事情,更是絕口不提。
“昨天……”她試着開口,問。
遲陽打斷她:“昨天喝多了,抱歉,讓你照顧我。”
梁圓舒還以為自己能得到一個期待已久的答案,看來是自作多情了。
“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補課可能要停一停,”遲陽像是老師在交代課程安排一樣冷淡,“至于排球,你發球已經考完了,下周考傳球,如果需要搭檔,我安排一個排球隊的朋友陪你考。”
梁圓舒胸膛劇烈起伏了幾次,義憤填膺道:“我的事,就不勞煩您這個大忙人操心了!”
遲陽點點頭:“那最好。”
這一晚之後,說不見,梁圓舒還真就整整一周都沒再見到遲陽。她每天下課,都故意繞到他的宿舍樓下,一次都沒“偶遇”過,他經常去的圖書館、實驗室、食堂,她每次去,都要故意多做停留,而遲陽,就好像真的從她的生活裏徹底消失了一樣。
與他同時消失的,還有周琳玥,她同樣也沒在學校裏再見過周琳玥。
傳球項目考試的時候,裘老師打量了形單影只的她許久,帶着三分幸災樂禍和七分關心,問道:“哎呦,怎麽了?跟小男朋友分手了?”
梁圓舒煩躁地瞪他一眼,一點也不客氣:“我說您啊,要是不這麽八卦,也不至于一把年紀還娶不上媳婦。”
裘老師被噎得無法反駁,黝黑的臉上滿是委屈:“要不是看在遲陽的面子上,我真想再挂你一年。”
“關他什麽事?”梁圓舒拿球拍了兩下,試了試手感。
裘老師對于她全然不知的狀态很震驚:“他加入排球隊,交換條件就是,只要你傳球和發球能通過,今年就算你過,考勤和紀律還有其他各個方面,就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至于你考完試就不用再來上課,也是他提的,不然我怎麽知道你要準備考研?”
“他現在在排球隊訓練嗎?”她想找他問清楚。
“沒有,最近他都請了假。”
“理由呢?”她有種預感,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真相。
“他媽媽生病了。”
排球脫了手,掉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塵土,在陽光下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