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司的幾位高層對于梁圓舒在會議上出現有點驚訝,但也不好說什麽,畢竟她是梁家大小姐。但還有一個人的在場,讓高層頗有微詞。
“關于這個西王爺山的項目——”
“等等,這是高層會議,你只是個連實習期還沒過的學生,你不應該在這出現吧?”高層A打斷周琳玥的話,提出質疑。
梁謹言淡淡道:“我讓她來的。作為周琳玥小姐的實習考核,我讓她負責評估這個項目,重新考察了一次。”
“考察小組已經去過了,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高層A說,“這個項目應該盡快開始,太晚的話趕不上明年夏天流星雨旅游季。”
梁圓舒突然出聲:“我不同意開發西王爺山。”
高層A耐着性子:“大小姐,你不懂公司的業務。我們為了這個項目,投入了很多。”
梁謹言看向周琳玥,身子往後倚坐在皮椅上:“周小姐,你的看法呢?”
“我不看好這個項目。”周琳玥一句話讓亂糟糟的會議室靜了下來。
“周小姐,這個項目完全沒有問題,考察小組的專家也簽了字的,你以為你比專家權威?”高層A毫不留情地質疑。
“我當然不敢跟專家比,但你們的專家只去了一個下午,而我特意留在那邊住了一天,這讓我發現了一件事,我認為對這個項目影響很大。”周琳玥環視在座的高層,毫不畏懼,“西王爺山的水硬度很高,游客突然飲用硬水,會産生水土不服的反應。”
“笑話,你說硬水就硬水嗎?專家也喝了,完全沒有問題,這麽多年那邊也有一些農家院招待游客,并沒有人有什麽水土不服。”高層B對這個口出狂言的年輕人很是不滿。
“當然沒問題,因為招待游客的水——包括你們的專家喝的水都是桶裝純淨水。”周琳玥翻動幻燈片,“這一張就是硬度檢測報告。如果在座各位不相信數據的真實性,也可以找你們信任的人再去取樣重新檢測。現在這樣小規模的人流量,固然可以用純淨水,一旦開發景區,大規模用水,水源的供給一定會捉襟見肘。”
梁謹言對這個結論一點也不驚訝,他抛出一個解決方案:“政府已經有意向在那邊建立水庫和自來水廠。”
周琳玥點頭,按動遙控,出現第二張投影:“在山上造水庫,如何防止汛期潰口造成泥石流是工程要考慮的重要問題,如果不巧處在泥石流高危地帶,為了防患于未然,一定會叫停一切人工開發項目,保證樹木植被的密度。這張圖就是漢邦省、遼西省、吳越省過往類似工程的處理方案。”
“那不一樣,你舉例的些地方,山洪和泥石流高發,西王爺山根本不會有泥石流,我在泰城活了幾十年了,從來沒聽說西王爺山有泥石流。你簡直是杞人憂天。”高層C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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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玥輕笑一聲:“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她又展示另一張圖片,“這是閩侯縣的縣志,西王爺山是閩侯縣的主體,由于過度開發農田,西王爺在1895年曾經發生過泥石流,幾乎全縣覆滅,災後遺民開始退耕還林。我在地質學刊物裏查到,西王爺山位于褶皺帶上,極易發生泥石流。所以你看到的近幾十年沒有泥石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些樹木的功勞。政府興建水庫的時候,一定會考慮到這些原因,到時候為了保護這些樹木,景區開發被叫停,損失的就不是現在這點錢了。”
衆人被反駁得啞口無言,低着頭沒人再說話。
“沒有其他意見了?”梁謹言左右看看,“如果沒意見,我會親自請相關專家按照周小姐說的情況盡快出一份評估報告,在這期間,你們手頭上關于這個項目的工作先停下來。沒別的事的話,散會。”
衆人紛紛散去,梁謹言站起來,扣好西裝外套,回頭看了一眼梁圓舒:“回家。”
梁圓舒被他們的會議內容搞得雲裏霧裏,幻燈播放的環境又有些暗,她腦袋低垂着,像搗蒜一樣,一晃一晃的。被大哥一叫,她才驚醒,剛剛睡意朦胧的時候,她雖然聽不懂大家在說什麽,但她也大概知道了結果。大哥采納了周琳玥有理有據的調查結論,西王爺山項目将會被暫停開發。看了看會議室裏已經沒有了周琳玥的身影,她對大哥扔下一句“等我一會兒”,便跑了出去。
“周琳玥,你等等!”
周琳玥聽到呼喊,轉身:“有事?”
梁圓舒一個沒剎住,差點撞到周琳玥身上。她咽了咽口水,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為了保護生态、保護村民叫停這個項目。”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保護生态、保護村民了?”周琳玥感到不可思議,“我不過是從公司的利益出發,我是向‘錢’看的。”
“就算你不承認。反正我覺得,你并不是我想象中那麽壞,所以除了謝謝,還有——對不起,以前對你有成見。真的很抱歉。”
“神經病。”周琳玥翻了翻白眼,“你別誤會了,我确實有私心,但不是什麽保護生态,我是看不慣那個王大軍,他跟他爸惡意收購其他人的土地房産,想在景區開發時坐地起價,大賺一筆,我就是要讓他血本無歸。”
“能走了嗎?”梁謹言站在梁圓舒身後,淡淡地問。
“額……好。”梁圓舒轉身要走,又回頭,甜甜地笑着,“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要謝謝你。”
梁謹言随着妹妹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對周琳玥下達命令:“這個項目如果取消,前期幾千萬的投入就得付之東流,我要你替我想一個解決方案,盡量把損失降到最小。”
這樣不可能的任務砸到頭上,周琳玥眉頭不皺一下,喜怒無波地答道:“好。”
回去的路上,梁圓舒還沒從剛剛的興奮情緒裏走出來,坐在副駕駛座上,叽叽喳喳的。
“哥,你覺得我考研怎麽樣?”
梁謹言應道:“你是想走搞研究這條路,當然要念下去。”
梁圓舒贊同地點頭:“那——給我錢。”
梁謹言以為她要買衣服和化妝品,于是下巴一揚,指向車後座的外套:“錢包裏拿。”
“卡也可以用嗎?”梁圓舒從他錢包裏抽出一張黑卡。
“你到底要買什麽?”梁謹言皺眉。
“房子啊。”梁圓舒答得理所當然,“要考研,當然要去學校附近住了,我看好多考研的前輩都是在學校旁邊小區租房的。”
“有必要嗎?家裏隔音很好,就是開party也吵不到你。”
“不一樣的,人家要的是那種學習氣氛嘛。”梁圓舒一本正經的,“而且能得到很多專業的指導。”
梁謹言挑眉,思維異常敏銳:“老師都放假了,誰給你指導?”
“嗯……就圖書館啊,查閱資料方便,還有很多考研的同學,都……都可以一起探讨互相指導的。”
梁謹言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從來不做沒有回報的投資,房子可以買,但你要交租金。”
“租……租金?”梁圓舒覺得他在開玩笑,“哥,那還不是你的錢,左口袋進右口袋的事兒。”
“我有時候就喜歡把左口袋的錢拿出來放右口袋,這也是一種樂趣。”梁謹言不為所動,做起決定來斬釘截鐵,“我不管你打的什麽算盤,我允許你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既然你說要考研,我的要求很簡單,把研究生考下來。考上了,房子過戶給你,租金不收,考不上,這段時間的租金全部給我補上,一分不能少。”
“天哪!”梁圓舒哀嚎,“跟我算得這麽清,你是不是我親哥啊!”
梁謹言目光一凜,淡淡道:“就因為是你親哥,我才不能任由你胡作非為。我提醒你,你最近惹了不少麻煩,我都沒跟爸媽告狀,你收斂一點。”
梁圓舒突然想起之前遲陽生日那天打了朱立平的社會青年,好像從那之後再也沒來找過茬,就連吳凱都安靜了許多,她問道:“哥,上次打我朋友的那幾個流氓,是你幫我搞定的嗎?”
“不然還能是聖誕老人?”梁謹言連開玩笑也冷冷的。
“哥,你是不是動用了你‘道上’的勢力,把他們扔海裏喂魚了?”電視裏都這麽演的。
梁謹言懶得跟她貧:“沒那麽複雜,那些人個個都不幹淨,搜集點罪證捅給警方,自然有人會做事。”
“呦,我哥還是正義的好市民呢。”梁圓舒小心翼翼地拍着馬屁,偷看他的表情,見他臉上似乎有了淡淡的笑容,撒嬌道,“正義的哥哥,你看這個租金的事,能不能就——”
“唉。”梁謹言把車子開進車庫,無奈地嘆氣,“兄妹一場。”
“就是就是!”梁圓舒狂點頭,像個小狗,眼裏閃着期待火腿腸的光。
“就給你打個八折吧。”梁謹言說完,長腿一邁,下了車。
“哎——哥,哥你聽我說——”
梁圓舒使盡渾身解數,大哥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站在原地,表情沮喪。
“明天找律師跟你詳談。”
風裏飄來這麽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有沒有很長?快來誇我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