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不是魔鬼
“繼續說，我讓你繼續說。”簡銳坐在一個男人的對面，用嘶啞的聲音說。
“說，怎麽說啊。”男人縮了縮脖子，“我當時真沒想怎麽着她們倆，我就比她們大兩歲。就想和她們逗着玩，順便搞些零花，上面催錢也催的緊。誰想到那群警察比我們還王八啊。” “逗着玩，你逗着玩差點搞出人命來。”張琦拍了一下桌子。
“張琦，你先出去吧。”簡銳疲憊地看了張琦一眼，張琦又狠狠給了對面的人一記眼刀才離開。
“二公子，你還要接着聽啊？”男人有些為難。
“只要你記得。”簡銳冷冷的說。
“記得，肯定記得。一輩子都忘不了。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當時的眼神，太心疼了，我看了都心疼。但是你知道吧，這女孩吧，她眼神越惹人憐，男人就越想糟踐。”男人頓了一下，“lj吧，這肯定屬于lj，每一個人還不知玩了一次。我後來都沒敢看了，真的，她全身都是傷。但周曉一沒怎麽哭，就開始哭了一會兒，後來就沒聲了。我當時以為她死了，後來才知道，她就是聽不見了。那幫警察太王八了，做了就做了，最後還把屎盆子都扣在我們腦袋上。”
簡銳沒有說話轉身走了，他知道再多待一秒，他可能就要上前把對面的男人掐死了。
下午，簡銳看到了和他一樣眼神渾濁的秦勉。
“我都知道了。”簡銳看着風塵仆仆的秦勉說，
“你不知道。”秦勉皺了一下眉頭，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在金香穗的地方找到了什麽，你不知道為什麽金香穗後來會加入達派，你不知道一一的父母是因為什麽出的車禍。”簡銳一怔，雙手握住秦勉的肩膀，“你說清楚。”
“我來，想确認當年警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我寧願這些事是黑幫做的。”秦勉揉了揉眼睛，“金香穗留着照片，出事以前的照片，出事以後的照片。一一失憶以後，警方和達派的人都不斷試探她，警方怕事情敗露，達派則是為了繼續讓她為黑幫工作。一一受了很大的刺激，幾乎每天都在打鎮定劑。金香穗看到這些更加痛苦，她覺得是自己害了一一，所以她答應達派替他們工作。同時，一一的父母帶她離開了婁城。但在離開以前他們已經聽說警方的不齒行為，決心一定要上訴。所以他們一邊給一一轉學治療，一邊搜集這些警員的黑資料。就是因為這樣，她父母才會死于車禍。”秦勉一字一頓地說。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簡銳放開拉住秦勉的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金香穗喜歡寫日記，也喜歡做剪報。這些東西，幾乎有跡可循，這兩天調查科的同事都在核查這些資料。”秦勉忽然捂着自己的臉，“二哥，我後悔了，我後悔查這個案子。”
“秦勉，我們回去吧。”簡銳拍了拍秦勉的肩膀，看着天上的星星說，眼裏的淚似乎已經流幹。
簡銳、秦勉，和小安一起回了太京。張琦和大方暫且留在婁城，繼續搜集證據，準備制裁八年前涉案的三個警員。
“二哥，我沒臉再見一一，替我和她說對不起，雖然她已經不記得了。”秦勉下了車，腫着眼睛對簡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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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別讓你大哥擔心。”簡銳想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話。簡銳的心裏又何嘗好受，象征着正義和邪惡的兩股力量，竟然聯合起來，一起摧毀了兩個花季少女的希望和生活。而真相，卻被深深地埋葬在地底之下。無人問津，無人申訴。
“金香穗，你現在有一個機會，看你願不願意和警方合作，轉做污點證人。”重案組的隊長譚傑，對面前這個低着頭，劉海遮住了半張臉的女孩說。金香穗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只是保持着沉默。事實上，自從進了警局，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金香穗，你現在的沉默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已經通過你的DNA和指紋，确認了你與日前發生的多起兇殺案有關，如果你能提供你們組織的更多信息和線索，并指證有關犯罪人員，我們可以申請為你減刑。”譚傑放慢了自己的語速，并特意将自己的聲音放得更加柔和一些。他已經知道了金香穗和周曉一的遭遇，因此對她們都抱有了一定的同情心。
“小穗啊。”譚傑試着用當年周曉一叫她的語氣，與她說話，企圖拉進他們之間的關系。金香穗的身子果然微微顫抖了一下。“其實，你和周曉一八年前發生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對此，我代表警方對你們表示抱歉。”譚傑皺了一下眉，終于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金香穗忽然擡頭了，她有一雙和周曉一一樣清澈發亮的眸子，在灰暗的審訊室裏，顯得更加的明亮，她的嘴唇微微張開，
“你們毀了一一。”她一邊低聲說一邊用眼睛盯了一會對面的譚傑，然後又把頭埋進了胸前。“我知道，你和周曉一是非常好的朋友。你難道不想再堂堂正正地見到她嗎？”譚傑從文件袋裏摸出一張周曉一的照片，放在桌案上。金香穗用餘光偷偷地掃了過來。
“一一已經不記得我了，”金香穗的眼淚順着面頰淌下來，手指摸到照片上，然後又快速的彈了回來，“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甚至還染了一一的血。我不需要被原諒。”
“譚隊，秦隊回來了。”外面的警員告訴譚傑，秦勉已經從婁城回來，并确認了相關的信息。“讓小秦和她談一談。不管結果如何，也要緊緊跟住金香穗這條線。”譚傑從審訊室出來後，和身邊的警員說。
因為其他的涉案人員和殺手全部都已經死亡！有自殺的，也有在運往警局路上發生交通事故死亡的。這些死亡事件的線索被銷毀得十分幹淨，在短時間內很難有突破口。想抓住達派的把柄，只能從金香穗入手。
“小秦。”譚傑看到一臉憔悴的秦勉，知道周曉一事件的真相對他打擊很大，“周曉一案子的尾巴，我們會跟進的，你放心。”
“謝謝譚隊，我去和金香穗談一談。”秦勉敬了個禮，然後夾着幾本資料走進了審訊室。
“小穗，我是秦勉，周曉一的朋友。你之前跟過一一，應該知道我吧。”秦勉坐直了以後，說了自己的開場白。
金香穗在黑暗中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言語。
“對不起，我看了你的日記，我向你道歉。”秦勉把日記本推到金香穗的面前。面對秦勉的道歉，金香穗似乎有些詫異，她擡起頭看了秦勉一眼，輕輕搖了搖頭。她并不覺得自己也是一個有隐私的人。
“小穗。關于八年前的事情，我還是要向你道歉。雖然我不是婁城的警察，但是警察的身份是一致的。對于我們內部出現的無恥行為，深深給你和一一帶來了無法逆轉的傷害。對不起。我們一定會徹查和嚴懲，同這個案子有關的警務人員，包括幫他們欺上瞞下的人。”秦勉的話說的和譚傑差不多，但金香穗聽得出來，這個男人比剛才的人要真誠很多。于是，她擡起頭望住秦勉，眼裏的淚想決堤了一樣，嘩嘩地流下來。
“小穗，你別哭。你一哭，我就想起一一，你們兩個的眼睛真像。”秦勉忍不住說。
“我們，真的，像嗎？”金香穗突然問，眼裏發出一絲光亮。
“像。”
“不像，一點都不像，”金香穗抹了一把眼淚，“我殺了那麽多人，雖然他們每一個都該死。”
“小穗，你不是魔鬼。那些毀了你們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他們藏起了獠牙，卻吸着人的血。你戴着魔鬼的面具，卻是在艱難的活着。如果不是你，一一又會墜入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你是善良的。”秦勉的聲音發澀，輕輕右手握住了金香穗放在日記本上的手。
金香穗看着秦勉，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這麽多年來，秦勉第一個肯定她選擇的人，也是第一個告訴她，她也是善良的。
“小穗，人的善和惡，不是完全由人們所做的事情所決定的，而是由他們的出發點，和他們是否傷及到無辜的人決定的。”秦勉用自己的左手摸了摸金香穗的頭。
“秦警官，”金香穗擡起頭，眼裏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你喜歡一一嗎？”
秦勉的身子一僵，沒想到金香穗會問這個問題。秦勉身邊的記錄員，也是筆觸一頓。
“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秦勉幫金香穗擦了擦眼淚。
“我只是想，如果一一能找到一個像你一樣的好人，我就放心了。”金香穗喃喃道。
秦勉看一眼牆上的挂鐘，已經過了晚上十點了。他想，他今天和金香穗的溝通還算順利，不能太過急功心切，不如就到此為止。
“小穗，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見。”秦勉笑了一下，拍了拍金香穗的手。金香穗也笑了，這個笑容永遠留在了秦勉的心底，就像是一枚印章，刻下了永恒的紀念。
當天晚上，秦勉走後，金香穗又見了譚傑，答應和警方合作。她說只要警方找借口把她放了，達派一定會找人殺她滅口，警方跟住她，就可以搜集證據，将達派特務殺手組一網打盡。“你們這樣做，金香穗會死的。為什麽事前沒有人和我商量？”秦勉的身後驚出一身冷汗。
“是我的命令。小秦，你這樣會感情用事，對破案沒好處。”譚傑揉了揉太陽穴，“小秦，我放你兩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金香穗的事情，我們會處理。”
“譚隊，我，”秦勉一時語塞。
“小秦，我知道你為了這個案子，花了很多心思。但是我們作為警察，不能摻雜太多的私人感情進去。這件事調查到現在，不僅牽扯到你的朋友周曉一，而且也牽扯到你大哥的朋友。
“我明白。”秦勉舔了舔嘴唇，轉身走出了警局。
簡銳回到太京，遲了兩天以後才終于約了周曉一，因為他不知道如何編一個适當的謊言，來減輕周曉一的疑心。如果不見面，又更加說明他們有意隐瞞。
“我看到你的信了，我知道你們去婁城了。那是個小地方，不知道你們習不習慣。其實，我也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嗯，大概轉學以後，就沒回去了。”周曉一坐在簡銳面前，想了一下笑着說。簡銳心裏一酸，她根本不記得那個地方曾經毀了她的生活，也不記得那個曾經依賴着她的小女孩。
“我們去查關于金香穗的事，”簡銳頓了一下，“她是你轉學以前的初中同學。
“嗯，這件事情，我聽小秦警官，同我說過了。不過，轉學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了。可能我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或許，如果我見到她，會想起來什麽。”周曉一想了一下說。
“她現在和警方合作，案子可能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她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逃脫警方的追蹤，所以借用了你的個人信息。這些她都承認了。”簡銳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言語間并沒有什麽漏洞。
“那她，現在，好嗎？”周曉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
“她轉做污點證人，警方應該會對她從輕發落。重點是，懲治她身後的那一群吃人的野獸。”簡銳腦海裏又回響着，達派的人陳述犯罪過程的聲音，眼裏不由得隐了一絲怒意。
“簡銳，你沒事吧？”周曉一似乎被簡銳的眼神吓到了，輕聲問。
“沒事。”簡銳趕緊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來掩飾自己緊張的情緒。周曉一看得出簡銳的古怪，但又說不上是哪裏的問題，于是只得轉移話題。
“簡銳，為什麽小秦警官，沒有和你一起？你們不是一起去查案的？”
“嗯，秦勉在警局，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不太方便。”簡銳沒有直視周曉一的眼睛，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扯了謊。他今天早上已經聽說，為了避嫌，秦勉被警方停職，回家放假去了。“一一，我找你，除了婁城的事情外，還想請你參加我下個月的新品發布會。”
“‘維納斯之美’？”周曉一反應過來，她轉了轉手裏的茶杯，還是搖了搖頭。“簡銳，你很好。我也很高興，是你的朋友。但是，我想，我的身份還是不太合适。不過，你放心，我會一直關注你的發布會的。”周曉一擡起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簡銳。
“一一，我不會勉強你的。”簡銳的嘴角帶起一個微笑。
秦異一家人從日本度假回來，周曉一又在畫室見到了秦亞麟。
“小麟，你回來了。日本好玩嗎？”周曉一一邊幫秦亞麟洗調色盤一邊問。
“好玩，跟着爸爸媽媽，和兩個哥哥，到哪兒都好玩。”秦亞麟的眼睛眯着笑起來，清秀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小姑娘。
“一一姐，我還給你帶了禮物，一會下課的時候拿給你。”秦亞麟眨着眼睛沖周曉一抛了個媚眼。周曉一搖了搖頭，這孩子還沒有六歲，就已經招人到這種地步，長大了那還了得。家境好，長得漂亮，會哄人開心。“一一姐，其實，我挺想你和我一起回家的，但是。”
“嗯？”周曉一幫秦亞麟收好書包，等着他的後半句話。
“但是最近小叔經常來我們家，好像還特意躲着你。所以，媽媽說盡量不要把你拉回家，免得見面尴尬。”秦亞麟吐了吐舌頭說。
周曉一愣了一下，秦勉躲着自己？難道還是因為案子的事？但是照簡銳的說法，這件事不是同自己沒關系了嗎？
“既然這樣，姐姐今天就不陪你回家了。”周曉一幫秦亞麟背好書包，已經看到秦家的司機把車子停到馬路的一邊，于是她催磨磨蹭蹭的秦亞麟上了車。秦亞麟打開車的前門，從前座上抱出一個半米寬，半米高的禮盒。
“一一姐，我買了個大的冰雪球送給你。下雪的時候可好看了！”
“謝謝小麟，快回家吧。”周曉一接過盒子，摸了摸秦亞麟的頭。
周曉一抱着禮盒一路走回學校宿舍，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給簡銳或者秦勉打電話，問一問他們是不是究竟有什麽事情瞞住自己，又不知從何問起。這兩個人對自己都是真心實意，又會隐瞞自己什麽事呢？
簡銳的新品發布會日益臨近，而警方和金香穗的線索卻似乎沒了音信。秦勉雖然擔心金香穗，但沒有上級的同意，他同樣無法獲取有效的信息。只能自己在可疑的地方徘徊和尋找，他希望在達派動手之前找到金香穗，保住她的性命。在這樣的尋找中，秦勉試圖減輕自己對周曉一和金香穗的負罪感。
周曉一從網絡上和同學們的議論中得知，媒體正在大張旗鼓地尋找簡銳“維納斯之美”的原型，而自己當天和簡銳一起出席舞會的照片也被放在了網絡上，甚至登上了娛樂報紙的頭條。周曉一一天之中，要向很多人解釋很多次，她不是簡銳的女朋友，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然而，突然從某一天起，不再有人問周曉一這個問題。但周曉一并不感到輕松，因為她發覺，同學和朋友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不同了。
“一一，你在哪兒？”整整兩個星期沒有接過她電話的秦勉突然來電話，周曉一的潛意識告訴她，一定發生什麽事了。
“秦勉，你們到底什麽事瞞我。”周曉一一字一頓地說，秦勉在電話那頭手心浸出一層汗水。“一一，不要看電腦！”秦勉竭盡全力終于握緊電話話筒說了一句話。但是此時，周曉一早已因屏幕上呈現出的畫面而驚呆了！秦勉只聽到玻璃杯砸在地上的聲音，然後，什麽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日系列是最早寫的，這個故事我很喜歡，但是文筆确實爛的有點吓人了。快速放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