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往 她根本不想再見他……
方铎捏了捏眉心，他早就聽聞這個宿子昂嚣張跋扈，圈裏圈外都橫出了名。
對待這種蠻不講理的人，是沒辦法溝通的。
方铎也沒理他，轉身上了車，将自己的車，開到了自家的車庫。
宿子昂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等确認方铎應該不會再回來之後，他才走。
而董千亦，自打回到家裏之後，便将自己埋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換了衣服，去洗漱間卸妝。
董千亦穿進這本書中的世界，已經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月裏，她一直在研究原主的記憶，原主的人際關系，以及原書的劇情。
她本以為，只要将自己完全融入進這個世界裏，上輩子那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慢慢淡忘，直到消失。
可今日方铎的出現，讓她突然明白，原來上輩子的一切，還會關聯到這個世界。
不，他不是方铎。
他叫陳向铎。
上輩子董千亦認識陳向铎的時候，他還只是個邊緣小編劇。
她當時出演的那部劇殺青了之後，剛好看到陳向铎向他們導演推薦他當時的劇本。
導演對他的劇本倒是有一點興趣，因為董千亦知道，如果一點興趣都沒有的話，導演一定會讓陳向铎滾蛋，而不是坐在辦公室裏跟陳向铎廢話。
導演用的是一貫的壓價套路，導演先将陳向铎的作品貶得一文不值，之後又說自己看中那劇本中的某一條亮點，可以考慮，暫時買下那劇本的版權。
陳向铎是個驕傲的人，他受不了那樣的羞辱，拿起他的劇本，摔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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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千亦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他，他看到他在石階上落寞地坐着，一臉頹喪，她便有些心疼地給他遞了一瓶水。
再後來，陳向铎經常約董千亦出來，他還會把他自己的劇本拿給她看。
他寫得真的很精彩，情節不落俗套，題材也十分新穎。與當下那些爛片，爛電視劇完全不同。
董千亦當時想，這樣的劇本，若有一個伯樂賞識他，他一定會大火的。
當時的董千亦真的很欣賞他，她覺得他的眼裏有光，有夢想，是個願意為夢想而努力奮鬥的人。
後來，他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陳向铎說他無父無母，渾身上下窮得響叮當，董千亦不忍他留宿街頭，便把自己租的小公寓重新收拾了一下，把客廳的沙發讓出來給他住。
當時的董千亦，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接下來會面臨什麽樣的困難。
陳向铎開始每天跟她吐槽編劇界到底有多黑，有很多編劇，寫出來了好作品，可最後卻連署名權都沒有。
那之後，陳向铎開始轉戰網絡小說。
他簽約了某個文學平臺，開始日夜颠倒的碼字。
碼字期間，他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來源。然而他卻一直讓董千亦再等等，他說等他的書開始收費了，他就能掙到錢了。
他還給董千亦舉了很多網絡小說作家一舉成名的例子，他說有個叫甩餅阿三的作者，登上了網絡作家富豪榜。他還說，那個大神作者就只靠一部作品，便掙得盆滿缽滿。
他還說，就算是他入了網絡小說寫作這一行，掙不到甩餅阿三那些錢，可他簽約的網站，上了銷售榜的作者，有些日銷售就能達到六位數。
當時的陳向铎把網文圈說的太過于美好，以至于董千亦都誤認為網文界是個遍地是金子，簽約就能撿錢的地方。
可是，陳向铎剛入行便遭受到了打擊。他的新書上架收費之後，首日訂閱費用沒超過十塊錢。
陳向铎自己也不相信面前的事實，他明明覺得，自己寫的東西，絕對會大爆特爆，偏偏讀者根本不買賬。
當時，一連三個月，陳向铎那點微薄的稿費，都不夠交水電費。
董千亦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她甚至不忍告訴他，下個季度的房租，她都快要交不起了。
然而，董千亦最後還是決定自己默默一個人承受這些。她告訴陳向铎，她認為他是一個有才華的人，她相信，他将來一定會火的。
這話說出來，董千亦自己都不信。可是她想，她既然喜歡他，她便要支持他，做個站在他背後的，懂事的女人。
就這樣，董千亦加大了工作量。沒有戲接的時候，她連特約和群演都接。
她甚至還報名了許多綜藝，因為她在某部豆瓣評分還算不低的網劇裏演過反派，各大綜藝節目見她要價不高，便也讓她去參加，做嘉賓。
她給各種選秀平臺做托，跟內定的冠軍PK，然後在惜敗給內定冠軍，最後還要在鏡頭前假哭，說自己輸得心服口服。
當然，錄制那種選秀節目，還算是好的。有些綜藝，她還要為了節目效果，徒手劈磚，為了表現自己的勇敢，當衆喝辣椒水，并且要裝得面不改色。
她經常連軸轉，最辛苦的時候，連大姨媽都不準。
而陳向铎那一邊，寫網文足足半年了，每日筆耕不辍，日更最低六千字，半年寫了一百多萬字，最後卻只拿到了網站的全勤獎，算上他的訂閱費，最後只賺到了四千塊錢。
陳向铎狀态好的時候，會告訴董千亦，他下本書就能火。
狀态不好的時候，他就默默坐在陽臺上喝酒，然後一邊喝，一邊跟董千亦吐槽網文界到底有多黑暗。
他說，大部分讀者一到收費章節就去度娘上搜盜版。他還說，他簽約的這家大鵝文學，高層特別黑，高層自己主動做了一家盜文網站，幾乎是正版網站剛一發文，盜版那邊便能捕捉到。
更可怕的時候，有些作者，放入存稿箱還未發送的文，竟然也被捕捉到了盜文網站。
不僅如此，他還說自己的文雖然很垃圾，可他依然沒有版權。大鵝文學跟他簽約的時候，他只顧着興奮，完全沒有注意到，甲方大鵝文學，拿走了他這部作品的永久版權。
當然，永久這個詞用的還不夠準确。大鵝的合同條款上寫的是，死後五十年，版權皆歸甲方大鵝文學。
陳向铎還吐槽，大鵝文學的內部特別混亂，好多作者為了得到一個推薦位，會親自去S市給編輯送禮。
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大鵝文學吞訂閱、吞渠道費，包庇抄襲作者，編輯私下縱容作者刷成績，網站故意開通月票榜鼓勵土豪作者刷進年會等等黑幕。
董千亦最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勸他看開一些。後來，董千亦又說，她喜歡在綠JJ上看書，想讓陳向铎去綠JJ上發文。
然而陳向铎搖了搖頭，他說董千亦不懂，綠JJ是女性小說閱讀基地，不适合他去。
董千亦聽他抱怨多了，便也累了。她留他一個人在陽臺靜一靜，自己則是回房睡覺了。
她平時工作太辛苦了，她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他，董千亦有一段時間，甚至一度都在想，她到底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陳向铎突然跟她求婚了。
董千亦揚起一絲苦笑：“就咱們現在這個生活狀态，沒車沒房，每個月房租都成問題，咱們兩個拿什麽結婚？”
陳向铎突然開始跟她說他家裏的情況，他是個富二代，家裏在全國各處基本上都有房産。他甚至打開窗簾，告訴董千亦，現在她能看到的那最大的一棟寫字樓，和旁邊的大型商場，也是他們家的産業。
董千亦沒有說話，也沒有答應他。
她甚至根本就沒有那種傍上了富豪的喜悅。雖然朋友都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可她依然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董千亦因此跟陳向铎冷戰了一段時間，可等她從劇組出來，卻看到了他正在高級餐廳裏，與另外一個女人談笑風生。
董千亦給他打電話，問他，那個女人是誰。
陳向铎這一次并沒有撒謊，他說那是他媽媽看上的女人，想要讓他試圖跟那個女人好好交往一下。那個女人的媽媽是陳向铎媽媽的好朋友，他拗不過，也覺得不能沒有禮貌，便陪着她吃了頓飯。
“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你不是應該馬上拒絕嗎？”董千亦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陳向铎企圖跟董千亦解釋，他就是想找個機會跟那女人說清楚。
他當晚解釋了很多，董千亦半信半疑。沒有辦法，因為他之前有過前科，董千亦已經做不到完全信任他了。
最終導致分手的，還有陳向铎的母親約董千亦出來見面。
陳向铎的媽媽問她，要多少錢才能離開她的兒子。
董千亦都要被氣笑了，她壓根也沒想過，這種古早狗血劇情，能出現在她的身上。
想當年，她在劇組跟小姐妹開玩笑的時候，還說，若是真有那種豪門貴婦甩她錢讓她離開，她一定獅子大張口，拿完錢趕緊去嗨。
可是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董千亦的內心是極度崩潰的。
陳向铎的媽媽還說了許多帶有侮辱性質的詞彙，比如讓董千亦照照鏡子之類的，還說她想圖他們家的錢。
董千亦冷嗤一聲，這口氣要是當時不立刻發出去，她實在覺得太憋屈了。
她當時拉開了椅子，站了起來，當着餐廳所有客人的面，開始控訴她和陳向铎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陳向铎花了她多少錢，而她為了養活兩個人，又接了多少綜藝，喝了多少辣椒水。
“勞煩您回去告訴您的兒子，我現在就同他分手。您也不用拿錢侮辱我，我也不多要您一分錢。讓他把這段時間，在我那的房租和生活費結清之後，我們江湖不見。”
董千亦說着說着，就嗆出了眼淚，餐廳的人紛紛出來安慰她。而陳向铎的媽媽，也因為被餐廳的客人攻擊，倉皇逃離。
本以為，這件事，和這段感情都可以到此為止。
可偏偏，那天餐廳裏發生的故事，被人錄制了小視頻，發到了微博。
董千亦好歹也是個十八線，有人認出了她，并紛紛為她抱不平。
當事情已經發酵到熱搜的時候，自然就有很多說話難聽的網友，對陳向铎的媽媽進行了人身攻擊。
而陳向铎的媽媽經受不住網絡暴力，氣得當日就進了急診。
陳向铎在分手後，給董千亦打得第一通電話就是在責問她。
而他并不知道，董千亦就在那個時候出了車禍，她好不容易按了接聽鍵，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聽到的都是他滿滿的責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