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幕還未降臨, 三人在馬上,急速奔往西域都護府內城。內城中,此刻有蕭沉影、陳魯、駐守将士, 以及五萬鎮西軍集結。而蕭駱北馬不停蹄,直接沖往內城的厚重鐵門。
他在門口勒馬, 高聲下令:“都護府守衛,立刻給朕開門!”
慕晚舟和陸逐川也在他身後停下了馬。
都護府守衛怒道:“哪裏來的瘋子?!不要命了嗎?!竟敢冒充聖上!聖上此刻就在內城之中,與鎮西王在一起!”
蕭駱北從懷中取出鎮西軍虎符:“鎮西軍虎符在此,真龍也在此, 還不聽令?!”
十數名守衛一下糊塗了, 紛紛交頭接耳,搞不清楚怎麽回事。
有人動搖:“難道真的是聖上?”
也有人質疑:“但不是說,虎符被慕晚舟和陸逐川那兩個叛徒盜走了嗎?!”
陸逐川沒有耐心,飛身上前,如雷霆般出掌,将士兵們噼裏啪啦打倒了一地, 又一掌推開了鐵門。
三人策馬入城, 陸逐川向慕晚舟微微側目:“晚舟,走了。”
“嗯。”慕晚舟點點頭, 又轉頭對蕭駱北說:“阿北, 我走了。”
“去吧。”蕭駱北心裏萬般不舍, 酸澀不堪,也許,這真的會是他見慕晚舟的最後一眼。
慕晚舟靜默了一會, 突然說:“我等你。”
“什麽?”蕭駱北顫聲道。
“帶我坐那只大船。”慕晚舟淡淡一笑,調轉馬頭,與陸逐川往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蕭駱北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遠去、遠去, 欣喜在胸中湧動,更驅動了他全身的戰意,如同潮水般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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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策馬沖入內城議事廳,厲聲怒吼道:“叛将陳魯何在?!速速出來受死!”
陳魯正坐在主位上與一幹将領議事,突然見到蕭駱北策馬沖入,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一把推了案幾起身,戰戰兢兢的道:“聖……聖上?”
蕭駱北揮袖一指陳魯:“衆将聽令,大膽陳魯,竟敢謀逆作亂、自立為王!真龍在此,還不替朕速速拿下逆賊!”
周圍的将士聽了,紛紛起身,一臉疑惑——他們是真的疑惑。雖然其中部分人并不贊成陳魯自立為王,但軍令如山,作為下屬也只能服從。并且,他們聽說聖上人也在西域都護府內,對陳魯封王之事是默認的,如今突然見到蕭駱北殺入,都陷入了迷惑。
陳魯強作鎮定,冷哼一聲呵道:“大膽狂徒,竟敢冒充聖上!我乃聖上親封的鎮西王,聖上對于西域版圖以及景朝與西域十二國的關系,與從前有不同的想法。你是哪裏來的冒牌貨,膽敢自稱真龍?!”
一邊說一邊跟旁邊的傳令兵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找蕭沉影。
他心中牢記,蕭沉影曾跟他說過,任何時候只要一口咬定自己的一切決策都是得到聖上默認的,其他的事不必自己擔心。
蕭駱北冷笑道:“怎麽?這麽快便急着要去搬出那個假皇帝來繼續頂替朕?!”
衆将士聽了,更是疑惑叢生,舉着劍,不知該對着蕭駱北好,還是陳魯好。
陳魯見衆人起疑,心知不能再拖,拍案下令道:
“都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拿下這個無恥狂徒?!”
蕭駱北一手抽出了龍紋金錯刀,在空中發出一聲清澈的嘯聲。他雙目燃燒着烈焰般的銳光,一字一字,刺入人的心魂:
“找死!朕倒要看看,誰敢?!”
他周身散發出帝王特有的強大氣場和無比尊貴又暴戾的氣息,震懾了所有人。在場将士都感到一股泰山壓頂般的重壓,劈頭蓋臉的覆蓋而來,一時之間竟動彈不得。
蕭駱北反手将錯刀輕輕一揮,割開了自己左肩的衣衫。淩亂的布料滑落到地上,他左肩上那華麗又精致的鳳凰紋身便整個的暴露了出來。
他冷冰冰的打量着在場的各位将士,語氣中的殺氣毫不加掩飾:
“朕十五歲那年,便在肩上紋上了這鳳凰圖案。自那以後,鳳凰才子的運勢便從未離開過朕,一路與朕的真龍之氣交相輝映,助朕得到天下!爾等見到此圖,還不立刻跪下?!難不成那冒牌貨的身上,也能有一模一樣的紋身?!”
蕭駱北為鳳月華紋身一事,景朝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戰場上,也有不少将士曾親眼目睹過聖上的紋身,如今一見那細致華麗的紋路,甚至帶着鑲金片的點綴和裝飾,不少将士都失聲喊了出來:
“這是聖上的紋身不錯!我有親眼見過!”
“這樣華貴精致的紋身,不可能做假……”
許多人紛紛回頭盯住了陳魯。
陳魯心叫不好,焦急萬分:影大人怎麽還不來?!我這頂不住了啊!
·
西域都護府內城主殿居室內。
蕭沉影帶着半張銀質面具,遮住了他左邊毀去的容貌。他的右半邊臉,依然俊秀而清雅,只是莫名的帶了股邪氣。他正将那傀儡皇帝一把提起來,放到寬大的椅中,突然感到空氣微微流動。
他猛的轉頭,眼中燃起複雜又興奮的光,嗓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
“晚舟……”
慕晚舟清麗絕倫的身影就在門口,背着光,蕭沉影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
“殿下,我來了。”他輕聲說,聲音清澈得像是幽遠山中最純淨、最幽深的湖水。
蕭沉影上前一步,用力将他拉到身邊,一把摟住了他的纖纖細腰。
“晚舟……晚舟……你終于肯來我身邊了……”他瘋狂的目光在慕晚舟臉上打量,忽然微微變色:
“你……恢複本來的容貌了?”
“對。”慕晚舟極細的眯了眯眼,目不轉睛的注視着蕭沉影臉上的一切細致表情,“殿下不是說,我本來的樣子誰也比不上麽?殿下不喜歡?”
“不!不!”蕭沉影欣喜若狂,“我喜歡!我本就厭惡你頂着別人的臉,再跟他人做那些肮髒不堪的事……現在你變回來了,我很高興。晚舟,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慕晚舟聲音有一股奇特的語氣,“殿下真的覺得,我們還能重新開始?”
“能的……能的……”蕭沉影一把捏了他後腦勺,近乎失控的急急說道,“晚舟,我此前并不是真的要對你下殺手,我是被逼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要除去皇兄才可以安心,你明白嗎?!”
“那……”慕晚舟緩緩開口道,“說我肮髒、惡心,也不是殿下的本意了?”
蕭沉影微一遲疑,又點頭道:“是,那是因為我看見你與皇兄翻雲覆雨,一時失言,你……你別怪我,晚舟!我真後悔、後悔當年沒有先得到你,才讓皇兄霸占了你。你是我的!你明明是我的!”
他瘋了般的捏緊了慕晚舟的肩,失控的埋頭下來想要吻他,卻被慕晚舟冰涼的手指擋住了唇。
與此同時,黑暗中有一只手,牢牢的捉住了他的左手腕,将他拉離慕晚舟。
“逐川?!”蕭沉影反手一揮,與陸逐川對了一掌。兩人都往後退了數尺。
陸逐川輕快的收掌,将慕晚舟護在懷裏,遠遠的與蕭沉影拉開了距離。
“晚舟!你這是什麽意思!!?”蕭沉影眼中的光變得兇狠而陰冷。
慕晚舟幽幽開口:“我今日來,不是來與殿下敘舊的,我是想問殿下一些問題,做個了斷。”
“了斷?!”蕭沉影沉聲道。
“是,”慕晚舟似是三分倦意、七分悠然的擡了擡眼皮,“第一件事,我想問,殿下既然五年前沒有在大火中喪生,為什麽不設法讓我知道?”
蕭沉影略一遲疑,正要開口,慕晚舟懶懶擡手:
“殿下莫要再說是因為容貌毀掉、不能見我。即使不能見面,一封書信報平安總是可以的。”
“……”蕭沉影眉頭擰緊,“晚舟,你是在質問我?!”
“不是,”慕晚舟輕笑道,“我就是想知道,殿下到底是怎麽想的。”
“……”蕭沉影沒有答話,冷冷盯住了慕晚舟。
“殿下不願回答是嗎?”慕晚舟似乎早有預料,“那麽,下一個問題,殿下此前在天銀山中,為何要阻止逐川殺死李德田安插在宋将軍身邊的人?”
蕭沉影傲然揚了揚下巴,還是沒有答話。
慕晚舟道:“殿下還是不願回答嗎?我來替殿下回答吧。當時,殿下是不願讓李德田失勢,然後阿北獨攬大權吧?你希望他與李德田就這樣內鬥下去,傷筋動骨兩敗俱傷之後,你再出手坐收漁利,是不是?”
蕭沉影臉色徹底變了,狠意中帶了幾絲興奮:
“晚舟,你永遠都是這樣,猜得到我的心思,讓我又意外又驚喜。最初我就知道,你去皇兄的身邊,應當是為了我。但是你動作太慢了!你明明有一萬次動手的機會,為什麽要把事情搞得那麽複雜,還要助他得到實權?!”
“複雜……”慕晚舟自嘲的輕笑了一聲,眸中那抹冷色越發濃了,“是啊,在殿下眼裏,我做的一切都沒有必要,直接一刀殺了阿北便好了,是不是?”
蕭沉影笑道:“是,晚舟,我實在不懂,你為何要助他,還要他愛上你。我時常都覺得,你是不是、是不是對他動了真心,忘了我了……”
“呵……”慕晚舟捂住了胸口,唇角微微上揚,發出了苦澀的笑聲。
自己為他拼盡一切所做的,在他眼裏不過是毫無必要的累贅。他永遠都不懂得他對自己來說曾經有多麽的重要和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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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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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晚舟跟蕭四的了斷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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