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舒清風選的眼鏡店店面很大,光是從店鋪開在商業街繁華地帶這一點就可以看出,裏面的眼睛一定價格不菲,不過裏面客人不少,他們進去後,發現幾個店員都在招呼客人,店主是個打扮得像孔雀一樣的花衣男,正在跟人講電話,看到舒清風,飛快挂了電話,跑過來跟他們打招呼。
蕭鹞看孔雀男對舒清風的熟絡态度,就知道舒清風是這裏的常客,很快孔雀男的注意力轉到了他身上,問舒清風,「這位是……」
「朋友,他很照顧我的,下次他來光顧,記得給打五折。」
謝謝,以他的視力,暫時還用不到,如果這家店不倒的話,三十年後他配老花鏡也許會來光顧。
蕭鹞很鄙夷舒清風的信口開河,認識不到四十八小時就說是朋友,也太輕賤朋友這個詞了,不過臉上卻做出服務性微笑,向孔雀男熱情打招呼,這是服務業的基本要求,蕭鹞在郵輪上做了五年,早把變臉練得出神入化,孔雀男果然被他的微笑迷暈了,拍着心髒哀嚎。
「舒三你太過分了,朋友個個都這麽帥,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孔雀男發表完感嘆後,抓住蕭鹞,很熱心地問:「帥哥貴姓?你也配副眼鏡吧,配一副我免費贈一副怎麽樣……」
蕭鹞額上垂下三條黑線,沒想到男人發起花癡來,比女人還麻煩,正要回絕,舒清風插進來,撥開了在他身上放肆的爪子,說:「好了,我趕時間,先幫我配副眼鏡,我現在什麽都看不清,很難受。」
孔雀男一愣,舒清風趁機抓住他的手,把他帶去店鋪裏面,轉頭對蕭鹞說:「我進去驗光,不會花太久時間的,你随便坐。」
孔雀男安排了女店員來招呼蕭鹞,店面臨街窗前擺了一排圓桌,是專為等待的客人準備的,蕭鹞坐下後,店員又端來點心和熱咖啡,請他慢用。
街道風景不錯,蕭鹞本來覺得品咖啡看風景是不錯的享受,可惜女孩子把飲料端來後,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找各種話題跟他搭讪,還好又有客人來,店裏人手不夠,女生只好去招呼客人,讓他得以享受清靜的時光,舒清風驗光出來,就見蕭鹞坐在桌前品咖啡,手裏折着一張紙條,把它折成風筝的模樣。
「這麽快就收到情書了?」他在蕭鹞旁邊坐下,笑道:「這裏的女生都很熱情的,如果她們煩到了你,跟我說。」
「只是手機號。」
蕭鹞把折好的紙條重新放回盛點心的竹碟裏,跟在郵輪上游客們各種誇張的搭讪相比,女店員算是很含蓄了,所以他做了禮貌的回絕,看看舒清風,精神恢複過來的他顯得英氣了很多,氣息雅致而張揚,這樣的男人才是女生拚命追逐的對象吧。
他好奇地問:「你也被騷擾過?」
「有啊,」舒清風笑吟吟地說:「不過我說自己是同性戀,她們就立刻退卻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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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鹞拚命忍住含在口中的咖啡,才避免了自己的失态,上下狐疑地打量舒清風,這家夥難道不是工作狂嗎?不,就算他不是工作狂,也只會喜歡女人,同性戀者的氣場不一樣,他從舒清風身上嗅不到同類的氣息。
「只是個借口了。」舒清風被蕭鹞的反應逗笑了,體貼地拿過紙巾遞給他,說:「都是朋友的員工,不能說得太絕情,就随便找個借口,這招很靈的,你下次可以試試。」
「我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借口。」
雖然很管用,但作為同性戀的蕭鹞無法認同這種做法,他讨厭有人用性取向做擋箭牌……不,确切地說,他讨厭舒清風這樣做。
舒清風愣了一下,像是奇怪蕭鹞的反應,蕭鹞也覺察到自己的過激,想找個借口掩飾,恰好孔雀男過來,把配好的眼鏡交給舒清風,舒清風忙着試眼鏡,話題說這樣被岔開了。
舒清風很快試好了眼鏡,等他戴着無框眼鏡走回來時,氣質完全變了,如果說之前他給蕭鹞軟糯可欺的感覺的話,那麽現在的他說讓蕭鹞有點望而生畏了,由鏡片折射出的眼神多了份淩厲,還有屬于精英一族的自信,蕭鹞看得有些心虛。
「不好嗎?」
誤會了蕭鹞的反應,舒清風皺皺眉,想拿下眼鏡,蕭鹞急忙阻止他,說:「不,很好,很配你。」
這種精英形象的确很配舒清風的身分,雖然他更喜歡之前那個什麽都看不清,會在無形中依賴自己的人,不過狼就是狼,不能因為他偶爾有小羊羔的氣息,就把他當成羊。
眼鏡配好,舒清風跟孔雀男告辭,孔雀男送他們出門,又很熱情地邀請蕭鹞有時間來玩,蕭鹞微笑着答應了,心裏卻在想,沒事來這玩什麽?這裏是游樂園嗎?
往回走的路上,不知是不是錯覺,蕭鹞總覺得戴上眼鏡的舒清風給他一種很強勢的壓迫感,讓他更想早點甩開這塊牛皮糖,沒話找話問:「你街好像也住長河街,是幾號?我送你回去。」
「欸,這麽快就回去?」舒清風看看表,說:「快中午了,不如吃了飯再回去。」
蕭鹞剛才喝了咖啡,一點都不餓,而且他也不想跟一只黑心狼一起就餐,不過不好直接回絕,便說:「看來你的胃口完全恢複了,我們才吃早餐沒多久,你這麽快就餓了?」
「也沒有,只是都出來了,總要逛一下吧,還是你有急事?」
有,就是希望盡快甩掉身邊這個包袱。
可惜天不從人願,前方道路開始塞車,車輛跑不動了,看到遠處擁擠的人群,舒清風一拍手,說:「我想起來了,這幾天有廟會,反正塞車,不如去看看?」
廟會有什麽好看的,蕭鹞正想找借口回絕,突然想到答應了好友去他家,他總該給未來的寶寶買點東西才對,正好趕上廟會,去看看也不錯。
于是他接受了舒清風的提議,把車停到附近的停車場,兩人順人流步行進去。
每年一度的盛會,寺廟沿街擠滿了人群,攤鋪除了兜售各種吉祥禦守外,還有不少地方小吃,光是進寺就花了很長時間,蕭鹞沒多看寺裏的風光,直接去正殿求平安符,舒清風聽說他是送好友之子的,覺得平安符太普通,建議他選開過光的銀手鏈,那都是孩童戴的墜着鈴铛的小鏈子,鏈子是活扣,他說:「純銀辟邪,而且長度可以調節,母親和寶寶都能戴。」
這句話戳中了蕭鹞的心事,想到好友的願望,他選了兩條,包進禮物袋裏。
買好東西,兩人又順着人流往回走,快到停車場時,蕭鹞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眉頭立刻皺起,又放回口袋,過了很久手機鈴停下了,等他們坐上車後,又響起來,音樂不斷重複着,似乎在跟他進行耐心大比拚。
蕭鹞終于煩了,拿出手機,正要關掉電源,被舒清風搶了過去,跟他搖搖手,示意他別說話,然後按開接聽鍵。
『蕭鹞我知道你在休假,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我剛幫你标下了一艘限量版海盜船模型,警衛說你不在家,我在小區等你,你什麽時候回來?』
嬌滴滴的嗓音,是早上打騷擾電話的麗純,女人一定是為了讨好蕭鹞,特意帶禮物給他,可惜不被接受,舒清風掃了身旁男人一眼,蕭鹞困擾的表情表明他不僅不喜歡這個女人,還很厭煩她的熱情,于是他索性做好人,壓低聲音,惡聲惡氣地說:「打錯電話了!」
『欸?』似乎沒想到會有一個陌生男子聲音傳來,女人愣了一下,問:『這不是蕭鹞先生的手機嗎?號碼是……』
「聽清楚了!這是老子剛買的手機,我警告你,要是再敢打過來,我告你騷擾!」
女人被舒清風的吼聲吓到了,慌張說了聲對不起就立刻挂了電話,舒清風收了線,在按鍵上随意按了幾下,把手機還給蕭鹞,笑道:「解決了,雖然治标不治本,不過短期內相信她不會打這支手機來騷擾你了。」
蕭鹞還保持驚訝狀态看舒清風,原來這個西裝革履的家夥罵起髒話來這麽順溜,他對狼的隐性惡毒又有了深一層的了解,真是個多事的家夥,不過不得不說他幫了自己的忙,問:「她說什麽?」
「說買了限量版的模型船送你,現在在住宅區等你。」舒清風說完,見蕭鹞臉色變了變,本來想啓動油門的手一停,他問:「她不會一直在那裏等你吧?」
會的,他不止一次被那女人堵在小區門口,害得他為了不引人注意,不得不陪她去無聊的shopping,現在連他的休假日期都查到了,真是個超煩又執念深的女人,要是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在船上他就不出手幫忙了。
顧少宣的家跟蕭鹞的家在一條街上,他本來想送舒清風回去後,回家休息一下步行去拜訪的,可是女人守在小區的話,一旦被她碰到,沒幾個小時,他是無法擺脫糾纏的,想想就覺得很可怕。
舒清風看出了他的想法,說:「要不我們再去轉轉吧?」
蕭鹞還沒回答,咕咕聲在旁邊響起,舒清風揉着肚子笑道:「這次我是真餓了。」
「呃,對不起。」
蕭鹞說完才想到他為什麽要說抱歉,是舒清風主動要陪他去逛廟會的,又不是他要求的,不過被舒清風這樣一說,他也覺得有點餓了,寺廟太大,光是一來一回就花了不少時間,舒清風大病初愈,早上又沒吃多少,走了這麽久的路,他沒再次暈倒真是奇跡。
「你身體沒事吧?」
舒清風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責怪他的後知後覺,但狹長鳳目在瞪眼中不經意流淌出風情,苦笑:「除了很餓外,一切都還好,下次可不可以不要等到我餓得頭暈眼花時再喂食?」
「不會有下次的。」蕭鹞小聲嘟嚷。
「什麽?」
舒清風沒聽清,蕭鹞下了車,笑吟吟道:「我說──下次我會記得的。」
兩人就近選了家西餐廳,吃了飯後又點了飲料,中途蕭鹞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發現舒清風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正好省了他費神去想聊天的話題,看舒清風睡得很香,眼睛還搭在鼻梁上,明知他是逛廟會累着了,他還是忍不住說:「吃完就睡,你是豬嗎?」
時間還早,蕭鹞沒去叫他,比起回去被女人糾纏,他寧可與狼共眠,至少這是只養眼的美型狼。
蕭鹞拿出手機,開始玩游戲,夏日午後就這樣在這個偶然選擇的餐館裏靜靜度過。
舒清風睡了很久才醒來,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把眼鏡摘下來,揉着壓痛的鼻梁,在發現蕭鹞的等待後,抱歉地笑笑:「對不起,不小心睡着,讓你久等了。」
腰身在伸展中不經意地展現了它的柔韌,摘下眼鏡的男人少了一份犀利,多了幾分初醒時的慵懶,比蕭鹞收藏的那些G片男主不知要搶眼多少倍,真是個妖孽的家夥,這種人不去拍色情片真屈才,蕭鹞悻悻想着,臉上卻笑得溫和無比。
「沒關系,反正回去也沒事做。」
他叫來服務生要付帳,舒清風急忙攔住他,說:「怎麽好意思總讓你破費,我來就好。」
蕭鹞最不屑這種虛情假意的作戲,就勢順水推舟,把賬單推給了舒清風,似乎沒想到他完全沒跟自己客氣,舒清風一愣,随即就笑了,掏出錢包爽快付了帳。
兩人在餐廳休息了很久,等出來時已是傍晚,蕭鹞開車載舒清風回家,沒想到舒清風跟他住同一區同一條街不說,連門牌號都連在一起,看着自己住的花園小區越來越近,蕭鹞心裏犯嘀咕,黑心狼不會是故意的吧,想賴上自己收留他?
住宅區很快就到了,蕭鹞老遠看到一輛藍色minicooper停在附近,他想都沒想,原本要踩剎車的腳轉到油門上,踩緊,繼續向前奔去。
舒清風順蕭鹞的視線看過去,只模糊看到坐在車裏的長發女子,他啞然失笑,真無法想象女人會一直在這裏等,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很佩服女人的毅力,轉頭看臉露困惑的船長大人,他好奇地問:「她長得好像不是太醜,至于讓你讨厭到這個程度嗎?」
「你不覺得一個每天打很多電話,沒什麽事卻不斷發簡訊的人很煩嗎?」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她。」舒清風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哪怕一整天都跟她膩在一起,也不會覺得煩。」
「問題就在這裏,當你告訴她不可能有發展時,對方反而變本加厲地來騷擾,這種人能讓你喜歡嗎?」
「我沒遇見過這種事情。」舒清風瞥了蕭鹞一眼,略帶困擾的表情讓男人多了一些可愛的味道,他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可從來沒像你這麽爛桃花。」
蕭鹞反瞥他,一臉的不信,以舒清風的條件,絕對受女孩們青睐,他會是那種美女在懷不為所動的君子?這話連傻瓜都騙不過去。
「你不會是……」
他的目光故意掃向舒清風腹下,舒清風會意地笑笑:「如果暈船不會導致後遺症的話,我想我還是個很正常的男人。」
蕭鹞心動了,很想跟舒清風請教一下驅散爛桃花的妙招,不過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住了,正好車也開到了顧少宣住的公寓前,舒清風擡頭看看前方氣派的建築物,說:「原來你朋友住這裏啊。」
「是啊。」
蕭鹞接下來的話本來是準備說他要訪友,麻煩舒清風自個步行回家,反正他家就在附近,睡了一下午,走走路死不了人的,可還沒等他開口,舒清風先說:「麻煩在旁邊停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蕭鹞不明所以,把車停在了道邊,就見舒清風下了車,穿過馬路,跑到對面街道上,那邊有家很出名的點心屋,舒清風進了點心屋,不一會兒拿了個大點心盒出了店,跑回來坐到車上。
「初次拜訪朋友,總不能空手去,」舒清風沖蕭鹞揚揚手裏的點心盒,解釋:「這家甜點做得很捧,女生一定喜歡的。」
撲啦啦啦,幾只烏鴉從蕭鹞眼前默默飛過。
這種自來熟行為是什麽意思?哪位有說要帶這位仁兄一起去拜訪朋友的?這只狼是暈船暈到智障還是怎樣?去拜訪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很好玩嗎?
舒清風說完,見蕭鹞一直沒響應,他奇怪地問:「怎麽了,小鳥?」
「沒……」蕭鹞試圖勸退舒清風這個愚蠢的行為,「你們律師不是很忙嗎?如果你有事要做,就不用勉強了……」
「我還是病人嘛,病人要對自己好一點的對不對?」
天底下有這麽精神充沛的病人嗎?這家夥昨天不是還奄奄一息的死樣,怎麽過了一天就這麽活蹦亂跳了?健氣得讓蕭鹞懷疑這個叫舒清風的家夥是不是半路被人掉包了,對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喂,我叫蕭鹞!蕭何的蕭,鹞鷹的鹞!」
「可是小鳥比較好記嘛,」舒清風笑嘻嘻看他,「蕭鹞,好難寫的名字,你小學時代一定很辛苦,你父母跟你有仇嗎?」
沒帶任何惡意的玩笑,但聽在蕭鹞耳中,卻多了幾分酸澀,不快的往事被喚醒了,他沉下臉,舒清風察言觀色,也收起了笑臉,小聲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氣了嗎?」
舒清風眉眼低垂,小心翼翼的詢問,像是真為自己亂開玩笑惹惱了他而感到不安,居然讓蕭鹞有了一種跟可愛小動物說話的錯覺,其實事情過去了那麽久,他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心事冷不防被人戳破,有些狼狽而已。
不過,看到舒清風無措,他又覺得自己小題大作了,說:「不是,只是我覺得……」
可愛的狼也是一只狼對不對,他可不想引狼入室後,還順道把狼引到朋友家去,蕭鹞還要再堅持自己的陣地,找借口把舒清風打發回家,胳膊突然被他拉了拉,指指前面向他們走來的巡警,急切地說:「這裏不可以停車的,快走快走,走晚就要接罰單了。」
本能大過理智,在蕭鹞判斷是否要帶舒清風去訪友之前,身體已經操縱車輛,以飛快速度把車開進了大廈。
基于禮貌,在乘電梯時,蕭鹞給顧少宣打了電話,說臨時帶朋友過來,顧少宣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反而對蕭鹞特意給自己打電話報備感到奇怪,不過等他打開門,發現那個所謂的朋友竟是舒清風時,立刻就明白了,不動聲色地把他們迎進家裏,讓他們随便坐,自己去廚房倒茶。
蕭鹞以幫忙的借口也跑去了廚房,顧少宣的妻子筱程正在忙碌晚飯,蕭鹞剛跟她打過招呼,就被顧少宣一把拉到旁邊,也顧不得炫耀自己已是爸爸的喜事,先問:「祖宗,你的桃花瘴又犯了?怎麽還沒把那個麻煩甩掉?」
這件事說來話長,舒清風又在,蕭鹞沒解釋,只是聳聳肩,說:「不知道。」
「不知道?」顧少宣被蕭鹞一副無辜的模樣氣到了,怪叫:「你是不知道你的桃花瘴男女通吃?還是不知道你在招惹誰?」
話剛罵完,他就覺察到自己嗓門有點大了,探頭瞄了眼規規矩矩坐在客廳的舒清風,又壓低聲音對蕭鹞說:「如果他跟那個案子有關,你得找個機會把他踹掉才行,要是讓他知道你在船上那麽整他,一定會投訴你……」
這一點他比顧少宣更清楚,那些可能會發生的後果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多糟糕,可是牛皮糖黏得這麽緊,揭不下來,他也沒辦法啊,既然沒辦法,還不如順其自然,蕭鹞說:「我知道,不過他對怎麽對付爛桃花很有經驗,我想跟他取取經。」
「我沒聽錯吧?」顧少宣掏掏耳朵,「桃花先生,你的智商不會低到這個程度對吧?」
蕭鹞當然是在開玩笑,可惜玩笑沒有達到共鳴,他正要解釋,筱程過來打斷他們,問:「你們不招呼客人,都塞在廚房聊什麽?」
三年前那件案子發生時,顧少宣還在美國進修,他對內情的了解不如筱程,不過筱程也沒有直接跟當事人接觸,更不記得舒清風是誰,見他們倆神神秘秘的,把客人一個人撂在客廳,覺得很不禮貌,端上切好的果盤出去招待客人。
蕭鹞幫顧少宣泡好茶,轉頭看玻璃對面,舒清風正起身跟筱程打招呼,他溫和有禮的舉上輕易就博得了筱程的好感,接過舒清風帶來的點心盒,道了謝,兩人很快就聊得很投機了。顧少宣看在眼裏,不得不承認,舒清風不僅長相出衆,也很懂察言觀色,幸好他老婆已經名花有主,否則說不定會被泡走,他哼道:「我後悔了,應該在船上跟你一起把他扔海裏的。」
「下次操作也不遲啊。」
顧少宣瞥了蕭鹞一眼,有時蕭鹞一本正經的說話态度讓他搞不清他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突發性智商不足,「你覺得有人會白癡到明知自己暈船暈得要死,還去再乘船嗎?」
「我會努力的。」
顧少宣翻了個白眼。
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好吧,他們的話題重點難道不是商量怎麽把舒清風幹掉嗎?那家夥看起來又不像是白癡,他會再乘船?顧少宣嗤之以鼻地想,鬼都不信。
筱程廚藝不錯,并沒因晚飯臨時多加了一個人而忙亂,菜點準備了很多,足夠賓主盡歡,顧少宣平時很少喝酒,但今天意義重大,拉着蕭鹞陪自己喝酒慶祝,蕭鹞明白顧少宣初為人父的心情,所以沒有拒絕勸酒,反正他們兩家住得不是很遠,最多晚上步行回家就好。
舒清風身體剛複原,回絕了,顧少宣知道他身體狀況,也沒多勸,讓筱程陪他喝飲料,晚飯過後,顧少宣已經醉得很厲害了,又跟蕭鹞大談學校裏的趣事,舒清風插不進話去,便幫筱程把餐桌收拾了,又幫忙清洗餐具,筱程讓他不用在意,去客廳休息,他笑道:「我不知道跟醉酒的人聊什麽話題比較好。」
「他們是高中的死黨,碰到一起,總喜歡聊以前那些糗事。」筱程看看舒清風,猶豫了一下,問:「你跟蕭鹞認識很久了嗎?沒聽他提過你啊。」
「不久,不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舒清風微笑說:「我在旅行中乘坐他的船,在我暈船暈得快死掉的時候,是他救了我,還帶我回家照顧,這麽大的恩情,讓我總想着要怎麽報答他才是。」
舒清風轉頭看對面,客廳裏蕭鹞正跟顧少宣聊得開心,臉頰因為飲酒透出淡淡的紅色,蕭鹞喝得其實不多,卻有種微醉後的慵懶感,眉眼柔和,讓他想起自己在甲板上遇到他的那一刻,他沒看到當時蕭鹞的表情,記得的只有他的清冷嗓音,跟他的個性很不般配,但似乎又融合得很完美。
真是個矛盾的家夥啊,讓他越來越期待接下來的發展了。
筱程誤會了舒清風微笑的含意,說:「蕭鹞是個好人,也很有紳士風度,我想就算他不是船長,看到有人不舒服,也會出手幫忙的。」
「你好像很了解他。」
「是啊,我跟少宣認識有多久,跟蕭鹞就認識有多久,當初還是他幫着少宣來追我,那股熱情勁一度讓我誤會要追求我的是他。」說到大學時代的往事,筱程笑了,轉着蕭鹞特意從廟裏求來的銀手鏈,顯然對這份禮物很中意,說:「你看,他多細心,連選禮物都考慮到我的喜好,将來我可以跟寶寶一起搭配着戴。」
舒清風臉上擠出幾絲笑,很想說這次筱程猜錯了,這份禮物是他選的,蕭鹞做的只是采納他的建議。
「他的确很細心體貼。」他微笑附和。
「是的,少宣去美國進修的那段時間,還托蕭鹞照顧我,其實是怕我被別人搶去,在我身邊安插間諜,不過有蕭鹞在,的确很方便,有什麽事,哪怕是半夜,只要我打個電話,他都會立刻跑過來,要不是他……呵呵,說不定我真的會移情別戀的。」
筱程長得很漂亮,舒清風心想當年追求她的人一定很多,顧少宣敢把這麽漂亮的女友托付給朋友照料,當然不可能單純因為他們關系好,他故意往客廳看看,說:「他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否則你這麽漂亮,他怎麽會不動心?」
「當然不是啦。」筱程對舒清風印象很好,又見從不帶客人登門的蕭鹞特意帶他來,已經認定蕭鹞對舒清風有意思,生怕他誤會,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這世上有許多人……不是一定會喜歡異性……」
「喔。」舒清風了然一笑,「原來他是同性戀,這就難怪了。」
「你不會看不起他吧?其實他為人真的很好的……」
「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筱程的拚命解釋在舒清風看來很好笑,「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不能因為這個人的選擇跟約定俗成的不同,我們就否定他的行為,而且……」
他看着還在客廳聊得起勁的男人,微笑說:「而且他為人如何,這兩天我想我已經切身體會到了。」
一頓飯連喝酒帶聊天,等蕭鹞和舒清風告辭離開顧家時,已是深夜了,蕭鹞想步行回家,舒清風說:「我來開車吧,省得明天你還要跑過來取車。」
蕭鹞本來不想拜托別人,但舒清風這句話成功地戳中了他的命門,對一個懶人來說,事情當然是做得越少越好,于是把車鑰給了舒清風,自己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車很快回到了小區,來找蕭鹞的女人已經走了,舒清風在車位停好,拿着自己的東西下了車,看看四周,笑道:「到家了。」
「欸?」
蕭鹞呆了呆,他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所謂的墨菲定理,所以早上舒清風說這裏感覺熟悉時,他沒想太多,但現在舒清風的表情讓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定理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它有存在的價值。
「是到我家了。」他抱着最後一絲僥幸說。
「也是我家。」舒清風的回答打碎了蕭鹞的幻想,指指他們面前的雙子樓,笑道:「難怪早上我覺得這裏很熟悉,原來我們住一起,這世界真小,我們分別住在A、B棟的人,居然從來沒有碰見過。」
「真的……」蕭鹞感覺呼吸困難,「……很巧。」
「那明天見。」
舒清風把車鑰匙還給他,微笑道了晚安後離開,蕭鹞看着舒清風的修長身影消失在B棟,才完完整整回過神來。
「明天見──」他大叫:「是什麽意思?!」
對蕭鹞來說,人生最大的樂事一個是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另一個就是陪他的寵物龜享受大假期,所以第二天他跟平時一樣早早起來,先跑去陽臺上,跟小龜一起接受陽光浴,順便做健康操,正扳着門框做引體向上時,客廳傳來手機鈴聲。
昨天麗純被舒清風吓到了,再沒打電話來,蕭鹞還以為是顧少宣的,不過拿過手機才發現是個不熟悉的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才接聽,很幸運,不是麗純,而是一個帶着溫溫笑意的男人嗓音,他原本應該讨厭的,可是本能的感覺卻是喜歡。
『這麽久不聽電話,是擔心被騷擾對不對?』舒清風在對面笑道:『對不起,剛才在陽臺上看到你,本來想跟你打個招呼的,沒想到你的爛桃花恐懼症達到了這種程度。』
聽舒清風清澈的嗓音,就知道他身體完全恢複了,明知不該對他抱有什麽想法,蕭鹞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笑聲勾得一蕩,暗地罵了聲妖孽,跑去小龜的陽臺往外看,就看到大樓對面,某個黑心大律師正趴在斜對面的陽臺上,笑着沖他搖手。
明明沒喝水,蕭鹞還是被嗆到了,為了确定自己2.0的視力沒騙人,他急忙跑去隔壁陽臺,當初就是為了多一個陽臺,采光好,他才選擇了外延的樓房,所以這個陽臺沒有包,平時用來晾曬衣物,也方便眺望遠景,沒想到現在更方便了,此刻他跟舒清風就在隔着十幾公尺的同一樓層的陽臺上兩兩相望,清楚得不得了。
「你……」蕭鹞幾下深呼吸後,掩住自己都說不清是驚訝是好笑還是不敢置信的情緒,冷靜地說:「早上好。」
『好。』舒清風在對面笑道:『真巧啊,原來我們不僅住在雙子樓裏,還是同一樓層的對面,剛才看到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同一小區同一雙子樓,甚至同一樓層兩兩相對,事實證明這世上是有各種緣分存在的,就比如現在。
看着對面笑語嫣然的男人,蕭鹞想,這種緣分是該叫對頭呢?還是冤家路窄?
不過他從沒後悔自己在船上惡整舒清風……不,他哪裏有惡整他?最多是工作太忙,忘了照顧暈船的旅客而已,這位大律師不是最會強調證據嗎?他如果能拿出證據,那就來投訴自己好了,有招盡管使過來,他接招就是!
蕭鹞心裏核計着,臉上卻笑得如沐春風,說:「你好像痊愈了,今天沒去上班?」
『是啊,多虧你的照料,好多了。平時難得休假,正好就趁生病這個機會好好休一下了,你呢,昨晚喝了不少,有沒有宿醉頭痛?』
舒清風态度溫和親近,應該是沒發覺他被整的事實,蕭鹞安下心來,他昨晚其實沒喝多少,都是顧少宣一個人在喝,然後不斷給他添酒,所以感覺還好,說:「沒有。」
『那就好,今天有什麽節目?』
這家夥不會又想約他出去吧?蕭鹞警覺心立刻提了上來,說:「暫時還沒決定,有事嗎?」
『那別做午飯,我請你,等我喔。』
「不用麻煩了,」蕭鹞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頭,狐疑問:「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的手機號吧?」
『哈,昨天我幫你接電話,順便用你的手機打去我那裏,那我就知道了,我們同事之間經常這樣玩,習慣,就順手……』舒清風小聲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會生氣吧?』
不生氣……才怪!
如果現在是在甲板上,他一定不介意把對面那個故作可憐的家夥踹下海去,這樣就永遠不會暈船了是不是?
「怎麽會?」蕭鹞趴在陽臺邊緣,笑着看對面,語氣溫和地說:「我看上去是那麽喜歡計較的人嗎?」
『當然不,你是好人,』舒清風笑眯眯跟他對望,『我知道的。』
蕭鹞暗自嘔了一下,舒清風也沒再多說,挂了線,轉回了家,蕭鹞這才發現他的陽臺上晾了幾件衣服,都是自己的,本以為舒清風會将舊衣扔掉,沒想到他會清洗,這是不是表示他還會繼續穿?
很好,他現在非常期待這個黑心大律師穿自己的舊衣,豪華郵輪船長靠在陽臺上,很幼稚地想象着那個畫面,眼神落到手機的來電顯示上,心一動,把舒清風的號碼存進去,昵稱是──黑風。
清風什麽的文雅詞彙,不适合黑心的家夥,舒黑風這個名字,才是真正的當之無愧。
舒清風沒有馬上過來,蕭鹞吃了早點沒事做,跑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