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淚盈眸
池清這口說重不重,說輕也是不輕,東方不敗唇上吃痛,卻只是撅了撅眉,轉而道:“玄武身上藥效已解,明日便啓程随他同回京。”
池清聞言怔,皺眉道:“這是當了真?”
東方不敗輕聲道:“何時與你說過戲言。明日下黑木崖,就不必向辭行了。”
池清盯着東方不敗,只覺那雙眸中毫無半點戲虐之意,随即皺了皺眉,俯身将他摟入懷中,哄道:“好了,莫要再鬧了,若是哪兒惹着生氣了,待病好了,任你打罵還不成?”
東方不敗微掙下,可池清抱得緊得很,再加上他此時方醒,渾身酸軟無力,竟是未掙脫開。只得硬着嗓子道:“松開。”
池清道:“不松又如何?”說着又将他摟緊了些,分明是仗着東方不敗不敢對他動手有恃無恐。
東方不敗見他副無賴模樣,語中更添了幾分厲色,道:“讓你松開。”
池清擡首盯着東方不敗,道:“要松開也成,告訴我究竟哪又不高興了?”
東方不敗側首避過他目光,道:“未有。”
“未有?既然未有如何要趕下崖?”池清問道。
東方不敗道:“回京好好做你池家少爺,绮閣金門,錦衣玉食,想要甚麽沒有,何必同在一起。”
池清凝視着東方不敗,回道:“明知你為何離家,如何還能說出讓你回京這種話?绮閣金門,錦衣玉食那本就非所想,哪怕真要回京,也是帶着你起。”他以為這事他倆早已有了共識,如何還會為此事鬧別扭。
東方不敗道:“身為日月神教教主,而是朝廷重丞之子,本就勢不兩立,如今不過是歸于原位罷了。”
池清聞言心中隐隐冒出了些怒氣,道:“甚麽神教教主重丞之子,當初決定同你在一塊時就未考慮過這些?到如今你搬出這這些世俗條律又算甚麽?”
東方不敗不願多談,道:“我累了,出去。”
池清扳住他臉朝向自己,道:“你這是鐵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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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被迫瞧向了那雙明顯帶着怒氣眸子,若是可以,他又何嘗不想抓着這人不撒手,可哪怕他不在乎自己性命,又如何忍心未己私欲将這人置于險境。心知照此下去心軟只會是自己,硬下心腸扯出抹冷笑,絕情話語便溢出了口。
“池清,你們官宦人家不是最喜豢養娈童?以家世地位何愁找不到十個八個不是嬌娥卻勝似嬌娥男子,若是喜歡,每日在池府喊上十聲八聲姑娘,相信定有不少漂亮公子哥兒送上門去,又何必死皮賴臉地與我在一塊。”明明恨不得這人只瞧着他一人,今日卻要親手将他推出,當真可笑得很。
“豢養娈童?”池清瞧着東方不敗,只覺心間怒不可遏,難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在私塾那段時日是拿你當豢養娈童?”
“東方,這番話不是在侮辱我,而是在侮辱你自己。官宦人家豢養娈童視為常事,可知娈童是何用處?那是供人狎玩洩欲。你不願,我何嘗勉強過?”
東方不敗聞言苦笑,這人再說下去他指不定就卸甲投降了,同樣話他說不出口第二回,錯過了這回,他便再無機會出口,此時絕容不得任何心軟。閉上眸子拼迫使自己不去瞧向池清。
池清見他不語,亦是來了脾氣,道:“東方,你若是覺得留在身邊是連累了,那就無需多慮,自己的路,縱死無悔。可若是怪輕易讓向問天挾持,成了軟肋,那下回再教人挾持便自行了斷,絕不拖累與你,可好?”
東方不敗只覺身心疲憊,緊握住垂落在身側手,硬撐住自己念頭,道:“快不快走。”
池清聞着他絕情話語,怒極反笑道:“要主動跨出這黑木崖絕無可能,除非将屍首丢下黑木崖。”說吧,拉着他手掐上自己頸項。兩人相識至今未曾有過任何争吵,可瞧着他今日這副摸樣,卻是鐵了心要斷兩人關系。若說東方是因不喜而趕他下崖,那是絕無可能事,若當真不喜,如何會願他自廢武功,變成這副模樣?
東方不敗聞言心中凜,不禁睜眸瞧向池清,怎料方睜眸便教人堵住了唇。側首欲避,可對方早有預料,先步便挑開唇齒鑽入了口中,握住了他手腕。東方不敗此時重傷方醒,徒手如何推得開池清,亦不舍出手傷了他,舌尖推拒了兩下,只得死了心任其為所欲為。
池清見他不再推拒,摟着他勾住他舌尖輕吮。可東方不敗只是張口任其攪動,并無任何回應,池清見他毫無所動,如此這般同吻個木頭人有何區別,只得松開了他。其實在他瞧來,兩人歷難重逢本該更為珍惜才是,如何鬧得這番田地。若東方真要分開,他亦不會厚顏賴着他,卻無法接受這般不明所以之事。終是再無法按捺,道:你若真要趕下崖,總得有個由頭才是。若是倦了想要分開,我二話不說當即離開黑木崖。”
東方不敗見他終于動了去意,心間未有松開卻是緊了幾分。苦中作樂道,如此也好,亦省了自己一番功夫。收斂起情緒,故作淡漠道:“我倦了,明日啓程下崖,此生不得再踏上黑木崖半步。”
池清聞言卻是笑了,道:“你說倦了?”
“倦了所以為救我自廢武功?若此話當真,那東方教主可真是見過最為俠義心腸之人,竟為前歡盡廢武功,直教全江湖俠士汗顏。”
東方不敗未料他竟已知曉十裏亭之事,随即會理他這是在戲弄他,不由生惱道:“你再不走,我就取你性命。”
池清回道:“此番若非你舍身相救,又哪有命站在此地,要收回,絕無二話。”
東方不敗見他毫無懼色,心中恨惱,掐上了他頸項,厲聲道:“當真以為不敢殺?”指尖早已發顫。
池清教東方不敗緊掐着咽喉,卻只是吐出四個字,道:“悉聽尊便。”
東方不敗緊盯着池清,若說他是為了這人安危而強行要這人離去,又何嘗未存半點私念。他身上還藏着太多秘密,以往時時刻刻小心提防,他真有些累了。他早已離不了這人,他日這人若得知真相想要離去,他指不定會做出跪地哀求之事,不想重活了世又活得那般難堪,倒不如早些撒手,哪怕他日這人惱他也好,恨他也好,至少他還能勸慰自己,是他主動推開這人,怨不得任何人。可今日這人若當真不要命了,他還能真下得了手不成?只要想到他懷中摟着他人,嘴角噙笑聞言軟語哄膩模樣,心便糾得像是要窒息般。暗自嗤笑,如此這般竟還想将這人推開,終是頹然地松了手。
池清瞧着東方不敗面露疲憊,心中亦是陣心疼,若東方真是倦了想要分開,他亦不會厚顏賴着他,可這事顯然另有隐情,他如何能如此不聞不問下去。
“東方,曾答應過往後再不逼,可有些事究竟還想瞞到何時?從無緣無故出現在私塾開始,明明是神教教主卻說無處可去留在私塾。楊蓮亭亦該與關系不菲,可他究竟知曉何事才能如此有恃無恐?而那孩子又是從何而來,為何要無緣無故地驅回京?又為何……從不讓我觸碰?”池清總算是将埋藏在心間種種疑問問了出,他總覺得這些事有着必然關聯,卻總琢磨不透。
東方不敗聞着池清這些問話,暗道這人終究是問出了口。可他究竟還想逃避到何時?難不成過了今日他說出這些話語,這人便能更易接受些麽?他已經等到了今日,再等下去亦不過如此,與其整日坎坷不安,倒不如托盤而出。“想知道為何不讓你觸碰?”
“今日就告訴。”說罷,握住池清手覆上了那處難以啓齒之地。既然要斷,倒不如斷個徹底。
池清瞧着那雙近乎決然眸子,心中驀地閃過抹不祥,随即手便教雙冰涼手握住移向了某處。手心覆着地方竟是東方不敗下身,當即怔,忙不疊想要移開,怎料卻教東方不敗硬是按在了遠處。不明所以地瞧向他,只覺那本就蒼白面色此時更是毫無血色,正想出聲詢問,卻覺手心有些不對,不由摸了摸,當即心中個咯噔,難以置信地瞧向了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見他已察覺,強留住自己最後丁點尊嚴,嘶啞着嗓子道:“現在知道了?還不快走。”
池清手還覆在東方不敗下身,竟難以回過神。
東方不敗不敗瞧着他這副神情,只覺難堪至極,心中萬念俱灰,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松開顫着手,朝着他道:“滾。”
池清這才回過神,卻是有些讷讷地喚道:“東方。”
東方不敗道:“還不快滾。”
池清瞧着東方不敗這副決然模樣,暗忖自己這會在這不過是徒增困擾罷了,倒不如先順着他意,待自己想清了再說。遲疑了會,終是經地道回了屋子。
東方不敗瞧着池清離去,渾渾噩噩地瞧着石室頂凝結成冰尖,心道不過如此,并無意想中痛徹心扉,只覺心口空蕩蕩,如同行屍走肉般。暗自嗤笑,難不成他還期盼着這人會願為他留下不成?喉間腥卻是吐出了口血。這天下除了那人無人再知這屋子低下還藏着個冰室,哪怕他死在這亦不會有人察覺,如此倒也省了個埋骨之地。只願這回能死個通透,也省卻了這番纏綿悱恻……只覺眼眶澀得刺疼,不由閉上了眸子。
池清心亂如麻地回到屋中,愣愣地垂首瞧着右手,适才觸摸東方下身,莖體兩旁竟是空落落片,若是未出差錯,那東方便是經歷閹割之人,如同皇宮太監無異。這觸碰,腦中亂串疑問總算了竄了個七八。想起那些閹割後太監,聲雌颔禿,髭須不生,宛若女子模樣,倒恰好解釋東方雌雄莫辯地容顏。
楊蓮亭當日能如此豪橫地同他說最有資格站在東方身邊大抵就是知曉了東方秘密,否則以他個掌管仆役頭子,如何氣焰能如此嚣張?所以東方如此害怕他觸碰,原有便是他已閹割以至自輕。可這閹割本只存在于宮廷,東方身為神教教主,如何會經閹割?
腦中仍留不少疑問,卻知此時再去質問東方定是不妥,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時間仍有些無法置信東方竟是閹割之人,怕是得花上點時日消化,只是要他如此離去卻是萬萬不能,哪能說不喜歡便不喜歡了。東方此時執于将他趕下黑木崖,又該如何教他打消這個念頭?
恰在此時,門外霍然響起了敲門聲,池清收斂起思緒,上前打開了忙房門。童百熊領着人站在門外,池清噙笑喚道:“童大哥。”說罷,跨出門檻順手帶上了房門。
童百熊見他合上房門,萬分不解,道:“你擋在這做甚,領了平指過來,還不快讓我們進去瞧瞧東方兄弟。”
池清聞言朝童百熊身邊之人瞧去,但見個腦袋極大矮胖子,生得撇鼠須,樣貌極為滑稽。若童百熊不說,池清只當他是随手從路邊扯來市井之徒。
平指來時早已聽童百熊隐晦地解釋了池清身份,見狀揖禮頗為恭敬地喚了聲:“池公子。”
“平大夫。”池清回以禮,随後收回目光,朝着童百熊道:“東方在屋中歇息,不如我先進去知會他聲。”
童百熊雖為教衆長老,卻向來同東方不敗平起平坐,此時見池清說要先進去喚聲早已耐不住,道:“知會他作甚,不過是進去替他瞧瞧病情罷了,又不是進大姑娘閨房,哪來這麽多規矩。”
池清暗道東方此時仍在冰室,貿貿然地帶他們進去察覺屋中無人,定是不妥,回道:“東方此時正在運功調理內息,童大哥此時進去不小心教他分心,豈非适得其反?”
童百熊自是知曉這練武之人運功時最忌分心,只得退開步,道:“去罷。”
池清噙笑回道:“還請童大哥稍後。”說罷,進屋合上了房門,行至床前不由遲疑了會,深吸了口氣,暗道待會見到東方頂多厚顏賴着,抵死不下黑木崖罷了,東方哪怕真要将他丢下黑木崖,也得身子好了再說。這般作響,總算是有了些底氣,板動床頭牡丹下了地道。可真正下到地道瞧見眼情形時,卻早已出乎了自己意料。東方不敗側身倒在床上,床中央塊殷紅血跡,唇角尚且殘留着血跡。
池清心間駭,忙不疊上前覆上他肩,喚道:“東方,東方。”
“東方,醒醒。”
喚了半響仍不見醒,忙不疊将他從床上抱回屋。正想出門喚平指進來醫治,卻教人從後輕扯了住,回身瞧,卻見那雙直緊閉着眸子此時動不動地凝視他。
“可算是醒了。”池清心中這才算是落下了些,将他扯着衣袖手裹入了手心,道:“平指就在門外,叫他進來替瞧瞧。”
東方不敗卻是眨不眨地瞧着他不語,有些不确信眼前之人竟會出現在面前。池清見狀,喟嘆聲,俯身将他緊摟入懷中。道:“東方,縱使此時難以理解,可我仍是愛你。”只因他是東方不敗,于是願意去接受關于他切,男子也好,太監也好,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東方不敗聞言,只覺股濕潤襲上眼眶。池清見他紅了眼眶,道:“口是心非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