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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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姬是從未想過她會遇到這樣的男人的。無論是從長相還是身份地位來說,他都是滿足了無數姑娘們夢中情人的條件。而且他平日裏還絲毫不顧及自己身為西北統領那樣的身份處處護着她,甚至對她的喜好食向都了如指掌。
若她是尋常的姑娘早就對他動心了吧,葉姬看着那漸漸向她走來的男人如此想到。然而她并不是尋常的姑娘,先不說她原本心中就住着一個男人,就說李易山對她的照顧,身為江湖兒女習慣了自由自在的人就無法習慣。
這些天來,李易山在遇到危險時總是第一時間擋在她的身前,不讓她面對一次危險。每次陣營攻防時都要時刻守在她身邊,甚至回回都因她參加攻防一事對安排她做事的李睿誠沒有好臉色。如此的維護不說同參加攻防的惡人同伴們無法接受,就連葉姬本人都無法适應。要知道葉姬從小修習藏劍劍法,讓一個習劍者無法對敵就如同奪了她手中的劍。
葉姬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沒了劍會怎麽樣,也許會和她三叔葉炜那樣覺得生活無望,也許連活着都覺得困難。
“天涼了。”李易山将身上的黑裘披風脫下披在了葉姬身上,黑裘上還殘留着他溫熱的體溫,這樣暖和的溫度讓她不由縮了縮身子。
“在想什麽?”李易山替她緊了緊裘袍,道:“可是為陣營之事?”
李易山随葉姬來到扶風郡有些時日了,這些日子他倒是見識了不少江湖事物。江湖人的潇灑的确如他想象中那樣讓人羨慕,卻在羨慕的同時又有些難以接受。許是因為少有禁忌管束的原因,江湖人大都太過随心所欲,特別是陣營攻防時雙方領頭人互相辱罵對噴這事就夠他不适了。
雖說他身在軍營多年,同僚屬下們也都是些糙漢,行為處事粗魯也是尋常事,但也是少有像江湖人們那樣嚣張,口罵之時也是少有如此放肆無底線。而且大概是因為軍營有令不允私下打鬥的原因,他的那些部下們都最多在有些摩擦時以切磋之名解決矛盾,從未有過像江湖人那樣争鬥不斷甚至不死不休。
如此的環境怎可讓葉姬繼續呆下去?李易山內心更加堅定了與葉姬完婚後就讓她脫離江湖的決定。
“葉姬,明日攻防後就退出陣營吧。”他垂下眼簾淡淡說道,“再過不久就要回西北了。”
“你。。說什麽?”聞言葉姬頓時雙瞳猛縮,迅速轉過身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我退出陣營?!”她以為他是知道陣營對她來說的重要性的,而且以目前的江湖形式來說,她也是惡人谷外陣營不可缺少的一員,如今的扶風郡更是不能少身為大旗手的她。現在李易山卻讓她退陣營!
“離了陣營吧,你随我回西北後如非不得已,江湖也莫要再入。”李易山道。他并不是在說笑,是真真切切地在與葉姬說着他的要求。
“李易山,別開這種玩笑。”葉姬艱難地苦笑兩聲,然而她在他的臉上根本找不到名為玩笑的表情。
“我從不開玩笑。”李易山回道,“你與我回西北,這些是定要做到的。”
“我不想!你知道的,我愛這個江湖。”葉姬煞白着臉說道,“而且我。。。”也不想與你回西北。葉姬突然很後悔沒能早早與李易山說清她的心思,之前一直想着不能拖累山莊草草與他提出解除婚約,總想要尋找一個适當的機會,若是實在找不到就只能委屈自己與他成婚。但現在看來她那樣的想法真是愚蠢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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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李易山讓她退出江湖,那以後會是什麽?會不會是讓她不要再與老朋友接觸?會不會讓她與家裏斷開聯系?葉姬覺得這樣的猜想不是沒有可能,李易山這人如今不就是這樣的嗎?身為天策府的大弟子卻從不與府內有過什麽聯系,對撫養他長大的親人們也是冷情極了。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她還能有什麽期望?
“葉姬,不允許參與江湖是西北軍軍規之一。”李易山扣住葉姬的肩冷聲說道,墨色的雙眸深深地看着眼前臉色慘白的姑娘,語氣中讓人根本找不到一直以來他對葉姬展現出來的溫柔,“此次我陪你在這裏呆這麽久已經是破了例。葉姬,沒有下一次。”
“我——!”
“西北軍統領夫人該怎麽做,我以為不需要我說。”
“我不想做統領夫人!”葉姬一把推開李易山的禁制,怒聲道:“你總是這樣!不要随便替我做決定,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李易山,我葉姬不是為了你而活!別太自以為是了,我根本不想嫁給你!”
“我們之間有婚約。葉姬,從你和我有婚約起就該做好準備。”
“準備?什麽準備?被你控制一生的準備嗎?你之前打着護我的名義不允許我做這不允許我做那已經夠了,現在你還要我退出江湖。我不是那些深閨女子不會對你言聽計從,你記住!我是葉姬,江湖南葉北柳中葉家的小小姐葉姬,不是你的傀儡!我是有血有肉的人,和你這種冷心冷情連家都不顧的人不一樣!”
“冷。。心冷情?”
“怎麽不是?當初秦将軍受重傷垂死的時候你在哪裏?曹将軍中毒的時候你在哪裏?他們都是養你長大的人,你都能這麽對他們,更何況對我?”
不是的。。不是的,那時候我。。。
被葉姬如此怒視着,李易山神色恍惚地後退了幾步。他微微低下頭,突然不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了。現在葉姬說出來,他大概知道在那些人眼裏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難怪。。難怪他的那些師弟師妹們在知道他存在後從未給他過好臉色,也難怪那些前輩們每每面對他時都神色複雜。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李易山在這些人的眼裏就是這樣冷心冷情的畜生。
李易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等他晃過神來就已經坐在酒肆中喝得爛醉了。喝吧,喝吧,醉了就不會那麽難受了。他一口口往嘴中灌着酒,即便胃已是火辣辣地痛了起來,即便他幾次覺得口中湧起了鐵腥味,但他還是不知時日地灌着。軍醫的囑咐早已被他抛在了腦後,他什麽都不記得,腦中唯有葉姬怒言而出的話在盤旋。
冷心冷情。。好一個冷心冷情!
酒并不能緩解他心中的痛楚,爛醉着抱着酒壇,他的眼眶越發澀了起來。
夜深了,一直爛醉着趴在桌上的李易山突然起身在桌上甩下銀子,跌撞着走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現在對他來說出了西北軍營已無處可去。
他早就知道自己無家可歸,可為什麽當再一次被人提醒時還是覺得這麽難過?李易山跌撞着走進樹林深處,終是無力地倚樹跌坐在地上,無神地看着地上那些透過樹葉縫隙落在地上的星點月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來人似乎是受了些傷卻也不重,他的腳步有些虛浮。當他看見癱坐在樹下低垂着眼像是睡着了的李易山時頓了頓,不知想了些什麽踱步來到了他的面前。
李易山一直茫然地看着地面,眼前突然出現的白鞋與白色衣擺引得他愣愣地擡起頭來,對上來人那雙好看的鳳目。
他神色恍惚地看着那雙讓他覺得熟悉不已的鳳目,似乎曾經兒時遇到的那位小道長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謝。。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