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劫難(二合一)
肉聯廠這位袁同志天還沒亮就出發了。
他騎着自行車, 按照領導的要求前往鹫山村,就是想要盡快完成任務。可沒想到這車騎到半路,突然下起大雨。
身邊沒雨傘也沒雨衣, 他艱難前行, 剛才在村口的泥濘處,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但幸好現在終于可以光榮完成任務了!
袁同志嘴角一咧,笑容質樸,帶着春風般的溫暖。
“去你們廠裏食堂工作?”周秀秀還沒消化完對方的話,但終于還是回過神來,繼續将小年身上的雨滴擦幹淨。
但很顯然,這個人的出現讓小年的身體都變得緊繃起來,他垂着眸,安安靜靜的樣子, 可眼底卻透着幾抹落寞。
這麽小的孩子, 卻什麽都懂。
周秀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輕聲道:“把胳膊擡起來。”
“周同志, 這對你來說真是天大的好事啊!能去鎮上幹活,這是多少人費盡心思都沒辦法達成的高度!”袁同志說話時還克制了一下,但實際上他是覺得周秀秀走大運了, 農民在村裏上工賺工分,也就管個溫飽, 若是能進城工作,往後再也不用在地裏刨食了。
只是他沒想到,周秀秀竟并沒有流露出欣喜的模樣。
她只是淡淡地說一句:“有編制嗎?”見對方一時沒聽明白,她又換了個說法,“我去你們食堂工作,有工人編制嗎?如果只是臨時工, 那就算了。”
其實這年頭國營工廠裏的臨時工也不是這麽好當的,畢竟只要一只腳踩進工廠門檻了,那都是有希望轉正的,大多數人就不會想得如此長遠,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周秀秀知道這已經算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可她和別人不一樣。
那天被關在後廚的事,她回宿舍想了想,可以确定那是肖小鳳幹的。
現在肉聯廠人手不夠,肖廠長必須立即找一個廚子頂上,可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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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肖小鳳是廠長的親閨女,若是與她起了矛盾,而肖廠長又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選,想要踢走她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
再說了,還有這兩個孩子。
周秀秀将目光落在小年和小碗臉上。
若是她進城工作,往後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趟,到時候他們倆該怎麽辦?
“周同志,你真是說笑了。”袁同志望着周秀秀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輕視,語氣也冷淡下來,“後廚裏的全都是臨時工,但即便是臨時工,能拿到的工資和糧票也比你在這裏要多得多。”
在鄉下上工,也就是每個月月底分糧食,可到鎮上工廠幹活,即使是臨時工,一個月也有十幾二十塊錢的工資!
這筆賬怎麽算都是劃算的,袁同志覺得周秀秀鼠目寸光,臉色都變得冷漠起來。
“你回去吧。”周秀秀擺擺手,“臨時工我不幹,除非你們領導給我辦正式的入職手續,否則我寧願留在這裏。”
在食堂幹活只是權宜之計,等政策放寬之後,她是要進鎮做小買賣的。因此這事兒不管成不成,周秀秀都不是很在意。
袁同志碰了一鼻子灰,眼看着周秀秀不願再多談,生氣地走了。
直到這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婦聯主任岳華萍才着急地說:“秀秀同志,你真是糊塗了!你一個女同志,生活上的問題太多了,怎麽解決?這麽好的機會,當然得先去,真不行的話,幹兩個月就回來,還能攢點錢呢!”
幾天的相處,已經讓岳華萍對周秀秀刮目相看。但就算她再強悍,想要獨自拉扯兩個孩子長大也是難事,岳華萍說這麽多話,說到底還是為她好。
周秀秀見她苦口婆心,臉上的笑容變得溫暖起來:“岳主任,我是為了兩個孩子考慮呢。”她将兩個孩子攏到身邊,溫聲道,“我一個人跑出去了,他倆怎麽辦?要是成了正式工,孩子們就能上肉聯廠的托兒所,那才叫解決問題。”
岳華萍一愣,垂下頭看兩個孩子。
而這時,聽了周秀秀的話,小年和小碗的眼睛就像是突然明亮了起來,雖一句話都沒說,但整個人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舒展開似的。
岳華萍輕嘆一口氣。
寡婦真是不容易,由始至終,全都得為孩子考慮。
那肉聯廠的工作肯定要泡湯了,真是怪可惜的。
……
吳師傅打心眼裏珍惜這份工作。
反正都是臨時工,來市局多體面啊,跟老哥們兒吹牛的時候,牛皮都能吹得響亮一些。幹的是一樣的活,拿到的工資又上升一個臺階,這事兒說起來,還得多虧了肉聯廠肖廠長的女兒!
只怪昨天走得太急,沒來得及親口感謝她!
這會兒單位裏的職工陸陸續續來食堂吃飯,吳師傅将一切準備好,透過後廚連着食堂的小窗看見錢書記員已經到了,立馬做了個深呼吸,端着瓷碗出去。
錢書記員正跟着職工排隊,眼神中帶着幾分期待。昨天那一碗餃子,他吃得心滿意足,晚上回家後還跟媳婦念叨了許久。
今天早晨,他就是為了這一碗水餃特地早起出門的!
“錢書記。”一道沙啞而又帶着巴結的聲音傳來,“這餃子我已經給你盛好了,熱乎着呢。”
吳師傅雙手端着碗,指甲縫裏有些泥。他這話一說,不少人轉過頭來看,見這動靜,錢書記的臉色僵了僵。
他輕咳一聲,淡聲道:“我們市局有市局的規矩,和鎮上那些小工廠是不一樣的。即便是領導,也得按秩序排隊。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吳師傅被說得老臉一紅,點頭哈腰:“是是是,下回我知道了。”
錢書記不再多說,轉頭去找了一個空位,往上面一坐。
吳師傅小步跟着,将瓷碗放在他的面前。
錢書記拿了一雙筷子,在碗裏撥弄一下:“今天這餃子皮沒昨天的薄啊。”
吳師傅一怔,笑容僵在嘴角:“那我下回把皮擀薄點。”
錢書記不悅地撇了撇嘴,夾了一個餃子往嘴裏一塞。
只是這一口咬下去,他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不是不好吃,但絕對不是他昨天嘗的那味道,更不是記憶中的味道。
吳師傅緊張地站在一旁,雙手捏得緊緊的,看見錢書記眉頭一皺,已覺得不妙。
而後,他竟親眼看見錢書記一口将嘴巴裏的餃子給吐了出來。
昨天錢書記明明吃得津津有味,贊不絕口。現在竟是這态度,難道他的手藝還不如那鄉下姑娘?沒道理啊!
“你這是什麽鬼玩意?”錢書記從兜裏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
吳師傅心涼了半截,一臉難堪:“是——是口味不滿意嗎?太鹹還是太淡?”
“不鹹也不淡,說不出是什麽味兒。”錢書記沉着臉,“你再去調一碗昨天那醬汁,我蘸着嘗嘗。”
吳師傅背後有薄汗冒出:“醬……醬汁?”
“昨天那小姑娘端過來的醬汁,不是你調的?”錢書記擡高了聲音。
吳師傅倒吸一口涼氣,立馬說道:“我去調,馬上就去……”
可不想他話音剛落,錢書記已經将筷子丢到桌上:“罷了,就算蘸了醬汁也不是那味兒。你明天再做一次,按照昨天的水準做,鹽巴也好,裏頭的餡兒也好,就跟昨天一模一樣。”
“我把你請過來,就是因為你的廚藝,要是你連廚藝都不過關,那就沒必要留在這裏了。”
吳師傅的臉色“唰”一下變了:“錢書記,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明天一定會做出你滿意的水餃!就跟——就跟昨天一樣……”
錢書記聽了這話,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回想着昨天那盤餃子的味道,忽然想起一個可能性。
難道做水餃的廚子,另有其人?
……
中午這頓飯,肉聯廠的全體職工都吃得愁眉苦臉的。
食堂廚房的職工不是正式員工,不夠穩定,經常會有人員流動,因此領導招了不少年輕人進來,說是跟着老師傅當學徒,打打下手,實際上是讓他們學點本事過來。
這樣一來,若是老師傅另謀高就,學徒也能頂上。
可誰想吳師傅心眼多,不願意将自己的本事傳下去,之前那些打下手的徒弟,除了切菜和洗碗,什麽都沒學會。
正因為如此,吳師傅一走,廚房就沒法運作了。
幾個苦哈哈的小徒弟也盡力了,硬着頭皮做出幾盤菜,可在這大鍋裏做飯與在家裏燒飯可是完全不一樣的,火候分量都得控制,一不小心,做出來的東西壓根沒法吃。
食堂裏怨聲載道,職工們個個都耷拉着眉頭,筷子在碗盤裏撥弄許久,愣是吃不下去。
肖小鳳也吃得犯惡心,将筷子一放,要拉她父母去國營飯店。
“大家都在堅持,我作為廠長居然要去國營飯店吃,這樣工人們會有意見的。”肖建新嚴肅地說。
肖小鳳癟着嘴巴:“這怎麽吃啊?紅薯粥稀不稀稠不稠的,不夠甜,連一點滋味都沒有。菜炒得蔫兒了吧唧,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鹽,還有這餅,硬得跟石頭似的,我可咬不動!”
肖小鳳賭氣地坐在那裏,雙手環抱于胸前,一口都不願意吃。
王旭芳無奈道:“已經在外面招人了,但一時半會招不到啊。不過說起來,昨天鹫山村那寡婦做的飯可真好吃,也不知道她從哪兒學的。”
鹫山村的寡婦?
肖小鳳條件反射地翻了個白眼。
誰要惦記周秀秀做的飯好不好吃啊?雖然那手藝還不錯,可也沒必要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老肖,你說那寡婦提了什麽要求來着?要當正式工人,是不?”王旭芳忽然問道。
肖建新低着頭沉思,突然聽見自己媳婦說的話,神色微微一頓。
等反應過來之後,他猶豫片刻:“其實她的要求,也不難實現。”
肖小鳳被這話聽得臉色一變,雙手猛地壓在桌上:“爸,我沒聽錯吧?難道你真準備把她招到廠裏來?”
王旭芳也說道:“一個農村人,心比天還要高。我就從沒聽過哪個食堂的廚子要辦正式入職手續的……”
“正是因為從沒有給他們辦過正式的入職手續,所以後廚的人員才會流動得這麽快。現在外頭開的餐館越來越多了,人家要體面,進國營飯店幹活也不比在我們這裏要差。反正都是一樣的工資,如果能用正式工的身份留住廚子的話,倒也可以考慮。”
肖小鳳瞪大了眼睛:“爸,你這話的意思是——”
她話音未落,裴希平正好已經吃完午飯,端着盤子從桌旁經過。
肖建新沒有理會肖小鳳,擡起頭,沉聲道:“希平,我有一件事要讓你去辦。”
裴希平頓住腳步,回頭看他:“肖廠長請說。”
“前些天來幫忙的廚子名叫周秀秀,家住鹫山村。你現在就騎着我的自行車去一趟,務必把她帶過來。”頓了頓,他又說道,“告訴她,想要當正式工沒問題,以後低調一點,別讓別人知道了。”
裴希平一怔,波瀾不驚的眼底多了幾抹不明的意味,沉默片刻,他接過肖建新遞來的自行車鑰匙:“這就去。”
“不行!不能讓希平哥去!”
肖小鳳被這一幕驚呆了,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紅着眼眶就要站起身,卻不想肖建新低聲喝斥:“坐下!”
眼看着肖小鳳的眼淚都快掉下來,王旭芳心疼地摟住她的胳膊,用埋怨的語氣說道:“有什麽就好好說,沒聽女兒都被你吓壞了?”
“就算是壞,也是被你慣壞的!”肖建新皺着眉,等到裴希平走了,才嚴肅道,“單位裏的事情最重要,下午小袁要準備會議資料,希平就在這裏,讓他去辦點事怎麽了?還不舍得了?就因為他是你閨女的心上人,廠裏還得供着?”
“我……”
“別說了。”肖建新打斷她,“這事不依你!”
肖小鳳眨眨眼睛,眼淚就要掉下來。她不是不願意讓裴希平去辦事,只是他騎着自行車去鹫山村,回來的時候周秀秀肯定坐他的車後座一起回來,到時候兩個人豈不是會很親密?
光是想一想,肖小鳳就已經恨紅了眼。
可有什麽辦法呢?肖建新平時雖寵着她,但真正生氣的時候,卻是不好說話的。
這次的事情已經沒有轉圜餘地了。
裴希平拿了自行車鑰匙,準備出發去鹫山村。
他找了一張地圖,在上面标好位置,過去的一路上,腦袋又開始脹痛起來。
這條路好熟悉,自己絕對不是第一次來。
裴希平的神色變得冷峻,左右觀察着路線,想要從腦海中捕捉到一絲有關于過去的記憶。
肖建新說他是金城人,這不可能,因為他聽不懂金城話。
可他的家鄉到底在哪裏?這仿佛是一個謎,讓他無從探究。
距離地圖上的目的地越來越近,裴希平踩着自行車,緩緩到達鹫山村門口。
只是這時村口連一個人都沒有,他想要問路都沒辦法。
他從車上下來,準備往村裏走。
……
其實平日裏鹫山村熱鬧得很,就算不少人在地裏幹活,可一些老大爺和老大娘還是會在村口唠嗑。
今天如此冷清,是因為大家都圍到裴家去了。
聽說董和平已經一連兩天沒有回過家了。裴二春鬧到公社,找了村委會,到處都沒個人影,最後她就一路哭着回家,不少村民便跟上前去,給她出謀劃策。
“他們家那個入贅的女婿不是個老實的,剛才我聽二春跟婦聯主任說聞到他身上有女人味道。”
“白天一整天不見人,晚上回家的時候還吃過飯了。人家問他上哪兒去,他也不說,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看那姓董的是出息了,不理媳婦和兒子的死活了!也不想想當初他們逃荒過來,是誰給他們一口飯吃,一塊瓦遮頭!”
聽着大家說的話,張蓮花的臉色陰沉沉的。
她這大半輩子過去了,現在一把年紀,沒別的要求,就希望自己能體面一點。可這些日子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先是周秀秀鬧着要分家,又是裴忠霞掉河裏去了,現在大閨女和女婿又出了這種事。
“要不就找他娘去!我看他娘這兩天還在上工,每天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突然有個嬸子說道。
這嬸子的主意一出,大家紛紛點頭,說是要幫裴二春讨公道。可沒想到這話音還沒落下,裴二春突然哭着站起來,連忙制止道:“別!我婆婆身體不好,別去打擾了她。”
別看裴二春平時對董和平呼來喝去,兇狠得不得了,可實際上,她對他是真心的。當初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已經被斯文的董和平迷住,這日子過到現在,雖然兩口子磕磕絆絆,可裴二春心裏還是有他的。
這會兒她哭也哭夠了,見大家沒法給自己出主意,抹了一把眼淚和鼻涕,厲聲道:“誰讓你們過來出馊主意的?我男人就是這陣子心情不好,所以沒去上工,我跟婦聯主任說說掏心窩子的話,有你們啥事?”
張蓮花一聽,也點頭說道:“人家兩口子的事情,要你們瞎操啥心?我閨女和女婿關上門好着呢,你們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說着,張蓮花站起來就要轟人出去,裴二春也是一個勁點頭,仿佛剛才哭哭啼啼的不是自己似的。
被她們這一鬧,一群大爺大娘一肚子的話根本就來不及說,愣是憋着一口氣回去了。
“呸,真是撿着個破爛貨都當寶。”
“我看她男人肯定有點問題,以後還有得鬧!”
等到終于将大家都趕走了,裴二春的臉色仍舊沒有好轉。
張蓮花罵道:“自家的事情,非要鬧得大家夥兒都知道?你要是再——”
“娘,我懷疑他上趙寡婦家去了。”裴二春慘白着臉,對她說道,“我想去瞅瞅。”
張蓮花整個人僵住了,看着閨女黯然的眼神,她心一顫:“娘跟你一塊兒去。”
裴二春想要去拿菜刀,可手都摸上刀把了,還是猶豫着放下來。剛才事情鬧得太大了,村裏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要是一不小心被他們撞見這事,不好交代。
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是在為董和平考慮。
裴二春的眼睛是紅腫的,臉色難看得跟抹了灰一樣,她與張蓮花相互攙着,兩個人一步一步往趙寡婦家走去。
然而她還沒走幾步,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董和平快速跑過來,氣都還沒喘順,突然站定了腳步,雙手背在身後:“媳婦!”
“你咋在這裏?”裴二春一臉狐疑,“你剛才上哪兒去了?”
“沒上哪兒。”董和平樂呵呵一笑,走上前摟住她粗壯的腰:“咱先進屋,你給我端碗涼水。”
董和平推着裴二春就往屋裏走,另一只手也不閑着,搭搭他丈母娘的肩膀,示意她先回去。這娘倆終于被他給領到屋裏去了,董和平自己跑去關院門,遠遠地看着陳淑雅站在原地,給她使了個眼色。
直到陳淑雅溫順地點點頭,轉身往村外走去,他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薄汗。
剛才太驚險了。
他和陳淑雅正在山後親熱,一不小心聽見村民們罵罵咧咧的聲音,連雙腿都發軟。
看來還得換個地方,否則下回要被人發現的。
……
陳淑雅也吓了一跳。
她和董和平一直保持着關系,兩個人就跟處對象似的。
董和平樂在其中,而她想的是将來他成了大老板之後的事,兩個人的感情才越來越好。
可她比誰都清楚,他們這段關系是見不得光的,絕對不能被發現。至少在董和平的事業小有所成之前,不能被人發現。
說來說去都得怪裴二春,把事情鬧得這麽大幹什麽?陳淑雅冷着臉,心裏煩躁得很,一步步往村外走。
然而她才走幾步,腳步卻突然頓住了,臉上閃過一抹不可置信,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腦子無法思考運轉。
因為她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肩寬腿長的男人,頂着個寸頭,皮膚比以前黑了很多,卻比過去更加剛毅,更有男人的魅力。
那是裴希平,過去她使盡渾身解數,卻從來沒有從他身上得到過回應的男人。
他不是死了嗎?
難道所謂的犧牲就只是一場誤會,其實他還活着?
若是這樣,那他在部隊單位的職位肯定要往上升,而津貼,也會比以前更高。
陳淑雅僵在原地,雙腿就像再也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沒辦法擡起來。
而就在她試圖用最快的速度理清這其中的緣由時,周秀秀卻突然出現了。
周秀秀跑到他跟前,兩個人也不知道在說什麽話,氣氛仿佛很輕松,裴希平甚至還彎了彎嘴角。
陳淑雅的神色變得怔愣。
過去,她從未見裴希平對自己笑過。
可現在他笑了。
這是不是證明,經歷了這場生死劫難,他決定回家,好好與她過日子?
可怎麽辦,現在她是陳知青啊!
陳淑雅不自覺落下淚,癡癡傻傻地看着裴希平與周秀秀,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