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竟然也敢稱配得上我…… (1)
之前和韋恩認真謀劃的計策牢記于胸, 從房間到監牢區域幾乎都沒有出什麽差錯。
然而跨越那片草地的時候,不曾想給蚊蟲喂了個飽。
她刺撓得難以忍受,偏偏又不敢蹦跶, 頭頂上的探照燈跟刀片似地從頭皮一次又一次地剃過, 吓得她埋在草籠子裏不敢輕舉妄動。
等紀湫出去的時候,小腿成片成片的疙瘩, 觸目驚心。
這山裏的蚊子就是烈性。
紀湫一路上都在生氣。
她實在不能做到冷靜。
只有老天鵝知道,她膽戰心驚地從實驗室偷來藥, 又千辛萬苦把藥粉裝進她悶在被子裏精心改造的蝴蝶釵環裏, 費了多少腦細胞麽!
然而她犧牲幾晚上睡眠, 好不容易交到他手上的東西, 這塊木頭只拿眼睛看,不拿嘴巴吃!
虧當時她還把釵環拍到他的掌心裏, 甚至還把他的指頭往回握了握。
商皚,你這個笨蛋難道都沒有看到我眼神的九分清冷以外,還有一分堪比臨終托孤般的鄭重麽?
好吧, 就算這個男人,他視力差看不到, 感知遲鈍體會不到, 那至少東西在他手裏, 拿回去不知道掰扯掰扯?
紀湫自認為這些天別的沒做好, 在商皚這裏仇恨絕對是拉夠了的。
可惜也不知道商皚到底是怎麽想的, 憎恨之人的貼身之物放在身上, 這種時候不應該是怒不可遏地将其視為紀湫, 踩得粉碎以解心頭之恨嗎?
如此即使不足以讓他發現機關,至少也不用留着讓賀初序那些人拿到吧。
天知道彼時得到這個消息,紀湫吓得碗都沒端穩, 恨不得坐火箭竄過來,這才終于趕在賀初序發現之前把東西踩碎。
——大哥,這東西真的很容易碎,我特地改裝的,你不吃一吃,好歹踩一踩啊。
罷了,果真是塑料夫妻,連這點默契都沒有。
紀湫深吸了口氣,鑽進了狗洞。
說是狗洞,其實有半人高,被茂密的植物覆蓋,E區這塊來人不多,關押的犯人都是重量級的,監牢裏的各種設備比人力更有保證。
前面的ABCD四個區域是普通牢房,關押的是那些違反組織規定的罪人,以及送來做實驗的可憐人。
衛隊的兵力大多都集中在這四個區域之內。
雖然紀湫也想不通為什麽商皚就連做犯人,也是住的vip——明明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強悍的惡徒——但總歸E區半天難見一片人影的好處,還是給她的行動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掃了被人發現的顧慮,紀湫和韋恩約定在半個小時後拉掉E區的電閘,那頭的韋恩便開始處理監控。
商皚吃下藥後,R博士會全天守在監控前觀察他服藥的情況,每隔三小時記錄一次,算下來,這個時間R博士剛好測算完畢離開。
紀湫要趕在他下一次過來看監控之前完成任務。
E區牢房獨立存在,在一個長長的走廊盡頭,電閘一拉,整塊區域頓時陷入一片駭人的死寂。
紀湫身處茫茫無際的黑暗裏,捏着拳頭開始冒冷汗。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怕黑是人的本能,她承認自己确實有點怕鬼。
打開手電筒,毛骨悚然地摸着牆邊朝前踱步,紀湫控制不住地抖,連電筒的光束都跟着一搖一晃。
極致的恐懼令人腎上腺素飙升,大頭皮層陣陣過着麻意與異樣的興奮。
打開商皚所在的那處牢房,紀湫咽了咽口水,才敢用手電四下找去。
光束微弱,在房間裏照了一圈沒找到,紀湫茫然地走進了幾步。
耳邊忽然響起動靜,她驟然扭過脖子。
然後她吓了一跳。
商皚在她背後,身體抽搐顫抖,而一雙眼睛在黑暗裏仿佛發着綠光,虎視眈眈地把她望着。
像是躲在叢林裏,埋伏着獵物。
紀湫背後沒由來地一陣惡寒。
站在兩步之遙,紀湫沒敢輕舉妄動。
直到她發現商皚好像根本看不見什麽。
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在他面前晃了晃,商皚眼神仍舊是定在剛才的位置,沒有反應。
紀湫如釋重負,靠了過去。
她手背挨了挨商皚的額頭,一片冰冷吓得她幾乎縮回手去。
商皚的情況,好像比她看到的更加嚴重。
紀湫嘆息一聲,“吃了藥就好了。”
說着低頭從兜裏拿藥。
然而就在這時,牆角的男人忽然抽搐地更加厲害了。
紀湫連忙看去,發現商皚面色好似又白了好幾度,從側卧的姿勢痛得只好跪坐在地上,頭深深埋在膝蓋間,背脊拱起,好像只有整個人縮成一團,才能做到按捺下最大面積的疼痛。
昨晚他大概是痛出了經驗,才找出這個姿勢來緩解。
但顯然今晚才是他真正的發作期,這樣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不僅五髒六腑都被撕裂又組合,而且整個身體好像都在水深火熱中淬煉煎熬着,就連膝蓋腳趾牙齒都像是被敲碎了似地劇痛難忍。
他像一頭不安狂躁的猛獸,用爪子在地上抓出道道血痕,咬着牙關發出難忍的悶哼,然而身體痛得再怎麽兇狠,也都遠遠不足突入襲來的頭痛欲裂。
商皚抱着頭狠狠地在地板上砸了幾下,額角滲出觸目驚心的鮮血,紀湫吓得連忙要去拉他。
可商皚是什麽身量,用了全力在橫沖直撞,哪裏是紀湫拉得動的。
他實在生不如死,怎麽殘暴怎麽來,把自己往牆上撞,哐當哐當,連牆灰都震下來不少。
紀湫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
商皚就跟角鬥場上殺紅了眼的猛獸一般,連對自己都能如此兇殘。
後來,他疼得已經沒有了力氣,身子一片天旋地轉裏晃了晃,咚地一下砸倒在地,頭發濕漉漉地搭在地面上,淌出一片深色水痕。
紀湫趕緊靠近,抖着手把要給勉力塞進他緊閉的牙關裏。
她不知道商皚有沒有緩解,因為他只是看上去冷靜了一點,但眉頭卻還是很痛苦地擰着。
紀湫茫然無措地給他拍了拍背。
“吃了藥就好了……”她低聲地說了這麽一句。
藥喂下去她的任務就結束了。
眼下她不能多待,得馬上回去。
紀湫扶着牆起身,商皚剛剛那一通發病,可把她吓壞了,如今膝蓋着實有點軟。
她百感交集地深深吸了口氣。
正邁開步子,腳踝忽然一緊。
紀湫大驚失色地掙脫開來,連着退了兩步,手電骨碌碌地滾落。
她連忙彎腰去撿。
正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小腿忽然被一下子握住,對方往他自己方向一帶,鐵索激烈叫嚣起來,聲勢浩大地在地上游移翻騰,紀湫頃刻間失去平衡。
“嘶——”
天搖地晃中下意識用手去支撐,同時吓得不禁發出聲音,胳膊肘也磕破了皮,火辣辣地痛。
然而她根本來不及管傷口,來自掌握住小腿的力道,始料未及地把她的身子拖行一小段,紀湫由半跪的姿勢被扯直了,耳邊傳來幾聲金屬哐當聲。
下一刻有滾燙的呼吸噴到臉上。
紀湫心跳頓時漏掉一拍,在全然的黑暗裏,根本不知身體之上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她頭皮炸開,慌亂地轉過身子要逃。
紀湫連滾帶爬地支起身子,腳腕一熱,商皚力氣毫無輕重,把她拉得撲通一下趴倒在地,腳膝蓋砸到地上,只聽紀湫吃痛一聲。
紊亂的呼吸聲充斥在安靜的空氣裏,讓冰冷的室內好像忽然燥熱起來。
紀湫壓着聲音,試圖喚醒男人的理智,“商皚,你松手,我再不走就要被發現了。”
商皚渾然聽不見半點聲音,他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就像深處一片激流勇進的海域,被迫沉沉浮浮。
異常的情緒讓他血液沸騰,體腔內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躁動,橫沖直撞,讓他難受得渴望纾解,這份既痛苦又興奮的感覺,促使着他薄弱的意識去粗暴地搶奪。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着什麽。
像是沙漠裏的旅者,也像草原上餓慌了的獅子,雙眼血光地撲向近在咫尺的生命之源,恨不得狼吞虎咽,大快朵頤一番。
紀湫掙紮得精疲力竭,勉力去推開男人沉重的身軀,對方也不知是戴了夜視鏡還是怎麽,竟然一下子就捉住了紀湫的手。
紀湫咯噔一下,手腕轉動半分,忽然就被狠狠壓着了地上,舉過了頭頂。
“商皚你別過分……”
她使勁地要從男人的身下鑽出去,卻被壓得連呼吸都困難,眼下臉頰被悶得紅了一大片,燙得要冒出熱氣來。
也不知是不是商皚有所察覺,紀湫感覺右手被松開了一些,她正想着說不定商皚并未完全喪失控制力,逃跑的意念剛起,怎料商皚将五指卻穿梭進來,滾熱的掌心把她按在地上,緊緊扣住。
看來是她太天真!
紀湫手背被反壓着,地面有很多粗厲的碎石屑,在磨擦中被刮得有些紅腫。
灼熱紊亂的鼻息在瘋狂地追尋和探索,像是要把她拽進他狂暴的漩渦中心。
監牢黑得吓人,縱橫交錯着的走廊一片空曠,置身其中,就如貝殼落進深海,在浩渺磅礴的世界裏不知所措。
一頭龐然大物在萬裏深海裏蟄伏而來,将可憐脆弱的小貝殼吞噬入腹。
她的反抗,在固若金湯的攻伐和懸殊的力量下不值一提。
雷電交加的蒼穹松下狂風驟雨,拍打着平靜的海面,把海浪層層推高,與天際比肩。
水下浪濤在劇烈的翻騰,渺小之物何其束手無策。
紀湫聽見自己的呼吸嘶啞艱澀,一下一下,與男人越來越重的氣息交纏不清。
空洞的走廊傳來鬼哭一樣的風聲,吓得紀湫心驚肉跳。
與此同時,身軀的觸感加重了她的驚慌。
男人短粝的胡茬磨着她的下颌,刺癢難受,紀湫極力伸長脖子企圖避開,對方窮追不舍,一路而上,得寸進尺地向她索取。恰似落水得人勉力破水而出呼吸氧氣,而水下卻有雙手促狹陰毒地抱着她的腰身,往水底下拖。
紀湫簡直要透不過起來,耳朵貼着地面,咬牙硬撐了半晌,才緩過勁來,然而忽然之間又覺另一處異動——男人的手似乎也在探索着什麽,像兩人之間一條毒蛇在搜尋着食物,眼看就要将頭探入衣料,去銜住那片極致美味。
紀湫何曾經歷過這些,立時方寸大亂,被他牢牢壓在底下的另一只手使勁地動了動,終于鑽了出來。
紀湫毫不猶豫地去扯商皚的頭發,把她從自己的脖子上拉開。
“商皚你冷靜一點。”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連說話都吃力。
有一瞬間,他似乎看清了底下的姑娘。
紅豔的裙子,清絕的臉蛋,大為受驚的表情,烏黑水藻的頭發,雪白的肌膚……
男人眼睛頓時又沉了幾度。
将那扯着他頭發的手腕握住,姑娘也吃了一驚,他卻似乎對此視若無睹,強勢地把那只手腕也壓了下去。
她已經全然被掌控在手裏,形勢顯而易見,今天她根本逃不掉。
當然,商皚确實沒有想要放過她的意思。
這幾日的仇,讓他恨不得把她咬死。
紀湫沒想到自己揪商皚頭發不成,又被他反制。
身上的男人短暫地從她身上分開一些距離,但這并未讓她釋然半分,相反,她心中升起一抹不祥預感,背後随之冒起一片顆粒。
她仿佛察覺,男人在看她。
下一秒,正如她所料,手被交到一同管理,男人的手掌之大,壓制兩只女子手腕綽綽有餘。
紀湫惶然,肩頭的衣袖被“嚓”地撕落,大片的肌膚露在冰涼的空氣裏。
為了不弄髒睡衣引人懷疑,紀湫将就着洗衣桶裏的衣服随便選了一件,想着回去以後,喜娜早上就拿去洗了,應該不會被看出什麽破綻。
身上的這一件正是白天的那條裙子,紅色的細腰裙。
那片袖子本就是裝飾,松松散散的,眼下被他一扯,可憐兮兮地垮到了小臂去。
而可惡的罪魁禍首撕了她的裙子不說,還在繼續動手動腳,她氣急敗壞,趁他微支起腰的瞬間,彎起膝蓋往他腹部一頂。
男人的束縛松了幾寸。
紀湫連滾帶爬地起身往門外跑。
她轉身而起,然後就扯了回去。
四條粗壯的鐵索,像黑龍一樣在地上暴躁扭動,發出震耳欲聾的咚咚聲。
商皚的反應速度比她快了好幾倍,一只狼要是認真想要抓兔子果腹時,是絕對不會讓兔子從自己的爪牙下逃走的。
他只用了一只手,穿過她的腰腹,往後一拖,随之俯身壓在她的背上。
冰冷的鐵鎖鏈擦過她的大腿根,抓住那殘缺的半幅衣裙粗暴地往下扯拽,只聽“刺啦”幾聲裂帛聲響,裙子在她的身體上散落下去,荒唐得不成體統。
裙子一大半挂在紀湫胯上,後背幾乎無處遮擋,大片地露在外面,冰冷潮濕的空氣擦過肌膚,蝴蝶骨不安地收縮起來,在男人的襯衫下磨紅了皮膚,與他衣服上的血漬混淆一起,觸目驚心地靡豔。
紀湫努力地動了動,卻只是徒勞,男人埋着頭,深深地陷在她的頸窩,冰涼擦過她的肩頭,随後是一陣疼痛。
商皚一口咬在紀湫的肩頭。
紀湫瞬間睜大了眼。
不等她有所反應,忽然痛處又密密匝匝湧來詭異的觸感,像是蠍子用尾巴一重一輕地蟄,火辣辣地燒灼過去,把那駭人的毒素滲透進了細小的毛孔,讓她頭昏腦漲,呼吸也亂了節奏。
戾氣風卷雲湧,帶着恨意和惡劣,仿佛要一鼓作氣把她的傲氣和惡毒碾碎,讓她永遠也沒辦法再趾高氣揚地羞辱他的尊嚴、踐踏他的感情。
胸中翻騰焦躁,全身仿佛被缭繞火舌裹着炙烤,商皚頭上難受出細密的汗珠。
腰肢有重重的擰捏感,對方不知分寸的懲戒,疼得她直直抽氣。
男人像是在垂涎一塊糖醋小排,先品嘗夠了表面酸甜可口的糖衣,然後再一點點地碾着幹柴的肉,直到把肉裏汁水吸吮殆盡,只剩白味。
并未真正的啃下去,卻還是輕而易舉地把她的皮膚弄紅了大塊。
紀湫霎時間戰栗起來。
男人未有一刻停歇,從肩頭就這樣忘情而失控地嘗遍,一直咬到她的耳垂。
紀湫心尖的顫抖,在耳洞傳來冰冷濕潤的感覺之時,達到了頂峰。
她忍不住全身都縮了縮,身上全體細胞一同叫嚣。
未曾經歷過的青澀身體,反應十分強烈,敏感得令人訝異。
紀湫意識到什麽,臉上漲紅一片。
本已是招架不住,對方的情愛和掠奪卻又那樣地轟轟烈烈,強勢執拗地折磨着她,恨不得把她也拖下去,與他一同葬身火海。
仿佛要溺斃,紀湫皺着眉,有些無力地喚他名字,“商皚……”
她說她有點害怕,有點痛。
姑娘像受驚的貓,忍不住拱起背脊,瀕臨極限地顫抖着。
這些一字不漏地落進商皚的耳朵裏。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何處是現實,何處是幻覺。他頭痛眩暈,只是憑借着自己渴望解脫和救贖的簡單的心情,去尋找他的藥。
男人俯身而下,沙啞的聲音很是難辨。
滾燙熾熱的掌心放在地面微弱空隙,往上托舉着時,健壯有力的手臂将她纏緊,然後低下頭從上方吻住她。
他說,“我不會放過你。”
沙礫在地面被摩得簌簌作響。
他把她一同囚困。
所觸及到的是表面是冰涼,唇齒中卻是滾燙,好像一道酷熱的光,要把冰雪烤化。
紀湫閉着眼睛,眉頭皺着,感覺心口落進一片旱熱之地,她受驚地睫羽抖動,身體因未知的無措和驚慌而敏感戰栗。
就連唇瓣的相互觸碰,也讓她全身發軟,腦子空白。
更別說對方強詞奪理的長驅直入,與報複性的壓制。
像是在懲罰她這麽多天的愚弄和踐踏,把她口中的氣味都要卷個幹淨才罷休。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湫感覺商皚于身體上的控制在慢慢變弱,注意力好像慢慢迷亂于唇齒之間那分寸天地。
她手撤了下來,覆住男人的脖頸,溫柔的觸碰讓他熱烈的情意一觸即發,越發情難以自控,順勢貼過來加深了親吻,拖着她的後腦,混亂而颠倒地朝深處淪陷搶奪,此刻即便是意識在恍惚和渾噩,他也不那麽害怕了。
商皚似乎忘記了,紀湫成功地從他桎梏得到了解放。
也是一剎那之間,初旭般的溫柔忽然如潮水退卻,紀湫隔遠了幾步。
發現自己竟然成功了。
商皚好像醒了過來,目下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電筒的一小抹微光打過來。
紀湫和商皚同時有所行動。
然而這次紀湫更快一步,她很快奔到了門外,商皚扯直了鎖鏈,也只能離她三步之遙。
紀湫撿起手電。
她看着眸色血紅的商皚半晌,卻一句話也沒說,轉身逃了。
到了走廊外面,聽見牢房內響起劇烈拉扯鐵鏈的聲響,一下又一下,駭人至極。
她停下腳步聽了有兩分鐘,聲音忽然沒有了。
紀湫咬咬牙,趁着現在還來得及,原路返回。
一路有驚無險,回到了房間。
紀湫輕輕地把門合了上去,蹑手蹑腳回到床上。
遮光簾一拉,再把厚重的被子兜頭罩下,她才抖抖索索地把電筒打開。
被子裏狹小的空間裏,紀湫這才有空審視自己周身的狼狽。
被大衣裹在其中的紅裙,已經毀得不成樣子。
腰際的拉鏈被扯成兩截,腰·胯·部的縫合處也都分崩離析,胸前的衣料更是慘不忍睹,從頭到尾都被撕裂成了兩半,當時紀湫是把碎布夾在咯吱窩裏才勉強把衣服穿回來的。
路上還想着看能不能縫合一下,現在……恐怕神仙來了都救不了它。
紀湫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
商皚,你好樣的,勁兒真不小!
從床上下來,去浴室打開花灑洗了個熱水澡。
浴室起初紀湫重點檢查過,現目前基本上可以排除攝像監控和竊聽的可能。
水剛一澆下來,就把她痛得直抽抽。
紀湫連忙往下查看,赫然發現身上到處紅一片青一片的。
她趕緊拉開玻璃門,站到水池鏡子前。
然後紀湫就被鏡子裏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脖子到肩頭的那些是什麽啊……密密麻麻的紅點,有的連成大塊,有的又七零八落地分散排布,鎖骨和肩頭以及後脖子的區域随處可見,觸目驚心。
她忍不住一路碰去,刺痛的感覺令她面紅耳赤。
直到捏到耳垂,更是讓她心口一緊,随之縮了縮肩。
這紅腫得比另一邊大了半倍的樣子,看來是好一段時間沒辦法戴耳環了。
除此以外,就連背部和腰腹都有深淺不一的痕跡,她轉過身,腰線和腰窩處更甚,被揉擰得都青了。
能給她留下這遍體“傷情”,可以用“如狼似虎”來形容那人了吧……
商皚這晚上屬實給紀湫留下不少的難題。
清晨,喜娜六點起床準備這一整天的生活起居。
紀湫一般睡到十點才醒,因此她并沒有打算進卧室,然而路過二樓的時候,卻發現房門開着。
她了解自己主人,疑心和戒心的深重,導致睡覺從來都是反鎖好幾道,自從喜娜來到紀湫身邊服侍開始,就從未見到過如此情況。
喜娜疑心紀湫恐怕已經醒了,于是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
“主子?你已經醒了嗎?”
随着話慢慢吐露,喜娜的視線從不斷打來的門縫裏挪至床上。
然後她差點驚呼出聲。
女子披頭散發,羸弱地坐在床中間,她睜着眼睛不知看着什麽,一眨也不眨,而周圍全是被撕爛的破布。
喜娜愣了好一會,才試探地走過去。
“您……怎麽了?”
喜娜湊近去看,紀湫神色空洞渙散,雕塑一樣不回答,連睫毛都沒動一下,都是手卻在抖,手的虎口有用力過度的紅腫。
“喜娜,那些人要打我,他們不讓我睡覺,不讓我吃飯,他們不要我活了,我一晚上都在打架。”女子圓溜溜的眼睛看向喜娜,然後流露出得意的笑,“我贏了,那些人都被我撕了。”
喜娜毛骨悚然,不禁咽了咽口水,看着一地的狼藉,心想她家主人又犯病了,把衣服當人給撕了。
組織裏的人沒幾個正常的,喜娜甚至可以說服侍過更兇殘的人,紀湫雖瘋但從來沒打過她,喜娜不僅見怪不怪,甚至還摸了摸紀湫的頭發。
“主人真厲害,那些人今後肯定都不敢再欺負你了。”
紀湫搖頭,“不,他們還會來,不如……”女子像是解開了謎題,眼裏迸射出欣喜的光芒,“把他們扔進火葬場,燒成灰,讓他們魂飛魄散!”
這對于喜娜而言,并不是難事。
“好,我等下就去燒了。”
于是她麻利地将地上的碎布撿起來。
當然,其中還有幾根紅色的布條。
等喜娜轉身出門,紀湫才如釋重負。
之前她進組織以後,就翻箱倒櫃找到了不少原主的日記和資料,上面就有所記載她的困擾和情緒問題。
她從小生活環境很壓抑,精神多少有點毛病,只是沒有很嚴重地發過病。後來進了組織,大家病得比她還嚴重,她不被異樣眼光對待,對別人的評價也少了很多在意,心裏反倒舒服不少,也就沒有再有去醫院檢查的念頭。
當然,組織裏的人更不可能建議她去醫院,因為這裏的人,一個廣告牌砸下來,十個有九個都有精神和認知方面的障礙……
紀湫表演這一出的時候,起先還有點擔心。
沒想到喜娜根本就沒有什麽反應,比她還淡定……
她心裏準備的幾大頁腹稿,一句話也沒用上。
紀湫從日記裏讀到,原主幾乎每天有去一趟圖書館的習慣。
從入住以來,她還沒有踐行過,再不去恐怕別人難免會問起。
組織狡兔三窟,紀湫今日所在的基地是才建成的新區,上一個營地被搗毀之前,諸位就已經搬到了這裏。
此處不算臨時營地,守衛和裝備都精心戒嚴,配套設施也都很是高端。
圖書館位于東邊的林區,距離住處路途有點遠,從樓下還需坐車才能過去。
紀湫作為組織內的高層人員,從不亂用司機,之前原主的貼身護衛隊紀湫信不過,能用來開車的只有紀骁一個。
紀骁用袖子很是興致勃勃地把窗戶擦幹淨,看到紀湫,忙不疊幫她把車門打開,一只手還很貼心地給她擋住頭。
紀湫眼睛都沒轉一下,直接就拉開了另一側的車門。
紀骁面色尴尬,幹笑着又坐回駕駛座。
紀湫在身後黑暗的車廂裏半掀着眼皮,“你知道圖書館怎麽走嗎。”
紀骁連忙點頭,“知道你喜歡去圖書館,我早就複習過那條路。”
紀湫閉上眼,“嗯。”
紀骁摸着方向盤,沒有開動,在前方猶豫地問她,“湫湫……哦不,六小姐,我這幾天表現得還好吧……?”
紀湫眉梢挑起,“什麽。”
紀骁緊張得嘴唇都在發抖,“我的意思是說……請你多使喚使喚我好不,我想說我我我真的還是有點用處……怕死。”
紀湫氣定神閑地看着他不說話。
紀骁就更是膽戰心驚了,“你知道我人不壞,早些年對你那樣,是我以為我的媽媽是你媽媽害死的……誰知道認賊作母,還被那兩個賤人騙,我現在很後悔啊,湫湫,我對不起你。”
紀骁偷偷觑,發現紀湫眯起了眼。
他立刻猛地一顫,趕緊道:“我真的是腦殘,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妹妹這麽厲害,錯把珍珠當魚目,我之前真的是個神經病哈哈哈。”紀骁谄媚逢迎,越說越起勁,“還有那個渣男,從前這麽趾高氣昂,現在還不是被我們湫湫玩弄于鼓掌之間?之前我看你在商家受委屈的時候,真的氣死我了,那個混蛋怎麽能這樣目中無人!?他以為自己有江山需要繼承麽?”
紀湫淡淡打斷,“紀骁,你很怕死,是嗎。”
紀骁瞬間緊張地閉口。
紀湫唇角勾了一下,“以前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受盡你們鄙夷,你以為這些我會忘?現在我過得好點了,就像從我身上吸血。紀骁啊紀骁,你不過是換了一種态度吸血罷了,別把自己說得這麽高貴。”
紀骁臉上火辣辣地,又羞惱又恐懼,“我知道你恨我,你該恨的!”
紀湫不屑地哼笑一聲,從一片漆黑裏森然注視着駕駛座抖成鹌鹑的男人,這個原書裏帶着別的女人搶他丈夫,奪她家産,辱她尊嚴的哥哥,從容打擊,“這個世上能讓我恨的,多少還是有點才華和智商,而你竟然也敢稱配得上我的恨嗎?”
紀湫撩了下頭發絲,在紀骁狗腿了這麽多天後,第一次鄭重地與說起往事,清算舊賬。
“你不過是個蠢貨。認了人·販子當母親孝敬,引狼入室,帶着兩個小青梅,供她們上學吃穿,把本該屬于自己妹妹的東西,拱手讓給其他女人,現在你知道血濃于水了?家裏的親妹妹不要,卻想着怎麽讨好楚家那兩個。那時候看我孤苦無依,束手無策的樣子,你是不是挺快樂呢。”
紀骁整張臉都在驚恐地抽搐,被紀湫句句戳着脊梁骨,半點也擡不起頭來,幾番張口都不知該辯解什麽。
等他手擰出一片汗,才見紀湫撩了下頭發,往後懶懶地靠去。
“你的命,也許還會留一段時間,不過我的身邊只有仆從,沒有哥哥,只有絕對服從,沒有親情血緣,懂嗎?”
紀骁抿了抿唇,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了。”
他曾經也養尊處優活了好些年,之前在山裏沒有受到苛待,回家更是作為唯一的男丁被奶奶放在手中寵,早就習慣了對紀湫的輕視。
剛愎自用的性格,即使是犯下罪孽亡命天涯又被組織抓回來,他也依舊沒怎麽瞧得起紀湫,以往的狗腿與服從,都是卧薪嘗膽。
然而如今,紀湫卻一席話說的他顏面無存。
他可不就是個蠢貨嗎!
巴巴地讨好楚月和楚賢,結果自己一破産,兩人連忙就對老男人投懷送抱去了。
然而,讓他打擊最大的,還是自己的母親,原來是被這兩人的媽給間接害死的!自己貧困的童年,也是這些人的手筆!
回想起來,這個妹妹什麽也沒做錯啊……
甚至、甚至還在他生病的時候,讨好地煮過粥,在他被犯錯被老師懲罰抄寫的時候,她一句話不說搬個凳子在邊上幫他抄寫,一整夜沒睡,以及他被罵沒娘的孩子的時候,也是她大罵着把水扔到那人頭上,這個一向膽怯的妹妹像一座噴發的小火山,捏緊拳頭努力做出兇惡的模樣,站在他的身前。
然而他身為一個哥哥,做了什麽呢?
粥被他嫌棄地扔進了廚房,走之前還不忘陰陽怪氣嘲諷了一番。
抄作業的時候自己先睡了,第二天拿上去交給老師,老師發現娟秀的字體不是他的手筆,變本加厲地懲罰他,然後他一怒之下回去把作業拍到妹妹腦門,對她破口大罵。
罵他沒娘的是個有權有勢的校霸,他被欺負了也不敢還嘴,是她像勇士一樣把他擋在身後,可他卻回頭罵她丢人現眼。
他瞧不起妹妹,說她沒骨氣,沒能力,不如其他貴女漂亮懂事名揚四方,不會哄婆家開心拿錢回家……
可紀骁忘了,他才是該努力強大庇護妹妹的哥哥啊!
想起以前自己做的那些事,他真恨不得給自己大大地扇幾個耳光。
他低着頭一言不發,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命令。
“收起你廉價的內疚,好好把車安全開到圖書館。”
紀骁捏緊了方向盤,良久才從嗓子裏悶悶地擠出一個“嗯”來。
後視鏡中,司機擡起紅色的眼眶往後瞥了一眼,而後吸了吸湧動着濃烈酸楚的鼻腔,不敢再用“廉價”的內疚去打擾後座的女子。
轎車一路開到目的地,紀骁從窗戶裏遞出證件,藍色的小本本甫一出現,關卡的持槍衛隊立刻颔首低眉,打開大門恭迎進入。
大門是古老北歐風的大鐵門,寬闊的大道滿是落葉,入目一座噴泉,長久未清理的雕塑滿身污穢,最裏面是一棟黃色磚石建築,風雨侵蝕得發黑,上面是濃密的爬山虎。
紀湫有種進了鬼片瘋人院的既視感。
然而推開大門,裏面華麗的裝潢又令人嘆為觀止。
在吧臺點了一杯咖啡,她裝模作樣地選了原主愛好的英文文學書籍閱讀。
她臉上挂着求知若渴的興奮,持續了有半個小時,然後她的眼睛就開始打架。
直到身後一道磁性的聲音出現,把她從昏沉裏拉出來。
孟蘭宴從善如流對着調酒師說了一句,紀湫聽着好像是法語,很快調酒師就呈上一只高腳杯。
孟蘭宴接過,轉頭來對她笑,明豔的酒液仿佛倒入了他的眼眸。
“你不熱嗎,穿這麽多?”
紀湫前幾天都是穿的裙子,今日卻換上一件高領白色針織衫,下面套着A字格子裙,頭發垂在一邊,帶着個貝雷帽,整個人打扮很有法式浪漫。
孟蘭宴的目光,無時無刻都帶着一抹探究。
紀湫忍不住幹咳了幾聲,“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