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怎麽辦呢,節制不了…… (1)
從陽臺進屋, 一股熱氣瞬間裹緊。
紀湫即便是只穿了一件浴衣,臉頰也暈出紅粉。
紀湫曾經嘗試過去用貓糧吸引蛋蛋注意。
但這個員工顯然是見過世面的,即便是眼前放着香噴噴的罐頭, 它連鼻子也沒皺一下。
反倒是周圍一群小貓, 一聽見開罐頭的聲音,就豎起了飛機耳, 一窩蜂地湊到紀湫腳邊嗷嗷亂叫。
十多只毛絨絨在腳邊争前恐後地蹭,把紀湫腿肚子都癢得打顫。
作為一個貓嫌體質, 紀湫什麽時候受到過這樣的寵愛, 她欣喜若狂, 趕緊找來貓勺子, 放到主子們的嘴前,一口口地請它們舔。
眼裏兌了蜜糖似的, 泛起甜膩光彩,俨然被小妖精們迷得七葷八素,找不到東南西北。
商皚進來的時候, 紀湫正被一大群的貓圍得水洩不通。
随着貓主子們越來越強烈的食欲,紀湫一個人投喂速度太慢, 顯然滿足不了它們源源不斷的渴求。
底下好幾只饑腸辘辘的貓咪努力撐起小腦袋, 恨不得往她懷裏鑽。
紀湫忙得暈頭轉向, 還要留意小動物的扒拉。
商皚款款走進, 跟一群躁動的毛球保持距離。
男人環手而立, 頭頂只開了半盞燈, 光線從鵝黃色的磨砂玻璃漏出來, 在俊美的五官上投下一層薄影。
他好整以暇的觀望,讓人有夠難為情的。
紀湫覺察動靜,動作頓住, 擡起頭朝商皚無奈笑了下。
“貓咪太愛我了怎麽辦。”
商皚解開手臂,“它們不是愛你,是愛你手裏的罐頭。”
毫不遮掩的揭穿了這群渣貓。
剛好一只美短踩着紀湫的腳攀附上來,被紀湫拍了腦袋瓜,“下去,小渣貓。”
說罷迎着商皚投來的目光笑開。
商皚視線掃落,包裝袋口子瞬間被從頭撕到底,凍幹灑了一地。
驚動了一群供不應求的小貓咪。
目下已經很少有貓咪持之以恒地圍着紀湫,大多都開始瘋狂尋覓地毯上的凍幹。
商皚把被他“兇殘”對待過的凍幹袋扔掉,回來的時候見紀湫正叉着腰,仰頭看着貓爬架上的蛋蛋。
貓的左眼一片混沌,據說是之前打架的時候被其他惡貓撓傷的。
“果然是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這條道理同樣适用于貓星。”
紀湫如是感慨。
商皚在旁靜靜注視。
“你們這是準備進谷?”
紀湫沒聽懂:“什麽進谷?”
商皚看她神色不像有假,搓着指尖的凍幹粉末,解釋道,“茶神山的秘境仙蹤,三號首次開谷,有八支隊伍的名額,每支隊伍要求不低于六人。我以為你們這群人是準備組隊參加雪谷副本。”
紀湫驚訝得睜圓了眼,“我完全不知道!”
而後她的臉上很快出現濃郁的遺憾。
HIT公司每年都會舉辦各種各樣的競賽,這次的尋寶副本安排在茶神山新開發的景區雪谷之內,屆時無人機全程轉錄直播。
天知道紀湫有多想感受一下尋寶探險的刺激,可惜副本名額有限,且對選手積分有着嚴格要求。
紀湫作為一個零積分的菜鳥玩家,連報名的資格也沒有。
當然她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最多只敢想想去雪谷外圍的大屏幕上看直播,和志同道合的粉絲們一同熱血沸騰。
可惜紀湫就連這個願望也不能被滿足。
“待不到三號,最遲明天下午就得回去。”紀湫心裏琢磨着行程,神色頹喪,“沉鯨那邊有一個發布會。”
商皚默然。
過了半晌,紀湫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太愉快的事情,眉眼步步冷峭。
“還有那姚萬鈞。上次我就離開了兩三天,就給我背刺一把刀子。這麽能來事的一只狐貍把我盯着,我哪敢離開多久。”
說罷,那些吃光了凍幹的貓咪再次卷土重來,紀湫不得已又擔負起忙碌的投喂工作。
之前被蛋蛋呲了幾次,紀湫對它束手無策,眼下專注地照顧起找上門的幾只粘人精。
她正彎腰把盛滿金槍魚肉糜的勺子遞出去,頭頂上就傳來商皚不輕不重的敘述。
“姚萬鈞已經不足為慮。”
紀湫聞聲,詫異擡起頭。
商皚靠着岩板粗糙的牆面,神色悠然,“之前你也看到楚月被帶上警車。憑她,哪裏敢得罪王總,除非自以為背後有人撐腰。但她顯然也沒想過,那人既然都指使她做如此下作的事情,十有八·九已是走投無路。”
紀湫目光沉下一絲探索,“你的意思是,姚萬鈞他出事了?”
商皚唇弧翹起,“是惹上事了。”
紀湫眼睛變得圓溜了幾分,“招惹誰了?你快給我講講!”
然而也就是話音正好落下,紀湫就突逢變故。
她完全沒顧得上吧唧吧唧舔得正歡的貓,驚喜好奇之下直起了身,勺子也随之撤到了跟前。
小美短惱羞成怒,鎖定那只它舔了一半的勺子,猶如離弦之箭,嗖地一聲高高躍起,四爪騰空要往紀湫臉上降落……
美短年紀很小,但長得很快,瘦瘦長長的一只,身姿矯健得像小獵豹,對好吃的食物完全沒有學會克制,一聞到味就拼命狂舔,好像永遠也吃不飽。
剛剛也是它始終狂熱地追随着紀湫,自始至終都在沒停止過鬧騰。
紀湫雖然和它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接觸的這幾舔,大致算是了解了它手腳不知輕重,即便如此,也沒料到這毛孩子會猛一個往她懷裏撲。紀湫頃刻間吓得失了态。
虎斑小豹子用爪子在胸前呲呲地亂扒拉,隐約還有在她衣服上蕩秋千的意思,紀湫方寸大亂,手足無措地試圖阻止這只在她身上越加焦躁亂竄的小毛蟲。
不得要領地胡亂掙紮了幾下,後退一步,驟然踩到軟塌塌的豆包,紀湫心提到嗓子眼,失衡的身子眼看就要往下栽去。
就在這時,忽然腰肢一熱。
背後是放着書本的儲物架,随着大力撞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搖搖欲墜的書籍被男人的手掌拖住。
紀湫背部斜倚在牆上,以一種極度別扭的姿勢穩在半空,好歹算是避免了屁·股裂開花的命運。
然而她能站穩,多數還是取決于腰部沉穩有力的托扶。
狹小的空間裏,紀湫連動一下也艱難。
面前男人的身形高大英偉,微弱的光芒全數被關在了身後。
她擠在牆面與他身體之間的方寸之地,唯一的安全,也掌握在他的手心裏。
黑暗之下,旖旎的味道悄悄流轉。
紀湫有些氣悶,脖子僵硬地別過幾分,鼻尖卻觸碰到商皚冰冷的衣料。
不禁心尖一顫。
即便是沒有第三視角,她大概也能料到彼此間的距離有多近。
近到無法允許她擡眸一望。
室內鴉雀無聲,連那些鬧騰的貓也噤聲。
商皚撐在牆上,臂彎間是被他藏在黑暗裏的姑娘。
她垂着頭,睫羽不安地輕顫,像是一只在雨裏撲閃的翅膀的蝴蝶。
商皚看不清紀湫的情緒,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嬌俏的瓊鼻。
他腰輕輕彎了下去,也許只是想探索。
紀湫卻相當敏感地紅了耳尖。
仿佛忍不了他絲毫的鼻息,下意識就把頭往深處埋得更低了,與此同時,伴随着身軀輕顫。
商皚偏過頭去,唇齒幾乎要觸碰耳尖,氣息再無持重地噴在她雪白的頸側。
“怎麽,聞不慣?”
低啞的嗓音就出現在她的耳洞前,裹挾着無孔不入的煙草味道。一陣難耐的酥癢頃刻間洩出,讓她陌生得心生茫然,又難堪得透不過氣。
明知道她從未經歷過,經不起任何的逗弄,男人卻仍舊惡意地追着,又近了幾分。
“那怎麽辦呢,節制不了啊……”
鼻尖觸及側頸,撩撥得紀湫一陣戰栗。
她聽到那根被崩到極限的弦驀然斷掉。
不知懷着怎樣的心情,紀湫掀起眼簾看向商皚。
然而她以為會在男人眼裏看到的輕浮,卻并未存在。
他大概是注視了她很久,目光間的深沉不似瞬間就能造就。
此刻與她目光交彙以後,唇角唯一帶着的幾分戲谑,也緩緩地落下。
不知望了她多久,商皚才複又啓唇。
“姚萬鈞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煩惱。我遲早要收拾他。”商皚眸裏滑過一片冷意。
紀湫好像忽然反應過來了。
但她比起确認心中猜測,更多的是想問他,“為什麽?”
電光火石間,紀湫思索了千萬種可能,但怎麽也沒想出商皚到底有什麽理由要去對付姚萬鈞。
商皚閉了閉眼,過後再次望向紀湫。
“我說過,我會幫你。”
紀湫心覺不可思議。
她從未猜測過,答案會是自己。
之前在竹林裏,确實有個漂亮的小孩子,奶裏奶氣,故作深沉地承諾,說他會站在她身後。
然而她只當是孩子口中的戲言,從未認真。
今時今日,她也下意識地辨別過他話語真假,然而看到的,只有一片觸目驚心的熾烈,就好像熱誠地守護着什麽。
這真摯的情意,磅礴而溫柔,流淌進了她死守的心田。
紀湫心間被異樣的情緒帶得亂了節奏,左沖右撞的不安定分子在體內按耐不住地躁動,熱得她似乎快要喘不勻氣。
原本就姿态別扭的身體陡然一降,使用過度的膝蓋終究有點撐不住了。
腰間來自商皚的力道驀然收緊,紀湫被他帶入懷裏,腰腹緊緊貼在他冰冷的衣料上,傳來微微擠壓感。
背光之處,男人唇角抿緊幾分,狠狠咬了下牙。
然而他終究還是難耐。
手中将厚書被商皚按住脊背往裏一推,随之身子欺壓過去,将紀湫逼至末路。
紀湫始料未及地陷進黑暗中,抵在商皚胸膛的手指悄悄握緊。
猶疑地睜開眼,懷揣着忐忑的心情,想去看他的模樣。
然而她的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商皚。
昔日那個坐在神壇上的男人,好像已不複存在,那雙終日寡淡的雙眼。此刻燃起滔滔熱烈,井井有序的教條和規則,似乎也在一寸寸地土崩瓦解,最後剩下的,是一片混亂颠倒的荒野。
恍惚間,紀湫鬓發被商皚指尖撩起,一路刮過臉頰,勾起她的下巴。
紀湫被迫擡頭,撞進商皚柔情潋滟的眼睛。
“我會成全你的願望。這我也承諾過。”
紀湫眼波顫動。
耳畔重新響起許梨脆生生的聲音。
——我們全班制定過一個暗號。
——把我的願望給你,就是我喜歡你的意思哦。
紀湫心頭像被飛蟲的口器咬過,眼底傳來一片澀意。
仿佛伸手就能碰到商皚那片連綿浩瀚的溫柔,紀湫不知自己如今是何心情,只覺好似誤入一片黑暗的密林,不慎一腳踩進了熱海,不等掙紮,便被一雙手環住腰身,擁入海底,彼此相貼的熱燙,填滿了整顆心,即便是朝着未知流域不斷沉淪,心神也安定。
暗昧的光影中,男人低過頭去,勾起姑娘下巴的指腹,擦過臉頰,從耳垂游移到濃密的發間,輕輕拖住後腦勺,往上擡高,像單膝半跪在池子邊,于水裏撈出一片月亮,掌間一渠柔情的水光,蕩漾進深邃的眼眸。
紀湫手指像是捏不住衣襟,被貓扒拉松亂的衣物,起先被男人壓住,好歹規整,此刻他微微撤開半步,領口松散垮落,露出精致的鎖骨和肩頭。
雪白的膚色,落進男人的眼裏,目光好似燙得她肩頭刺痛。
脖頸傳來的拉扯,讓她不由半啓檀口。
頭頂像是經歷着一場日食,光芒被慢慢遮蓋,接踵而至的是被黑暗籠罩的長夜。
紀湫緊張地屏住呼吸,睫羽抖了兩下,眼睛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商皚,她大約明白,那該是一種怎樣的灼熱盛大,貿然闖入,難保脆弱羽翼。
在日光蠶食的那一刻,她斂盡水光點點,合上眼睛。
溫熱的氣息燙紅了唇瓣,發絲被扯得有點疼,亦如曾經他艱難克制的千般辛苦。
紀湫微微皺眉,腰肢被男人滾燙的掌心握得微微疼痛,對方好像搶奪了她所剩無幾的氧氣,讓她開始昏昏沉沉,虛軟的全身唯有攀附于他。
從肩頭到胸前的肌膚隐隐感受清風拂過,微妙的酥麻感把她的膝蓋也泡得綿軟,将要前往的地帶,是她從未涉及過的未知世界,不安和焦慮壓在心口,讓她不小心捏皺了男人胸前的衣料。
驀然間,耳垂傳來涼意,緊接着是下颔,一下,兩下……像是蜻蜓點水,若即若離卻留下圈圈漣漪,将她敏感青澀的身軀輕而易舉調動起一陣戰栗……
商皚鼻尖萦繞一陣濃郁的柑橘香味,并非長熟後的清甜誘人,而是柑橘皮在露天晾曬過後,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堅定與溫柔的氣息,更令他喉間幹渴。直接于唇齒間咀嚼也好,微苦回甘的味道像一場冒險,用溫水泡開也好,清冽的感覺又是另一番神秘的向往。
這樣的滋味,注定會是強者的一場劫難。
他大概天性好鬥,一生都在樂此不疲地搶奪和追逐。然而也是這顆永遠安定不下來的內心,把他們送進這場冒險的征程,然後輸得片甲不留。
曾經躁動的勝負欲,是今日他自己送進唇齒間的毒。
有些人,曾威風凜凜,大殺四方,也曾詭計多端,陰險難測,今日為求得一吻,卻不惜低頭折腰,用半生力來追逐尋覓。
然而他幾乎都已經将那魂牽夢萦的香味含入口中,卻聽頭上一陣哐當悶響,随之而來的是暴躁的貓叫。
紀湫頓時驚醒,看見腳下的銀漸層呲牙咧嘴,大吼大叫。
蛋蛋不知為何,對角落交頸糾纏的二位充滿了敵意,暴跳如雷地咿呀嗷叫。
拱、起的腰腹,蓄勢待發,好像随時準備起跳,給他們其中一位來上一爪子。
但蛋蛋很講武德,警告一嗓子就拿屁股對準二人。
紀湫提起的心松緩下來。
然而也就是一瞬間,她記起了什麽,匆忙擡眸看了商皚一眼,兩人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驚慌。
但商皚好像看到的東西更多。
紀湫順着他的目光下移一寸,發現自己松垮淩亂的領口。
臉頰瞬間漲紅,飛快側身藏進角落,背對着男人胡亂整理。
等她差不多穿好衣服,商皚背着身站在五步開外。
名為蛋蛋的惡貓,仰着大臉盤子,神色兇狠地和男人對視。
紀湫深呼吸幾口,才慢慢靠近。
“它終于肯下來了。”
貌似還有點忌憚,紀湫只敢停在惡貓遠處。
商皚沉靜打量惡貓半晌,亦如往常的氣定神閑。
片刻,只聽他不輕不重地冷笑了一聲,“虛張聲勢。”
輕蔑地對惡貓下過評價,蹲下身一手拍在惡貓腦袋瓜上。
紀湫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眼見底下蛋蛋反應過來,展露利齒哈了商皚一次又一次,商皚面無表情,把它腦袋瓜一通亂揉,毛都薅禿了。
蛋蛋被撓得迷迷瞪瞪,伸出的爪子也被商皚輕而易舉握住,大抵是被強行撸得脫了力,蛋蛋趴在地上,雙眼眯成一條縫,吊着一口喵氣兒,杯水車薪地掙紮了兩下。
最後不動彈了。
這一系列操作把紀湫給看懵了。
“厲害了……你怎麽做到的?”
商皚揪起貓咪後脖子托在手臂上,朝豆袋裏一座,長腿曲着,神色流露着谑意,“一只欺軟怕硬的貓罷了。”
紀湫抓了一把凍幹,放在手心,遞到蛋蛋跟前。
蛋蛋也怕商皚,在男人身上規矩得很。
伸出腦袋,嗅了兩下紀湫遞來的食物,判定沒毛病以後,開始吧唧吧唧地銜入口中。
等蛋蛋跟紀湫熟悉了,關系親近了,紀湫就能抱起小惡貓了。
淩晨兩點半,外面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和北方不同,偏南的地區,雪是粘膩溫柔的。
紀湫很耐心,每次只抓兩三顆,喂得很起勁。
蛋蛋吃得歡,她就用手輕輕地揉它腦袋。
一下一下,動作很慢。
沒多久,蛋蛋就吃累了,惬意地眯起眼睛,在商皚的膝蓋上卧成一團。
紀湫雙腿跪坐伏低在側,拇指撥弄貓咪軟乎乎的毛發。
蛋蛋睡沉了,下巴放在紀湫掌心上,安逸地享受着她的按摩。
從頭頂洩下來的光芒,點點暗了下去,潤着柔情的光河,停止了流動,開始了一段長久止歇的平靜。
她變得無聊起來,手心卻挪不開分寸,唯恐驚動安睡的小生物。
蛋蛋淺淺地呼吸着,柔軟的身軀偶爾翕動兩下。
眼睛幹澀得難以忍耐,她毫無防備地合上了眼,驀然間,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好像被抽空了力氣,根本沒有過抗争念頭,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卷入了混沌深處。
悶悶的暖氣蓋在身上,紀湫睡得很沉,睫羽動也未動,白皙臉頰透着水光,一片紅粉悄悄冒出。
紀湫的臉放在兩只爪子上,大半的空間讓給了蛋蛋,她約莫睡得并不舒适,眉宇有時會輕輕皺一下,很快又松開。
商皚把睡熟地蛋蛋從身上趕了下去。
蛋蛋啪叽一聲落到地毯上,怨憤地張嘴就要罵咧,商皚深黑的目光淡淡一瞥,欺軟怕硬貓立刻就不敢哈了。
尾巴搖了兩下,自顧自躍到高處,蜷縮小jiojio睡了。
将布料上的貓毛一根根拈掉,才用掌心拖着紀湫的臉頰,把她放進來了些。
察覺到可伸展的餘地,紀湫側身落地,跌進商皚身上。
白嫩的腳卷縮起來,抵在胸前,臉頰陷入男人的腰腹。
像是辛苦的尋覓終于落幕,紀湫如釋重負地深呼了口氣,然後唇角滿足地勾了勾,滿臉幸福地睡了過去。
商皚卧在豆袋上,長挺挺的身子陷在裏面,很快腰椎就酸了。
他試着動了動,卻又擔心驚動腿上枕着的姑娘,無奈嘆了口氣,只好硬撐着。
除了窗臺上蹦迪蹦出了矛盾的兩只貓在吵架,屋內的布偶們都睡着了。
活潑的小生物們安靜乖順,四肢藏在絨毛之間,在商皚腳邊卧了一圈。
老板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察覺陌生的存在,男人的目光從姑娘臉龐投向門口。
老板親切地彎起眼,問他需要什麽。
商皚指尖在空中比劃兩下,老板會意。
沒過一會,他拿來一張毯子,安靜地離開了。
抖散開海藍色法蘭絨毛毯,蓋在熟睡的姑娘身上。
在柔軟的布料間,露出姑娘窈窕纖細的身肢,像一尾靈動的魚。
商皚身姿仰躺,一雙眼睛深沉難測,目光自上而下地投在紀湫臉上。
比起蘇醒時的盛氣淩人,此刻的紀湫安靜得像個小孩子。
商皚不是沒見過紀湫睡着時候的樣子,但此刻卻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所見都要令他動容。
姑娘的眉眼像是覆着一層薄紗,光芒織就絲線,細細密密彙入他的胸膛,緊張地觸及他內心那點最為柔軟的地帶。
商皚失神良久,手指輕柔刮過紀湫臉頰,撥開幾縷黑發。
女孩肌膚滑膩得不可思議,仿佛動作稍大就會戳破彈弱的表面。
溫軟的觸感,讓他指腹發癢,商皚頹然沮喪地感知到體內深處輕易席卷的焦躁,無可奈何地嘆着氣閉上眼,拇指将食指狠狠搓碾。
紀湫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人了。
毯子從肩頭松落,垮在腰上。
出去的時候,她四下搜尋一圈,沒找到老板,只好抱着毯子回房。
床墊陷下一塊,驚醒了才入睡不久的宥茗。
“紀湫,你去哪兒了?”
紀湫将身子往溫暖的被窩裏送,“在貓舍。那些主子纏着我吃東西,我喂得忘了時間。”
宥茗眯起眼睛打量紀湫,然後湊到她身前,鼻子皺了皺。
紀湫想起今天中午宥茗說她氣味不對,下意識心虛地避開身。
宥茗也同時撤開。
“湫湫,我醒了,睡不着了。”她躺了回去,眼睛巴巴地将紀湫望着,“跟我說說商皚吧。”
紀湫聞言一愣。
宥茗笑開,“別跟我裝糊塗,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之前和商皚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和諧過。他今天特地來找你,還陪你玩小孩子無聊的游戲,大庭廣衆舉止親密……”
紀湫由不得宥茗再說下去,“糾正一點,商皚是公務在身,玩游戲也是被夏樹強迫的,而且也沒有舉止親密!不過只是……”
只是整理了一下由他親手綁過的作品。
至于綁頭發,也是因為曾經他作為孩子,被迫習慣的行為。
但這些關節怎麽告訴宥茗?
這些落在別人眼裏可疑的舉止,于他們而言,卻是生活點滴的相處,早已自然而然,理所應當。
宥茗也沒有追問,鄙夷紀湫一眼。
“我不相信。你對商皚戚戚癡情的樣子,水火不容的樣子,我和隋錦可都見過。印象中,你們倆從來沒有演過戲吧?商皚好像也不屑于做這種弄虛作假的場面事……所以,他什麽時候對你動心的?”
最後那句話,把紀湫聽得一個激靈。
她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把宥茗下巴捏住,“女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哦。”
宥茗把紀湫手腕撥弄開,将她仔細審視,“那你呢,看上去好像不讨厭商皚了。”
紀湫靠在床頭,撕開面膜,“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他啊。”
說話的語氣,跟分開面膜的動作一樣輕。
宥茗“嗯?”了一聲。
紀湫按摩臉頰,“憎恨使人醜陋,我可是個優雅的女人。從不會做這種不體面的事情。”
宥茗翻了個身,“哦豁,那就是沒感覺的意思了。”
紀湫沒說話,面膜遮住全臉,看不到任何神色。
腦海裏,閃過雪中發生的一幕幕。
風清月朗的男人,站在紛飛的雪裏,撐着把油紙傘,在不遠處靜靜等她,藏青色的颀長身影,是天地絕色。
橘子燦爛的樹叢裏,他雙手籠住三千青絲,細致入微為她挽起發髻,放在肩頭的下巴,若有似無擦過她的側頸,恍惚記起,仍是心麻。
暖光熠熠的貓舍角落,他一腔熱忱地捧起她的臉頰,所述字字肺腑,句句堅定。從前只手遮天,玩弄權謀,今日卻連眼裏熱意也難克制,羞于啓齒又心意連綿,痛苦掙紮又難堪隐忍,哪裏還有平日半分冷淡持重的模樣。
那時的荒唐,不知起始于怎樣一種沖動,此刻的腰間,似乎還殘留着不容忽視的餘溫。
紀湫心中難以安定,被火光吞噬過,身體還留有幹疼的滋味。
面膜沒有敷夠時間,就被她扔掉。
躺進被子裏,她不由自主将全身卷成一團,膝蓋抵在胸口,仿佛一定要這樣,才能穩住心神。
宥茗轉身從後把她抱住,輕輕在她耳邊開玩笑,“緣主好像內心極度空虛,讓貧道來為你填滿空隙吧。”
紀湫懊惱地撅起蹄子,把她蹬了回去。
晨光熹微,紀湫早早接到助理的消息。
她起身準備。
熬了一整夜的年輕人們,也都陸陸續續進入公共活動的區域。
那裏擺放着老板精心準備的農家早餐。
紀湫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走停停,矮身鑽進半卷的簾子,猝不及防撞見落地窗邊,靜靜讀着雜志的男人。
商皚西裝革履,禁欲冷淡,手持着一杯美式,偶爾淺喝一口。
陽光把結了霜的窗戶玻璃照亮,一片明澈動人的微芒落在他的側臉。
很快,男人也覺察到了她的存在,從字裏行間裏擡起頭來,端方有禮地點頭問了聲早安。
紀湫燦然一笑,以表回應。
如今轉身,勢必行不通,身後忽然傳來叽叽喳喳的鬧騰。
是夏河一群人過來了。
看見紀湫,為首身穿紅色棒球服的小賀熱情招呼,“姐姐,過來一起吃啊!”
紀湫心裏開懷,臉上都已經對商皚擺出虛僞的遺憾,卻聽隔檔前的小年輕們忽然噤聲。
大概是發現了卷簾裏半片精英裝束,他們吓得噤若寒蟬。
這間民宿裏,除了商皚,誰還需要穿得這麽正式。
孩子們被吓壞了,連忙對紀湫苦笑,“姐姐,我們突然還有事……”
說罷一個接着一個起身,朝遠處溜了。
紀湫深吸了口氣,在商皚身邊的桌子落座,隔了一個小道,對他諷刺了一句。
“看來你不太受歡迎噢。”
商皚目光未曾挪動,“被一群小朋友歡迎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麽。”
紀湫攪拌的動作一頓,眼睛戲谑地彎了起來,“也是,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種感受。”
商皚領會到她話中含義,眼睛直視而去,仿佛有被冒犯到。
是誰把他送去小學的?
是誰給他各種換裝的?
現在竟然也有臉反過來內涵他?
面對商皚質疑,紀湫全然不在意。
她得逞地回過頭去,大快朵頤起來。
好像商皚這抹異樣表情,成了她今日一道不錯的開胃菜,很快把小米粥都喝光了。
A城晴好的天氣只持續了兩天,今天紀湫從床上起來的時候,窗外黑雲壓城,冷風呼嘯。
紀湫急匆匆回來處理好公司的事務,把接下來的演藝規劃安排妥帖,今夜便準備參加沉鯨集團于閣朗大酒店舉辦的商務酒會。
一連這幾天,紀湫都沒有和商皚聯系。
只在昨日的熱搜上看過一條商氏相關。
想必各自都忙得腳不沾地。
況且商皚現在也是獨立行走的成年人了,他們似乎也沒有聯系的必要。
下一次見面,大概就是在民政局了吧,紀湫想。
下樓的時候,天色只是蒙蒙亮。
紀湫昏昏沉沉打着哈欠,到停車場取車。
舊小區的停車場昏暗髒亂,有一條路的燈壞了很長時間也沒有修好。
紀湫硬着頭皮走進黑暗中。
不過十米的距離,加快腳步也就最多一分鐘的事情,紀湫卻不知為何開始心跳加快。
下一秒,耳畔忽然聽見腳步聲。
哐哐哐——
那人追了過來。
紀湫頓時頭皮炸開,抱起身子就準備跑。
兜頭一個黑袋子,随之而來的是世界颠倒。
不知被什麽人橫抱起來,往車裏塞了進去。
紀湫驚慌掙紮,後脖子傳來劇痛,她頓時不省人事。
渾渾噩噩醒轉過來的時候,紀湫嗅到一股難聞的潮氣。
“醒了?”
空曠的地帶,聲音似乎也有回響。
紀湫強撐着幹澀雙眼,隐約看見對面的燈光下站了一個人。
在模糊的視野中,男人朝她步步走近。
“紀總,想不到吧,咱們有朝一日,也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紀湫意識逐漸清晰起來,看到眼前之人,她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
“姚……萬鈞。”
藥勁還未過去,她發現自己說話也沒多少力氣。
姚萬鈞看上去滿頭白發,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滿臉的皺紋随着他的獰笑而抽動起來。
“真是榮幸,紀總還記得姚某。”
紀湫動了動身子,便帶動繩索摩擦的清脆聲。
眼下她被綁在凳子上動彈不得。
“你要幹什麽?放開我!”
姚萬鈞并不在意紀湫滿臉的憤怒。
“放過你?商皚把我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放我啊!”
姚萬鈞勃然大怒,震耳欲聾的聲音在空曠的地方回蕩。
姚萬鈞俯身抓着紀湫後面的椅子,湊到她跟前,滿眼的紅血絲。
紀湫感知到自椅子傳來的憤怒顫抖。
姚萬鈞的眼睛冷下去,“紀湫,要怪就怪你的丈夫,做事太絕。他把我往死裏整,我就要讓他生不如死。”
紀湫眉頭擰緊,“姚萬鈞,你這樣做沒有意義。綁架我,威脅不到商皚。”
姚萬鈞直起身,搖搖晃晃地站穩。
“我知道。商皚和他妻子沒有感情,結婚也是家裏逼的,這醜聞全A城的人都知道。”姚萬鈞望着紀湫淡然的一張臉,瘋狂地笑了起來,“可那又怎麽樣?我本來也沒打算威脅商皚什麽啊。以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我現在就是想一死了之。”
紀湫頓時心中咯噔一下。
“但是,我又覺得自己一個人死了,太憋屈了。所以就想拉着紀總陪我。商皚不愛你,那是他有眼無珠,紀總長得這麽漂亮,他不要我要,咱們黃泉路上好歹也有個伴。等你死了,你就去找商皚,鬧得他不得安寧……”
紀湫緊緊咬牙,“你這個瘋子!你要找就去找商皚啊,找我幹什麽!”
姚萬鈞偏過頭,“這不是紀總你比較好抓嘛。”
紀湫:“……”從沒想到自己也有需要保镖的一天。
姚萬鈞饒有興致地看了看腕表,“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們也該上路了。”
姚萬鈞一張可怖的老臉湊過來,把紀湫淩亂的頭發撥開。
紀湫惡心得怒上心頭,一頭就撞過去。
姚萬鈞猝不及防被鐵頭撞到眼睛,吃痛地退後好幾步。
等他緩下,手顫抖地摸了下右眼,竟然看到了血。
姚萬鈞暴跳如雷,上前往紀湫臉上招呼一掌。
紀湫被扇得頭暈目眩,還沒醒過神,又被姚萬鈞一把揪住頭發。
對方目眦盡裂,“你是怕死得太舒服了是吧。”
說着就從包裏掏出一把匕首,往紀湫臉上貼。
冰冷的刀片,像蛇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可惜了,這臉蛋我不忍心割啊……要不就從這裏開始好了。”
紀湫脖子大動脈在冰涼之下突突叫嚣。
正當她以為無可避免要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