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為什麽不是你
回家的路上, 紀湫已隐隐有些不舒服。
腦海裏浮出一個念頭,讓她的心情頓時陷入緊張。
果不其然,紀湫從衛生間裏出來, 整個人有如被抽空了靈魂。
親戚提前來了, 都不事先告知一下,讓她竟以冰激淩生魚片變态辣龍蝦招待……
紀湫洗了澡, 倒頭就睡,希望能借助睡眠渡劫。
半夜的時候, 她還是被痛醒了。
小腹絞痛難忍, 像是有一只爪子揪着內髒, 可勁地擠毛巾。
紀湫軟成了蝦子, 痛得大汗淋漓,有如從水裏撈出來。
原主其實是不痛經的, 但她本人痛經十分厲害,最嚴重的時候,能走着走着就兩眼一黑,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不知道為什麽,近幾個月, 痛經似乎回過神來, 也跟着追到這個世界來了。
腦子天旋地轉, 身體乏力, 手腳冰涼, 胃部脹痛, 小腹內部擰毛巾的動作越加狠厲, 忍了一會過後,大腿也開始腫痛酸麻。
最後紀湫實在是難忍痛苦,搖搖晃晃地起身, 來不及披上衣服,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一顆止痛片。
和水吞了下去,行屍走肉一般躺回被窩。
她渾身一陣冷一陣熱,緊緊閉着眼,煎熬難耐地等待着藥效起作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湫終于感覺自己的身體得到了片刻放松。
她累得精疲力竭,腦子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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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卻隐約感受到柔軟的床墊陷了一塊。
紀湫眼皮沉重得就像是黏上了膠水,眼睫顫動幾下,卻無濟于事。
她想睜開眼一探究竟的沖動,最終還是抵不住羸弱身體的痛苦叫嚣,生了得過且過的心思。紀湫有理由相信,以她現在的困意,就算拿把刀子貼在大動脈也攔不住她睡覺。
可當冰冷真正襲來,紀湫不由心神微動。
在溫柔缱绻的夢湖裏越沉越深的時候,一股冷茶的味道在身邊絲絲縷縷,點點滴滴蔓延開來。
明亮的湖水頓時一暗,紀湫好像被卷入了危機四伏的流域。
前路未蔔的慌亂中,有水草拂過她的唇瓣。
起先是只是微微擦碰,慢慢又加重了力道,柔軟濕滑的觸感,難以言喻地奇妙。
而在水下,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只有身體在被動地沉沉浮浮。随波逐流,不知身處何方,要去向哪裏。膽戰心驚的同時,又于茫然中生出意亂情迷。興許是想發出什麽聲音,但又因為在水下,預見一張口就嗆水的痛苦,喉嚨口的音調最終被吞得銷聲匿跡。
紀湫周身一股酥軟麻意,驚動了鴉翅般的睫羽。
強忍着眼睛的澀意,艱難地隙開眼縫。
如水的月色中,紀湫對上一片深沉浩渺的長夜。
漂亮英俊的眉眼,挺拔立體的鼻梁,薄削優美的唇,是多日不見的相貌。
她怎麽會在夢裏見到商皚?
紀湫片刻失神。
對着那雙深邃的眼睛,紀湫仿佛察覺商皚有些心事重重。
他望着自己的模樣,專注,又有些一些苦澀。
紀湫或許想問他,但是她此刻沒有丁點的力氣。
可能是因為在夢裏吧……
夢裏的自己,很難有自我意識,多少有幾□□不由己。
紀湫是個佛系的人,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
可下一刻,咫尺之遙的男人卻有了動作。
他微微傾過身來,擡手覆在了姑娘臉頰。
鼻尖相觸的剎那,紀湫猝不及防地跌進了他旖旎熱切的世界。
她看他的眉宇蹙得更深了,不是愠怒,不是排斥,不是高高在上故作威嚴,是接近于悲傷,以至于她內心竟生出憐憫,不由自主覆上了商皚的手背。
那一剎那,她看見男人微微睜大了眼,喉結滾了兩下,像是正在經歷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星月的光芒被揉碎在了眼裏,美好溫柔的物質卻成了燥熱的燃料,生起不可思議的烈火,又被狠狠摁得深沉。
紀湫反應遲鈍,腦子很空。
也或許商皚根本沒有想要給她反應的機會,手下移分寸,擡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去,毫無意外觸及到一片溫熱。
後來,紀湫閉上了眼。
一閉眼就陷入了某種奇妙境地。
沉淪着,就漸漸沒了意識。
當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堂一片。
在床上呆了一會,腦子裏忽然浮現出昨日的種種。
她不禁連忙捂住口,臉頰紅透了。
真是姨媽來了,激素紊亂,做的夢也不着邊際了。
紀湫連忙爬起來,一邊裹着衣服一邊穿棉鞋,出去就看見客廳沙發上,商皚小小的一只,正捧着自己熱好的牛奶,小口小口,優雅又做作地喝着。
察覺紀湫的目光,商皚淡淡地擡眸看了過來。
頓時紀湫良心一痛。
如此純潔的眼神,讓她感覺自己好肮髒……
商皚偏頭,“你怎麽了?”
紀湫如夢初醒,“什麽怎麽?快收拾書包上學了。”
說着就往衛生間裏鑽。
門被啪嗒合上,嘩啦啦的流水聲被關在了裏面。
坐在沙發上的商皚,忽然沒有喝牛奶的心思。
把杯子往茶幾一放,他百感交集地向後靠去。
系統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感覺怎麽樣,好受一些了嗎?】
商皚沒有功夫回答系統。
他的腦子從昨夜開始,到現在都是混亂的。
大約一周開始,商皚就不時的頭暈目眩。
系統告訴他,這是效力流逝的表現。
這證明他就快要恢複了。
可在系統恭喜的強調中,商皚卻反倒不見即将解脫的欣喜。
彼時,他出乎意料地開口問系統,“有什麽辦法可以推遲恢複麽。”
系統詫異:“你不是一直都想變回去嗎,怎麽突然改變主意。”
商皚神色晦暗不明:“我還有事情沒做。”
系統腦子太簡單,想不了這麽複雜的問題。
系統是實習生,只有很小一部分的權限,按理說是沒辦法讓商皚如願以償推遲恢複,但是系統邪性,愣是被他鑽漏洞找到了辦法。
然而系統悄悄躲過天眼貼在被子邊上的觸發按鍵,卻被紀湫喝水的時候映在了嘴巴上。
商皚的恢複,猝不及防。
不過有驚無險,第二天紀湫醒來,他依舊是原來的樣子。
商皚失神地保持着仰躺動作。
他一夜沒合眼,枕着她睡了一整晚,淩晨六點過後,太陽升起的時候,他才變回小孩模樣。
商皚望着方寸之間睡沉的紀湫,心裏堆着複雜的情感。
第一次是迫不得已,第二次卻像是情非得已。
這分明是做了無禮的事。
刻在骨子裏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任何一件冒犯的事情,尤其是紀湫。
可平常他一直克制得很好,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昨晚她手覆上的剎那,冰涼的溫度無形之間攥緊了他的心弦,大驚失色中,思緒被抽空,只剩下沖動和熱切,撓着他的後背,把他往深淵裏推。
是借口,也是迷藥,他就這樣忘了一切的原則。以往堅守在內心,當成金科玉律的來奉行的戒條,被撞得支離破碎。
他喃喃說了句抱歉,把她下意識無措的音調含沒在了唇齒間。
為了這個發生得有些始料未及的錯誤,商皚打了一整晚的腹稿,尋求最真誠的方式取得她的理解。
可是今早起來,他發現紀湫好像把昨晚的一切,僅當成驚夢一場。
他有思考過從何說起,如何說起,獨獨沒思考過還要不要說起。
紀湫忘了。
商皚心跳沉穩有力,一下下像是撞在胸膛。
他不知道心情如何。
橫豎沒有慶幸。
至于幾分失望,他無心思索。
紀湫開着車,堵在前往學校的路上。
身側的商皚一言不發,讓紀湫頗為奇怪,“你今天好像興致不高的樣子。”
商皚聞言,勾了勾唇,“你忘了?今天語文考試,我怎麽高興的起來。”說話間,努力淡化憔悴青黑的神情,故作奕奕。
紀湫:“哦。那你認真考哦,考差了回來打你手板心。”
商皚學着之前孩子神态,豐潤的唇瓣下,露出小奶牙,沖她鬥志昂揚地重重點了下頭。
落在紀湫的眼中,難免多了幾分匪夷所思。
商皚也太乖了。
乖得都有點不尋常。
到了校門口,商皚抱着書包跳下車,紀湫在他轉身的一刻叮囑了一句,“今天是你奶奶來接你哦。”
不知何時,為了方便,也為了不穿幫,明明是母親的杜婉玉,成了“奶奶”。
商皚一僵,轉過身把車門格擋,在紀湫茫然的目光中,眸子情緒不明,“為什麽不是你。”
紀湫眨眨眼,“今天本來就不是我啊。”
她的笑明晃晃的,帶着一種由衷解放的開心,也揉滿了不在乎。
商皚幾不可查抿住唇瓣。
紀湫開着車揚長而去,商皚站在尾氣中,忍着嗆了幾聲,眼睛照進一片荒涼的陰雨天。
下午最後一節課,商皚回到教室,看見裏面亂成一鍋粥,就連自己的位置也被吃瓜群衆給圍得水洩不通。
商皚半斂眼眸,不太愉悅地撥開叽叽喳喳的小學生,找回自己的座位。
剛坐回椅子,耳邊突然響起孩子尖銳的咆哮。
“我知道是你,商嘉宇!你憑什麽要欺負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