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再後來他又發覺,握住不…… (1)
錄音棚的老師也是極為不滿, “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現在都七點半了,才臨時改時間,我這是推了其他的事把這個時間段硬擠出來。不是我不想, 而是如果這一調整, 其他的工作安排怎麽辦?紀總,我們也很為難啊。”
紀湫心裏悶着一股邪火, 表面上沒有發作,“辛苦了, 徐老師去吃飯吧。”
說罷轉身就進了過道。
高跟鞋在空曠的室內發出有節奏的脆響。
徐老師望着紀湫背影, 神色無奈, 轉而又對哆啦義憤填膺, “那個沈筱懷什麽來路,這麽折騰人。”
哆啦攤攤手, 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臭架子大呗,真把自己當回事, 總監也是辛苦,一個多月以來就沒睡過好覺,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來。我真擔心我們總監這樣下去能受得了麽。”
綠植背後, 商皚把書包往手裏随意一提, 打開玻璃門進了茶水間。
一杯水喝完, 才從沙發起身, 推開紀湫辦公室門時, 讓毫無防備的紀湫吃了一驚。
她臉上的暗色還未來得及收住, 被商皚盡收眼底。
但他也只是極度淡漠掃過,自己找了椅子爬上去坐穩,微側着頭, 百無聊賴地轉動椅子。
“你看上去很煩心。”
話說完,才懶散地看向她。
紀湫別過眼,“你難道就沒有這種時候。”
商皚未曾長開的唇瓣顯得粉嫩豐潤,帶着笑時,露出可愛齊整的貝齒。
“你可要小心了。”他忽然話鋒驟轉,別有深意地對上紀湫微愕的眼睛,“可不是普通的煩心事。”
紀湫直視他好一會,笑開來,“你作業做完了嗎。”
Advertisement
商皚圓溜溜的眼睛突然一暗。
鄙夷地剜了她一眼,回頭不說話了。
他說這話時好不容易找回了當年感覺,這女人可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呢。
紀湫往後靠坐,望着商皚別扭的後腦勺,“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個小撒謊精,把練習冊放進我包裏就能找借口不做作業了嗎?”
紀湫把一本“黃岡小狀元”拍在商皚頭上。
商皚囫囵抱住幾頁紙。
接下來紀湫又朝他扔了本“天才一百分”,“你以為把第二十頁撕了就就可以瞞天過海了嗎?還有,我的簽名你自以為模仿得很像是麽?語文考試五十六分,家長簽字簽‘商皚’,你真是個機智的小孩子呢。商皚是你爸嗎?嗯?小崽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
商皚避之不及,耳朵被紀湫給捏紅了。
剛剛還大總裁似地坐鎮支招,現如今被紀湫揪着後脖子拆穿謊言,水潤潤的眼睛忽然就擠出了兩泡金豆豆,委屈巴巴地憋着嘴望她。
紀湫鄙視一眼,暗罵“撒謊精!小哭包!”。
商皚垂着小腦袋,“這些題我又不是不會,你知不知道我抓着筆寫字有多困難!給你把選擇題做完就不錯了,你還想怎麽樣。”
剛坐回去的紀湫突然就直起了身子,作勢擡高了手,“給我做作業?”
商皚下意識就用手擋住了耳朵,在紀湫爪子就快要碰到耳廓的時候,大聲道:“學習是我自己的事情好了吧!”
紀湫動作一頓。
又見商皚橫眉怒目着回頭來,“你滿意吧!”
紀湫望了他半晌,忽然唇角的弧度就壓不住了。
她在商皚認真生氣目光中,退回了電腦前,手半掩住臉龐。
商皚驚愕地微張着口,歪着頭打量了幾下,“紀湫,你該不會在笑吧?”
紀湫眼睛一下子就彎了。
商皚霎時間氣壞了,仿佛受到十足的冒犯,上綱上線地跑過去掰她的手腕,“不準笑了!”
紀湫反倒變本加厲:“沒想到堂堂商大總裁,也有成為我快樂源泉的一天呢。”
商皚越發惱羞成怒,可紀湫又偏不讓他掰動手腕,兩相較量間,紀湫用某種得意至極的神色戲谑審視。
那雙水潤的眼睛,揉碎了狡黠和惡趣,變得明豔鮮活,商皚望進其中,神色一滞。
這絲破綻被紀湫輕而易舉捕捉,很快就得寸進尺沖他眼角彎彎,商皚頓時像是被抓住了什麽把柄,驚心動魄的情緒驟然注入心間,他立時動作慢了三分,愕然的眼底風卷雲湧。
後來他發覺觸碰她手腕的掌心滾燙發麻。
再後來他又發覺,握住不放的人,是他。
恍惚之間,紀湫将手輕描淡寫放下,自然抽離,“沒吃飯吧,走吧。”
說着,就已經起身,收拾好了包和外套。
商皚一整晚都好像陷在一團棉花裏,很是找不到狀态,于是當紀湫開玩笑說請他看動畫片的時候,他竟然沒有拒絕。
等他坐在電影院裏,看着某日漫大電影,才回過神。
A城徹底進入夜裏,南區繁華的商圈裏,J酒店套房中,沈筱懷裹着一件睡衣,與對面沙發的人輕輕碰了下杯。
“你放心,事情盡在我掌握。”
“我當然放心。你可是梨園第一新星,成平眉老師得意門生——不過,這是什麽曲子?音調怪怪的,不像你平時喜歡聽的調子。”
“哦——這就是海藍金要我唱的那一段,切,真是難聽。我當時找他們發全曲,還藏着掖着不給,最後只給了個副歌小調。我當是個多麽神仙的調子呢,結果怪裏怪氣的,我才不會去唱,他們不配。”
“哈哈哈哈,确實,他們不配。”
沈筱懷說着,耳邊忽然響起了鈴聲,“是師傅打來的,你快幫我關一下外放器。”
海藍金坐落于城市江畔,開闊的轉彎角視野,往往能迎接清晨第一縷陽光。
可在這樣朝氣蓬勃的風景中,海藍金公司上下卻氣氛凝重。
“總監,大家真的能做的都做了,就等那個沈老師了。”
“我們算下來已經等了她三天了,後期處理預留的時間已經完全不夠。”
“而且那個沈老師團隊也奇葩,既然制定了那種不能找其他歌手的奇葩合同,那自己就積極點啊,拖着我們算什麽事。怪讓人騎虎難下的。”
“所以現在情況就是,要麽徹底放棄沈老師,另尋其他沒有人唱,要麽繼續等。”
“放棄的話,那曲子的名氣加持不就沒有了嗎,況且之前我們做了這麽多努力她才答應。”
“還是等一下吧,畢竟沈老師已經來了A城不是麽。”
紀湫坐在會議室,一言不發,神色凝重。
這些門門道道,她自然心裏清楚,只不過……
“來了來了,沈老師來了!”
思緒被推門而入的小藍打斷。
聽到這話,會議室凝重的氣氛瞬間被驅散,大家紛紛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米爾老師如釋重負,“終于來了——快,通知棚裏,準備了。”
大家都處在一片雀躍中,可桌前的紀湫臉上卻讀不出半分喜悅。
不過,正如她所料,事情根本沒有結束。
而是正開始。
高瘦的女人腳底生風地踏入海藍金大廈。
前面兩個助理為她開路,一個負責端茶倒水,一個負責提鞋拿包,架子是比影後還大。
市場部接洽的羅經理因為昨晚大半夜還幫她處理了酒店換房的事情,今天見到就問了一句,“昨晚實在抱歉,沒注意到你的身體狀況,現在這套房間住得還滿意嗎?”
沈筱懷墨鏡也沒摘,嘴皮也沒打算動,只揚了揚頭,撩了下頭發。
過了會,身邊倒茶的助理才直起身,板着臉道:“不好意思,我們沈老師最近嗓子有點不舒服,所以不能說話。”
周圍一圈負責接洽的員工,都有些愣了。
這個時候,玻璃門被推開,只聽輕巧的鞋跟脆響。
一個身穿當季高奢經典駝色大衣的女性款款而來,身後跟着三五個同樣氣質優渥的女性。
剛才那個助理遙遙望來,沒有開口。
沈筱懷就更是連眼神也沒給。
但海藍金這邊新登場的這位同樣也将他們無視了,只吩咐身邊的經理,“帶他們直接去棚裏就好,小倩,你帶過去吧,其他人來我辦公室。”
沈筱懷一聽,立馬就轉過頭來。
是誰千求萬求讓她獻嗓的,現在她就只值得這麽個排面?扔一個小員工給她帶路?
身側助理領會,皺着眉不悅,開始找存在感了,“一來就把大家都叫走了,這位應該就是紀總監了吧。”
客客氣氣的虛僞态度,卻又把對招待的不滿擺在了明面上。
此話一出,大家就都心知肚明,一時氣氛凝固。
鴉雀無聲中,那位被認成總監的女性茫然開口,“不好意思,我不是總監,紀總還在處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抱歉,你們自便就好。”
同樣的态度回擊,一個“更”重要的事情,把沈筱懷的不自量力來來回回諷刺了個遍。
沈筱懷氣得一把摘下墨鏡,可身邊的海藍金高層徑直從她身邊路過,跟着米爾老師走了,連個給她發火的機會也沒有。
一出門,哆啦就忍不住拉着米爾老師竊笑。
“真把自己當回事,以為總監要親自來歡迎她呢。”
米爾笑而不語。
身後的團團忍不住擔憂,“可是咱們好不容易才等來了這位,要是又把人氣跑了什麽辦?”
米爾道:“那我們就要被她牽着鼻子走嗎?”說罷,望向裏面時,流露出別有深意的神色,“國際音樂節,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上的。”
休息室內,打發了小倩去找茶葉的空檔,沈筱懷的助理開始埋怨起來,“沈老師,怎麽辦?她們這麽不待見我們,我們要不幹脆走了算了。”
另一個助理也道:“就是,咱們這就走,讓他們自己來求我們。”
話音剛落,小倩就回來了。
她苦笑着問沈筱懷,“老師,那邊準備好了,跟我走吧。”
出乎兩位助理的意料,沈筱懷起身,什麽也沒說,竟真的跟着去了。
電梯有些慢,沈筱懷抓着手裏的包,深吸了口氣。
就這麽走了,毀約的是沈筱懷,這邊沒戲,紀湫就能當機立斷找其他人,演出也耽誤不了。
她可不能這麽便宜了這群人。
就得要慢慢地,一點點的,熬死他們。
今天是最後期限,只要能拖過去,他們就算找代替歌手也來不及了。
正午十二點,沈筱懷坐在棚外的皮質沙發上,慢悠悠品着香茗。
正百無聊賴地等候着城郊特色菜,忽然覺察到身側走廊走來一個年輕男人。
祝桑帶着個帽子,穿了一件文氣休閑風的棉質白衫,套着略帶設計感的卡其色褲,一靜一動的搭配,很時尚的造型,像是從雜志海報撕下來一樣。
沈筱懷墨鏡背後的眼睛輕輕眯起。
她坐直了身,對祝桑笑着招了招手,“你就是祝桑吧。”
聲音嬌滴滴的帶了好幾道鈎子。
祝桑聽得耳洞一顫,一雙眼睛淡淡觑她,好歹還是禮貌地點了下頭。
毫無交流欲望,直接坐在了很遠的位置。
祝桑凝望着對面牆發呆,傾着身,雙手交握在膝蓋間。
如果不是戲腔中有他一段合唱,祝桑也不太願意見這個為難了紀湫以及海藍金上下的梨園新星。
他正心裏不自在,忽然聞見一陣刺鼻的香氣。
祝桑側頭,忽然撞見女人放大的臉。
沈筱懷傾着身,擡起一張美豔的小臉,媚眼如絲。
“我手機裏有很多你的歌哦。”她輕眨美目,“我可是買了你們所有的專輯呢,算得上是粉絲嗎?”
沈筱懷輕笑,幾不可查流露出些許俏皮妩媚。
普通人聽進耳朵裏,難免會覺得被支持是件很愉悅的事,尤其祝桑又是個對自己作品特別在意的人。
然而,他此刻卻莫名一陣惡寒。
于是他離遠了些。
沈筱懷卻越發興致濃烈,望着身邊滿身抗拒的男人,眼裏沉了一些狡黠。
漂亮俊美,帶着傲慢和優越,一身優渥貴氣,卻又心性單純,就像是一顆紫葡萄,咬一口鮮嫩欲滴,回齒間又酸澀得牙根發顫。
就是這種味道,飽滿又富有層次,引人探索。
祝桑看也沒看,就側了臉,疏遠至極,“感謝支持。”
沈筱懷沒有湊近,姿态慵懶而風情萬種地靠在沙發,露出婀娜線條,“看來跟傳聞一樣冷淡呢。祝桑弟弟是不是平時都不太服管教?”
祝桑果然側轉過身,莫名其妙地看她。
沈筱懷忽然笑了,“怎麽跟觸了你逆鱗一樣,姐姐我開個玩笑而已啦,知道你肯定很乖~”
祝桑心裏不是滋味,臉色發燙,忽然腦子裏就出現紀湫的樣子。
紀湫來之前,他好像确實挺不服管教的,也得罪過她。
而沈筱懷看祝桑臉色微顯血色,有些微愕,若有所思地觀察半天,又開了口,“等下祝桑弟弟可以給姐姐簽個名嗎?姐姐今天也追了回星呢。”
祝桑挪走視線,沒有情緒,“榮幸之至。”
也虧得沈筱懷能在這有來無回的對話裏說得起勁,“真人比電視上好看,我家有個侄女,屋子裏貼滿了你的海報,之前一直跟我誇你,說祝桑哥哥是靠才華出道的,臉好看,歌唱得好,舞也跳的好,和那些花架子不一樣,哈哈哈,小女生真的挺可愛的,之前我還挺不贊同,覺得她就是帶了濾鏡,結果後來沒多久,我也真香了。真的是一點沒有誇大其詞呢。”
幾番轉折,可真是話術高超,該是吊得人無法不在意。
在這親近又貌似并無原則性錯誤的話中,祝桑再冷淡顯得無禮,況且沈筱懷是前輩,所以就勾了下唇角。
“過獎了。”
他這一謙虛,氣場就緩和了些,沈筱懷趁熱打鐵。
用一種真誠的語氣看了下他的耳朵,“挺好看的耳釘,你可以給我看看嗎?我也挺想送一個給我弟弟呢。”
祝桑沒有拒絕的理由,就摘給她看。
沈筱懷用冰涼柔軟的指尖在他掌心模棱兩可地撥弄了下,才緩慢地拾取耳釘。
“确實好好看。”她大眼睛裏流露的全是欣賞,“不瞞你說,我家裏也有個十四歲弟弟,臭美的很,欣賞水平也不高,要是像你這麽有眼光就好了。”
祝桑笑而不語,轉過頭望了望腳尖,忽然耳廓一涼,繼而是撲面而來的女人香。
他連忙要避開,沈筱懷的聲音卻幽幽響起,“哎呀,你別動,要弄傷了。”
祝桑一頓,遲疑之間沈筱懷已經給他戴上了耳釘。
當他不悅地望過去,卻見沈筱懷笑得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我經常給我弟弟帶耳釘哦,姐姐可是很有經驗的呢。”
言下之意,沒有其他意思,就是疼愛親弟弟一樣自然而然呢。
但分明做的事情是在撩漢無疑。
如果是其他年輕人,或許很吃這套。
祝桑卻很不喜。
确實,他不一定辨認的出情場老手的千般套路,但心裏是真的極度排斥。
沈筱懷卻權當不知情,繼續挑撥。
“看起來沒吃過午飯吧,啧啧,你們總監可真是心冷,忍心讓這麽可愛的弟弟們餓肚子,不過沒關系,姐姐我有買好吃的哦,東洲廚師的剁椒魚頭,味道真的不錯呢。”
祝桑腮間微緊,是咬了下牙的肌肉牽動。
“老師不是嗓子不舒服麽?又是辛辣食物,又是這麽多話。”
可想,之前這位沈老師,吩咐小員工們開車一個半小時去買剁椒魚頭,現在還沒回來。
後來又說空調不舒服,棚換來換去。
沈筱懷愣了愣,不知祝桑怎麽會突然轉變态度,氣笑了,“這又是突然怎麽了?姐姐說錯話了?”
祝桑暗着眼,看她半晌,想着一路辛苦才忍住脾氣。
“沒什麽,我就想知道多久可以開始。”
沈筱懷笑道:“這麽着急,是約了女朋友嗎?你們紀總監允許藝人談戀愛?”
祝桑微咬住唇,“不知道,沒談過。”
沈筱懷興味十足地拖着腦袋瞧他,“那弟弟臉紅什麽,這個樣子可不像是一點想法沒有哦。不過也正常,娛樂公司嘛,誘惑還是很大的,是我我都不一定能把持得住,唔……據說上司也是大美女哦,好想見見……”
話沒說完,祝桑不知怎麽的忽然黑着臉站起身。
這一個舉動,把沈筱懷着實吓到了。
擡頭看他捏着拳一副蓄力的樣子,還以為他要打人。
可最後祝桑還是什麽也沒做,望着她,展現出許久未有的戾氣。
“我們公司很好,總監也很好,不勞您費心。等您滿足了,就工作吧。”
說罷轉身要往另一件練習室去。
沈筱懷在後面慢條斯理,“不滿意哦,祝桑你的樣子,讓姐姐很不開心呢。”
折騰人的同時,撩小狼狗解悶的願望也落空,沒讨找好處的沈筱懷,開始變本加厲地為難人。
什麽餐具有臭味,空調悶得嗓子疼,開了加濕器空氣濕度超标……統統來了一遍,最後拖到了下午三點。
紀湫剛下電梯,就看見哆啦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愁容滿面對她擠了擠眼,湊在她耳邊嘀咕。
紀湫一聽,趕緊跟着跟着哆啦去了錄音棚。
剛進入走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跟我們沈老師有什麽關系,還不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我明明把藥的牌子都給你們說明白了,結果買回來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害得沈老師現在嗓子還疼。給你們唱都不錯了。”
“就是,你們到底懂不懂藝術?我們沈老師可是千金難求一嗓子的名師高徒!什麽叫唱的不好?你們是在質疑我們沈老師二十年的唱功?還是成平眉老師的教習能力?”
兩個助理在門口頤指氣使,對沈筱懷不敬業的敷衍唱腔狡辯挽尊。
哆啦聽後氣壞了,在門後對紀湫控訴。
“總監,這個沈筱懷,簡直刷新了我對人間怪物的認知,從早上開始就不斷作妖,好不容易要開始唱了,結果錄制出的東西完全不能聽,很明顯就是沒認真唱,故意的。你瞧,現在說什麽也不願重新唱,在這裏怪我們沒招待好她。”
紀湫聽完,神色并無變化。
推門而入,唇弧揚起。
“這就是沈老師吧。”盛滿笑意卻冷淡無比的聲音甫一傳出,便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注意。
戴着墨鏡,紅唇烈烈的沈筱懷慢悠悠地循聲望來,卻也不發一言,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對紀湫,讓身邊助理應付。
“這位就是紀總了吧……”
助理伸出手要問好,紀湫未曾掃去一眼,徑直越過,留下驚愕在原地的助理。
“久聞沈老師大名,今日一見确為您的胡作非為感到驚訝。”
平淡無波的一句話,甚至還帶了客氣的笑意,直把沈筱懷聽愣了。
她終于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取下墨鏡,露出驚怒無比的一雙眼。
身邊助理見狀,拔高音量:“什麽胡作非為?!”
紀湫一臉茫然:“什麽?”
女助理對上紀湫那雙真誠發問,實則盛滿嚣張氣焰的眼眸,一時哽住。
紀湫不改微笑,回頭看沈筱懷。
沈筱懷斂去憤怒,故作優雅大度地笑出聲。
“原來這就是堂堂海藍金總監嗎?怎麽看都是個不知輕重,連說話都不會好好說的呢。”
在場的人全都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看向紀湫。
卻未能在紀湫臉色讀出任何一絲被冒犯的情緒。
相反,紀湫頗有興致地偏了偏頭,“看來沈老師今天在海藍金一日游玩得連修養的找不到了。海藍金的工作人員看來都可以去考個游客接待證書了,應付刁鑽旅客的經驗可謂豐富至極。”
一向陰陽怪氣的沈筱懷,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竟然還有比她更陰陽怪氣的人。
“到底誰沒有教養,請紀總監多少說話注意點,可不是誰都可以拜師成平眉,也不是誰都可以辱罵一個文化傳承工作者的,尤其是一家吊兒郎當的娛樂公司總監。”
好大的威風,成老師搬出來,還自诩文化傳承人。
紀湫只覺得好笑至極,“您今日的表現可實在配得上成老師高徒,文化傳承人的名號。跟您比起來,我們吊兒郎當仿佛也無所謂什麽大事。”
沈筱懷臉上的虛僞笑意漸漸退去,“戲曲文化,你紀湫又不懂。我唱的好或者不好,你沒資格評判。話說回來,我仿佛記得幾天前不知道是誰家的賴在我門前不走,非拜托我來唱。真是好玩,我沒有怪你們海藍金員工買錯藥弄壞我嗓子,你們倒還責怪起我來了。”
站在人群後的小倩終于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總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小倩只是公司實習生,年紀小,還沒畢業,沒遇到過這樣的事,被沈筱懷捉弄了一整天,現在以為自己犯了彌天大罪,內疚得啜泣不止。
紀湫真是聽不得。
這青澀單純的小姑娘被欺負成這樣,紀湫那股火氣頓時就冒了出來。
耳邊委屈的哭聲,聽得人心碎,紀湫确實沒法像剛剛那樣淡定應對。
米爾老師趕緊把小倩抱在懷裏安慰,衆員工也都責無旁貸。
沈筱懷卻在數道憤恨的目光中,得意地擡高了頭。
她認為,誰先動怒的一方,就輸了。
對上紀湫血紅的眼角,沈筱懷不屑地諷笑起了下。
這時,電梯門開了,風吹來一陣熟悉的香水味。
“親愛的,我在樓下等你好久你都不來,所以我親自來找你了。”
這聲音……
紀湫回過頭去,看見了正笑眼彎彎的楚賢。
分明對視的瞬間,楚賢的神色盡是得逞和暢快,卻在走進以後,忽然擺出詫異驚喜的神色。
“這不是紀湫嗎?好久不見了呢。”
沈筱懷親熱地攬住楚賢,裝模作樣,“你們原來認識嗎?真是太有緣了。”
紀湫一下子就全懂了。
之前紀湫就隐隐感覺到,這沈筱懷來頭不簡單。
卻沒想到沈筱懷花了這麽多心思拖延時間,原來是和楚賢合着夥在整她。
看着這位從見面之初就一臉自信高傲的紀總監,終于失去從容,沈筱懷心裏滿意極了。
她覺得這一仗,算是大獲全勝。
是以,當沈筱懷挽着楚賢路過時,又戀戰地停留了一下。
“紀總監看上去也不過才畢業沒幾年吧?初出茅廬什麽都不懂的樣子,可真是令人笑掉大牙。靠着家裏的關系直接就坐上海藍金總監的高位,也不擔心別人質疑寧配不配位呢。不過,年輕人嘛,不知天高地厚很正常,今天蠢一點,明天就能聰明一點。”
“配不配不需要你來多話!”
突然打斷的男性音色,讓沈筱懷微有愕然。
祝桑站在一側門口,英俊的臉上萦繞着風暴。
“你這樣的人,看來根本就不需要尊重,管好你自己吧,名門之徒小姐。”
沈筱懷吃過祝桑的閉門羹,她撩過祝桑的事,其實早就傳遍了海藍金,如今被他這樣當衆叱責,實在下不了臺。
身後傳來員工們嘲笑沈筱懷自讨沒趣的議論。
議論如潮之間,祝桑自然而然一步越過,在沈筱懷面前遮住她半片身子,維護之意看得紀湫也訝異,更別說氣壞了的沈筱懷。
楚賢在這個時候責無旁貸,“祝桑是吧,你太沒禮貌了。”
祝桑看着跟前像是在責罵他,卻又故作姿态扮俏皮的楚賢,不知為何,心中泛起不明怒火,一股惡心湧了上來。
“什麽時候竟然也輪到楚賢小姐說話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可是我知道,如果你還要點臉,不想我把你做的事情捅出去,就立刻離開。”
祝桑說話一向沒有分寸,紀湫拉了拉他,怕他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徒然讓娛記狗仔狂歡。
祝桑掃了紀湫一眼,退了一步。
但身高近乎一米九的男性,以這樣蓬勃的恨意直視,楚賢內心抖索起來。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愛憎分明,一旦讨厭什麽人,那咄咄逼人的氣焰是毫無顧忌不加收斂的。
楚賢震驚之色僵在臉上,與祝桑對視時臉頰滾燙無地自容,同時後知後覺揣測到他話裏內容後,變得開始心慌無措,直到聽見身邊沈筱懷出聲才回過神。
“呵,既然如此,那紀總監好自為之,不過……紀總監如果覺得我唱的不好,那就不要用好啦。”
沈筱懷怎麽說這一場也是旗開得勝,那些不痛不癢的口舌之快,她并不需要放在心上——真正倒黴的,是海藍金才是。
楚賢體會到這層深意,忽然找回了自信,對祝桑報以慣用的含羞帶怯之笑,把祝桑惡心得一匹。
沈筱懷和楚賢款款越過,內心自然舒暢不已。
楚賢更是在關鍵時候閃亮登場,自認為将打臉推向高潮。
可就在她們按下電梯之時,背後忽然傳來紀湫冷靜的聲音。
“沈老師唱得這麽好,當然要用。”
沈筱懷瞳孔一縮。
身後響起紀湫越來越近的高跟鞋脆響。
“而且我不僅要用,還要現在就在公司廣播裏播出來,讓大家一起聽聽,以後在國際音樂節的時候,還要單獨播放沈老師這段,在公屏上打上沈筱懷三個字,讓全世界的人好好見識一下沈老師的藝術成就。”
沈筱懷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
“你瘋了?”
紀湫微笑着看她:“我沒瘋,剛剛只是看沈老師字裏行間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以及對您師父成老師的無比尊敬,所以我想成全你,到時候給您師父一個驚喜。”
說罷,紀湫一個響指,“直接連接,播。”
在沈筱懷驚恐的目光中,胖子大叔點了點頭,進了錄音室。
“你們這樣違反規定!”
沈筱懷試圖阻止。
紀湫:“是麽?哪條規定呢。難不成,您自己制定的霸王條款都記不得了?”需要保密的是她沈筱懷,而不是海藍金。
沈筱懷站在跟前一個字也說不出,她的兩個助理也抵不住海藍金人多勢衆,層層圍堵。
終于,沈筱懷那段比公鴨還不如的嗓音,咿咿呀呀地回蕩在了海藍金公司大樓。
海藍金隔壁就是商圈,廣場人流量密集,大家紛紛駐足聽着盤旋在上空的魔音。
每個人的臉上幾乎都是不可思議的笑。
“好難聽啊。”
“難聽到好笑哈哈哈哈。”
“不是普通人還唱不出來。”
……
沈筱懷已經徹底懵了,她面紅耳赤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如果地上有條縫,她估計已經鑽進去了。
越來越大的音量,讓楚賢徹底慌了神,手足無措要捂住沈筱懷耳朵,一疊聲地對她說抱歉。
沈筱懷血紅着一張臉,氣得渾身發抖。
過了半晌,她擡起陰沉沉的眼睛,“你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沒有底線。”
紀湫滿不在乎:“反正我已經完了,我肯定不會放過你,你也別妄圖跑得掉。”
當她踏進門裏,跟沈筱懷撕破臉的時候,就已經沒想過有退路。
楚賢看着以如此平淡神色做出瘋狂至極之事的紀湫,害怕裏多少也有幾分驚嘆。
“你這種黑心的人怎麽活到現在的。連音樂節這種事情也能拿來作賭,我們值得被你這樣對待,榮幸之至呢。你對得起精心準備的男團隊員們嗎?對得起你家海藍金的員工們嗎?”
不愧是白蓮教主,道德綁架的功夫一流。
“沈筱懷你自己聽聽廣播,你認可剛剛你朋友楚賢說的話嗎?是我對不起海藍金,還是你對不起海藍金?這些員工,這些努力的年輕人?”
楚賢捏緊拳頭:“夠了,你還嫌筱懷被你欺負的不夠嗎?她遠道而來,你們就是這樣待客的?你一整天都去幹什麽了,你口口聲聲說重視,那為什麽現在才來。”
話音落下,身後的電梯門開了。
面向電梯的衆人,視線越過沈筱懷和楚賢,望向電梯裏的人,不禁目瞪口呆。
“要是其他的唱法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可是這麽難聽的東西,竟然是我成派技法!我當是誰偷學的半灌水,原來是你。”
沈筱懷幾乎是瞬間一陣毛骨悚然,飛快回過頭去。
視野中,立着一位雍容優雅的女性。
一身手工裁剪的國風冬襖,皮膚雪白,柳葉眉睡鳳眼,額發微卷,輕複古民國風,看不出年紀,卻秀致矜貴。
旁邊的楚賢不知為何沈筱懷突然反應這麽大,困惑之際,悠悠聽她吐出兩個字。
“師父……”
楚賢頓時睜大了眼。
完全不敢相信來人竟是真正的梨園巨星,成平眉老師。
成平眉深吸了口氣,看向低頭不知所措的徒弟沈筱懷。
“你不要告訴我,這是你唱的。”
廣播裏還悠悠回蕩着沈筱懷氣若游絲的聲音。
沈筱懷頓時就咬白了唇,無言以對。
成平眉氣壞了,“丢人!”
她平時脾氣非常好,今天難得生氣,沈筱懷被吓得徹骨冰寒。
“師父,我、我……”但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身邊的楚賢倒是很有義氣,“成老師,都是我的錯,請您不要責怪筱懷。”
成平眉并未看楚賢,“我們筱懷什麽時候有你這個朋友的,請無關人等不要插手我們自己師門的事情。”
楚賢一吓,頓時望向沈筱懷。
沈筱懷咬了咬牙,忽視了楚賢求證信號。
看上去,只需成老師一句話,友誼的小船就徹底翻了。
沈筱懷雖然為人不怎麽樣,但确實天賦異禀,成平眉還是愛惜這個徒弟的。
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