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商先生頭頂原諒色:紀湫…… (1)
如所有的典禮一樣, 先是紅毯,然後是采訪,最後是盛典。
直播間蹲滿了四面八方的觀衆, 都在期待着這一年度盛況。
聚光燈下, 炫酷的黑科技實景呈現,令人眼花缭亂。
主持人念完詞, 萬衆矚目的男團KIN于臺上升起。
熟悉的音樂,熟悉的舞蹈動作, 讓臺下的祝桑等人咬牙切齒。
紀湫卻毫不在意, 坐在旁邊開始點評。
“一個個肥蛾子一樣, 幸好你們沒選這個節目, 不然就是重型坦克在花海裏碾壓,破壞環境。”
“那個紅毛是誰, 他是在洗臉麽,我去,旁邊那個人是還把他洗臉水接來喝了。”
……
在紀湫的調侃下, 衆人發現還真是這麽回事。
于是好好的一個節目,被紀湫給弄成了小品。
最後紀湫左手攬過宣鴻, 右手抓住莊燦成, “所以說啊, 他們适合當諧星, 你們才适合當偶像。”
無形馬屁最為致命, 小夥子被逗得臉紅。
紀湫還想說點什麽, 祝桑不知什麽時候過來, 一手一個,把莊燦成和宣鴻都扔了出去。
“都要上臺了,還嬉皮笑臉。”
紀湫看着把夥伴趕鴨子一樣攆出去的祝桑, 癟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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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團都是小可愛,也就數這個人最沒幽默細胞。
祝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紀湫還是嘻嘻哈哈的。
“隊長啊隊長,這麽快就開始帶入苦大仇深的感情了麽。”
祝桑切了一聲,把頭一下子甩回去。
也不知道又在生什麽氣。
節目預告一出,主持人還在熱場,直播間的觀衆就已經罵了起來。
【這就是那個出道即糊的男團麽?是海藍金之恥吧。】
【海藍金就不适合做男團。拍電視搞唱片不好麽。】
【哎喲哎喲,頂流粉又來了是吧,防爆也要有個度吧。】
【好大的臉,防爆你家?哈皮也是KIN的對手麽。】哈皮是HALF歷來黑稱。
【那你別給眼神啊,說好的裝聾作啞呢,為什麽忽然就複明了。】
【HALF不是自吹顏值天花板嗎,舔屏好了啦,業務能力有這麽重要嗎。】
【是的是的,你們缺G是顏值天花板好了啦。】缺G,KIN黑稱。
【都別吵了,是黑粉在煽風點火,兩家心平氣和不好麽。】
直播間進行了兩回合罵戰後,舞臺中央打下一束白光,HALF男團在這樣蒼白的月光,和飄零的實景花瓣裏登場。
前奏出現,高音陡然轉低,飛流直下,震撼無比。才出來三個音符,就把人心緊緊抓住。
就在大家以為以動感著稱的HALF開始走文藝風時,畫面陡轉,黑暗之中只有一抹白色輪廓在舞蹈,此時音樂忽然轉疾。
偏偏在這樣的節奏中,動作卻不失溫柔,就像雙手小心捧起脆弱凋零的花魂。
歌詞大意出現在頭頂。
“光陰箭落水無聲,階上靈臺乍暖。”
“朱砂傀儡殘月,橋頭灰燼無常。”
“屍骸樹血枷鎖,鼬尾蠟淚囚鳥。”
……
一晚上的時間,他們堅持用原版日語唱,竟然也都學會了,沒有一個人掉鏈子。
但顯然,全場觀衆完全沒有注意到歌詞,全神貫注地欣賞着動聽的音調和出乎意料的劇情舞蹈。
看不懂,聽不懂,但共情了。
調子本該聯想到的是“詛咒”,“火焰”,“仇恨”,“痛苦”。
歌詞呈現的卻是:“井中月”,“亂石階”、“青燈佛”、“願來生”。
他們同是靈魂缺憾的傀儡,生來就是□□控的棋子。
相識于利用和欺騙,相守于彼此緘默的成全。
前世始終将心事隐瞞,來生皆是告白。
他們不痛不悲,短短一段時光,只有心動和幸福。
悲痛的是看着他們的我們。
最後在飽含溫暖的小調中,卻伴随着梵語吟唱,宿命的神聖感湧上心田。
一切于最美好的時候畫上句號。
舞蹈就這樣落下帷幕,七人鞠躬謝幕。
場面在一秒的平靜下,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不知道是哪個情感豐富的男生嚎啕大哭,全場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咆哮。
聲如洪鐘,旁邊一圈女生捂緊了耳朵,
著名主持人老師在旁邊愣了好久,還是被導演提醒才回過神來。
上臺的時候,沒有一位主持人臉上不是感慨。
原本沒有在這個環節熱場的安排,卻因為觀衆呼聲太高,把HALF留在了舞臺上。
祝桑也有些始料未及。
主持人走過來,鏡頭切到祝桑和隊員們,觀衆們才看見他們通紅的眼眶。
主持人也驚到了,“你們怎麽也哭了,是太用情了麽。”
宣鴻作為團裏的發言小能手,接過話筒道:“很難不感動,前田先生的這首曲子,有很強的宿命感,想要配合上這樣強烈的情緒,都要很用心體會才行。但個人認為,它是個美好的結局,所以不是為悲傷而流淚,是為了美好而感動。”
臺下一圈的小姑娘原本止住的眼淚,忽然間在聽到哽咽的聲音後,又哇哇大哭起來。
以前的舞臺需要煽情,但恰恰此時此刻,氣氛過于沉重,卻需要來緩和。
主持人來到那些個淚眼朦胧的小姑娘面前,“你們是不是太傷心了一點。還有這個男生,女孩子哭也就算了,你怎麽也哭得喘不上氣來?”
畫面切到一個十分強壯的男孩子身上。
他堅毅黝黑的臉龐都是淚水。
話筒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大聲控訴,“猛男就不允許落淚了麽!”
可愛的發言,令掩面而泣的觀衆破涕而笑。
“哈哈哈哈。”
“猛男落淚,可以的可以的。”
【直播間怎麽沒人說話了?我是打開了直播的對吧。】
【在呢在呢,剛剛擦眼淚去了。】
【紙巾用了一大卷,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
【紙巾用多了,剛剛挨打去了。】
【我哭得媽媽都不讓我洗衣服了。】
【我正在打游戲的男朋友看我哭得驚天動地而良心發現了。】
【這麽詭異的音樂,為什麽全是溫柔的動作,但這些動作不是沒有力量感啊。】
【誰注意這麽多,哭就對了。】
【這麽震撼的舞臺,還有人黑那一定是無腦吧。】
【我聽過這首歌,但表達的不是一個被欺騙的人的控訴麽,為什麽被诠釋得這麽美好。】
【一定是he的!我一人血書認為男主角一定沒有被辜負!】
【最無情的人,恰恰是世間最有情的人,我哭得好大聲。】
【所以來世的三重約定,一,願他(她)解脫,二願他(她)來世幸福,三,願他(她)所愛皆被成全。所以他們就這樣陰差陽錯來生相愛!】
黑子都不敢再開口了。
現在開口簡直就是找死。
觀看完整場演出的袁巧,黑着一張臉走到樓梯口。
被騙了!
狡猾的女人!
不是說曲子選的是國外歌手的《機械城》麽!怎麽變成了前田的《與來世的三重約定》?
難怪!難怪!
不過為什麽沒有在機場看見紀湫?她到底什麽時候去的日本?
當晚淩晨,商皚踏上A城的土地。
熱搜【HALF 與前世的三重約定】高高挂在熱搜榜第一位。
點開詞條,五分鐘的舞臺剪輯出現在眼前,商皚在回程的路上,點開來看。
烏雲游走,月光落下,在深黑的潭水中緩慢沉底,溫柔缱绻地照亮泥土沙礫。
魚兒安睡了。
第二天,熱搜榜還有三條有關于“三重約定”的熱搜。
兩條有關HALF,一條則是前田科普,以及來世三重約定的各種理解故事,衆人發揮想象力,将曲子每一個音符都挖的無比透徹,最後接龍成了一個神仙愛情故事。
由此更多人理解背後的故事後,再次觀看昨晚舞蹈剪輯,發自內心地贊嘆編舞強大,以及舞臺效果的震撼壯美。
整整一上午,男團的小夥子們采訪都要說吐了。
各家娛記紛紛遞來話筒,很快就剪輯成新聞,于各大門戶網站播放。
“這裏是橙子娛樂,昨晚的環金年度盛典落幕,經過一整晚的票選,截止今日,選出最受觀衆喜愛的節目,那就是HALF所呈現的《與來世的三重約定》。”
“這裏是橡膠在線。HALF此前被冠上衆多标簽,一直不被看好,這次卻以無比震撼,波瀾壯闊的舞臺,遠遠超過時下最熱門男團KIN,相信大家一定很好奇,為什麽HALF會忽然轉變定位,從動感活力,轉變為浪漫主義風格呢。”
……
各大媒體紛紛報道,相較于HALF的忙碌,KIN這邊就要冷清許多了。
“所以,祝桑還說我們剽竊他的曲子,到底是為什麽?”
“剽竊三重約定嗎?”
“誰知道!”
KIN團裏,幾個成員悶悶不樂。
許言楓獨自坐着,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之前是因為公司系統問題,導致曲子出了問題,這時經紀人突然拿了一首曲子過來讓他們學習。
昨天吵架的時候,第一次聽HALF說KIN剽竊曲子,那樣子不像是在撒謊。
再回憶曲風和舞風,還真有幾分熟悉。
許言楓的思路在袁巧來時被打斷。
有人生氣地問,“袁姐,HALF說我們剽竊他們曲子,到底怎麽回事?”
袁巧并不慌張,“瞎說的,這個圈子最擅長的就是亂扣帽子。”
“哈哈,我就說嘛。”
“這次他們小人得志,讓他們一次也無妨。”
七嘴八舌地為自己挽尊時,門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袁經紀人,你的團員被你欺騙得這麽慘,他們都不知道的嗎?”
袁巧看見紀湫的身影,心驚肉跳。
KIN團的年輕人也都紛紛警惕地站起來,“這裏是夢娛!你海藍金的來幹什麽!”
紀湫目光掃過,望天興嘆:“一群傻小子,你們可敬的經紀人拿我們的原創舞曲害你們卷入剽竊風波,你們還在為她說話,還是太天真啊。”
許言楓睜大了眼,“你把話說清楚!”
袁巧此時滿頭大汗,腿都有些打顫。
才一個上午,紀湫不可能調查出來,一定是在虛張聲勢。
紀湫看透了袁巧的掙紮,嗤笑一聲,“你以為我一個人來的?”
袁巧:“你擅闖我們公司,我是可以叫保安的。”
紀湫:“你叫吧。”
袁巧不客氣地拿起手機,然而還沒解鎖,就湧來一群穿制服的警察。
袁巧急了:“幹什麽,就算是抄襲原創作品也是只是侵權,你們不能這麽做!”
執法人員公事公辦糾正,“你涉嫌以非法拍攝竊取商業機密。”
袁巧啞然,被押走得時候,不可思議地望着紀湫。
紀湫攤開手。
海藍金公司內部有極為嚴格完善的信息加密系統,大家交流舞曲方面的問題時從不在私人賬號提及,而作品在表演之前嚴格保密,沒有向大衆公布。
即便是在這樣的銅牆鐵壁中,作品依舊被剽竊,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紀湫好勝心切,節目結束就回到公司調取監控,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蹤跡。
同事都勸她直接交給警察處理了,紀湫卻在此時發現了一個之前一直被忽略的關鍵。
舞蹈排練室外有一個貨房,常年堆放雜物,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紀湫看見生鏽的鎖把外側出奇地幹淨,警惕起來。
推門而入查看半晌,一籌莫展要出去的時候,看見地上落了一個卡通胸針。
狐疑許久,突然有個小女孩悄悄探身進來。
女孩是公司的童星,前幾天在拍攝平面。
交流幾句後,女孩憂心忡忡地問紀湫,“姐姐,之前我和小夥伴玩捉迷藏,弄丢了一個胸針,您有沒有看見啊?”
紀湫摸了摸口袋裏的胸針,“沒有哦。不過,我可以幫你找。你還記得躲貓貓的時候,是在幾號嗎?”
女孩:“十七號吧……當時我就在櫃子裏面。”
之前祝桑跟紀湫的争執後,修改過動作,而昨日KIN表演的內容,是改變過的新版。
紀湫記得祝桑第一次完整版的排練就在十七號左右。
紀湫似乎看到了一點曙光:“那,你有沒有看見其他的人來過這裏呢?說不定是他拿走了。”
小女孩這時看了看天花板。
四歲的小姑娘用若有所思的語氣道:“我記起來了,有個奇怪的叔叔來過。”
紀湫順着小朋友目光往上盯,發現天花板的蓋子有問題。
找來助理帶小姑娘出去,又爬上去摘掉頂蓋,答案昭然若揭。
下來後,紀湫蹲下身,對小姑娘輕言細語笑着,“那你還記得那個叔叔嗎,姐姐帶你去找吧。”
就這樣,找到那個扮做清潔工的男人時,他還處于懵逼之中,直到被人搜出手機。
一段在黑暗空間裏,自上而下的排練畫面出現在衆人眼前。
時間太短,只收到定金,沒收到尾款的作案人員,正想用視頻威脅雇主增加數目,誰知光速落網。
海藍金作為大型娛樂公司,商業機密以如此不正當手段被竊取,即便是在公衆面前挽回了形象,但造成的損失依舊是巨大的。
更何況在之後一系列調查中,這個好不容易混入公司的清潔工還多次盜取財物,甚至持刀威脅一位不巧目睹作案現場的年邁老婆婆。
此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輕而易舉就查到了雇主袁巧身上。
袁巧自然脫不了關系,就算是最後免去牢獄之災,事業也毀了。
著作侵權,作品抄襲,非法拍攝,足以令她成為全網笑柄。
祝桑等人回到公司,聽說了作品抄襲問題圓滿結束後,大吃了一驚。
江玉湊過來滿臉好奇:“我還以為這事不了了之了呢,結果一上午就告破了!?”
走在前面的哆啦回頭道:“要不說咱們總監真是時刻給人驚喜哈,一個上午破了案,你們不知道,那人是怎麽拍攝的。”
郁左寧好奇湊過來:“怎麽拍的?”
哆啦:“在隔壁那個倉庫,順着風道爬到排練室,在天花板上拍的。”
江玉:“我去,這麽拼的麽!”
哆啦:“但這一切都是總監發現的。”
莊燦成:“總監一直都這麽厲害呢吧,還需要驚奇麽。”
哆啦:“那我就告訴你們一個足以驚奇的事情吧——剛剛總監得到來自‘國際音樂節’的邀請,你們的終極目标,一下子就放到了眼前,這個消息勁爆吧。”
小夥子們都傻在了原地。
“啊啊啊啊啊!”
“哆啦姐你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我去,莊燦成你揪我幹什麽!”
“隊長,我也來掐掐!”
海藍金公司大廳,所有工作人員都伫立在旁,望着一群瘋掉的愛豆。
衆迷妹表示,脫粉了,脫粉了。
祝桑板着一張臉立在電梯前端,似乎背後的狂歡皆與他無關。但如果有心留意,會發現那雙冷冰冰的眸子裏流轉着難以抑制的光彩。
好不容易快要出電梯,使勁壓着唇弧都可以解放了,電梯門一打開,紀湫赫然出現在面前。
祝桑吓得連忙後退一步,後面的隊員們多米諾牌挨個挨個受到牽連。
“幹嘛突然停下。”
“我的腳!”
大家怨聲載道之際,紀湫迷糊着一雙眼,把祝桑往邊上一拉,對裏面的人道,“出來吧。”
隊員們躊躇地出電梯,目光狐疑地放在紀湫拉着祝桑衣服的手。
祝桑用眼神表示,我也不知道,別看我。
等大家都出來了,紀湫又把祝桑推進了電梯。
在衆人困惑的目光中,揮手作別:“白白。接下來好好休假。”
電梯門合上,祝桑又驚又怒,“我呢?我呢?我沒有假期麽?”
紀湫顯然還沒睡醒:“你跟我去拜訪前田先生。能不能得到他的教授,就看你自己努力了。”
這顯然是比國際盛典好要值得祝桑高興的事。
“真的麽?可是,可是你突然這個樣子,我沒有準備……”
三樓剛開完會,電梯外等了一大群人。
當這句話從電梯門裏傳出來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電梯裏發生了什麽?
下一秒電梯內,出現的是祝桑紅着一張臉,緊張地咬着下唇的形象。
衆人:!
旁邊紀湫還在醞釀瞌睡,眼睛也沒睜開,“到了酒店慢慢想。”
衆人:!!
揉揉眼,隙開一條縫,電梯外是一群安靜如雞的人。
紀湫:“不上電梯嗎?”
喪失思考能力的衆人:“電梯太擠了,我們下一班。”
在公司裏流傳着“震驚!纨绔富二代化身嬌羞小狼狗,被霸道總監拉去酒店施展拳腳!”的同時,當事人坐上飛機。
紀湫慶幸自己迷糊程度保持良好,陷入了沉睡。
祝桑激動得睡不着覺,看了旁邊紀湫一眼,緊接着又看了一眼。
過了一會,又無措地伸了出手去,用兩根指尖艱難地幫她蓋毯子。
做完一切,又回頭看了幾眼。
紀湫忽然動了動,祝桑一個激靈,連忙別過頭去,摸摸耳機。
耳機好像使用過度,很燙手。
心中開始非常生氣。
真是過分,一上飛機就睡了,也不知道是誰把他拐上來的,沒點責任心,也不怕他無聊!不懂禮貌。
紀湫動了動,伸了個懶腰。
她剛剛夢見在窗戶上看見和乘坐私人飛機的商皚打招呼,商皚頂着一頭綠光從旁拿起一個大炮,沖她發射一枚綠光彈,聲稱要綠大家一起綠。
然後她就被吓醒了。
睜開眼,恢複精神,紀湫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旁看祝桑。
祝桑下意識坐直,兩只手分別安放在膝蓋上,乖巧又端莊。
但臉色是鄙夷的。
“睡啊,怎麽不繼續睡了。”
紀湫:“無聊,要不陪你說說話?”
祝桑回過目光,“不要,你最好安靜一點。”
小孩很固執。
紀湫不計較。
她開始望窗外的暮色。
祝桑摸着手機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幾下,目不斜視地發出點音節。
“聽不聽。”
紀湫沒聽清,回頭就看見祝桑伸出手來,遞了個耳機。
紀湫揮揮手,“算了,我有潔癖。”
祝桑反應兩秒,轉頭咬牙切齒,“我耳朵很幹淨!”
紀湫茫然臉:“我說我有潔癖,又沒說你不幹淨。”
祝桑猶疑地往另一邊縮了縮,好像無法反駁。
安靜兩秒。
祝桑:“所以……你怎麽知道我想跟前田先生學編曲的?”
紀湫:“呵,沒有什麽能瞞過我的眼睛。你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實際上漏洞百出。”
祝桑斜眼睨:“那可真是有勞您的觀察力了。”
紀湫:“想擁有力量嗎,少年。”
祝桑:“你學了多久的舞蹈?”
紀湫:“想聽真話嗎?我就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祝桑:“你想氣死我嗎!”
紀湫:“是你要問的,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會心理不平衡。”
祝桑:“你夠了,我什麽時候心理不平衡了。是你太不真誠了。”
紀湫:“你好鬧啊,可不可以安靜一點。”
祝桑:“你……!”
紀湫:“從上飛機開始你就一直找我說話,安心聽你的歌不好麽。”
祝桑:“從此以後,我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是狗!”
平生第一次,被人以“太鬧”的名義嫌棄。
祝桑感到,非常震怒!
氣得他整個世界都在崩塌重塑,重塑崩塌。
但怒火稍微平息,目光從旁流轉,發現對面那個女人,又睡了。
就因為飛機上紀湫說了一句“你太吵”,祝桑就鬧了一路的脾氣。
紀湫顯然沒放心上,畢竟她如今有個更危急的憂愁。
就在昨日,收到國際音樂節邀請之後,戴溪的突然造訪,令這一切的歡喜戛然而止。
彼時,紀湫在辦公室裏和戴溪面對而坐,氣氛卻有些壓抑。
戴溪:“湫湫,你這次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我們不要再為此争執了,你兩天沒睡,該休息了。”
紀湫怎麽可能作罷:“不,戴溪姐,這次我們好不容易壓了KIN一頭,憑什麽要為別人做嫁衣?”
“團才剛剛打開名氣,這個時候不能出任何差錯,尤其是在公關輿論上。男愛豆粉絲群體大部分是女友粉,到時候要是真去演電視劇,免不了要被捆綁炒作。”
所謂福禍相依,大抵如此。
團隊在環金盛典上獲得一大批流量,粉絲截至目前長了有五百萬。
也就是這樣可觀的成績,讓集團內部某些人起了心思。
沉鯨集團有位話語權極高的高層,名叫姚萬鈞,他瞄準了團隊的流量,在今年的大戲上,想要其中一人參演電視劇,扮演癡迷女配的男三號。
想也不用想,到時候必定是一系列捆綁緋聞,腥風血雨。
這完全與男團發展背道而馳。
戴溪:“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弊端,然而現在幾乎是大局已定,我們能做的只能是播出後的補救。到時候一決高下的,也只能是在危機公關和反黑營銷上面了。”
紀湫默然。
戴溪看着紀湫默默垂頭,疲憊地笑了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跟你無關。”
戴溪止步于此,讓紀湫生出無力感。
紀湫在海藍金雖然待的時間不長,但紀湫還是略懂大公司內部的勾心鬥角。
這個姚萬鈞,是戴溪外婆的表弟,也算是陪着公司一路成長至今的肱骨之臣,此前公司遭遇危機,姚萬鈞确也不惜賣掉手裏實業公司股份來為沉鯨集團力挽狂瀾。
戴溪一家人拿姚萬鈞當恩人,然而姚萬鈞近些年越發狼子野心,得寸進尺,且以過時保守的舊觀念,多次阻止公司轉型升級,時至今日,集團內部矛盾已經相當尖銳。
戴溪雖然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這位姚總也是手握大權的高層。
之前本來沒有誰能絕對制衡得了誰,但最近集團內部在賀歲檔上,因不可抗力而損失慘重,戴溪落了下風。
如今就算是姓姚的伸手伸到海藍金,要賠上金牌男團HLIF,給自己小情人做配,戴溪說不準也只能咽下啞巴虧。
如果只是參演電視劇倒也無妨,令人擔憂的是,這個姚萬鈞是極端的黑紅主義者,把消費公衆情緒當成偶像的流量驅動力。
如若團裏的男愛豆真的如姚萬鈞之願參演電視劇,那麽戴溪之前給男團打造的好名聲便将一落千丈,後患無窮。
而相反,姚萬鈞不僅能成功獲得公司內部認可,還能獲得劇集關注度,抱得美人歸。
思及此,紀湫的心裏就猶如烈火焚燒。
難道真的要因為一個姚萬鈞,賠上戴溪和那些充滿夢想的年輕人麽。
祝桑倒是沒人敢強迫他去演電視劇,但其他幾個成員呢?
據情報所言,很可能會是家庭相對一般,流量中上的莊燦成當這個炮灰。
這算什麽?
認準阿成性格腼腆,後臺不硬,好欺負?
想到這,紀湫就一肚子火,導致最終在辦公室裏輾轉難眠,浪費了難得的休息時間。
思來想去,她還是沒辦法咽下這口氣。
追根溯源,HALF之所以任人宰割,還是因為不夠強大。
短時間形成不可撼動的地步,是不現實的,唯一的突破口,是buff加持。
前田先生,無疑是眼下最好的王牌。
前田的才華享譽國際,如果把這樣一位重量級的作曲家攬入麾下,整個團隊的實力将突破性上升,皆時加強運營,媒體造勢也有了底氣。
當獲得大衆認可,集團還敢輕易動HALF嗎?
只是紀湫無法把這個事情告知成員們。
他們都還是小年輕,無法很好地排解焦慮,這個消息于他們而言,只會是負擔。
今日依舊陰雨綿綿,整座大山都籠罩在一片缥缈水霧中。
紀湫極目遠眺,心情惆悵。
內在的壓力,讓紀湫沒心思再和祝桑争執,幸而,祝桑也确實用不着她畫什麽心思來哄。
祝桑坐在前田先生面前的時候,自然就成了一副乖巧的模樣。
前田先生看了紀湫遞給他的現場版剪輯,舞臺效果,舞蹈展現,還有觀衆的反應,讓即便是在陰雨天本該心情不佳的前田,也難免感觸良多。
畢竟是自己的心血,這麽多人為此體會到創作之時的溫暖心情,前田由衷地欣慰。
“能跳出這種感覺的人,我已經很久沒有碰見了。那時只是看你辛苦為難,才憐憫施舍,沒想到效果還勉強令我滿意。”
前田先生捧着熱茶,眼皮也不擡。
刻薄的字眼一出來,紀湫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祝桑可謂是精通日語,表演唱詞都是他負責教習的,前田左一句“施舍”,右一句“勉強”,無疑是在祝桑雷區反複橫跳。
她真擔心祝桑會跳起來,把前田揍成包子臉。
紀湫悄悄瞥過去。
祝桑眼皮耷拉,下颔緊繃,勉強忍耐着什麽。
翻譯小姐滿臉苦笑地将前田的話以禮貌的方式表達出來。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祝桑在紀湫斜斜掃來的目光中,坐直身體。
“多謝您的認可。”
祝桑的臉上是欣喜的笑容,但一旁的紀湫卻留意到他一閃而過的異樣。
然後,他又屏着呼吸,緊張地抿了抿唇。
“實不相瞞,我一直很喜愛您曲子的風格,特別想得到您的指導。”
短短的一句話,竟說得笨拙吞吐。
想必無論是剛才的喜悅,還是如今的請求,對上一秒才遭受打擊的他而言,難免有些艱難。
前田聽後,思忖半晌。
他撐着地板起身,“聽說你們接下來要參加一個國際大賞吧,如果那時你的原創作品令我滿意了,我說不定可以考慮一下。”
在祝桑驚異的目光中,前田眼神也沒留一個,嘴裏嘀咕着有感而發的日本俳句,注意力已經在各種閑情逸致上了。
祝桑瞳孔逐步放大,淡色的眸子光華熠熠,像極了一汪清澈的泉水。
激動之中,祝桑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深深鞠躬。
“我會努力的!”
“哐當”一聲,旁邊紀湫被吓掉了茶杯。
“祝桑……你冷靜一點,你忘記自己是個驕橫跋扈的人了麽?”
旁邊的翻譯小姐姐捂嘴偷笑。
祝桑咬牙切齒,“我哪裏驕橫跋扈了!”說話間瞥了眼前田離去的方向,聲音小聲,“就算要說,至少也不要在這裏說好不好……”
助理小姐姐:“真是個可愛的小男生呢。”
紀湫搭話:“是吧是吧,我都說了我家的崽崽們都是小可愛。”
祝桑面紅耳赤地立在一邊,“能不能、能不能走、走了!”
助理小姐姐看祝桑的眼神越發充滿慈愛:“哎喲哎喲,臉皮好薄呢。”然後她俯身過來問紀湫,“用中國話說,是不是叫‘小傲嬌’?表面上超不好相處,但實際上很容易害羞?”
紀湫:“不,他是個傲沉。經常蹲在樓梯間抱頭消沉,還以為我們不知道。”
祝桑作為一個被忘在一邊的當事人,眉宇抽抽,“這都被您知道了呢。”
前田留下的挑戰,讓祝桑頓時陷入沮喪。
回酒店途中,他顯然沒精力再鬧脾氣了。
紀湫看他多次,不勸勸實在違背她善良人設,“其實,你可以嘗試一下的。”
祝桑:“不,我不行。之前你不是說過我曲子別扭,舞蹈混亂的,你忘了麽。”
紀湫嘴角抽了抽:“我、我的話你也信麽,哈哈哈哈。”
祝桑第108次嘆息。
紀湫也跟着垂頭喪氣了。
早預料到前田這邊不會太順利,但僥幸一下,三顧茅廬,誠心邀請,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卻沒想到是前田卻留下了一個考題。
難,實在是太難了!
祝桑在旁邊興致缺缺:“如果這次不過關,我就失去了一次拜師的機會。”
紀湫用絕望的眼神望着他。
孩子,豈止是僅僅失去拜師機會這麽簡單啊……
錯過前田的代價,是你們的前途哇……
不過紀湫這話只能在心裏說。
祝桑都這麽頹廢了,把姚萬鈞的事情告訴他,他恐怕會原地自爆。
紀湫擡頭望天:“其實你可以試試用京胡,二胡,馬頭琴,唢吶,鑼鼓等民間樂器和西洋樂器結合的。前田先生的曲風之所以給人變化莫測的神秘感,都是因為他有巧妙結合各種稀奇古怪聲音的能力。”
祝桑腳步一頓,回想起之前聽過無數次的前田編曲作品,似乎真的被紀湫說中了。
他看了看遠方,不禁茅塞頓開。
“那我回去找找各種樂器的音頻聽聽。害!我之前還以為是電腦合成!”
突然燃起鬥志的祝桑以八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回了酒店,紀湫在風中淩亂。
即便是有了突破口又能怎樣呢。
祝桑從未接觸過這些樂器,一來就要編出一首曲子,同樣比登天還難啊。
紀湫對于姚總拉上海藍金男團給小情人吸血的事情很是上心。
晚餐時分,約了戴溪詳談。
紀湫在西餐廳內靜候多時,六點的時候,戴溪才結束餐會,匆匆趕來。
“你的想法我聽說了,但是不幸的是,姚萬鈞最後給的進組期限就在下個月,你們恐怕無法參加國際音樂節了。”
紀湫如遭雷劈,“姐,祝桑已經在準備了。”
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