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紀湫嘴角笑意三分薄涼七…… (1)
老婦蓬頭垢面, 皮膚蠟黃,腳踩泥黑色圓頭布鞋,舉着兩只髒爪子要朝紀湫撲過來。
紀湫下意識往邊上一躲, 看着這個就像是精神出了問題的老人家, 不知該是何表情,“您這是……?”
老婦捏着拳頭, 幾番沒捉住紀湫,最後不甘輸了氣勢, 頤指氣使, 插着腰杆, “你問我是誰?你自己做的惡事你自己心裏沒點數麽?人在做天在看, 你憑什麽這麽欺負我女兒,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 有什麽了不起!”
世界上最開心的事,莫過于被別人誇“不就有幾個臭錢”“長得漂亮不得了嗎”“瘦成這樣,一陣風都能刮走吧”。
紀湫, “感謝誇獎,所以你到底是誰?”
婦女一拳打在棉花上, 氣得鼻孔冒氣, “你害人害太多, 記不清了吧, 呵!”
聞聲而來的女傭和管家出來, 将紀湫簇擁着, 防備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家。
管家打電話叫安保人員, 老婦指着紀湫鼻子不依不饒,在一衆護着紀湫的女傭門前企圖壞掉紀湫名聲,結果無疑是笑話一場。
正當安保人員要拉走這個婦人時, 忽然從小道邊跑來一個人影。
“幹什麽,給我松手!”
紀骁上來,一把推開保安,護在憤怒瞪視的婦女面前。
安保人員躊躇退後,有些茫然。
紀骁怒發沖冠,看着對面一衆傭人被護着的紀湫,大發雷霆,“你今天敢動我媽一根毫毛,我跟你沒完!”
跟着追來的楚月和楚賢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在婦人懷中,憂心忡忡地摸來摸去,“媽,那個女人有沒有打你?”
楚賢哭得近乎窒息,嗫嚅着,“您怎麽能來找她,你怎麽能來找她啊……”
母女三人抱頭痛哭,其場面感天動地,把紀湫和身邊所有的公館服務人員看得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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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骁安慰了幾句,轉過頭來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紀湫,你是不是過分了,楚月楚賢沒得罪你,你平白遷怒也就算了,怎麽還能連個婦人都欺負呢!”
婦人怒瞪一眼,“無意”露出胳膊上那條紅痕——想必是在剛剛耍潑拉扯的時候留下的。
紀湫這才算是明白過來,暗道這家人真是奇葩,剛剛問的時候,死活不說,非要她自己來猜。
原是這婦人就是楚月楚賢的母親,王淑華,當年收留了走失的紀骁,将他當成兒子養過一段時間,紀骁認親後,王淑華也自然多受照拂,剛剛紀骁連口都沒改,直接喊王淑華叫媽,已證明這家人在紀骁心目中的位置。
紀骁礙于商皚的面子,本來是不會前來公館找紀湫算賬的,誰知這遠道而來探望女兒的王淑華突然消失,楚月楚賢急哭了,紀骁開車找了大半天才找到這兒來。
結果一來就看見紀湫帶着一幫子人欺負養恩重于天的老娘,紀骁溜了一眼沒見商皚,自然更無所忌憚。
紀湫卻全然沒有将紀骁的色厲內荏看在眼裏,站在臺階上,自帶居高臨下之感,“行了,別耍潑了,鬧了這麽大陣,連個事情都描述不清楚。”
紀骁一愣,紀湫這淡淡一句話,說得他好沒面子,像在諷刺他文化水平低下,然周圍一圈人又屬實一副茫然神色。
紀骁忍了又忍,“本來你總是跟楚月兩姐妹過不去也就算了,為什麽要仗着自己身份免了楚月的職,解了楚賢的約,還不放過年邁的王阿姨?!”
昔日那纨绔不可一世的紀骁就像是被戳到了痛腳,滿臉都是認真的憤怒。
身邊的王淑華一口刻薄的地方話,“瞧瞧這妹崽惡毒的嘴臉,我王淑華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麽奸惡的女人,遲早要遭到報應!”
紀湫一個字都沒聽懂,只長嘆一口氣,“說得你倆就像是沒仗着我的身份進商氏一樣,楚月她工作能力低下,有目共睹,唯一有用的,就是一張厚臉皮,幹啥啥不行,搗亂第一名。”
楚月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就像是聽見了什麽荒唐事,然她正準備反駁,紀湫就又将目光放在了楚賢身上。
“還有你,楚賢是吧?你不紅是你本來就不咋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面試的時候怎麽拿我走的後門。跟你姐姐相比,顯然你缺她的一張厚臉皮,哭哭啼啼沒出息的樣子,還真以為能有男人對你憐香惜玉?我勸你主題明确主題,要靠別人上位就直接點,不要又當又立的。”
紀骁王淑華等人聽了這話都動怒了,尤其是楚賢表現的激烈,面紅耳赤地上前來撕心裂肺:“我努力有什麽錯!你憑什麽看不起人!你不知他人疾苦,憑什麽就污蔑我們的為人處世!你不是我,你懂什麽!我平時就連十塊錢的盒飯也不舍得吃,我媽媽在鄉下的地也被惡霸占了,我們一家人……”
紀湫揉揉太陽穴:“你這麽激動幹什麽,嗯?世上只有你最辛苦是麽?你辛苦你就可以用手段,我生活衣食無憂就該你吸血?”
眼見着紀湫完全無動于衷,楚賢只緊緊咬着牙幽怨望着,卻一時間如鲠在喉,無力感油然而生。
紀湫視線放遠:“你們找我算賬也沒用,我說不再管你們,就絕不會再拿一分錢,盡管恨我,反正你們除了耍潑,什麽也做不了。”
紀骁一動,目眦盡裂,卻得了紀湫一個冷笑。
“還有你紀骁,也曾經算是一個豪門少爺,竟然也學成了一個鄉村野婦,前來別人家門口耍潑打滾。”
說罷不再去顧及紀骁等人的惱羞成怒,直接看向兩邊的保安。
“還不把人帶出去,真是什麽人都能放進來了。”
安保人員立馬出動,領頭的保安人員致歉,“不好意思,在外面的牆壁發現一個狗洞,現在正在抓緊修補。是我們的疏忽。”
說話間,局勢又發生改變,紀骁跟頭狼一樣,與安保小夥子打起架來,再往旁一瞧,那王淑華兩腿一蹬,在地上昏了過去。
楚月楚賢毫不含糊,報了警,說有人故意傷害自己的母親,将她母親打到昏厥,言辭直指紀湫。
沒多久,警察竟然趕了過來。
出警速度超乎想象。
紀湫身邊的女傭忙拉着紀湫,“怎麽辦啊夫人,這人碰瓷,我們說不清楚了。萬一說是有心髒病被咱們給刺激……”
紀湫瞥她一眼,女傭吓得不敢再亂說話。
紀湫手指緊緊捏住,望着由遠及近的警察,思考着策略。
警官鋒利的目光看了眼紀湫,走向較近的紀骁,“姓名?”
紀骁:“王淑華”完了又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紀骁,是王淑華的養子,這二位是她的女兒。”
楚月楚賢正跪在王淑華身邊哭天搶地。
警官對身後警員颔首,警員得到命令,拿出了手铐。
紀骁瞪大了眼,“警官,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她還是病人!你們不趕緊救人嗎!”
警官目光複雜地看着紀骁,“我們懷疑王淑華跟當年一宗買賣人口的案子有關,你作為王淑華的養子,也很可能是當年人口買賣的受害者,所以你也得跟我走一趟。”
後面的王淑華耳朵一動,手腕又感到一陣冰涼,蹬地一下睜開眼坐起來,“我不是!我不是!警察同志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衆人:“……”
王淑華這邊一醒,警員的動作也就更迅速了,三兩下就把王淑華從地上拉起來,推着,門口停放的警車走。
楚月和楚賢趕緊追過去,追不上就哭兮兮地向紀骁求救,“怎麽辦啊……”
紀骁這下也懵了。
他一臉被雷劈了般的表情,之前那美好可愛的楚月,如今也像是沒了顏色。
楚賢心驚肉跳,“姐夫,您千萬別信,我母親不是這種人!她不可能做人·販子的!她養了你這麽久,紀湫和她的媽媽才是對不起你的人啊!”
楚賢這話不知刺激到了紀骁哪根神經,他的眼睛頓時恢複清明,厭惡地将楚賢一推,“別跟我提這事!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我誰都不會信!”
紀骁哀傷過度,傷到了根本,身體晃了晃,走的時候像踩在棉花上。
腦子裏開始不斷回憶起之前種種。
他原是沒有想到紀湫母親小三上位,害他走失多年,這一切,貌似也是楚月吹得耳邊風……
如果王淑華确實是人·販子,那楚月是否知情?那他豈不是被當成了提款機,傻乎乎地報着恩?
紀骁不敢想,他整個人就像是立于冰天雪地,發着抖。
陰差陽錯地,他回頭看了一眼臺階上的紀湫。
滿臉的同情,傷人的冰刀。
紀骁登時覺得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很久很久以後,有個心結将會一直困擾着他——那個他所認為的窩囊妹妹,會越過越好,而他奮力掙紮一場,卻只是自欺欺人,他終将逐漸明白,不是命運虧待,而是他本就庸碌。
妹妹的母親,不是小三,一切不過是奶奶為了自圓其說的謊言。
母親的死亡,不是因為第三者的插入,而是要的太多卻得到太少,與此同時孩子走失的心靈創傷,造成她最後的崩潰。
然而紀骁,卻将一個人販,當做恩重如山的母親。
事情很快查清楚了。
紀湫日理萬機,當然是沒工夫特意打聽,關于紀骁的只言片語,是在酒會上偶遇他同學時知道的。
據說那個王淑華很早以前曾從事過犯罪活動,是一個龐大組織中并不起眼的一員。
又因為她常年居住在深山,無知無畏,沒有被法律的光輝照耀過,用“愚民”二字形容絲毫不過分。
王淑華負責的是人口中轉,那間大柴房通往一個山洞,專門用來關那些被拐騙的孩童。
後來大點的孩子都被賣了,只留下一個剛會走路的孩童,也就是紀骁。
也正是此刻,組織被抓了,王淑華幸運地成了漏網之魚,又加上她知道這個紀骁的來歷,就想着把孩子養熟了,讓他回去繼承家業。
她算盤打得精巧,卻沒料到這次進城,碰上當年的“上線”,“上線”出獄後,要發揚社會主義光輝,争做熱心市民,就把王淑華給舉報了。
正巧就是蔣淑華來找紀湫算賬的那天。
或許是因為紀骁在朋友面前控訴的時候是如何憤世嫉俗,如今朋友得到此消息後,就覺得他彼時有多可笑。
試問,誰能覺得一個認賊作母,還供其姐妹吸血的男人,是個聰明人呢。
一件荒唐事,成了名流圈子的笑話。
商皚從談判桌上下來,系統仍在耳邊聒噪。
從綁定至今,系統無時無刻不在跟商皚強調他今後死于紀湫屠刀下的悲慘命運。
它唠唠叨叨,戰戰兢兢,不遺餘力地舉了各種例子來證明紀湫成為殺人犯的資質。
甚至将那日家門口事件強行在商皚腦海裏播放。
在魔鬼剪輯下,紀湫每一個表情被放大,嘴角笑意三分薄涼七分狡猾,就像是掌控全局的幕後始作俑者,将可憐的哥哥紀骁玩弄于鼓掌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就團滅了綠茶姐妹團。
之後,系統如此評價:“宿主,您妻子簡直喪心病狂,內心陰暗,兩面三刀,綿裏藏針……”
商皚翻動着文件的手指一頓,竟然眉眼中多了一絲認同。
系統石化在了原地。
“你倆簡直……蛇鼠一窩,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商皚不置可否。
系統:“反正我已經隔空感覺到你妻子無時無刻存在的殺意,你再不努力讨她歡心,小心一年後你就會成為石榴裙下的冤魂!”
商皚此刻全然沒有聽見系統的警告,只暗暗意外。
沒想到紀家這複雜的關系會發展得如此荒唐。
更沒想到此前稍微受點委屈就自怨自艾的妻子,那日在四個風格迥異的惡徒夾擊中,幾個回合下來也算是處理得井井有條。
這跟那時她處理漏水事件時一樣,不卑不亢,條理清晰。
如此再對比身邊那些突發事件一來就自亂陣腳的員工,紀湫就顯得越發可愛了。
千裏之外的商皚如此想着,A城的紀湫在樓下的咖啡廳裏打了個噴嚏。
嘶……為什麽感覺背後一股惡寒?
紀湫攏了攏衣服,抱着熱騰騰的咖啡杯上樓了。
紀湫今天上身穿的一件藍色針織衫,套一條呢子小短裙,進公司把外套一脫,在四季如春的中央空調下行走,像一個剛出校園的大學生。
她本身年齡也不大,所以相較于原主而言,更喜歡色彩明豔,風格靓麗的搭配。
公司部門的員工已大部分相熟,除了正在國外的男團和舞蹈顧問。
不過就在昨天,團隊已經回國了。
紀湫跟小助理團團交代完一些瑣事後,就朝樓上那個大會議室走去。
裏面已經陸續到場相關工作人員,正等待她主持例會。
随着電梯叮鈴一聲,電梯門打開,裏面傳來談話聲。
“我才回國,都不能睡個懶覺嗎?一大早叫來公司開會,煩都要煩死了。”
句子以一個冗長的哈欠結束。
而那人的抱怨并未換來附和。
一股熟悉感促使着紀湫回頭,與出電梯的劉麥科目光交彙。
劉麥科身邊站着一個目測一米八五的年輕男人,深藍卷發,耳廓金屬飾物晃眼,眉骨鼻梁立挺,輪廓偏歐美,五官深邃動人。休閑的夾克長褲馬丁靴,不可一世的纨绔氣。桃花眼無波無瀾,冰凍三尺。一點不勾人,徒然長在臉上浪費。
男子輕飄飄在紀湫身上掃過,挪向了一側。
似乎那株新搬來的盆栽更令他感興趣。
唯有劉麥科,忽然失笑。
“沒想到一身傲氣的紀小妹,還是屈尊當了藝人啊。”
劉麥科顯然對當日紀湫那幾句意見心有芥蒂,此時流露出了假仁假義的憐憫。
“真是可惜了,像您這種人才,怎麽能為了一時利益而折腰呢。”
紀湫對劉麥科這些諷刺表示費解:“你是在對我說話?”
劉麥科心梗,暗覺這姑娘腦子不好使,深吸一口氣,又拉過身邊青年,語氣多有高傲,“HALF男團隊長,你的前輩。”
言下之意,就是讓紀湫快跟前輩問聲好。
青年忙着盯手機,劉麥科适時的放手,令他眉心的不耐姑且消散。
紀湫打量了幾眼青年,露出關愛下屬的表情,“不錯,回頭來舞蹈室,我看你跳一段。”
祝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紀湫拍了下手臂。
劉麥科也愣住了,眼睛瞪得像銅鈴。
紀湫本人毫無所覺,“資料上看的畢竟不完整,現場跳才更能暴露問題。”她望着對面半天沒話的兩人,寒暄過後表情又嚴肅起來,“好了,快開會吧。”
說着就轉過身去。
劉麥科氣笑了,跟着走了幾步,到了岔路口,語氣不善地睨了紀湫一眼,“好心勸你,器材室在左邊。”
說完就哼哼兩聲,越過紀湫打開了會議室的門。
進去後,劉麥科怒氣騰騰地往椅子上一靠,大動作吸引了身邊的同事。
同事好奇地問,“喲,怎麽了劉顧問?一早上火氣這麽旺。”
劉麥科:“還不是遇上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你說,現在年輕人怎麽越來越奇葩了。呵,還讓我家桑桑跳一段?知道出場費多少麽!”
這時隊長祝桑也恰好落座,臉黑沉沉的。
同事:“喲,誰啊,這麽膽肥?”
說話間玻璃門再次被推開,紮着馬尾辮的精神小妹走了進來。
劉麥科本想指認,可半秒過後卻頓時傻眼。
這人不該進來啊!
劉麥科就像是屁股安了彈簧,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目瞪口呆。
沒等劉麥科說話,紀湫神色茫然一瞬,“劉顧問是老熟人了,不需要特意站起來歡迎我,請坐吧。”
說完就吩咐助理調開多媒體資料。
劉麥科臉色通紅,在同事們無意的調侃中,慌亂地坐下。
祝桑深沉的目光一路跟着紀湫,兩道軒昂的濃眉折起。
這女人怎麽看也最多和他差不多大,卻被派來管理公司王牌男團,公司太兒戲了吧。
例會內容相對冗雜,各組報告完畢就開始派發新一天的任務。
會後劉麥科各處打聽過,竟沒有從同事口中得到關于這位新任總監半分八卦。一圈的挑事下來,也沒有成功讓對方怨憤起來。
最後無奈作罷,拉着祝桑嘆氣。
“看來今後,劉哥護不住你們咯。”
祝桑愕然,“公司為什麽要這麽做?”
劉麥科:“誰知道呢……可能是那方的裙帶關系吧。”
祝桑目光落下,抓着手機的指腹發白。
劉麥科拍拍祝桑肩膀:“劉哥在的時候呢,給你們最大的施展空間,但這個人我之前接觸過,極其頑固死板,絕對不會給你們創作空間的,上次劉哥不是跟你提過有人說你們欠缺節奏感樂感,肢體動作混亂天花板低麽?就是她。”
祝桑迅速看去:“什麽?”
當時劉哥說起的時候,兄弟們無一不是又好氣又好笑。
可現在卻告訴他,這樣滑稽自負的人,竟然成為決定他們人生的領導。
“但劉哥也沒辦法,畢竟人家是總監,大權在握。”
劉麥科望向祝桑,只見他整張臉都籠在陰影中,攥着防護欄的手背也鼓起了青筋,背部幾不可查地顫抖着。
正午,舞蹈室。
其餘六位團員看出了隊長的焦慮,紛紛前來關心,祝桑充耳不聞,對着鏡面開始練舞。
身為男團的隊長,青豆直播盛典舉辦在即,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隊員們的發揮,索性絕口不提。
然而,祝桑看見鏡面裏神色陰翳的自己時,終是無法欺騙自己因此事受到的深重影響。
祝桑背後勢力不小,父親也算是頗具聲望。
他從小熱愛舞臺,家裏毫無二話用最好的資源培養他,等他成年又把他安排進外資娛樂公司當練習生,最終在海藍金成為王牌男團隊長。
祝桑這人實力不弱,但也因為從小錦衣玉食,導致性格極其高傲不服管教,在編舞和音樂上有絕對的話語權,沒人敢拿他怎麽樣。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被質疑。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還是今天這位新任總監。
之前的管理人劉麥科雖然也不如祝桑的意,但至少他不礙手礙腳,現在換了個專業領域一竅不通,還傲慢自大的玩票富二代來帶領男團,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心不在焉地跳完一曲舞蹈,衆人累得氣喘籲籲。
就在大家調整的時候,忽然從外面湧入一大群人。
這些人祝桑認得,他們都是平時負責測評的導師。
祝桑神色詫異地望着對面緩緩走來測評總負責人米爾。
“這是……出什麽事了嗎?”
米爾神色遺憾,“祝桑,剛剛臨時開會決定,這首曲子會被換掉。”
這話無異于一場突然降臨的死亡宣判。
祝桑愣在原地,背後一熱,找不到呼吸了。
作品不僅是心血,更是情懷,怎麽可能輕描淡寫地說扔就扔。
身邊的隊員莊燦成大驚失色,“可是,之前不是說過這首曲子可以的嗎,為什麽臨時換掉。”
聲樂組的助理解釋:“之前的評定标準太過松懈,此後會制定出更加嚴格的測評标準,所以,我們一致認為,還是修改一下更合适。”
隊員們不甘心地上前打聽,場面有些聒噪。
就在提問與解釋一來一回之際,大家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低笑。
全場鴉雀無聲,目光探去。
祝桑扒開人群,幽幽邁着步子走到中央。
擡起頭來,黑發影子下的眼,有狡黠的光,“是那個總監擅自決定的對吧。”
米爾在片刻詫異後,露出為難之色。
“祝桑,這是大家開會決定的,也是為了你們好。”
少年人眼睛一撇,笑得諷刺,“看來就是她了。”
在場之人察覺到危險,見祝桑這個樣子,都不敢輕舉妄動。
唯有身邊隊友宣鴻嘗試着勸慰,卻被祝桑一把打開。
祝桑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面前的米爾老師籠罩。
“老師們至少是專業水準,為什麽要聽那樣的人提議,就因為她是總監,這裏就是她的一言堂嗎?”
米爾吃驚,“祝桑,你太沖動了,這不該是從你嘴裏說出的話。”
祝桑面色還算平靜,但言語卻越發犀利傲慢,“有什麽不該說的,我是隊長,該為整個團的前途負責。那個人獨斷專行,想一出是一出,把團隊當玩物,這已經冒犯到我的底線了。之前公司的決定,我從來沒有過違背。這一次,我不能接受。”
米爾老師凝望着這個口出狂言的後輩,眼波震顫,內心掙紮又驚怒。
身邊的人也不同程度地愕然無措。
就在衆人面對這個混世魔王無能為力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那個人,說的就是我吧。”
音量不大,卻在傳來的瞬間,便吸引了整個屋子的目光。
光影下,慢慢走出一個纖細窈窕的年輕女人。
“那個人,說的就是我吧。”
音量不大,卻在傳來的瞬間,便吸引了整個屋子的目光。
光影下,慢慢走出一個纖細窈窕的年輕女人。
她環手抱胸,微沉着眼眸,冰冷的目光似乎極有穿透力,直直刺向中間的祝桑。
人群為她不由自主讓開道,四周針落可聞。
一路走來,紀湫收獲了各種各樣的眼神。
有人在猜測她的身份,有人視她為救世主,有人在期待她要如何與這位大放厥詞的隊長較量。
當然,也有人則對她充滿敵意。
無疑,後者就是祝桑。
紀湫對此毫不在意,堂而皇之地打量着這位不可一世的男團隊長。
“可笑極了。我第一次見到有人違背公司決意能如此理直氣壯,祝桑,你可真讓我長見識。”
祝桑折起的眉頭聚着一團戾氣,“如果是公平的決議,我從不忤逆。”
紀湫:“那你扪心自問,你的專業能力,足以成為衡量決議的天平麽。”
針鋒相對中,火藥味十足,旁人無不退避三舍。
劍眉星目的年輕人自尊被傷得狠了,眼睛裏一片濃黑,胸膛壓着一股怒火,咬住後牙的狠勁都傳到了龈床。
他身邊的隊友更是手足無措,哪邊都不敢找話茬。
唯獨紀湫,杏眼清亮透徹,閑散地倚站着。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恰恰是最悠閑放松的人。反而是攢足了旁人為她的擔憂。
祝桑下颔緊繃,忍過許久,才從牙齒縫裏擠出話來,“那你呢?你又懂得什麽。”
班門弄斧,虛張聲勢之人罷了。
紀湫眉梢微微挑起,“我自然比你懂得多。多到,你甚至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裏來質問我。”
祝桑微微一愣,哂笑着偏轉頭去,重新打量紀湫的目光挑釁十足。
“是啊,你畢竟是總監呢——”
那雙飽含譏诮笑意的眼睛從上掃過,少年人嘴角輕狂地揚起。
紀湫彎起眼,反唇相譏,“所以公司不能沒有總裁,卻能有千萬個祝桑。看來你總算有了些覺悟。”
在祝桑變色的表情下,紀湫笑意加深。
“所以,現在還想要違背麽。”
祝桑心尖忽地一涼。
他餘光環顧四周,衆目睽睽之下,他又怎麽能動搖。
“我不改,又能怎樣。難道總監想無視集團利益,公報私仇麽。”
其中幾個音節咬得極重,倒像是威脅。
隊員們吓得心驚肉跳,趕緊拉住已經全然不顧後果的祝桑。
紀湫身邊也出現了幾個導師過來規勸。
可她似乎全然沒有采納的意思。
新任總監态度非常強硬:“那你可以試試。”
說着就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門。
從始至終,就好像發脾氣的,和提心吊膽的,只有旁人,當事人紀湫是從頭至尾地淡定,一派胸有成竹的從容氣度,難免叫人意外。
一溜的相關導師和工作人員後一步退出去。
門一閉合,衆人就忍不住碎嘴。
“新來的總監真敢說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祝桑下不來臺。”
“是啊,之前劉顧問可是對祝桑是一句重話不敢說的。”
“那是總監比劉麥科更有本事,更有底氣。剛剛總監開會示範動作的時候,那個專業程度,把我甩了好幾條街。”
“是啊,現在總監都需要這麽強的舞蹈功底了麽。”
舞蹈籲了一口氣,“還好沒吵起來。祝桑這孩子能力不錯,就是霸道蠻橫了,磨磨銳氣也好。”
祝桑的問題在哪裏,衆人其實心知肚明。
礙于他性格的強勢,沒人敢開口說真話。
加上彼時團隊的主負責人劉麥科都放低姿态百依百順,旁人更是不願多管閑事。
卻沒想到紀湫一來,就給祝桑潑了盆冷水。
大家感到暢快的同時,也為紀湫捏了把汗。
舞蹈教室裏,祝桑被五個夥伴按在地板坐着,半天後才緩過氣來。
莊燦成滿臉擔憂,“怎麽辦,真的要換嗎?我們都練了這麽久了。”
祝桑狠狠咬着後牙:“換什麽換,我倒要看看,到底誰争得過誰!”
盛典在即,如果真換了曲子,難免保證不了節目質量,如果出了差錯,那也是紀湫的責任。
祝桑算準了這一點,心想自己的勝算還是比較大的。
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年輕了。
下午的時候,公司就召集男團相關負責人召開會議。
劉麥科也為了賭氣,找了個借口跑到外面辦事情去了,公司找他交接的人找了半天沒找着劉麥科,嚴重妨礙了工作進度。
劉麥科正為自己這為難紀湫的小伎倆沾沾自喜的時候,接到了不知情同事的電話。
“劉顧問,你去哪裏了,怎麽大會上沒看見你?”
劉麥科問清楚後氣急敗壞地回到公司,抓了個員工埋怨,卻被對方以牙還牙地冷臉對待。
“劉顧問不是有急事抽不開身麽,我們沒好意思打擾您。”
劉麥科如鲠在喉,心中蓄了滔天火氣。
無奈四處套話,怎料得到了個驚天駭聞。
祝桑和隊員們在舞蹈室裏打排位,劉麥科行色匆匆就推開了門。
“祝桑,聽說今天有人找你麻煩了?”
祝桑眼睛也沒擡,“嗯。”
劉麥科氣急敗壞:“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個外行竟然會嚣張到這個份上。不過是芝麻大小的事情,竟然小氣到報複員工!”
宣鴻茫然:“劉顧問,什麽報複?”
劉麥科:“你們還不知道嗎?剛剛開會,你們的青豆網盛典被取消了。”
祝桑直起身,手機滑落在地板上,“什麽?青豆網的盛典被取消了,為什麽?”
劉麥科:“你這孩子,都說了讓你收斂點脾氣,多半你早上又得罪人了!”
苦口婆心的口吻,火上澆油的暗示。
祝桑麻木半天,才終于消化這個消息。
他全身都氣得發抖,耳朵裏再也聽不進聲音,氣勢洶洶地奪門而去。
隊員們沒能拉得住祝桑,大驚失色地追了上去。
唯有劉麥科,神色和緩,解了一大口惡氣。
紀湫邊喝咖啡邊滑動平板時,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闖進來一個戾氣十足的少年人。
她有些詫異祝桑的到來,“有事?”
祝桑站在辦公桌前,眸子緊緊盯着紀湫,眼波震蕩,黑發下額角青筋直冒,似乎極力在隐忍自己的情緒。
兩秒沉默後,紀湫的手機響了。
“稍等。”
紀湫拿起手機正欲接起,面前卻橫來一只手,奪過她的手機。
祝桑不顧後果,咬牙質問,“為什麽要取消青豆盛典!你知不知道這個活動對我們來說多麽重要!”
青豆盛典的這個餅來之不易,是他們團出道以來最大型的活動了,紀湫說取消就取消,一點不為他們前途考慮。
祝桑全身燃燒着熊熊怒火,紀湫的神色越發冷了。
她直視着祝桑,伸出手:“給我。”
語氣極度強硬,不退不讓。
雙方對峙片刻,祝桑終于還是忍住火氣,退了一步,手機遞到紀湫跟前。
卻倔強地不肯走,立在跟前像根被火焰炙烤的鐵柱子。
紀湫也不在意,旁若無人地接起電話。
“你好……是的,行,你這邊發過來就可以了。”
通話時長兩分鐘,祝桑卻十分煎熬。
終于,紀湫放下了手機。
剛才接通電話時的親和表情頓時變得核善。
“祝桑,你知道你剛剛在幹什麽嗎。”
祝桑舌尖舔着後牙,目光不屑地放在一旁,像個被喊到辦公室不服管教的叛逆學生。
“是你先做了過分的事。”
紀湫:“給你推掉青豆網,換上環金音樂大賞,你還委屈了是嗎。”
祝桑:“你覺得……”
話未說完,祝桑已理解了“環金”這個詞,全身立刻過了一遍電。
“你是說,我們能去環金音樂大賞?”
祝桑轉過身來,驚喜中又帶點懷疑。
紀湫冷冰冰地往後一靠,“剛剛就是環金的工作人員在打電話向我确認當日細節安排。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我接不到這個電話。”
在祝桑逐步僵硬的表情下,她一字一頓。
“你差一點,就讓你的兄弟們,錯過了一次至少可以少奮鬥五年的機會。”
祝桑頭慢慢垂低,聲音別扭喑啞,“是你……不由分說讓我們換節目,不換就讓我們好看,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