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入新宅
客棧裏城門并不遠,僅一個時辰的路程,他們并不着急趕路,最後一日的早餐就沒再到外面吃,而是讓人将飯菜取回客棧,食盒裹得嚴實,下面是滾燙熱水,拿回來時飯菜正熱乎。
幾人不用嬌芙招呼,直接找了位置坐下來吃飯,這幾日他們沒那麽多講究,都是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宋元宋珥都已經習慣了。
羅嬸和小七在旁邊看着沒動腳步,尤其是羅嬸那眉頭,簡直是能猶如高山,緊緊攏起。
嬌芙招手讓她和小七坐下:“再不吃可得冷了。”
客棧只有樓下有用飯的地方,要不然就得在房間裏用飯。是以茍尋額外訂了間房,火爐也是才擺進來,只不過人一多倒是顯得房內不是很冷,但菜還是容易涼的。
羅嬸扛不住嬌芙喊,怕讓人覺得她和小七拿喬,到底還是牽着小七坐下,只不過有些拘謹,圓凳只坐三分之一,小七見狀跟着羅嬸學。
嬌芙看見卻沒再多言,免得讓羅嬸和小七更緊張,羅嬸沒直接開口勸誡,就已經很好了。
有些東西與經歷有關。
連翹和茍尋那是熟人,知曉她在意的是從心的敬重尊重,不是浮于表面的守規矩。宋元宋珥會這麽快适應可能有他們混跡軍營的原因,那地方上下階級分明,又最有規矩,軍令不得違抗,可偏偏也是最沒規矩的地方。哪怕是趙郁在沒領軍帶兵前,他都是跟着他們一塊守夜,吃的喝的睡的跟其他人并無差別。
一塊用完早飯,休整片刻他們才動身。一連幾日出晴,溫度雖比下雪那段時日還低幾分,但可以見到官道上的積雪已消,出客棧後一路順當。
嬌芙在馬車內逗着小七,她跟嬌芙口味相似,兩人都頗愛吃甜食,嬌芙便讓連翹将糕點蜜餞拿出來分給小七,其中還有她最近新迷戀上的挂霜花生。
小七吃了顆挂霜花生,止不住地點頭喊好,花生入口香甜酥脆,她最愛外面那層色澤潔白的糖,味道甜甜的,一咬滿嘴香味。
羅嬸全都看在眼裏,想讓小七注意些分寸,心裏又有些內疚。他們救回小七的時候小七已經記事,可能是受過苦楚,着實是懂事體貼的好孩子,平日裏他們對她好、寵着她,她也不會恃寵而驕。
倒是在嬌芙面前沒了節制,不僅邊吃着蜜餞糖果,還一邊點評這些東西的味道。
有些內疚哪怕平時他們寵着小七,這些蜜餞糖果她也接觸得少,不是誰人都吃得起的,雄渾巍峨的高牆城樓,城樓之上層層衛兵戍守,下面城門口處嚴密盤查過往人群,時不時地還有列衛從城牆根下巡查走過。
城門外排着兩條隊伍,正分別接受着守衛盤查,兩邊排隊的馬車都不多。他們選擇了左邊這一隊,前面還有三四支隊伍就能輪到他們,只不過似乎前面有人不知将進城的通牒放在哪裏,焦灼地四處尋找通牒,讓他們耽誤了點時間。
進了城後,稍得片刻安靜,耳邊就傳來絡繹不絕的叫賣聲,人群來往走動的聲音,嬌芙眼裏露出歡喜的神色,忍不住挑開車簾,好奇地往外看。
到了京城內裏,嬌芙才覺得京城不愧為都城,眼下哪怕只坐在馬車內,透過車窗也能感受到京城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京城有種獨特的魅力與吸引力。在這裏的百姓與其他地方的百姓也不同,天子腳下的生活讓在這裏的百姓身上透着安穩,至少不用擔心戰火紛擾、朝不保夕。
恐怕如今的大周,只有渝州城能與之相提。
渝州因在趙家管制之下民生安寧,過往熱鬧繁華,嬌芙在渝州待了多年,倒是見過了渝州城的好。可出了渝州城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便不是十分樂觀。雖說也有好些地方尚可,但與渝州有趙家坐鎮多年平和相比,到底還是感覺差了些許。
嬌芙緩緩放下車簾坐好,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渝州如今怕是除京城外最富饒繁華之地。不過這話不能亂說,她看了眼同樣挑着車簾往外看,又把腦袋縮回來的連翹,恰好連翹也往她這邊看,兩人默契的并未提起這一路景象,更加對渝州絕口不提。
只是嬌芙又問了羅嬸一些無傷大雅的問題,問得最多的就是誰家美食出名,又有哪些東西大家都愛吃,其中偶爾夾雜些有關京城夫人貴女們間興起的東西。
不多時就到了新宅大門,門匾上挂着的赫然是恩伯侯府四字,嬌芙乍一瞥見這幾字,腳步微頓,瞧了眼羅嬸才驚覺自己并未走錯地兒,好像趙郁是有被封侯這回事,不過在渝州衆人都尊他一聲三爺,倒是鮮少有人提恩伯侯三字,漸漸的倒是有不少人忘記這事,嬌芙就是其中之一。
大門處奴仆站了一排排,老實地微垂着頭,神色恭敬,他們瞧見從馬車下來的只有嬌芙一人,并不見趙郁,好幾人互相對視,似乎才曉得趙郁沒同嬌芙進新府。
嬌芙掃了眼目光落在最前頭站的人身上,這人一身墨藍色冬衣,身形消瘦、白臉淡眉,張口就是尖細的聲音:“你們是何人?怎麽不見侯爺回府?”特別明顯的公鴨嗓。
嬌芙眼底閃過詫異,果然還是她太天真。
羅嬸跟她說新宅管家姓穆名德恩,她沒想到穆德恩居然是太監。嬌芙見羅嬸看到穆德恩并不意外,便知大抵又觸及到自己盲區,大家普遍默認皇帝賜下來的主事是太監,是以不會特地強調。這也難怪羅嬸先前提了句,穆管家從宮裏出來。
可這話也給了嬌芙提醒,既然羅嬸提到的是穆管家,而不是穆公公,便是趙郁對這些人不用太客氣。哪怕對方是皇帝賜下來的人,但既然賞賜給趙郁,他們若做得不好,沒說趙郁不能鬧翻臉,況且這回趙郁進京不只是面聖,京城裏的人用到趙郁的地方多得是。
既然要仗趙郁的勢做寵妾,沒道理嬌芙在門口就讓人趕出去,況且這擺明着就是故意為難,她就不信他們知道今兒趙郁會回侯府,不知道他身邊還跟着頗得他寵愛的妾室,再不濟也得認識她身後挂有趙家特有标識的馬車。
羅嬸在旁邊欲提醒嬌芙,結果剛轉頭就見她面色如霜,雙眸冷冽,嗓音清冷猶如冰泉,道:“侯爺的行蹤也是你們能過問的?至于我們是什麽人,馬車上的字可認得?還是說你不認識三爺的牌子?”
趙郁得知她愛出府後,就特地給了她一面他的腰牌。這塊腰牌特別好使,只要她想出去拿着他的腰牌随時都能出去,她拿出這塊腰牌,等閑人都不敢招惹她。
其實趙郁這人一旦認準了誰,對誰是真的好,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塞你手裏,哪怕你用不着,他都非得将這些東西交到你手裏了才安心。
可他要不喜歡你,哪怕你再好,再用真心捧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看你一眼,他不喜歡你,于他而言真心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從前嬌芙是後面那一種,不知何時她成為了前者,身上總有些別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不過嬌芙卻并不自知。
哪怕是她将腰牌拿出來,她也并沒覺得有多了不起,只當它是能證明他們是趙郁的人身份的東西,反倒是宋元宋珥兩人看到這個腰牌眼底閃過震驚。
“什麽三爺的牌子,雜家不曉得,既然不見侯爺,那就将侯府的大門了,将他們趕出去,等侯爺回府。”穆德恩的語調提高,便襯托得嗓子越發尖銳刺耳,卻直接忽略掉後面趙家的馬車,這明擺着是故意找麻煩,想在嬌芙進府前給他們下馬威。
不用嬌芙吩咐,侯府那群奴仆準備将上前趕人,宋元抽出腰間刀劍便抵在穆恩脖子上,原本坐在馬車上駕馬車的車夫見到這番場景,拿起馬鞭就跳下車,對上侯府其餘奴仆。
別看他們一行人算上羅嬸和小七,總共才十二人,可這些人裏七人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別動,小心刀劍無眼。”穆德恩的性命都在宋元手上,宋元擡了擡劍柄,冰涼的劍刃壓在穆德恩身上。
穆德恩腿不自覺彎了彎,目光掃過幾人臉上,只見這群人比他還要兇悍,不愧是些莽夫,他絲毫不懷疑這劍等下就能用他身上。
“有話好好說,都怪雜家眼睛不好使沒瞧清楚。這位便是芙姨娘吧,府裏上下都打點好了,只等着衆位入府。”
要是穆德恩能死咬着他們一行人,借趙郁之名接近侯府,居心叵測,嬌芙還得敬他是條漢子,沒想到這麽快就敗下陣來。
嬌芙走過穆德恩身邊,輕飄飄地掃過他那雙滿敢怒不敢言的眼睛,微微勾唇笑了笑:“好端端的侯府管事居然是睜眼的瞎子,把這雙眼睛留給其他人該多好。”
原本溫柔如水的人說出這種話,嗓音涼飕飕的,面上卻是和善笑意,直接讓人背後泛起冷意,倒是讓羅嬸和宋元側目相看,不得不說這樣的嬌芙倒是隐約有幾分與主子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