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端無情
趙世淵看着書房桌上出現的這份有關文家的行事種種記錄,不禁沉默,“這是趙郁讓人送來的?”
“是三爺的人送來的,聽說三爺一直在讓人查這些人,沒放過任何線索,就連齊家,以及山東姜家那邊都查了。”這意思便是說,趙郁不是在針對文家,而是在着手細查與趙家有關的關系網,尤其是與趙家有關的姻親家族。
趙世淵擡頭看了眼下方的人:“聽說他準備将他姨娘扶為正妻?”
哪怕是稍有講究的人家,都不會荒唐到将從青樓贖身的妓子娶為正妻,更何況是府宅規矩森嚴,看中名聲的侯府,那人怕趙世淵動怒,沉默了下,才道:“外頭都這般傳的。”
趙世淵指節在桌面輕敲了幾下,趙郁的地位決定他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這點趙郁不可能不知曉,況且他見趙郁冷面冷言也不像是情種。
外界傳聞他對妾室多有寵愛,趙世淵懷疑怕是并非全是如此。
他将自己關在書房整整兩日,讓人調查趙郁自與嬌芙相識開始種種行為,還有他此番前往京城做的事,再加上近日渝州城忽然傳起的消息,趙世淵拿着這些資料勾唇輕笑。
他就說為何趙郁突然想納妾,哪怕傳聞他耽于美色,也并未制止,反而任其人雲亦雲。
當日晚上,趙世淵找去趙郁院子,就見趙郁正在練武,汗水沾滿衣襟。
見到趙世淵進來,趙郁收回劍丢給随從,朝着趙世淵抱拳:“大伯。”
“好小子。”趙世淵拍了拍趙郁的肩膀,上下打量了眼趙郁,哪怕趙均只有一兒一女又如何?兒子生得龍章鳳姿,女兒也是不輸旁人的角色,“我倒想将珏兒放你手下歷練,偏他是個混不吝的東西,整日只想往錢眼裏鑽。”
“我趙家又不是無人,堂叔那邊的小子可都一個比一個厲害,若珏兒能将這行門道摸索出來,鑽的比誰都深,行商未免不行。”趙郁将趙世淵迎進明間,他邊走邊道:“什麽士農工商,商賈低賤,這一行裏他能做到比誰都強,人家不服也都得敬着他。只是他踏入這行,行軍之事便碰不得,領軍打仗手中握着刀劍的人不得經商,這事規矩。”
“他不是入行伍的料子,如果他想做買賣就任由他去,我不會阻止。”趙世淵沉吟了瞬,他只有這個兒子生得康健,也并不想他上戰場:“倒是你,我聽聞你欲将芙姨娘扶為正妻?”
趙郁笑了笑,絲毫不意外趙世淵會這般問他,道:“家中無人可守,我後院只她一人,蓉兒性子擔不起事,我只望我不在時她能護着點蓉兒。以她如今的身份想催人幹活,指不定都喊不動。想來她若為三夫人,還是能使喚動侯府下人。無後顧之憂,我才能上陣殺敵。”
他話裏絲毫沒提及文氏對趙蓉與嬌芙做的事,卻又仿佛字字如針,根根一針見血。
大房的人管家,現在結果衆人也看到了。趙均與趙郁尚且還在,只是出府時間稍長,二房的人都被欺負,他們怎麽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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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房這邊确實無人,齊氏早亡,蓉兒尚年幼、手段不夠管不起家,趙郁如今親事耽擱,沒娶妻就談不上有少夫人掌管後院,只有嬌芙得用。
況且出事嬌芙還護在趙蓉前面,替她挨罰,只是她地位不顯人微言輕,旁人不将她放在眼裏。
趙郁平淡地将話說出口,甚至都不曾逼着趙世淵處置誰,他只是令做打算,不給任何人,趁着他們外出,拿捏二房的機會。
趙世淵看了眼趙郁,見他想扶芙姨娘為正妻神色不似作假,又有些疑惑,無奈地道:“我還以為你另有想法。”
趙郁挑眉,不置可否:“若能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這是并未否認他想将嬌芙扶正,是迷惑他人的行為。
趙世淵略皺眉,一時間拿捏不定趙郁态度,可也怕最後二房無人掌管後院,他會真冒風險将妾室扶為正妻。趙家人都互犢子,不管他對嬌芙摻和幾分真心,難免他不會為了蓉兒這般決定。
“此事交給大伯,你不是拎不清事情的人,芙姨娘萬不能扶正。”趙世淵坐起身,拍了拍趙郁肩膀,語氣鄭重。
趙郁薄唇動了動,趙世淵搖頭:“雖說你身上有爵位在身,可你同樣也是趙家人。文氏我會讓人将她送回文家,你莫要擔心她再刁難蓉兒,分家的事也別提。你想寵誰便寵,哪怕鬧得人盡皆知都行,但只有一點,侯府絕對容不下妾室出身的夫人。”
趙世淵雖溫文儒雅,身上沾滿文人雅氣,可他到底是侯爺,凡是他認定的事無人能改變,答應做到的肯定能做到。
他一離開,徐子初從書房後面,挑開門簾,繞過屏風走到書房裏,坐在趙郁下手,讓人重新上茶。
徐子初捧着茶盞,望上撇了眼,見趙郁目光正落在一疊信件上,向趙郁出聲問道:“你心裏到底如何想的?要騙過趙世淵可不容易。”到底是從小被侯爺當做侯府承襲人培養的人,哪有趙郁說是人家便相信。
卻見趙郁擡眸,薄唇露出笑意,“真真假假,想不相信都難。”至于摻了幾分真,只有趙郁知曉。
徐子初笑吟吟,道:“他可是你親大伯,你就這麽算計他?”
“只是将文氏送回文家罷了,又不是把人休棄,他知道文家犯下的那些事,未免沒想過将人送走,我不過是合适地遞了筏子給他。”都是聰明人,哪怕他沒鬧出要把嬌芙扶正的事,他大伯也會找借口來找他,然後借機提出将文氏送走。
“這事倒是還能物盡其用,可以利用一番。”趙郁落下最後一筆,将寫下的東西交給徐子初。
“真要如此?”徐子初問道。
趙郁鳳眸微擡,聲音沉穩和氣:“傳出将她扶正,與因她而将文氏送回文家有區別?”
徐子初看了眼坐在案桌後眉目如冰的男人,竟然覺得這人端的是無情。
趙桑身邊嬷嬷神色匆匆,她正欲開口詢問,就聽到嬷嬷跟她報信,禧和院正在搬東西,侯爺似乎是準備将大太太送走。
趙桑心一咯噔,來不及多想,連忙往文氏的禧和院去,一路上匆匆忙忙,那些規矩儀态都被她抛之腦後,旁的都來不及多想。
她剛到禧和院門口,就見趙世淵冷着臉站在院裏,下人正清理她娘的東西,她娘正坐在廊檐下抹着眼淚,眼裏透着灰敗神色,嘴裏似乎還在控訴趙世淵:“哪怕侯爺不為我想,也得為幾個孩子着想,我走了幾個孩子該怎麽辦?”
文氏被許嬷嬷提醒,已經有人将趙桑找來,她急切地站起身,趁着趙世淵不注意跑向趙桑,雙手緊緊拉着她,嘶啞着聲音道:“桑兒,你爹要送娘回文家,你快替我跟你爹求求情。”
“爹,你真的要把娘送回去?”趙桑被文氏拉得踉跄,愣愣地看着趙世淵,眼角紅紅的,不敢相信她爹娘二人鬧到如此地步,顫抖地嗓音懇求道:“爹,你不能這麽做,不要把娘送回去,讓娘留下來好不好?”
趙世淵揉了揉趙桑腦袋,慈愛的眼神望着趙桑,知曉她難怪卻不知如何安撫她,只能道:“你還小,不懂。”
“我就怎麽不懂了,我知道娘做錯了事要受到處罰,可您已經将娘禁足,不準任何探望,為何現在還要把娘送走,讓我沒娘。”趙桑拂開趙世淵的手,聲音越說越大,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桑兒,娘平時最心疼你,娘不能離不開你。”文氏緊緊抱住趙桑,在旁聲淚俱下地哭訴,“你一定要求你爹,只有你才能讓娘留下。”
這會兒文氏是真的怕了。
原以為她只是被禁足,中秋近在眼前,團圓之日她總能出來,只要能踏出禧和院,有一定自由重新管家也不是不可能,可誰知她突然要把被送回文家。
文氏最知道文家那些人的嘴臉,慣是欺軟怕硬、捧高踩低,她這把年紀再回娘家,靠兄長臉色而活,怎麽活得下去?
趙桑見趙世淵不為所動,提着裙擺就跪下去,扯着趙世淵衣袍,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爹……女兒求你了……不要把娘送走好不好?”這麽久都沒說要再處置母親,現在突然要把人送走,“爹,娘有錯我來彌補,我已經同蓉兒,還有嬌芙道歉了。她們不追究此事,您也別追究了好不好?”
文氏被禁足于禧和院,對外界發生的事知道得少之又少,不曉得趙桑還為她專門求得趙蓉和嬌芙原諒,突然間無面失聲痛哭,後悔讓嬷嬷将趙桑帶來。
趙世淵眉心攏起,不想讓趙桑認為他将文氏送走與趙蓉、嬌芙有關,到時又是一場争鋒相對,可文家做的那些事又不能大肆宣揚。
他只能聲音嚴肅,将趙桑扶起:“你起來。”文家的人等下回來接人,趙桑這般讓人看到難免會遭笑話。
“我不起來,”文氏的聲音哭得趙桑心裏煩,明明是她讓她跪在求爹,現在又是她不讓她求。
趙桑就是不起來,側頭看向身邊嬷嬷,“快将大哥和六弟都喊來,就說爹爹要把娘送回文家。”
“站住!将人給我拿下!”趙世淵看了眼趙桑身邊的嬷嬷,那嬷嬷不敢動彈軟腿跪在地上。本來他是準備将文氏偷偷送走,等人離開一切都成定局,誰知文氏竟然讓人傳消息給趙桑。她口口聲聲說着心疼姑娘,結果哪個都不喊來,偏偏喊來趙桑。
“來人,把四姑娘帶回寧樂院,不準出院子半步。”趙世淵鐵了心要送文氏回文家,任憑趙桑哭訴都沒用,怕自己一時心軟,他擡眸看向文氏,目光冷然。
“你回文家問問你的好兄弟做了些什麽事,若将孩子們牽扯進其中,不要怪我不念夫妻最後一點情面。”要不是念及三個孩子大了,都需要臉面,他不會只是将文氏送回文家,而是直接将文氏休棄。
文氏心裏一慌,文家兄弟做的事她并不知情,可也知他們辦事從來沒規矩,要不然到現在都扶不起,還得依靠着她在趙家的地位。
趙桑被趙世淵的人送回寧樂院,關在房間不停祈求,可外面的人不為所動,就連窗口都有人把守,堅決不讓她出去。
原先娟好靜秀、性情柔和的一時氣急攻心,将屋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噼裏啪啦地響,突然屋裏靜寂無聲,就連哭聲都聽不到,外面守着的下人愣了下,不敢耽擱,趕忙将門打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9-0916:06:40~2020-09-0922:59: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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