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晚顏随原又給知秋發了信息,可直到入睡前都沒有收到她的回信,他想了一會兒始終不放心,最終還是打了電話過去,現在這個時間學校應該已經熄燈了,也不知道她睡了沒有。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人接起來,裏頭傳來知秋軟綿綿又帶着些鼻音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在廁所之類的地方說話,周圍有些空曠回音,“哥哥。”
一聽她這個語氣顏随原就知道是哭過了,他立刻從床上坐起,緊張的問她:“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知秋的聲音在電話裏聽得真切,呼吸微重,間或夾雜着抽鼻子的動靜,可見情緒還不穩定,“我沒有不舒服。”
顏随原很少看她這麽沮喪,擔心的恨不得馬上就去看她,忙說:“我現在就去接你!”
“不用不用。”知秋急忙說道,“我真的沒有、沒有不舒服……”
顏随原穿了鞋子下床,冷靜片刻後才道:“那你跟我說說怎麽回事?”
“哥哥……我的參賽名額被取消了。”顏知秋低聲啜泣了片刻,才又說道:“老師今天早上通知我的。”
顏随原眉頭緊皺,十分不解:“為什麽取消?本來不是已經定好的名額嗎?他們的理由是什麽?”
顏知秋似乎還在穩定情緒,好一會兒才又說:“老師沒說為什麽,只說要把原茜換上去。”
“原茜?”顏随原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擡手揉了揉腦門,輕聲安慰她:“你先不要哭,等我明天去找你的老師問問是怎麽回事,這麽晚了不要一個人在衛生間待着,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顏知秋長這麽大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她的成績從來都是最好的,這麽多年來大大小小的競賽參加了不知多少次,可還是第一次在臨賽前一個月被突然莫名其妙的換下來。這對她而言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一整天的情緒都有些不平靜,甚至都忘了給哥哥回複消息,難過的睡不着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顏随原哄了一會兒讓她好好地回床上睡覺,挂了電話後心情很糟糕。知秋的化學成績一直是她的驕傲,雖然她們今年才開化學課,可她實際上早在去年暑假就開始自學了,對化學非常感興趣,甚至還買了很多相關專業書在家慢慢看,班主任無憑無據忽然取消她的參賽名額本來就蹊跷,更別提換上去的竟然還是原茜,怎麽想都覺得有鬼。
第二天,他照例早早起床,在樓下陪着金主吃完早飯後才上樓,估算了下課間時間才把電話打出去,委婉的跟班主任說起了知秋化學競賽名額被換的事情。
班主任在電話裏故作訝異,一問三不知,連說自己并不怎麽知道其中的細節,只是上級主任這麽安排的,她也沒辦法。知秋的化學成績的确優秀,這次的機會也很難得,不過最終決定的人還是年級主任,她也做不了決定。
顏随原耐着性子和她交流半天,那女人就仿佛一根泥鳅一樣滑膩,一句能聽的話都沒有,說來說去都在推卸責任,讓他有話找上一級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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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還以有課為由挂掉了電話,明顯是不想再跟他多說。
顏随原面色不善的盯着手機看半晌,又撥通了年級主任的電話,可無論是辦公室座機還是手機都無人接聽,仿佛事先就知道他會打過去一樣。
如果到現在他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顏随原這些年也白混了。原茜的成績他之前從知秋那裏聽說過,雖然也算不錯,但也只是中上游的水準,比知秋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按理說她是沒有資格頂替知秋的,可校方既然這麽決定了,必然是有人暗中操作了什麽,這事聽起來好像有些不可思議,可現實有時候就是很魔幻,這世道本來就沒什麽絕對公平的事。
就算他現在就打進學校找他們質問恐怕也得不到什麽回應,還可能影響知秋在學校的生活,顏随原沉着臉放下手機,只恨自己無權無勢,不然又怎麽會讓妹妹受這樣的委屈。
他的腦子裏閃過了卓陽冰的影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很想去求一求他,可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所有。他和卓陽冰的合同裏寫得明明白白,一方付出自由,一方付出與之對等的經濟報酬,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關聯,知秋的事說來說去都是他自己的私事,無論如何也沒有資格去求他。
更何況他也沒有臉面開口,讓人家堂堂集團副總去給他解決區區初中學校的事,說出去都覺得自己不要臉。
一想起妹妹昨晚在衛生間小聲的啜泣聲,顏随原心裏格外難受,甚至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她。如果是他自己受委屈,顏随原的心裏根本不會起任何波瀾,但一旦涉及到知秋,他就無法保持冷靜,以至于中午去送飯的時候,連簡黎都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顏先生似乎有心事?”他帶着顏随原進電梯的時候禮貌的問詢了一句,語氣溫和又不會讓人覺得冒犯隐私,似乎只是出于關心。
顏随原把心事壓了下去,對他微微一笑:“謝謝簡特助關心,我很好。”
在簡黎心裏,顏随原這個孩子格外招人喜歡,他是親眼看過些資料的,甚至可能比顏随原自己都還清楚那些年的經歷。白紙黑字寫不出那些年的苦痛,可簡黎還是能窺見字裏行間背後隐約流露出的少年不願屈服命運的掙紮,他并不是個善于同情別人的人,可卻真真實實的同情着他。
因此在面對顏随原的時候,簡黎便不自覺的帶了些關懷,他略一沉思道:“其實若是你真的遇上難事,可以考慮向老板求助。”
“如果是你的話,他也許會幫的。”
簡黎幾乎是明示他了,藏在眼鏡後頭的目光露着一絲溫柔和善,他一直都是這麽親切溫和的态度,從來沒有用歧視不屑的眼神看過顏随原,始終都很謙遜有禮,從不會仗着身份對他惡聲惡氣。
顏随原一愣,可電梯提示已經到了29樓,他來不及和簡黎多說什麽,只能低頭沉默的敲開辦公室的門。盡管簡特助那樣說了,他還是不打算照他說的這麽做。
他要怎麽說呢?難道真的要開口跟人家老總說起初中生競賽這樣的小事嗎?
就算他是褒姒夏姬,也不能幹這種事。
卓陽冰見他來了,放下手頭工作去衛生間洗了手才出來,熟練地坐在沙發上坐好等着顏随原給他遞筷子,今天張阿姨做了他最喜歡的糖醋肉和紅燒魚,他的心情不錯。
顏随原把桌子布置好,卓陽冰竟然很老實的端正坐好等他一起吃飯,看起來和工作時那個暴躁魔鬼上司一點都不像,甚至還隐約透着一絲絲的和善。
兩個人安靜的在辦公室吃飯,卓陽冰仍然是一口飯一口菜的習慣,顏随原本來心情不好沒什麽胃口,可不知為什麽看他吃得很香,似乎自己也有了食欲。
卓陽冰幾乎把一桌菜全都吃幹淨了,他用餐禮儀很好,從不會浪費食物,雖然家裏已經那麽有錢了,但卻嚴格遵守了不糟蹋糧食的規矩,家教極好。
卓陽冰吃完飯後捧着杯子喝茶,不知不覺就把目光落在了整理東西的顏随原身上。
窗外的陽光溫暖明亮,顏随原低着頭安靜的收拾筷子和空掉的餐盒,神情溫容安安靜靜,因為他的皮膚十分白皙,在陽光下甚至會讓人錯覺那是透明的一層,隐約還能看到血管。
卓陽冰并不是個十分看重外貌的人,相比起來,他更看重別的東西——比如工作能力,人品脾性,就算是絕色美人站在他面前,他首先評估的也是對方人品合不合格。
但他第一次見到顏随原的時候就被他的臉吸引過片刻目光,再然後才發現他的眼睛有些像向嘉餘,因此才會在沖動之下做了一個不像他風格的決定。
他從前并不是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包養情人這種事他也一直嗤之以鼻,覺得那些人就是庸俗且無知。
可現在他得承認,真不怪他頭腦一時沖動糊塗,顏随原是真好看。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目光又落在了他的唇上。因為剛剛吃完飯,那雙嘴巴還沾着些水潤,泛着微微的紅,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視線。
卓陽冰單手撐着下巴盯着他的嘴巴看了好一會兒,生平第一次腦子裏沒有在想着工作的事,反而好奇起來,不知那張嘴是什麽滋味,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會是甜的嗎?
卓陽冰對甜食有着某種迷一樣的執着,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顏随原收拾完東西,一擡頭就看到卓陽冰撐着下巴盯着自己發呆,他納悶的擡頭在自己臉上摸了摸:“卓先生,我臉上有什麽嗎?”
卓陽冰一下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的嘴看了半晌,頓時有些尴尬:“沒什麽。”
即便刻薄如卓陽冰也沒有臉厚顏無恥的說自己想知道他嘴甜不甜這種無禮的話,怕被顏随原當成變态,只好胡說八道搪塞過去:“我就是覺得……你好像胖了。”
其實這完全就是瞎話,顏随原這陣子的确是養的圓潤了些,但和其他男孩比起來還是瘦弱的,可他實在沒有別的話題岔開,只好瞎編一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啥。
顏随原果然聽岔了,難道金主是在不滿意他吃胖了,看上去不像白月光了嗎?
他恍然大悟:“那我減肥。”
卓陽冰擡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高興的說:“減什麽減?胖了好。”
“我什麽時候讓你減肥了?”
顏随原心情很複雜,他是真的覺得,金主的腦子多少是有點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