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哎你別上火,”張老大站在沈珉背後聲音玩味着說,“你也看見了我這地兒四面灌風的,就腳下火盆那屁大點兒地暖和,”他啧啧嘴,“你兒子和你一樣,一股子犟勁,那小眼神瞪得我呦,真沒法兒和他呆一塊,”他笑笑說,“這不,跟這兒暖合着,別凍着不是?”
所有小弟都跟在張老大身後堵在門外一起看熱鬧,他們七嘴八舌哄笑着,“哈哈哈別愣着啦找啊!”“喘什麽大氣呢快點兒的吧哈哈哈!
“給個提醒,其實有規律,”張老大譏諷着說,“沒看着的這麽眼花缭亂,你一碰,就知道哪個對咯。”
沈珉呼口氣閉上眼,回頭和張老大視線對上,他可以看透那雙眼睛裏別人看不懂的滋味......
‘兒子’,他這輩子都無法擁有的詞彙......
鄭浩那堅強又維護‘爸爸’的行為,沈珉這不顧一切的孤身前來,無一不深深刺激着這個‘身患隐疾’的人......
這變态的舉動,這多餘的戲弄,統統發自他那扭曲的心理......
沈珉走上前,他盡量輕地去掀動棺材蓋,每次都先開個縫,然後停下來說,“別怕,是我。”接着再緩緩劃開......
他一次次掀起,一聲聲低語,空棺材一副副被亮開......
開始時候,門口的譏笑一刻不停的傳來,特別是當他劃開的時候是空棺,更是哄笑不止.......
可在他掀了兩排開始,再無人發出笑聲,整個屋子寂靜無聲。
那一聲聲低柔安撫,那每一個輕柔耐心的動作,和這個堆滿棺材混合着晨光滲人無比的房間形成劇烈反差......
沈珉的手頓住,直起身回頭。
“發現啦?”張老大調整了下表情笑起來說,“說了有規律一碰就知道。”說着扭頭去看手下。
可都不用他發話,手下就拿着早準備在手的螺絲鑽槍大步走上前,似乎早就等不及結束這荒唐的一切了。
棺材四個角把了螺絲扣,那人卸掉第一個的時候,動作稍有停頓疑惑着吸了口氣,皺眉沒敢說話繼續鑽下其餘的,四個成人手指長的螺絲應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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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珉手觸上棺材時,停下看了一眼地上的螺絲,收起視線輕擡蓋板,呼口氣低聲說,“別怕,是我。”緩緩推開......
張老大疑惑驚慌着上前,因為他看到沈珉掀開後猛然瞪大雙眼呆立不動,呼吸開始劇烈起伏,緊皺眉頭眼眶赤紅,牙齒輕顫咯噠作響......
張老大心想‘不能啊,通風啊......’
棺材四壁全是半大孩子的血手印,有幾處竟然彙聚成流,棺材那金黃內裏顯得那血跡鮮明刺眼,可手印的主人卻不在......
張老大才剛走近還沒來及看個究竟,猛然腳尖不着地一個天旋地轉。他不知道自己一個一百八十多斤的漢子是怎麽被他拎起來慣到棺材裏的。初晨的光線附着在沈珉臉上可卻找不到一絲暖意,張老大望着那雙深邃的眼睛,耳邊回蕩起電話裏他那句低沉警告‘但你再敢動他,我就要你死頭的......’
“我發誓我沒動!!”他驚慌着解釋,“我沒再動他!!”那一臉嗜血的人伏在棺材上方近在咫尺,“就關在裏面再沒動!!!”張老大慌了......
小弟們猶豫着要上前,沈珉迅速撿起地上螺絲狠狠別在張老大動脈。
“別動!!”張老大放聲大喊,“別過來!!”他反複喊,然後哆嗦着解釋,“我真沒動他,真就關在這......”
沈珉沉沉緩慢呼吸着,螺絲尖刺進張老大肥膩的脖子,鮮血迸流......
沈珉從看見那些血掌印開始整個人就停止了思考,他失去了所有冷靜的判斷。那血腥的畫面和他所經歷的這一整天所有負面情緒彙合,使他現在想做的唯一件事就是,讓手底下這人死在這副棺材裏......
“別沈珉!!”
劉鵬擠過人群大聲喊。
沈珉連眼睛都沒眨,手上的螺絲還在一點點深入......
“啊————!!”張老大痛苦呼救。
“別讓他毀了你沈珉!!!”
劉鵬沖上去拽他,可他一個瘾君子如何弄得動本就健碩而現在還被仇恨充斥着的人。
“所有螺絲底下那段都有血!!是他自己跑了!!他跑了!!別沈珉!!別!!”
劉鵬瘋狂拖拽沈珉胳膊......
終于,第一束陽光撒進這間滿是棺材的房間。
遠處警笛聲嘶鳴......
小弟們驚弓之鳥四散逃竄......
張老大驚恐顫抖着捂着自己脖子。
沈珉擡頭望向劉鵬,劉鵬搖搖頭,不是他報的警,他才清醒沒多久,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來阻止他。
當警察踹門而入時,劉鵬一把奪下沈珉手裏的螺絲握在自己手裏......
當天剛蒙蒙亮時,終于有人發現了這個匍匐在草叢中的男孩。
他手被反綁,雙腿也有曾被捆綁過的勒痕,嘴被牢牢堵着,十個手指除了小指和無名指其它六只鮮血淋漓,皮肉外翻......
這拎着農藥噴子準備給果蔬噴藥的漢子還算心善,走上去碰了碰他,輕輕撕下膠帶拿出孩子嘴裏布料。
孩子閉着眼嘴裏在反複呢喃着幾句話......
那是一個逼仄的空間,鄭浩努力翻轉身體,反手不斷摸索。他一路被扛着扔進這裏,看到了蓋子被合上,再沒有一絲光線,他靠聽覺知道四個角被螺絲鑽緊了。
終于摸索到一個,扭曲的身體姿勢根本難以旋轉它。他放棄了,頹喪躺倒回去。
可他心裏反複出現的那個念頭,讓他不甘就這樣放棄,他不斷起來再試,沒有力氣就趴回去休息,反複幾次第一個螺絲終于有所松動,他手指生疼,但腦海裏的那個念頭不斷給他力量,那是他唯一掙紮的動力......
當第四個螺絲掉落在地,他已經滿身大汗,汗水順着他臉頰彙聚從尖尖的下巴滴落。他疼到一臉慘白,他知道自己手指早就流血了,因為他的雙手一次次發滑使不上勁,他一次次把手往四壁上擦,使手變得幹燥,滑了就再擦......
他跪着用後背一點點頂開蓋子,光線終于照射進來,他眯了眼适應,這期間并沒有停下動作,要逃走腿就不能被綁,沒有了蓋子使空間加大,他跪着把背用盡全力後仰,雙手終于可以勾到腿上纏繞着的布料......
跳下地時向窗跑了幾步,停下回頭,跑回去用背把棺材再次合上,蹲下反手撿起螺絲又原位扭回,他不斷焦急地望向門,螺絲沒能扭緊略有松垮扭在上面......
跳出窗一路朝着可能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奔跑,四周一片漆黑,他嘴被牢牢封住無法吶喊,寒風刺骨,略微松懈的神經讓所有身體疼痛襲來,捆綁的傷痕,撕裂的嘴角,後背,手指......一日沒有喝水進食,他最終跪倒在地,那心裏不斷默念支撐着他的念頭,竟然讓他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向前爬了幾十米,直到最終意識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