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今晚
秋色入眼，天地都有絲絲涼意。
諾諾一路思考了很久，擡眸就看見了前方的男人。
仇厲從車上下來，目光觸及她的一瞬從冷硬轉變為了淺淺僵硬的柔和。
諾諾還記得就是這條路，仇厲讓她穿着濕衣服自己走回去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諾諾知道仇厲肯定聽到沈醉的事情了。
仇厲占有欲很強，為人霸道。諾諾等着他開口問，誰知道他什麽也不問。過來輕輕摸了摸她頭發：“怎麽想着走回來？”
她心亂，做不出選擇，所以想走走，延長一點時間自欺欺人。
諾諾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雖然厭惡他的觸碰，但是并沒有躲開。她皺着眉，看向仇厲。
他怎麽不質問沈醉的事了？
以前換成杭銳的時候，他一副要殺了杭銳的樣子。現在怎麽隐忍成這樣了？
沈醉也給了諾諾思考的時間，但是并不長。
用他的話說，諾諾停留多一天，她和這個世界契合就強一天。再想走也走不掉了。
沈醉給出最好的日子是明晚。
諾諾不懂什麽陰時陰日，但是沈醉說她回去最安全就是那一天。那道符的作用是忘記，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帶着兩個世界的記憶生活。不然諾諾即便到了自己的世界也會被排斥。
諾諾跟着仇厲回去，發現他讓人把別墅重新布置了一遍。
以前透着一股冷肅的精英味道，如今倒是有些少女喜歡的風格了。諾諾只看了一眼，但她覺得去和仇厲再睡一覺實在是太考驗人的心理了。
她見仇厲沒有為難自己的想法，于是上了樓。
推開門就是淺淺的栀子香，諾諾回去了原來的房間。她擡眼看到落地窗前新種的花兒，還有玻璃缸裏面的小烏龜愣了愣。沒一會兒，一只小奶貓搖搖擺擺走出來，十分親昵地蹭蹭她的褲腿。
這只貓比之前的更小，一副軟乎乎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模樣。讓人不由心軟，她蹲下來摸了摸它，它喵喵地奶聲奶氣叫。
仇厲并沒有跟上來。
諾諾有些明白他的心思，他做這些在讨好她，想給她一個家。
諾諾抱起來小貓咪，沉默了一會兒。
它乖乖待在她懷裏，似乎是經過了訓練的，專門用來讨她這個年紀的少女的歡心。
她哪怕不待見仇厲，但是它們是真的非常可愛。
吃晚飯的時候仇厲并不在，諾諾一個人吃的。陳媽猶豫了好半晌說：“仇少說他去公司，你住家裏，不想看到他也沒關系。”
諾諾拿筷子的手頓了頓。
如果仇厲早這樣，她也不會這樣讨厭他。他習慣了強迫，永遠也學不會讓步。然而現在這種情況，她再不走就真的要和男主捆綁一輩子了。
仇厲反而去公司了。
諾諾呆愣愣地看了眼陳媽，羞惱到有幾分無語。
“他什麽時候回來？”
陳媽常年木板一樣的臉露出了些微激動：“夫……小姐想要仇少回來的話，他就會馬上回來的。”
諾諾點點頭，對着空氣發了會兒呆。然後上樓洗漱睡覺。
陳媽嘆了口氣，有些可惜。
也不知道那個鄭雯雯說的行不行得通，要是小姐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仇少怎麽辦？
第二天就是諾諾在這個世界最後的期限了，諾諾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想了想，她雖然不願意和仇厲做那種事。但是可以回家。
如果這是別人的故事，她大可以說，這樣的男人，就是自殺也不再給他碰。可是她是經歷這一切的人。才明白沒有人想死，也沒人該死。
死說起來容易，一來得有勇氣，二來也得為活着的人考慮。
她爸媽養她快十九年，不是讓她死在這個平行世界的。到頭來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斷手斷腳遭遇更多不幸的人多了去了，她甚至算不上不幸。
不過是遇到了一個瘋魔的男人，而她不喜歡他罷了。
想通了諾諾也不知道最後一天該做些什麽。
她最好的朋友是呂湘，但是那一天以後不再是了。諾諾坐在秋千上，小貓窩在她懷裏，天氣挺好，有些暖洋洋的味道。
諾諾想了想，給丁思檬打了個電話。
丁思檬在寝室敷面膜，聲音含含糊糊的。
諾諾說：“要是再有蟑螂，你別用寝室那個藥了，沒有用。”藥不死蟑螂，只能藥暈，然後丁思檬也不敢把它掃走，只能尖叫。
丁思檬應了聲好，然後納悶道：“你給我說這個做什麽？”
來了學校再說呗，反正兩個人住一起。
“沒什麽。”諾諾笑了笑，“謝謝你啊丁思檬。”
丁思檬以為諾諾在說她給她帶了家鄉特産的事，嘿嘿笑：“沒事沒事。”
諾諾挂了電話，覺得這個世界也有許多溫暖的人。例如杭銳，例如最初的呂湘，還有趙老師，已經大大咧咧的丁思檬。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諾諾其實很想知道杭銳怎麽樣了，那個清高的少年，是不是已經脫離他的父親，過上想要的生活了。
但是她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了，沒必要的。既然她的“任務”完成了，那麽杭銳再怎麽也不會走上原來的路。
她如果和他聯系了，指不定後面會發生什麽多餘的事。
諾諾曬了許久的太陽，又跟着園藝師傅種了會兒花。
游泳池被照射得藍光粼粼，她坐在池邊，捧着一束園藝師傅剪下來的玉簪花。
陳媽這輩子也見過不少美人，但是單單看着一個人，就會覺得時光靜好純然的，只有諾諾。她像石縫裏鑽出來的花兒，不管經歷了多少事，再看她時，還是最初的模樣。
仇厲透過屏幕看她。
鄭雯雯頭皮發麻：“您忍住啊仇總，忍一時，才過得了一輩子。”
仇厲嗤笑了聲。
鄭雯雯又勸：“您把監控這些撤了吧，哪怕都安裝得隐蔽，但是這些都是不定時炸彈，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心裏不好受的，沒人想被人監視着生活。”
仇厲倒是聽了，淡淡應了聲。
鄭雯雯舒了口氣，只要慢慢來，總會有點希望嘛。
別墅那邊，諾諾覺得自己心态趨于平和了。反正明天過後，仇厲這個人是誰她都不會記得了。她睜開眼睛就會回到自己爸媽身邊，回到自己的世界。這些東西最後連一場夢都不會是。
她安靜乖巧地吃完飯，然後坐在沙發上。
短襪剛剛裹住腳踝，她抱住膝蓋。真到了做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壓抑不住從小養成的性格，覺得有些濃重的羞恥。這見鬼的回家條件！
諾諾把符融進牛奶裏，她每天睡覺前都會喝，所以也沒有人看見。
諾諾把符水喝了，有些澀甜的滋味。
倒真像一段記憶的味道，有開心又難過，這符挺神奇的。可惜她給不了沈醉什麽報酬，好在沈醉也不需要報酬。他雖然吊兒郎當，可是有種天生的使命感。
諾諾這樣的情況，是極其不公平的。沈醉也願意送她回家。
諾諾喝完了牛奶，拿起手機。
一會兒電話就接通了，諾諾輕輕道：“你回家嗎？”
仇厲手指輕輕顫抖，幾乎壓不住內心的喜悅。他盡量沉穩道：“我可以回來嗎？”
半晌，那頭少女軟綿綿的鼻音：“嗯。”
仇厲心情澎湃到差點飙車回去。
他一會兒就到了家。公司的夜晚他就住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諾諾曾經睡過的那張床。但是怎麽也沒有嬌滴滴的妻子在的地方溫暖。
他進門就看見她抱着膝蓋發呆，電視開着，在放一個韓劇。
男女主在雨中抱在一起，哭喊着互訴衷情。
諾諾似乎沒有在認真看，她尖尖的下巴抵在膝蓋上，有些惹人憐惜的脆弱和茫然。
仇厲心一瞬間軟下來。
他不敢去摸她臉頰，只好坐在她旁邊的沙發，沒話找話：“陳媽回去了嗎？怎麽你一個人看電視？”
諾諾倒也誠實：“我讓她回去的。”
諾諾估計這會兒八點多鐘。
有些早了，她不是想和仇厲來一整夜，所以她也不動，打算看電視看到半夜再說。
她不動，仇厲也舍不得走。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諾諾會叫他回來，但是只要還願意接受他就是好事，大不了他克制住自己不碰她。也不流露出欲望吓到她。
這樣陪着她看着她就很好。
韓劇實在太煽情了，但是諾諾心情本就複雜。電視裏男女主抵死擁吻，仇厲坐在旁邊，諾諾感覺到了一點難言的尴尬。
她畢竟還沒二十歲，臉皮不像仇厲這樣厚。
裏面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都一分鐘了，諾諾瞪眼看着，半晌慢吞吞拿過遙控器，臉頰粉嘟嘟的，又換了個頻道。
仇厲彎了彎唇。
他雖然也想，可是看着她軟綿綿乖巧的模樣，心中柔軟歡喜，也不敢讓她更怕他了，于是他沒說話。她看什麽他就看什麽。
諾諾熬到了十點半，因為心裏裝着事，所以也沒有睡意。對她來說克服心理壓力太有難度了。她甚至想像那夜一樣什麽都記不得，這樣至少身體遵從本能就好，她不用去體會面對仇厲的窘境。
還有一個半小時十二點半。
她記起男主這方面天賦異禀的時間問題，臉色黑了黑。
借氣說的好聽……實際上……就是個很龌龊的東西。借的就是男主那什麽。
諾諾把電視關了，別墅一下子靜下來。
仇厲竟然也陪她坐到了現在，諾諾不敢看他眼睛：“有酒嗎？”
仇厲挑眉，她要什麽他都給：“有。”
沒一會兒他拿了瓶紅酒過來，這酒很珍貴，還是他爸在世的時候的藏品。要是知道被他這樣随便拿來給諾諾，估計要氣活過來。
諾諾上次就用紅酒瓶子砸了他。
但是仇厲記吃不記打，他寧願她打他，也不要冷落他，至少看看他啊。
諾諾自己拿了個杯子小口喝。
她非常艱難地喝了三杯，本來就粉嘟嘟的臉頰泛起了嬌俏的紅暈。眼角一點淚痣在水晶燈下似乎要活過來。
他一眨不眨看着，也不阻止。
諾諾壯了膽，但是可怕的是，她還是清醒的。
她看了眼仇厲，眼睛裏有幾分酒氣沖上來的水色，氤氲着雙眸，有些勾人。
諾諾眨眨眼睛，她安慰自己，你別把他當成那個變态男主啊，你把他當成回家。
想到回家，就有期盼和勇氣了。
諾諾猶豫半晌，臉頰紅了通透。
她抗拒那種事，現在卻還要她主動邀請，這才是這世界對她最大的惡意。
諾諾走到他面前，她身上有些紅酒的香醇。極品的酒，極品的美人。還有幾分牛奶殘留的奶香。
他低眸看着她，平靜面色下，心跳發了瘋。
諾諾咬牙，閉上眼睛，睫毛輕輕顫抖，靠在他胸膛。聲音比那只小貓還要小，軟得讓人心顫：“抱。”
今晚以後，世界再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