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人卻怎麽也沒辦法入眠。
盡管昨晚上了個通宵大夜班,還出了那麽多的事,身體已經很疲倦,可大腦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到這家酒吧裏兼職以後,遇到有夜班的時候他一般會和GEICO一起住在酒吧裏面的休息室。GEICO在這裏工作了兩三年,算是老人了,平時說話大大咧咧性格也很開朗,很多時候會刻意提點小諾,算是個不錯的同事。
沒到酒吧工作以前他一直以為這些地方龍蛇混雜人心不足一定不是個好去處,要不是學費生活費吃緊,下學期又多了一個實驗室的費用,小諾絕對不會考慮到酒吧裏找工作。
可是真正在這裏接觸了幾個月下來才發現,這些都是外界以偏概全的誤會。
【給】吧其實是個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表面很兇還很妖嬈的缇娜姐,私底下很會做飯,常常給上夜班的大家帶好吃的自制糕點,工作之餘她還自學心理學,這朵陪聊的解語花幾乎比一般的心理醫生都專業。
吧臺的調酒師GEICO就不用說了,還有那些一起共事的服務生,基本都很nice。碰到小諾需要考試的日子,他們也會自動幫忙調休,不用小諾手忙腳亂的趕時間。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小諾只是個兼職的學生工而已,不跟他們搶單搶業務自然沖突也少了。
可總體來說,小諾還是很喜歡這個充滿了溫暖的地方。
除了老板神龍見首不見尾,半年都沒見過面。
如果不是昨晚在貴賓室看到了那人的話……
沒想到他竟然還在這座城市。小諾托腮憂郁的望着休息室的天花板,手指繞着枕頭套上的流蘇來回打轉,猶豫着要不要辭職。如果不辭職的話,以後很可能還會再碰到吧?
想到這個心裏竟有小小的激動。
畢竟是一年多沒見面了,當初也發誓不要再見了,姐姐哭泣的臉仍在眼前,自己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一涉及到姐姐,心底的激動瞬間化為了內疚。
一年沒見,他的樣子變化好大。
人也瘦了。
是不是沒有吃好呢。
小諾一顆心猶猶豫豫幽幽怨怨,竟然就這樣靠在牆邊慢慢睡着了,睡夢中仍不安慰的皺着眉頭。
似有什麽難以決斷的矛盾在夢境中也困擾着他。
與此同時,酒吧後廊的房間裏,另一個睡迷糊了的人剛剛醒轉了過來。
“嗯~”他攤開四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卻被拉扯到的某部位酸疼的全身一顫,“嘶!”
洛英呲牙額頭挂下一道黑線,抽着嘴角扶腰坐了起來,忍不住罵道:“混蛋……”
可算整死人了。
“咳咳。”坐在沙發上的一人及時發出兩聲咳嗽制造了一點存在感,提醒他房間裏還有個人在。
“……你醒了?”
洛英聞言無奈的擡起眼。
回籠覺醒來就發覺了這個人還沒有離開,雖說見面也尴尬的不曉得該說什麽,但總不能為了回避就一直裝睡下去吧,躺的腰都直了,還是暫且先看看他要幹什麽吧。
洛英适當裝出個驚訝的表情,半抱着被子警惕的望着男人:“你誰啊?”
這語氣把一個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随便跟人上了床的無知人士扮演的狗血淋漓。
何旭東也聽的愣了愣。
原來不但自己斷片,這人也什麽都不記得啊。看來真是一場醉酒引發的懸案,估計想搞清楚昨晚是誰勾搭了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不可能了。
可惜他想了半天的措辭,說出來還是尴尬的不禁扶額:“昨晚大家都醉了,你現在還……好嗎?”
洛英把迷糊人物的性格貫徹的十成十,誠實的搖搖頭:“不太好。”
這倒也是事實,腰酸腿痛喉嚨啞外加不可言說的地方也使用過度了,情況實在好不起來。
何旭東尴尬的站起身,顯然被這直白的回答弄的不知怎麽回複。該上前撫慰一下還是直接掏錢包賠償比較适合呢,兩人一時間有些無語。
這樣子一看就是沒經驗的,心裏想什麽一下子全都看出來了。
然而,好像很久沒人這樣擔心過自己,雖然對方只是一個露水情緣的陌生人,洛英卻莫名想要惡劣的再欺負一下。
再說不舒服的地方也确實是這個人造成的,理由也算正當。這麽想了一瞬,洛英已經蹙眉低低的shen吟了一聲:“頭好痛……”
“頭疼?你也喝多了嗎?”剛才還扶着腰,頭疼還腰酸……何旭東上前一步。
洛英委屈:“頭痛腰痛全身都不舒服!”
何旭東:“……”造孽啊。
沉吟了一下,何旭東問:“要不然去醫院看看吧,我昨晚喝多了,可能一時沒……控制好,先去看看醫生,萬一有什麽問題,你放心,我會負責藥費的。”
去醫院什麽的就玩脫了,洛英馬上拒絕道:“我走不動。”
何旭東對這答案不置可否,轉身幫他找衣服。沙發旁的衣架子上挂着幾件顏色素淡的襯衫,看起來應該是平時常穿的,他伸手取了一件下來,至于褲子……他左右看了看。
“我不去醫院。”洛英又申明了一次,順便掀開被子,起身往浴室走,“休息休息就好了,剛才開玩笑的,你不用管我。”
“......剛才我已經打電話叫了助理,他一會開車來。”何旭東找到了褲子,和衣服一起拿到浴室門口,想要交給青年換上,語氣溫和中帶着鄭重,“等你洗漱好……”
他話音一滞,被眼前的情景鎮住了。
浴室裏。
身材修長的青年不着一縷的站在流理臺前刷牙,白皙到耀眼的身體纖細但一點也不瘦弱,他的肌肉精悍緊致,十分漂亮,尤其是臀部挺翹的曲線簡直讓人遐想連篇,再加上身上的青紫吻痕在日光燈的照射下尤為顯眼。
何旭東沒想到這人起床洗漱都不先穿上衣服,一時有些卡詞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離離的地雷,麽麽大
第 8 章(修)
“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何旭東錯開眼不看他,低頭将手上的衣服放在洗手間的雜物架上。
洛英莞爾,沒想到這人床上這麽生猛,醒過來倒變成了會不好意思的純情男。
“謝謝。”
洗漱完穿好衣服,洛英神清氣爽(暫時忽略身上的酸疼)的走出來,看到何旭東站在他房間裏的大窗子邊欣賞風景。
窗外是酒吧後廊的杜鵑樹。
回看桃李都無色,映得芙蓉不是花。春天的杜鵑粉花似海,這個時候确實是很美的。
就因為這個房間正對着杜鵑樹,所以洛英才一直在這裏。
每到春天,杜鵑粉團粉團的綻放時,能叫他想起小時候師傅他老人家在落英缤紛下執手翻書的樣子,安靜悠遠仿若永在……
“好了?”何旭東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滿意的看到青年已經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樣子,比起沉睡時的靜好迷蒙,他現在的摸樣更加鮮亮英俊,讓人一見就心情愉悅。
“我助理應該已經到附近了,我們出去等。”
洛英微微一笑,身體卻沒有動:“不了。”怎麽看這荒唐的事兒到這裏也該打住了。
何旭東往前的動作卻停住了。
他二十歲出來創業,十年來經歷了白手起家的風雨,雖說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企業家、金融巨子,但現在也已經擁有了一家規模不小的貿易公司。
手底下的直營店和分銷公司若幹,光是幫他管理行程的助理就有三個,分別負責了不同的領域。
而眼前這青年在他看來最多也就二十五歲的樣子,性格還迷糊的不行,何旭東習慣了照顧別人安排一切,兩人這種關系,他下意識就不喜歡聽到對方的拒絕。
況且生病就該去醫院,拖延出了問題反而麻煩。
“我帶你去醫院。”他又重複了一遍,對着有些不懂事的青年難免有些發愁。所以這回用的是肯定句式,并沒有多少詢問的意思。
洛英真頭痛了。
早知道這個人這麽堅持的要送他去醫院,就不在他面前演什麽無知人士了,想逗沒逗成反倒被管教了。早知道應該直接開口問他要錢把昨晚的事當做是買賣關系,現在也沒有這番麻煩。
何旭東只當他不肯去是不好意思,處理床ban關系他沒什麽經驗,只好把說話的語氣軟了下來,溫和的倒有點像是連哄帶騙了:“身體不舒服還是要早點看醫生比較好,萬一……感染了不是更糟糕嗎。我已經讓助理聯絡熟悉的醫生,到時候我們直接進去,不用排隊挂號的。”
他和顏悅色的看着青年,語氣溫柔的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于是洛英哭笑不得的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已經被當成扭捏的小屁孩了。
話說有這麽超齡的小孩嗎!
身體雖然不适也只是酸疼而已,這是同性情事後正常的反應,充其量休息一兩天也就罷了。昨晚這人喝得爛醉又被下了藥但是他自己是清醒的,所以在發生關系時有做安全措施,根本沒有受傷。
就是腰酸背痛遭了點罪。
這副明明是完全沒事的狀态卻特地跑到醫院去,不是發神經嗎。
不作不死。
到時醫生問他怎麽了,難道說全身酸疼需要按摩?!
“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洛英誠懇都想嘆氣了,“昨晚你喝得很醉,但是我還好,所以你看其實我沒有受傷,只是累了。”
何旭東被他純淨的黑眸看的一怔,不自覺就把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怎麽會……”
洛英早料了似的,臉色絲毫不變,故事張口就來:“哦,我也不知道你怎麽喝的那麽醉,我經過的時候你使勁抓着我說要請我喝酒……”
何旭東:“……”
“後來我們都喝多了,你還扒着我不放,我只好帶你來這裏了……”洛英攤手,表示自己也很無辜。
之後兩個喝高了的人做了什麽不必解釋也很清楚了。
如此說來是自己硬纏着人家的。何旭東對這番解釋倒是沒什麽疑義,他想這人應該還不至于在這事上說謊,況且算起來還是對方吃虧,不但收留了醉酒的自己還被胡鬧折騰了一晚上,弄的一身淤青。
可總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到底是什麽呢,他又完全沒有印象。
“對不起。”他鄭重的說道。
洛英只好繼續裝無所謂。
何旭東又想了想,好像光是說句抱歉不太夠。別人怎麽對待一ye情他是聽說過,可付錢走人天亮就分手的橋段在他這裏做不出來。
本來他是想和對方好好談一次然後該補償的補償,畢竟始作俑者是自己,沒料到的是這人醒了以後始終不肯去醫院,貿然開口提錢又太尴尬。
何旭東躊蹉了片刻,忽然靈光一閃:“既然你不去醫院,不如我請你吃飯。”
不等洛英說話,他又想起還沒互通姓名:“我叫何旭東,沒請教?”
洛英:“……我姓洛。”
“羅還是洛?”
“洛,洛陽的洛。我叫洛英。”
芳草鮮美,落英缤紛,是桃花源記裏的美景。當年師傅幫他取名洛英,大概也有美麗如花的意思。
洛英小的時候粉雕玉琢确實當得起這個名字,可師傅卻常常為他的容貌嘆息。說什麽快樂任天然,了無恨海愁山。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那都是話本詩詞裏的人物,真要出現在人世間,只會給自己惹來禍事。師門也忌諱過分矚目的外表。
所以洛英一直不喜歡自己的樣子。
不過容貌是老天爺給的,再不喜歡也是這個樣子了,這些年來經歷的事不是沒印證過師傅的話,但是洛英也習慣了接受和隐藏。
何旭東點點頭:“洛英,好名字。你看起來不大,是做什麽的?畢業了嗎?”
他不自覺就把在公司裏面試的那一套搬了出來,說完自己也覺出不妥,好像對于他們這種關系的陌生人,問的确實有點多了。
洛英笑了笑,倒是沒什麽介意:“我不是本地人。”但也沒打算多說。
恰好何旭東的助理這時候來了電話。因為早上沒找到自己的手機,所以何旭東是用房間裏的座機聯絡他的,助理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何旭東看到來電顯示直接就接了。
挂了電話,他對洛英表示了歉意:“不好意思剛擅自用了你的電話。”
“沒關系。”
“昨晚喝的太醉,連手機都不知道掉哪裏去了。”
“我也沒留意。裏面有很重要的東西嗎?”八成是被那夥人搜走了,這時候恐怕早就清理成空白機轉手了。
“那倒沒有。走吧,我們去吃飯。”
“現在?”洛英驚訝,“才八點。”
何旭東一本正經的打開門:“早餐也是很重要的。”
洛英無奈:“……”早餐就早餐吧,也确實有點餓了,不是去醫院就好。
……
……
小諾夜班之後睡了一個白天,到晚上又是一條好漢。
不過今晚他請了假。
鑒于昨天意外遇到了那個人,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馬上回酒吧了。
倒不是怕那個人會來找他,過去一年同在一座城市都沒有他的消息,想來那人也不曾刻意找過他,會遇到恐怕完全是一個偶然吧。
可是,他就是不想要回酒吧。
見到那個人,他就不期然想起姐姐哭泣的臉,和那件讓人憤恨的往事。
小諾拿出口袋裏的手機,點開電話薄,看着自家姐姐的名字發呆。
【徐心潔】
很久沒給姐姐打電話了,不知道她好不好?
可是打過去以後說什麽呢,每次聊着聊着就會莫名鼻子發酸。上一次還把姐姐惹哭了。
唉。
原本可以養尊處優的姐姐現在這麽辛苦,做着原本不該她做的事情,都是因為他這個做弟弟的不着調!
當年他在姐姐面前出櫃,幼稚的仗着姐姐對他無限的寵愛,要姐姐接受他的性向,連帶接受他有男朋友的事實。
姐姐那時是怎麽說的?
“只要你真的想清楚了,覺得這條路适合你,姐姐一定會支持你……”
這麽溫柔美好的姐姐後來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變得不幸。這一定是老天爺在報應他!
他……不配得到幸福。
想到這些他就難以抑制的心潮起伏,那些以為已經過去的片段一幕一幕又重新腦海回閃。
怨恨、憤怒、痛苦、自責……
激動之下,他抖着手把通訊錄上的名字換到缇娜姐這一欄上,下決心了似的快速按了撥號鍵。
“我是小諾,”他接通以後沒有猶豫的說道,“缇娜姐,我想辭職。”
電話那頭的缇娜剛剛睡醒,卻馬上直覺他是昨天的事才要走的。
“不,不是因為昨天的事,”小諾慌忙解釋,“是我自己的問題,學校的課業最近調整了,時間比較急,我還有篇論文。之前我也想要盡量配合,可是……還是不行。”
“……這樣啊,那你可以請個長假。”
兼職還能請長假?小諾知道這缇娜在給他留後路,莫名有些感動。
可他不能答應。
“缇娜姐,謝謝你。我真的很抱歉,忽然就提出辭職什麽的,我知道你也肯定會困擾。所以這個月的工資你不用給我了。”小諾又連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卻怎麽也不肯答應再考慮幾天。硬是着着急急的把電話挂了。
然後心裏一陣空虛,虛到胃都隐隐作疼。
又切斷了。
和他的聯系……這一次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了吧。
人的緣分就只有那麽一點點,哪裏經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回避呢。
小諾忍住淚意,逼自己去想更加現實的問題。
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找什麽工作才能湊齊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生活還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姐姐這一年來是怎麽過來的......
“小諾辭職了?”晚上到酒吧上班的GEICO驚訝的張大嘴巴,這小子早上還跟他睡在一個休息室呢,“該不是因為昨天的事吧?”
缇娜搖搖頭:“我也問了這個問題,不過他說是學校的事情。”
GEICO高深莫測的摸着下巴,又演起了福爾摩斯:“我看不一定。這小子缺錢花才來酒吧打工,怎麽會輕易因為學校的課不來了呢。看他昨天那個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定有其他原因!”
缇娜套上酒吧制服(花邊圍裙),站在鏡子前面系紐扣:“這就不知道了哦,他是有點奇奇怪怪的,昨天忽然沖進貴賓室,說有客人被人拐走了,看到貴賓室裏的客人以後又瞪大眼睛傻了半晌,然後什麽話也不說就一下子跑了。”
“他大概沒料到昨天貴賓室裏有那麽多人吧。哎,這小子多大的人了還會害羞?對了,缇娜,我正想跟你說呢,昨晚被拐走的那個土豪醉鬼……”GEICO朝酒吧裏掃了一眼,低聲說,“據說是被那個專門拐人去開房的女人帶走的,當時小諾想攔沒攔住,他小孩子家家的,良心很不安吶!早上還拜托我幫他留意那個客人呢。你說要不要找隔壁酒保問問?”
缇娜神色一斂:“那個女人搞到我們酒吧來了?”
“就是,”GEICO撇嘴,“這條街上都被她搞遍了吧。據小諾說好像還有同夥。我們酒吧的立場又不能随便報警,真是不得了……”
缇娜臉色變了變,什麽話也沒說,穿好工作服轉身走了出去。
Geico:“?”
到了近午夜時分,等洛英又走進酒吧的時候,缇娜像是等了他很久似的,一見到他的身影便朝他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的關心,我出院了。
第 9 章(修)
缇娜一直走到休息室才停下來。
不一會兒,洛英也走了進來。
“我們店裏有人在做局。”缇娜開門見山,把之前GEICO說的事情全盤告訴了洛英。
當初剛開始在酒吧當服務生時,她就親眼見過洛英如何整治在他地盤玩手段禍害客人的騙子,那個時候她覺得老板嫉惡如仇是個難得的好人,還暗暗傾慕過一陣子,後來才發現老板根本就是個怪咖,行為說話說好聽點是亦正亦邪,實際上常常是想一出是一出,沒個準頭。
連帶着經營這間酒吧也像玩票似的,有時連賬目都算不清楚。于是她當服務生之餘,忍不住也幫着管理整頓,慢慢的當老板的洛英竟不太出來見人了,尤其是這三年來更是被人遺忘的厲害,幾乎沒人知道他才是這家酒吧真正的老板了。
“看情況像是有人在玩仙人跳。”缇娜把事情說完,順便補充了一些自己的推理,說話間注意看了下洛英的神色,謹慎的問道,“我們要留意這件事嗎?”
洛英:“我已經知道了。”
實際上他不但知道,而且還領教了一番。那夥人并不是平時酒吧街常見的簡單的兩三個人的雜牌組合,尤其是那個“老大”,心思深沉不可輕視。
目前他還不打算把這件事情擺在明處。
沉吟了一下,洛英說道:“你讓吧臺和服務生最近多關注來往的客人,遇到可疑的對象不要随便出手幹涉,我最近盡量常來。”
“好的。”缇娜颌首,“那麽要是昨天的那位客人來問起那天的事情……”
洛英尴尬了一下:“他應該不會來問。”
缇娜:“啊?”
“詳細的情形以後我再跟你解釋,反正那位客人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帶走過,應該不會來問的。你們正常接待就好。”
“……”
雖然有點不太明白,但是缇娜還是非常識趣的沒有多問。在酒吧呆久了,自然看得出哪些事情自己應該知道,哪些事情不必管。
雖然洛英沒半點老板的樣子,捉摸不透又奇奇怪怪,不過缇娜總覺得他身上好像有種說不出來的神秘氣場。
像是會通曉你的心理似的,不管你在想什麽念什麽,他都能一眼看穿。
缇娜近年也開始讀有關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她甚至猜測老板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之類。
真是有夠狗血的。
而洛英卻眼光一閃,又在酒吧裏發現了“風”的影子!
……
何旭東回到公司就遇到找了他一夜的方景生。
秘書說方先生一大早就來了,等了兩小時,其間喝了兩杯茶一杯咖啡,看樣子是挺着急的。
何旭東在走廊定了定神,才走進辦公室。
方景生正站在落地窗前,沉思。手裏端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劉海覆在前額,白皙的脖子微微彎曲成一個美好的弧度。
光看外表不說話的話,方景生真是一個漂亮到賞心悅目的男人。
他平時不常常來何旭東的公司,因為上班的關系,他周末才有空,而何旭東周末通常都有很多巡視直營店的安排,所以特地吩咐了秘書,如果方先生來,不用在會客室等。
這是非常特殊的待遇了,一般大老板的辦公室不經允許甚至連秘書也不能随便進。
像今天這樣的上班時間,一進來辦公室就看到俏生生站在落地窗前的方景生是很難得的。
何旭東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方景生立刻回過頭來,驚喜道:“旭東你來了!”
他沒有立刻問你昨晚去哪了,也沒抱怨說自己等了多久,只這一眼的驚喜就讓何旭東有些內疚。
何況昨晚真是一筆糊塗賬,難以啓齒啊。
因為下午的插曲,原本說好等未婚妻回去,方景生請他喝酒賠罪,可剛剛到酒吧他就接到琪琪的電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
他倒是馬上就借口有事推了一下,可是短信仍舊響個不停。
方景生一邊回信息一邊喝了兩杯啤酒,說希望何旭東當自己婚禮的伴郎,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何旭東不給方景生做伴郎那才是奇怪呢。
畢竟他們的友情擺在那裏,是這麽多年的好哥們。
方景生一邊給女友回短信一邊跟何旭東說下個月結婚的時候還想要請一支樂隊助興,問何旭東有沒有相熟的酒吧樂隊。
他自己不覺得,可邊說話邊看短信時,嘴角不經意露出的甜蜜笑容,深深刺痛了何旭東的心。
他看自己的短信時就從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吧。何旭東心想,以前果然是自己誤會了,一直以為對方需要人照顧和陪伴,卻沒有發現其實方景生照顧起人來,也是挺細心的。
他手指翻飛按着鍵盤發信息叮囑準老婆注意身體,早點休息時候的樣子,俨然已經是個稱職的丈夫了。
的确應該是個要成家的男人,而不是一直躲在自己羽翼下面受照拂的男孩。
何旭東暗暗嘆氣,理智告訴他,趁現在還沒說破,要趕緊收拾心情,至少不能讓自己的錯誤信息影響對方。
然而想是這樣想,但失落終究難以輕易就被壓抑,對面坐着的畢竟是自己悉心呵護了十多年的人,忽然一切都翻了頁怎麽能說收就收?饒是何旭東自恃控制力不錯,也害怕久了會被方景生看出來,于是早早就說公司有事讓方景生回去照顧老婆了。
而他自己則換了個地方,點了一大堆酒,喝了個爛醉……第二天起來就發現自己過了極其混亂的一夜。
這一夜讓他很疲倦也很暢快,同時也讓他暫時忘記了失意的愁緒。所以早上醒來後,他對那個稀裏糊塗“陪”睡的男人還存了幾分感謝的心情,後來不知出于何種奇怪的心理,竟還主動邀人去吃了早餐......
可惜何旭東因為沒帶手機一時忘了留下他的聯絡方式。想起來的時候又揶揄的想,大概一夜情的規矩也是不留手機號的吧。
“旭東?”方景生見他發愣,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麽了,好像沒睡夠似的?”
何旭東回過神,垂下眼皮掩飾自己稍顯淩亂的心情,走到辦公桌前翻了翻文件,順口問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方景生蹙了蹙眉:“我昨天跟你說過,我請了假要準備婚禮的事。琪琪身體不好,很多細節沒辦法跟進,所以我有很多事忙不過來...…”
何旭東這才想起昨天好像隐約聽他提過這話,當時心情太壞,也就沒太注意。
“你昨晚上後來去哪了?”方景生忍不住問道,“我回去之後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
何旭東掩飾性的捏着鼻翼,淡道:“我去喝了一杯,手機沒電了。”
方景生一陣不悅,想問那怎麽今天早上也是關機狀态?由于工作原因何旭東一直保持手機二十四小時通暢的狀态已經好多年了,這還是頭一回失聯這麽久。
可他看得出來站在面前的好友似乎心情不太好,眉宇間還有些倦意,這些話又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你沒事吧?昨晚就看你很不自在……”
何旭東擡起眼,對露出關切表情的好友微微一笑:“我沒事。你的婚禮這麽急,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們是好哥們,我一定會盡全力的。”
方景生被他說的一愣,心裏依稀湧上些自己也說不上滋味的異樣情緒。他微微一晃神又抓不住這一閃而過的端倪,只得按捺下來。
兩人都沒有閑聊的打算,既然找到了人,方景生也放了心。因為還要照顧懷孕的女朋友,他只說了幾件急需幫忙的事情就回去了。
他走了以後,何旭東照常工作了一整天,開會、看策劃書、看營業報告、見了幾個代理的經銷商。
然後一忙就忙到晚上八點,他的秘書敲門進來問要不要給他訂一份晚飯的時候,何旭東才發現自己連午飯也是随便對付了一份三明治。
“不用了,我出去吃。”
忙碌讓他完全沒有心思想別的,難怪很多人都說工作是治療失戀的第二良方。
第一良方當然是傳說中的替代法,投入一段新的戀情。
然而何旭東不是那種這麽快可以走出來的人,所以這一條還是算了。
從公司裏出來,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開車回家。
原本想在附近找個餐廳吃飯,可是被微涼的風吹拂着散步的感覺實在太好,不知不覺竟走出了好遠。
八點不算夜,白天陽光的餘溫還未散去。
春天是百花競放的時節,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這些自然而淡薄的欣欣向榮不經意間也緩慢纾解着他這顆受傷的心。
何旭東本來就不是愛發脾氣的人,大醉一場後傷感了一陣,他的心情也慢慢變得理智起來。只是自己單方面的誤會,并不是被誰抛棄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不能想開的,以後也是能常常見面的好朋友嘛。
他揶揄的想。
既然不能做戀人,以朋友的身份在一起也很好,有時候朋友還更長久。
當初說要陪着他的人是自己,雖然對方可能早就不在乎了,現在單方面莫名其妙收回這句話簡直可笑。
想必過段時間便能慢慢恢複過來,坦然面對這個最好的“朋友”了。
自我安慰了一會兒,他強迫自己不去猜測方景生和別人在一起會怎麽樣的畫面,竟也輕松了點。
“沒事的。”他對給自己打氣,“耽誤之急是填飽肚子。吃飽了又是一條好漢!”
一個大男人一天沒吃正經的主食,現在早就前胸貼肚皮,快胃抽筋了。就算自虐也得有力氣才行吧。
何旭東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出商業區了,要吃東西的話,估計得回頭走上半小時。
風兒帶着微微的暖意慢節奏的送來舒适的夜晚氣息。這樣的寂寞時光,正是可以散散心的時候,他招手叫了輛出租車,說目的地的時候,不知怎的,他忍不住又想起了【給】。
作者有話要說: 鼐卧禾扔了一個地雷
雲銥離扔了一個地雷
謝謝!
不好意思最近上後臺都沒看數據,直接發文就下了,回複不及時,請大家原諒。
出差到北方遇到溫差凍病了住了幾天醫院,事情落下不少,這幾天周末趕工算是加班加點的完成了拖延的部分。
幸好存稿整理一下還能發,然而思路卻跟不上,耽誤的地方還請大家原諒。
第 10 章(修)
何旭東最後打車到了酒吧街,在附近的小吃店點了碗魚丸面當晚餐,吃完還沒到九點,想抽支煙再去酒吧一摸口袋卻發現沒帶煙出來,便順路散步到便利店買。
他進去逛了一圈,發現便利店裏售賣的煙都是常見的牌子,習慣了口味偏淡的煙,何旭東不太喜歡太重口味的,正在猶豫買還是忍,有個人忽然驚訝的在他旁邊“咦”了一聲。
等何旭東轉過頭,對方也覺察到自己這樣發聲似乎太過唐突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是個圓臉的年輕男人,看樣子還是個沒出社會的大學生,眼睛大大的,看人時卻有些近視似的微微眯着,何旭東不記得見過他。
“先生……你是不是昨晚去過前面那個酒吧?”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主動搭讪道。
何旭東微微點頭。
“我是那個酒吧的侍應生呀,我叫小諾!你昨晚給了我很多小費你忘了嗎?”男生聞言高興的說道,“我就覺得你有點眼熟,果然沒有認錯!”
酒吧裏的侍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