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謝冬芽醒來翻了個身,宿醉讓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躍式疼痛。除了跳躍式疼通以外,她的雙腿隐隐傳來一陣一陣鈍痛,好像回到了初中那時,每周一次體育課的八百米長跑後。
“唔……”
有痛絕不忍着,是謝冬芽為人處世從思想到身體一以貫之的準則。她閉着眼睛一邊低低呻吟,一邊伸手去敲着大腿處酸痛的部位。
一只溫熱的大手摁住了她的手,接替了她的動作。
溫度合适,力道恰好,節奏有序。
腿部的酸痛被緩解了,連帶頭部的疼痛也消退了。她身體釋放的信號,被手的主人精準捕捉,那只手滑到了她的小腹上。
這次換謝冬芽的手摁住那只手。
她睜開眼睛,正對着範文軒溫和得和他目前的動作一點都不搭配的眼睛。
“你今天十點有課吧?”
一句話就能讓範文軒撤回他給謝冬芽帶來的全部溫暖。
範文軒擡起赤裸的身體,謝冬芽的眼神在他的形狀好看的腹肌上停留了幾秒,她的思維也停留了幾秒。
範文軒有鍛煉的習慣,這是一個好習慣。雖然沒有健身老師指點,但好習慣帶來的好結果,是他在三十七歲的年紀上,還能保持着體脂率不超12%。
持之以恒的好習慣真可怕。這是謝冬芽對範文軒此人最大的敬佩。
她在劇組待了一百零四天,他們應該超過一百五十多天沒見面了。沒有想到久別重逢的第一面,是這麽見的。
謝冬芽多少覺得自己有點随便。昨晚她好像又幹了出格的事情,但她在範文軒跟前出格的事幹多了,好像也沒有多少所謂。
能迅速自我安慰,也是謝冬芽的行為準則。她半坐起身,毫不意外自己身上一絲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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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文軒走進衣帽間,不一會兒手裏拿着謝冬芽的內衣褲走了出來,放到她身邊。
疊得齊齊整整的。
這個男人,只穿着內褲,還能保持齊齊整整的儀式感。
真可怕。謝冬芽心想。
這是謝冬芽對範文軒的第二大敬佩。
謝冬芽沒準備現在就把齊齊整整的內衣褲穿到身上,她想先洗個熱水澡。按照她對酒醉的自己的了解,昨晚她應該沒有洗澡。但是在洗澡之前,她有更重要的事問範文軒。
“昨晚誰送我過來的?”
範文軒答:“何秋,還有星言的鄭思思。”
謝冬芽問:“他們說什麽了嗎?”
範文軒答:“讓你別再喝了,他們不會再壓《江樓明月》的預算。”
謝冬芽捂着赤裸的胸口,一塊大石放了下來。
“值!”
範文軒瞟了眼赤條條的謝冬芽,她對她現在的赤條條毫不在乎,她的臉上正忙着綻放出勝利的光芒。
“熱水放好了,去洗個澡。”
範文軒說完,又走進了衣帽間,準備換衣服。
謝冬芽左看右看,翻身下床,在床底下找到了她的手機。
在衣帽間,剛披上家居服的範文軒的眼角餘光掃到謝冬芽,沒忍住,又走了出來。
如果她赤身裸體跪地彎腰拿手機的動作做出來,他不知道自己接着會做什麽動作。
範文軒跪在地板上,把謝冬芽的手機夠了出來,遞給她。
謝冬芽趕緊打開微信,界面上一片紅點,置頂的微信群名叫“為了明月沖沖沖”,小紅點顯示有46條未讀消息。
她打開群,往前刷了一下,終于看到第一條未讀消息。
“思思是最可愛的”說:親愛的萌萌姐,我和錦文姐通過話啦!預算表幫你修改啦!沒有別的問題啦!愛你咻咪!以後少喝點!
“蒙大導演夢到達”說:萌!從今兒起你就是我姐!
謝冬芽知道事成了,長長舒了一口氣。
“你還想那樣站多久?”
謝冬芽知道自己再這麽站下去就太不像話了,趕緊把齊齊整整的內衣褲一胡嚕撈起,竄進了衛生間。
還是範文軒為她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她在宿醉的第二天,做事情不會有條理,他太了解她了。
一通熱水澡後,謝冬芽恢複了一個體面的女制片人該有的居家模樣,穿戴整齊地走進客廳。
範亦可坐在餐桌上,手裏拿着範文軒做好的蔬菜三明治,斯斯文文地咬着。
“媽,跟你說了多少遍啦?半夜敲門會打攪鄰居的。”
聽聽,這像是八歲的女孩子會說出來的話嗎?
謝冬芽瞄了一眼在操作臺上烹饪着什麽的範文軒。
“下不為例。”
謝冬芽走到範亦可面前,伸出手捂住她的小蘋果臉。範亦可的小嘴在謝冬芽的指縫之間繼續叭叭叭。
“你……的下次……太多次啦!說話……不算……話!”
範文軒手裏端着一碗小馄饨轉過身來,放到餐桌上,然後把範亦可的小臉蛋從謝冬芽的指縫裏解救出來。
“吃吧,我送可可上學去。”
謝冬芽知道小馄饨是範文軒為她準備的,于是不客氣地坐到了小馄饨的面前。範文軒把調羹塞進了她的手裏,仿佛她比範亦可年紀都還要小。
果然,把範文軒的觀察力遺傳個十足十的範亦可迅速捕捉到這個細節,嘻嘻笑起來,老氣橫秋地搖頭晃腦。
“長不大的媽媽啊,真讓人操心啊!”
謝冬芽瞪了範亦可一眼,毫無殺傷力。
範亦可跳跳蹦蹦地蹿到了範文軒身邊,待父親給自己系綠領巾、戴二條杠的中隊長臂章、穿上小帆布鞋。
謝冬芽有點羨慕,一邊吃着馄饨,一邊盯着這對父女把這套出門前的準備做完。
範文軒單膝跪地,為女兒系好鞋帶。
“下樓等爸爸。”
範亦可小蝴蝶似地立刻飛了出去,連一句“再見”都忘了跟謝冬芽說。謝冬芽不滿地皺起眉頭。
範文軒提起了範亦可的小書包,走到謝冬芽的身邊說:“她今天是當值班長。”
“難怪。”謝冬芽繼續吃着馄饨。
當了小頭頭的興奮,足以壓倒其他所有一切。這一點範亦可遺傳自她。
範文軒臨出門前,将一盒藥放到了謝冬芽面前。
“昨晚……你回來得突然,我沒來得及做措施,這幾天你的時間不對。”
謝冬芽的腦袋“嗡”了一下,只聽得門打開又關上。
謝冬芽放下了手裏的調羹。
她瞄了一眼這盒緊急避孕藥。
手機響了起來,是她的制片主任何秋。
“張sir,你今天到底來不來開會?不會真不來了吧?”
“誰說不來的?”
“你們家範教授啊,他說你今天要休息。”
“他做不了我的主。”
“那每次你醉了嘴裏嚷嚷的都是他的地址,每次送你回去我都要被他臭罵一頓。”
“哦,罵你一頓,你就聽他的了呀?”
“他可是南山藝大的範教授啊,我弟得在他手裏畢業啊我的姐。像話嗎?你說像話嗎?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一點點的離婚夫妻的自覺性?”
謝冬芽拿起那盒藥,覺得頭更疼了。
“今天的會改明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