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婆媳的對峙
四姐也是無言以對, 孩子的反應無法掩飾。
“還有你家小的, 那吃飯吧嗒嘴的樣子, 那喜歡盯漂亮姑娘的樣子，還有對錢不知足的樣子, 難道是和你學的？”
蘇采青的話，讓四姐直接漲紅了臉, 她也沒想到, 蘇采青的觀察那麽仔細深入。
“你都看出來了。”
“我看別家, 就喜歡看人家的孩子, 小孩子是大人的翻版, 大人還會裝一下, 小孩子就大多不會。所以孩子是什麽樣子, 大人也不會偏離太多。”
四姐嘆了口氣，說：“那孩子是跟他爸學了不少壞習慣, 所以我才把他帶出來的。”
蘇采青點頭：“這事兒你做得對，小孩子都是有樣學樣, 好的壞的都學。既然你不想聊姐夫的事兒, 咱們也就不說他了。反正你記得我的話, 你忍不了了，想要離婚的話，我是支持你的。至于孩子，你是媽媽，他們還小的話，會判給你。你也別怕養不起, 有我們呢！”
四姐雖然點了頭，但是顯然沒有起那個心思。
四姐沒什麽文化，也就是能吃苦耐勞了，她自己也說是做不來太複雜的活兒，跟蘇采青要了個倉庫對貨員的事情，就立馬去幹去了。
四姐有了新活兒，家裏幫工的阿姨都明顯松了口氣，四姐真是太勤快了，真怕她直接把活兒給頂了。
四姐的兒子周雄，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對這兒不很熟，還算收斂，熟了以後，本來的樣子也就暴露了，又霸道又不講道理，還喜歡打人。
這不，他又和三胞胎的兄弟鬧上了。
“說了，書是我們的，你不能亂拿！”
“就是，這些書，都是我們自己花錢買的，要看就要花錢租，看在咱們是表兄弟的份上，還給你便宜了呢！”
兄弟兩的租書生意，還做的不錯，他們剛開始賺了點錢以後，就讓蘇采青去上海幫着買一些書回來，他們也是聽別人說，要什麽《射雕英雄傳》《圓月彎刀》《天龍八部》之類的武俠小說。錢也是他們租書賺的，蘇采青不用出。
蘇采青見他們還沒上學，就為了租書的生意，把那些書的名字硬是一個字一個字記下來了，也覺得他們挺了不起的，孩子的潛力很強。
Advertisement
這次周雄一來，想看《哆啦A夢》，兄弟兩讓他出錢，他就不肯，因為錢要留着買零嘴和玩具。
兄弟兩氣不過，又覺得是親戚不好下手打人，畢竟四姨媽對他們兩個還挺好的，于是就找到蘇采青評理來了。
周雄也嚷嚷：“你們欺負人！”
“要欺負你，直接上手打你了！”
兄弟兩年紀不大，打架也厲害，特別是兄弟聯手的時候。有時兩個人打不過，還要把曹小旺和張雲彩拉來幫忙。
蘇采青說：“你們的事兒，我知道了。牛牛（周雄小名），他們的價格不貴，一天一分錢，怎麽就不願意出錢了？”
周雄覺得蘇采青是要幫親兒子的，也對她沒好臉色：“那是我的錢。”
“你的錢還是我媽給的呢！”張雲河不高興地喊。
蘇采青制止自己的兒子：“錢給了他就是他的了。牛牛，你說，為什麽不願意花錢？”
“那是我的錢。”周雄重複這句話。
果然和四姐說的一樣，這孩子學足了他爸，愛錢愛的要死，可是真花錢的時候，也沒多吝啬，買一些亂七八糟的小零食，或者小玩具，倒是很大方。
“錢是你的，你當然想怎麽花都可以。但是如果你想看他們的書，就要按照他們的規矩來。《哆啦A夢》是雲星和雲河自己花錢買的，借書要花錢也是他們的規矩，不然他們哪來的錢買更多好看的書呢？這是做生意。”
“我爸說了，你家的東西和我家的一樣，我想用就用，想玩就玩！”周雄終于說出了心底的話。
蘇采青看着周雄，心裏滋味十分複雜，這麽小小的一個孩子，就被他爸給教歪成這樣了。
周雄見蘇采青不說話了，只看着自己，心裏頓時害怕起來：“你們都壞，我要回家！我要讓我爸打你們！”
蘇采青心念一動，問：“你爸會打人？”
姐夫看上去一副焉頭焉腦的樣子，還會打人？這是出乎蘇采青意料的事情。
周雄還挺了挺胸膛，說：“會！我爸可厲害了！把人打得嗷嗷叫！”
“你爸都打誰啊？”
“看誰不順眼就打誰呗！誰不聽話就打誰！”語氣還頗為自豪的樣子。
蘇采青心中有不妙的感覺，繼續問：“你爸會打你媽嗎？”
周雄想都沒想就說：“會啊！每次挨完打，我媽就老實了。”
蘇采青心中怒火騰地起來了，真是恨不得給眼前那幾分像姐夫的臉也來幾下。
可是她還記得這是自己的小外甥，生生地忍住了。
是她疏忽了，還以為姐夫表面看着老實，本質也不會壞到哪裏去。沒想到是個家暴的。
可是在這個時代，女人被家暴要忍着，是一個常識似得。
也難怪四姐提起姐夫，就一臉不耐煩，甚至厭惡，那種男人，在自己的面前，蘇采青估計會忍不住打爆他的頭。
見蘇采青不說話了，張雲星就抓住機會說：“你趕緊回去也好，反正回了家，你就沒零花錢了，我們也不想賺你的錢了！”
“零食也沒人和我們搶了！”
“吃飯也沒人吧嗒嘴了！”
“不用看到你天天挂着鼻涕到處跑，還到處亂撒尿了！”
周雄立馬有些扛不住了，張大嘴哭起來，一哭就喊媽媽。
蘇采青讓兩兄弟先走開，自己等周雄哭了一會兒後，聲音小一些了，才說：“你媽晚上就回來了，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和她說。姨媽不趕你走，也不強留你，都看你自己。”
蘇采青心裏被自己姐遭受家暴，還拼命瞞着的事兒給堵住了，也懶得應付周雄這孩子。
周雄一個人在那裏抽搭了一會兒，他姐過來了，說：“你不應該那麽說的，姨媽肯定很難受。姨媽對我們都很好。”
周雄看到他姐，心裏更不高興了：“你這個叛徒！貪圖好日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周雙臉色一變，直接氣沖沖地走了。
晚上，四姐一回來，也就知道這個事兒了，蘇采青處理那事兒的時候，也沒避着別人。
四姐聽完別人的轉述，心裏難受的很，沒想到自己兒子對姨媽那麽不尊重。
她心裏思量着，要不還是把兒子送回去算了，免得給五妹一家添麻煩。
駝背婆婆坐在她身邊，語氣平和地說：“你那兒子，很混賬。”
四姐感覺羞憤極了，說：“您老說得對，唉……”
駝背婆婆繼續說：“因為這樣，你才更要把他留下來。把他送回去的話，只會跟着家裏人學的更壞的。”
駝背婆婆喜歡孩子，以前撿垃圾的時候，也常觀察不同人家的孩子，更加曉得有混賬父母，才有混賬孩子的道理。
四姐悚然一驚，她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只想着自己給妹妹添麻煩了。
駝背婆婆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理，勸解說：“你妹妹，是個有度量的人，不至于和一個孩子計較。她待孩子們好，給他們各種機會學習，難道是為了自己嗎？不是的。她希望孩子們個個好好長大，能夠成才。你家那小子，留在這兒，才能轉了性，才能有機會成才，不然，将來就跟他親爹一個樣子。”
四姐心裏劇烈翻騰着，她想到自己兒子變成丈夫那個樣子，心裏就生出了十分的抵抗情緒來。
那樣的腌臜貨，是自己的兒子，四姐想想都覺得惡心至極！
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變成那個樣子！
“你點醒了我，謝謝您老人家了。”四姐誠心道謝說。
婆婆搖頭：“沒什麽好謝的。你妹勸你，也會是這番話的。你就是心太軟，太能忍，所以孩子都管不了。人活這一遭，如果什麽都忍着，什麽都讓着，還有什麽勁啊？你到我這個歲數了，就會曉得，要自己為自己活着，才不虧呢！”
這番話，四姐一時半會也領悟不了，只能跟她道了謝。
這天晚上，四姐也終于硬起心腸，對着兒子發了一次威，讓他不準在對着長輩大吼大叫瞎說話了。
蘇采青知道了四姐被家暴的事兒，想去和她聊聊，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這事兒也就一直放在心裏了。
四姐實在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傳統女性，她結了婚生了孩子，就會認命，只想着熬，把孩子們熬大了，好像就好起來了似得。
可是四姐也不過是三十的年紀，也算是大好年華，難道要白白浪費在這樁婚姻裏嗎？蘇采青覺得十分不甘心。
她正在不高興的時候，梁啓恒打了電話來，例行地問她情況。
蘇采青稍微提了兩句，這事兒，她也不知道該對誰說，梁啓恒是個外人，也沒什麽男性為尊的想法，和他說反而合适。
“我覺得，你不用擔心那麽多。四姐能夠離開那個家，自己出來，說明她已經有一些改變了，她不想忍了。”
“應該是吧？她說她在家裏煩得不得了，所以幹脆出來了。還答應了每個月要交錢回去，唉……”
要是不答應交錢，別說周雄，四姐自己都不一定能走出來。
“呵呵，那男人倒是打着好算盤，每個月伸手找媳婦要錢，又沒人管着，他可樂意的很呢！”
蘇采青也想到了這點，說：“是啊，想想都挺窩囊的。”
“四姐還算是有主見的，就算是給錢也帶着孩子來找你了。換別人，說不定那邊一勸一威脅，就放棄了這想法了。現在她住你那裏，也正好，慢慢影響她，轉變她的觀念，時機成熟了，就算是你不提，她自己也想離婚了。”
說到底，婚姻這事兒，是個人私事，外人插手也不好，容易好心辦壞事。
蘇采青被說服了，只覺得有些費時間：“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想明白。”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能耐心等着。”
蘇采青想了想，說：“好在孩子都在這邊，守着兩個孩子，也不算難熬。”
對于四姐這樣的人來說，對丈夫失去指望的時候，孩子就成了寄托了。
“所以，你也該操心一下咱們的事兒了。”
“什麽事？難道你急着結婚了？”
梁啓恒的語氣透露着一股無奈：“也不是，是我媽好像聽到了什麽風聲，終于明白咱們之間的事兒了。”
蘇采青嗨了一聲，說：“那她反應還真夠慢的。”
家裏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幫工的阿姨就會知道，常來常往的吳嬸家、趙主任家都會知道，事情應該傳開了才是，楊雪現在才聽說，确實是反應慢了。
梁啓恒對蘇采青的幸災樂禍有些無語：“我感覺，我兄姐們，很快要電話轟炸我了。”
“你忙你的，不一定要接他們的電話。除了我的電話和你父母的電話，其他人的電話，你都可以不接。”
“那樣不太好吧？”梁啓恒有些猶疑。
“有什麽不好的？多少成年人自己的生活還一地雞毛呢，還伸手去管別人。你想想看，你哥哥姐姐他們每次給你的意見，都是有用的嗎？是為了發洩一下情緒，還是真的想幫你？是真的為你好，還只是為了他們自己覺得的那個好？”
梁啓恒無言以對，他幾個哥哥姐姐，确實是看上去比較成功，可是也是沒個輕省的時候。
蘇采青繼續說：“小時候，你們是親兄弟姐妹，大的照顧小的，小的尊崇大的，可以理解，因為那時你們可以親密無間。長大以後，有了各自的生活，還伸手管別人，或者靠別人，那就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以後雲冰他們不那麽親密了，你也不擔心？”
蘇采青說：“這個問題我當然想過了，所以我現在就不許雲冰管她弟弟妹妹們太多，也不許雲揚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着弟弟妹妹們指手畫腳。将來啊，他們都會有自己的事業和生活，有自己的家庭，如果有誰需要幫助，大家幫一把，誰有好事，大家也去湊湊熱鬧就行了。越長大，這種邊界感就要越清晰。”
梁啓恒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那我媽那邊怎麽辦呢？”
見蘇采青一套一套的道理，梁啓恒還以為她有辦法解決更大的那個難題。
蘇采青想了想，說：“你媽比較感性，不像你爸，啥都要講出個一三五的道理來，所以得靠你。你是幺兒，你媽肯定最疼你。”
蘇采青還以為，這事兒甩給梁啓恒就行了，可是她忘了，梁啓恒在上海，而她自己在吉陽，楊雪找不到梁啓恒，找她是可以的。
因為天氣好，蘇采青的心情也不錯，因此在工作室裏一邊放着音樂一邊工作。
楊雪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來訪了。
蘇采青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圍裙，還有為了調色而不小心粘在手上的顏料，有些無奈，收拾是來不及了，只能讓人家先進來。
她自己洗了手，就在工作間裏招待了楊雪。
楊雪進來的時候，看到這寬闊的工作間裏，一直頂到天花板的櫃子，上面放滿了各種布料、線卷之類的，感覺大開眼界。
蘇采青請楊雪在沙發上坐了，解下圍裙說：“楊老師突然造訪，我這也沒什麽準備，有些淩亂還別見怪。”
楊雪上下打量了蘇采青一番，直接開口問：“你和啓恒，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蘇采青坐下，說：“也就是去年的事情。”
“去年？那次吃飯你們已經……已經……”
蘇采青坦坦蕩蕩地點頭：“是的，當時在場的四個人，只有您是不知情的而已。梁教授已經知道了。”
楊雪暗暗咬牙，沒想到自己的丈夫也瞞自己瞞得死死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兒，咱們就不多說了。咱們說說眼下的事兒吧。我覺得，你和我的兒子不匹配，你們在年齡、學歷、家庭背景……任何一個地方都不相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采青剛開始并不想面對楊雪，是因為這是梁啓恒的媽，她有一萬種方法能夠弄得楊雪啞口無言，甚至懷疑人生，可是她不能。
挺不喜歡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的，蘇采青把這一筆記在梁啓恒的頭上。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您的意思就是，我哪裏都配不上你兒子。”
“那是你自己說的。”
蘇采青說：“誰說的無所謂，是你心裏的意思就可以了。說年齡，我只比啓恒大三歲，古話還說女大三抱金磚，這不是問題，只是您太過于重視而已。”
“說學歷，啓恒的學歷是很高，大學生在這年代很稀有，可是我的能力，已經不需要用學歷來裝點門面了。就昨天，北京的電視臺廣告部經理聯系我，說他有個教授朋友，對我的理論很有興趣，想邀請我去北京給他們傳媒系的學生講一下課。您覺得，我這水平怎麽樣？”
蘇采青的連珠炮一樣的話語，句句都讓楊雪心驚，沒想到蘇采青嘴皮子那麽能說，也沒想到她竟然被大學邀請去講課！
“再說家庭背景，沒錯，我來自農村，啓恒生長于城市裏的教授老師之家，這差距說十萬八千裏也不誇張。可是……您是不是忘了，上次在您家的客廳，梁教授也與我談笑風生，十分投契。說明我的學識修養，梁教授也認可。”
楊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蘇采青等了一下，示意她說，可是楊雪什麽都沒說出口。
她緊緊地抓着自己的包，她感覺自己已經出于十分的弱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