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卿駕車頭也不回的離去, 時隼站在原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以前那個唯他是從的小姑娘,現在如此決絕地想要離開他,似乎寧願此生也不要再見面。
他自問這半年的婚姻生活确實做得不合格, 卻也沒有這麽令她厭惡的程度。
她現在視他是洪水猛獸, 離得越遠越好。
這種被放棄的感覺, 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半天喘不過氣來。
他腳步沉重, 朝着樓上走去。
人生前三十年, 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無力過。
夜幕低沉,時隼沒有開燈,二樓卧室裏一片漆黑。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憶着兩人婚後的點滴, 所有的一幕幕都如電影默片般滑過。
他承認自己是混蛋, 辜負了她太多太多的期待。
直到此刻, 抽痛的心才告訴他,遵照爺爺旨意娶她的他,在這半年的婚姻中, 似乎對她動了真感情。
而後知後覺的他, 直到此刻才知道, 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在乎她。
“時隼,我已經不想和你好好過日子了。”
“我沒有跟你鬧,我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不是一直不想和我結婚嗎?娶我是爺爺強迫你的,現在我還你自由了。”
“讓你和不喜歡的人結婚,肯定很委屈吧。這半年多來,和我在一起,真的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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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家的大門,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進了。”
......
她決絕的話語,在他的腦海回蕩,她失望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仿若一個人渣。
要有多失望,要有多委屈,才會讓當初如小白兔一般的小姑娘,變成如今這般張牙舞爪。
而這一切,全都怪他。
怪他從不主動和她溝通,不知道她的喜好,不回應她的熱情,無視她的存在。
現在,她終于受不了了,轉身離去。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胸口悶得慌,想要大叫,卻無處發洩。
這沒有她的家裏,他突然覺得不習慣了。
黑暗中的他,紅了眼眶,淚水從眼眶滑落。
有些事情,終究是醒悟得太晚了。
晚到一切已經來不及。
許久許久之後,時隼才縮了縮鼻子,翻了個身,将身子轉向北卿的那一側,努力汲取着枕頭上還殘存着的她的味道。
要怎麽做,才來得及?
要怎麽做,才能讓她回頭。
他埋首在她的枕間,頭腦在飛速地運轉,卻一片空白。
他真的對她了解得太少太少,她的喜怒哀樂,她的煩惱和憂愁,她的興趣愛好,他全部不知道。
他伸出手,插入枕頭裏,猛地錘了下,恨自己擁有時不知道珍惜。
驀然間,卻被枕頭裏的一處硬物,膈疼了手。
他摸索着,終于在枕頭裏掏出了“罪魁禍首”。
是一個手機,一個老款的黑色的諾基亞滑板手機。
按亮燈光,屋內剎那間一片明亮。
時隼手裏把玩着老款手機,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這不是他的物品,那勢必就是北卿的東西了。
他嘗試性地按下開機鍵,長按幾秒種後,一片漆黑的屏幕竟然亮了起來。
短暫的開機程序後,是菜單。
時隼已經不太習慣用這種老款的按鍵手機,在他修長的手指之下,手機更顯得小。
抱着好奇的心情,他按照程序,點開了短信信箱頁面。
看到裏面的內容後,他的眼睛驀地睜大,仿佛受到了重擊般,一動不動。
短信信箱裏有好幾條未發出去的短信。
短信的收件人,也是手機裏的唯一聯系人。
是他的名字。
備注名寫着“時隼哥哥”。
短信的內容全部是十多年前的北卿寫給時隼的短信,卻因為他的號碼變成空號,沒能發出去。
“時隼哥哥,你的電話變成空號了,你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我聯系不到你了,你看到信息可以回給我嗎?”
“時隼哥哥,今天村裏的狗蛋他們又欺負我了,他們說我沒有朋友,老是獨來獨往。我告訴他們,我有朋友。時隼哥哥,你就是我的朋友對不對?我沒有和他們計較。我想回家和你打電話,才想起聯系不到你了。我好像真的沒有朋友了。”
“時隼哥哥,不知道你在哪裏。今天爸爸媽媽接我回江北了,我和你在同一座城市了。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時隼哥哥,我考上大學了,我好開心。現在的我每一天都很努力。未來的某一天,我希望自己能夠發光,讓你能夠看到我。”
“時隼哥哥,我成為一名時尚博主了。我最初的想法是希望通過這樣的平臺,讓你能夠找到我。可是,你似乎不關注女性時尚這一塊,我似乎弄錯方向了。不過,因為你,我找到了自己的愛好,我喜歡時尚。謝謝你,時隼哥哥。”
“時隼哥哥,我要嫁給你了。可是,你似乎已經忘記我了。”
......
這些發不出去的短信,記錄着這些年來北卿孤單的少女心事。
這些心事,全部與他有關。
而他卻渾然不覺。
時隼內心波濤洶湧,渾身緊繃,愣愣地盯着手掌中的這只破舊的黑色諾基亞滑板手機,塵封的記憶猶如潮水般襲來。
她是當年爺爺帶他去農村捐資助學遇到的那個小女孩。
這只早已退市的諾基亞滑板手機,是當時他的手機,他把它送給了她。
讓她用它來和自己聯系。
他還記得兩人斷斷續續聯系了一年時間,每次小姑娘心情不好,想念江北的爸爸媽媽的時候,都會給他打電話。在村子裏被小朋友欺負了,也會打電話給他尋求安慰。
當年的他耐心十足,陪着小姑娘聊天,舒緩她的負面情緒,透過電波,陪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熬的日子。
可是,高二那年,父母臨時決定送他去美國留學,學習商業知識,為家族公司繼承提前做準備。
他從小耳濡目染,本就對商業感興趣,爽快地同意了。
他來不及告訴北卿這個消息,剛落地美國,在機場,背包行李就被黑人搶劫了。
當時他獨自一人前往美國,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學校沒選好,還要學習語言,融入當地的環境,面臨諸多壓力。
一大堆的事情壓着當年僅十七歲的他身上。
後來,時隼很快融入當地美國圈子,嶄露頭角,擁有了新的朋友和夥伴,也擁有了在美國的手機和號碼。
他沒去補辦那張國內的手機卡。
他完全忘記了在國內的小山村,有個小姑娘在癡癡地等待着他的電話和短信。
他不知道,因為和他失去聯系,她甚至還焦慮失眠過一段時間。
“你還記得我嗎?”
北卿下午說的這句話驀地在他的腦海想起,她說這句話時,眼神晶亮,滿目期待。
原來,她是在提醒着他,當年發生在小山村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完完全全忘記了,直到看到手機裏的短信,塵封的記憶才慢慢浮現出來。
“我操——”黑沉沉的夜裏,北湖灣的別墅驀滢地發出一聲怒吼聲。
時隼站在窗前,對着窗外大喊出聲,發洩內心的憤懑,對自己的憤懑。
他真想要回到過去,打死當初那個傻逼的自己。
樓下的王媽看着桌上沒動一下的晚餐,少爺從下午上樓後就沒下來過了。
再聽着樓上發出的聲聲怒吼,躲在傭人房不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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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號公館。
綠地草坪上,衣香麗影,悠揚的小提琴聲流瀉,不遠處是米其林星級大廚精心準備的甜點和主食。
一場由L時尚集團舉辦的盛大慈善晚宴即将開啓。
L時尚集團舉辦的慈善晚宴規格高,不少時尚紅人和商圈名流都盛裝出席。
作為新晉的時尚達人,北卿和錢妙雲也收到了請帖。
慈善晚宴的主板背景前,媒體記者圍着現場的商圈名流和時尚紅人“咔嚓”按下攝影快門。
錢妙雲和北卿同時挽手走過去,媒體記者看到兩人到來,将鏡頭對着兩人,給她們拍了好些張。
揮別媒體記者,兩人看到了不少熟人,上前寒暄着,聊着近況。
錢妙雲目光流轉,驀地看到了自家的男朋友蘇聘庭。
他早就在微信上給她報備會來參加這次慈善晚宴。
可看到他被名媛千金重重包圍時,錢妙雲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
托着酒盤的服務生走過,北卿給兩人一人拿了一杯威士忌。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一小口一小口地輕飲着。
錢妙雲的目光緊盯着不遠處的蘇聘庭,恨不得将他身邊的莺莺燕燕給全部殺死。
她掏出手機,給蘇聘庭發了個微信。
半晌後,被包圍着的蘇聘庭轉過頭,朝着現場搜羅一圈,似乎在找尋着錢妙雲的身影。
錢妙雲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随即站了起來,對着身邊的北卿示意,自己要去那邊一下。
北卿點點頭,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滿是羨慕。
這種互相喜歡的感情,才是愛情的正确打開方式。
她那種單方面的追逐,付出再多,也感動不了別人。
調回目光,遠遠地看着草坪上的人,她思緒萬千。
她和時隼還未辦理離婚證。
結婚當天,還來不及細看,結婚證就被時君慶收走了,老人家說是要給他們保管。
可能也是怕見一面就結婚的感情不牢固吧,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
所以,辦理離婚證,必須得從時君慶那拿到結婚證,才能辦理。
過兩天她得找個時間回父母家一趟,提前告訴他們自己離婚了,不久離婚消息公布,免得他們從新聞報道上得知這個消息,一時承受不住。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當初嫁給時隼的時候,就被所有人群嘲她不般,媒體還紛紛報道猜測兩人何時能離婚。
現在,如他們所願,半年就離了。
她想也不用想,到時候輿論肯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不過,她已經不在乎了。
“又遇見了,上次是躲着哭,這次躲着笑。”一道幹淨的男聲由遠及近,嗓音裏藏着揶揄。
北卿擡起頭,看見一個穿着休閑西裝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背着夕陽,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她并不認識他:“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雷司甚走到她的旁邊,一屁股坐下來,歪過頭看着她:“半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下着傾盆大雨,在北湖灣下山的路邊,還記得嗎?”
北卿終于看清了這人的臉,狹長的眼睛,眼尾有顆淚痣。
聽到他的提示,她瞬間想起了當時的場景。
怎麽不記得,當晚她向時隼提出了離婚。
雷司甚看到她臉上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最近過得還好吧?”
北卿輕飲了一口酒,看向遠方,語氣淡淡:“你可以把那晚看到的場景忘了,當做沒發生過。”
雷司甚看她的臉,知道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伸出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随即指了指即将開始的晚會現場,提出邀請:“馬上開始了,一起去過去吧?”
北卿站起身,眼光搜羅一圈,沒發現錢妙雲和蘇聘庭的身影,只得跟着雷司甚一起,朝着慈善晚宴現場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向身側的男人打着招呼,似乎和他很熟的樣子。
北卿有點好奇,開口道:“熟人挺多的?”
雷司甚扯了扯嘴角,聲音裏滿是笑意:“今晚的慈善晚宴是我家舉辦的。”
北卿愣了下,他家舉辦的?
雷司甚看着她驚訝地樣子,介紹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雷司甚,剛從美國回來。現在是L時尚集團的總經理。”
北卿點點頭,禮尚往來:“北卿,時尚博主。”
雷司甚興味地勾了勾嘴角:“看來以後我們可以有很多可以互相交流的地方。”
北卿點點頭,身處時尚圈,L時尚集團是行業的翹楚,自然是繞不過。
“加個微信?”
“好。”
北卿打開微信二維碼,讓雷司甚掃。
“滴”的一聲,她很快選擇通過,加好友成功。
驀然間,她注意到昨晚有個新的好友申請,但她沒注意到。
點開一看,愣住了。
“我是時隼”。
對方發過來的驗證是這麽一句話。
他似乎加了她兩次。
兩天前,他發來一條好友申請驗證。
看她沒通過,昨天晚上又發來一條好友申請驗證。
她想着以前申請加他微信好友的心情,從鼓足勇氣,到期盼,再到慢慢冷卻。
短短幾天的時間,心情如過山車一般,直到看到申請過期,他也沒有通過。
現如今他又來加她,她卻沒有一絲雀躍的心情。
她将時隼的好友申請向左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删除,随即鎖上手機屏幕。
“以後有什麽事多聯系。”雷司甚看着眼前的北卿,真誠地道。
“好。”北卿點點頭。
雷司甚負責現場的協調,不時有工作人員來彙報情況。
她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去忙,自己則找到座位坐下。
錢妙雲依舊沒出現。
北卿心想着她估計和蘇聘庭躲在哪個角落裏互訴衷腸,卿卿我我。
所以,她的左手邊錢妙雲的位置是空的。
而她的右手邊則好巧不巧是石婉婉。
石婉婉剛看着她和雷司甚一起從遠處過來,眼裏滿是好奇:“你認識雷家剛從國外回來的獨子?”
北卿知道她說的是誰,“嗯”了一聲算是答複。
石婉婉的眼睛裏有羨慕,雷家在時尚圈舉重若輕,如果能夠和他們攀上點關系,他們小時尚博主在資源上瞬間上檔,變成大時尚博主是分分鐘的事情。
北卿覺得自己和石婉婉不是一路人,不想和她說太多。
石婉婉覺得北卿清高,嫁給了時隼,又認識剛回國的雷司甚,自己卻徒有羨慕的份。
本想多問幾句,現場的主持人開始熱起場子,慈善拍賣會要開始了。
看北卿沒有多聊的意思,石婉婉也只好閉嘴。
按照慣例是拍賣到的錢捐給希望小學,資助寒門學子。
在場的時尚紅人和商圈名流們也樂得出價拍賣,平日裏捐款都是幾百萬,現在捐錢,能夠得到別人的珍藏藏品,還能有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北卿在現場也拍下來幅字畫,她資金有限,只能拍這些小玩意,為捐資助學盡點心意。
姍姍來遲的時隼,一進場,就引起了一陣騷動,他一向是不參加這種活動的。
在場的商界名流大佬們,紛紛站起身,向他打招呼。
平日裏要見上時隼一面太難了。
時隼點頭致意,算是回應。他環顧左右一圈,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坐在不遠處的北卿像是沒看到他一般,将目光放在臺上。
現場的工作人員自然是知道時隼和北卿的關系的,恰好北卿左手邊錢妙雲的位置空着。
工作人員忙将時隼引導至北卿的旁邊坐着。
時隼坐了下來,看向身畔的人,微微呼了一口氣。
周遭的人忙着伸出手和時隼握手,打招呼。
畢竟是江北太子爺,和他扯上點關系,說不定公司的股票就蹭蹭往上漲了。
察覺到時隼在身側坐下,北卿沒側過頭,也沒說話,看着臺上的拍賣環節,假裝很認真。
時隼沒再回應想要和他握手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北卿身上,想要和她說點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想告訴她,他記起來了,她是當年清水村的小姑娘。
他想對她再說對不起,是他太混蛋,完全忘記了當年的事情。
可北卿似乎不想再理他,雙手挽在胸前,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當做他不存在。
石婉婉默默關注着兩人之間的互動,對從不輕易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時隼,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卻發現,兩人之間竟然沒有一點交流。
這個發現讓她有點吃驚。
好歹也是夫妻關系,怎麽就比陌生人還冷漠。
時隼坐下來的時候,北卿望向舞臺,根本沒有和他打招呼。
而現在,兩個人也是安靜如雞,彼此一句話沒講,連招呼都沒打。
石婉婉為自己的發現而興奮,難道?
也不是沒可能,時隼本就不願意娶北卿,結婚那天他的表現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旁的時隼完全沒有注意到旁人,從坐下那刻開始,就一直在想着要如何開口,打破兩人之間尴尬的沉默。
半晌過後,他伸出手,狀似無意地碰了下北卿,湊過去,聲音低沉悅耳:“爺爺八十歲生日快到了,一起回去趟吧?”
北卿愣了下,腦海中浮現時慶君慈祥的臉龐,內心微微觸動了下,兩人快離婚了,但結婚證還在爺爺那藏着。所以,時君慶還不知道兩人要離婚。
想着時君慶對自己的疼愛,八十歲是個大壽,那就最後去一次吧,好好地和老人告個別。
很可惜,這輩子沒緣分成為他的孫媳婦。
“可以,你去找爺爺拿結婚證,給他說下我們要離婚的事情,盡快把離婚證辦了,我不想再拖了。”北卿點點頭,很是爽快,催促着他趕緊辦手續。她都搬出來将近半個月了,他的什麽財産她都沒要,這樣的離婚手續很好辦,只要拿到結婚證。
時隼的臉驀地沉了下來,望向她的側臉,想要說點什麽,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口。
她現在變了好多。
以前她對他有說不完的話,現在的她對他惜字如金。
他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慈善拍賣會結束,好幾位商界大佬走了過來,和時隼寒暄。
身畔的北卿趕緊起身,不想多呆一秒,她拿出手機,準備給錢妙雲打電話。
“第一次看到時總帶夫人出來參加晚宴,兩人正式伉俪情深,男才女貌呀。”一位商界大佬看着一旁的北卿,眼睛裏滿是奉承和巴結。
時隼的臉抽了抽,結婚以來,他似乎真的從來沒有帶過她出席過活動。
北卿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卻忍住了。
有準備離婚的人看起來伉俪情深的嗎?
錢妙雲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北卿挂了電話,準備離開。
看着她轉身離開,時隼跟在她的身側,亦步亦趨,語氣裏有緊張:“我送你回去吧。”
走在前方的北卿直視前方,嘴唇輕啓:“不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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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號公館位于江北郊區。
北卿的手機上打車軟件上顯示附近一輛車也沒有。
之前她是坐着錢妙雲的車過來的,現在錢妙雲和蘇聘庭不見了,電話沒人接,車倒是留在這,但她沒鑰匙。
北卿站在草地一角,想着如何回到市裏。
思來想去,只好掏出手機,撥通小助理的電話,讓她從市裏開車來接她。
不過從市裏開車過來,至少要半個小時以上。
等待的過程中,北卿心裏打定主意,自己一定要去買輛車了,沒車太不方便了。
一輛接着一輛的豪車從她身邊駛過,開出壹號公館。
遠遠地,坐在勞斯萊斯裏的時隼看到草坪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墨色沉沉,他朝着江朝揚了揚手,示意他将車停下來。
她剛才不是走出了壹號公館的大門嗎?怎麽又蹲在草地上了。
遠遠地,他就坐在車內看着她,沒下去。
江朝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坐在後座的老板,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遠處的那道身影。
再看看草地上的北小姐,似乎在等車來接她,沒注意到這邊。
老板也不下車,就這樣望着,都快成望夫石了。
他微微咳嗽一聲,注視着後視鏡的時隼,小聲地建議道:“老板,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北小姐一個人蹲在草地上,蚊蟲也多。要不,您下去問問,要不要送送她?”
時隼的心事一下被看穿,想着剛才他說要送她回家,她卻滿臉拒絕的樣子,心髒就抽了抽。
原來他也是這麽害怕拒絕的一個人。
江朝沒有等到老板的答複,卻看到一個穿着休閑西裝的年輕男人從紅色蘭博基尼上下來,走到了北卿的面前,蹲下來,和她說着話。
正準備下車的時隼也看到了這一幕,愣住了。
他的眼睛驀地眯了起來,瞳孔急速收縮。
雷司甚忙完現場正準備撤離,卻看到北傾卿蹲在草地上,忙下車詢問什麽情況。
得知她的女伴錢妙雲消失不接電話,她正等小助理從市裏來接她,他忙表示自己正好回市裏,可以順路送她。
北卿看着越來越晚的天色,同意了他的提議。
搭個順風車,也未必不可以。
雷司甚為北卿打開車門,小心滴托着她的腦袋,不讓她碰到車頂部。待她坐進去後,才關上車門。随後才繞道到主駕駛,發動汽車急速而去。
江朝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心裏暗道不妙,透過後視鏡偷瞄了眼時隼的臉色,發現他的面色鐵青,渾身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他不敢開口說話。
車裏的氣氛凍結成本,半晌過後,時隼緊繃着一張臉,語氣冰冷:“那男人是誰?”
江朝微微咳嗽了聲,如數家珍:“雷司甚,雷家獨子,剛從美國回來。之前在美國從事家族生意,最近雷老爺子有意退休,準備讓他接班L時尚集團。”
時隼眼眸微垂,“哦”了一聲,心裏不知想着什麽。
随即,讓江朝跟上雷司甚的紅色蘭博基尼。
瘋狂飙車的蘭博基尼內。
北卿雙手握着胸前的安全帶,不住地尖叫出聲,他飚車速度太快了,引得她尖叫連連。
炫了段車技,雷司甚才慢慢放緩車速,看了副駕駛座上驚魂未定的北卿一眼,笑出聲來:“有這麽恐怖嗎?”
北卿深呼口氣,平複着情緒,半晌之後才道:“沒有女生說過坐你的副駕駛很恐怖嗎?”
雷司甚握緊方向盤,直視前方,扯了扯嘴角:“沒有,你是第一個坐我副駕駛的女生。”
北卿腦子裏有問號冒出來:她是第一個坐他車的副駕駛座的女生,所以他的副駕駛一般坐男生。
那麽,由此推斷,他是gay?
北卿看了他一眼,他穿着黑色的休閑西裝,右邊耳朵戴了一個耳釘,這麽望過去,左手手臂內側似乎還有一串英文字母的紋身。
但是,這些也不能說他是gay,只是有可能。
北卿腦子裏飛速地思考着。
車內沒人說話,陷入沉默。
專注開車的雷司甚不知道北卿的腦回路如此清奇,他的目光被後視鏡的情景所吸引:一輛勞斯萊斯似乎跟了他一路,他特地加快了車速,想要驗證這個想法。
後視鏡裏,後面的那輛車也跟着加快速度,他放緩速度,那輛車也放緩速度。
他剛回國不久,在江北市沒有太多朋友。
所以,那輛車勢必是朝着他身旁的人而來。
“你看下後面那輛勞斯萊斯,是不是你認識的人?都跟着我們一路了。”雷司甚提醒着北卿。
北卿愣了下,坐直身子,望向後視鏡,看到那熟悉的車牌時,她瞬間知道那人是誰。
雷司甚看她沒說話,湊過來看着她:“真是你認識的人?”
北卿點了點頭,淡淡地道:“我老公。”
雷司甚一個急剎車,輪胎摩擦路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在地上劃出一條黑色的長印子。
北卿被突如其來的慣性,引得身體猛地前傾,差點撞上擋風玻璃:“雷司甚,你瘋了!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雷司甚握緊方向盤,緩慢地發動車子,目光卻看着身旁的北卿:“你結婚了?”
北卿抓緊安全帶,示意他看向前方,注意車況,一臉平靜:“确切的說應該是前夫,我離婚了。”
雷司甚驚訝得嘴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看了北卿一眼,語氣裏滿是不敢相信:“這...你看起來年齡也不大啊。”
北卿“嗯”了一聲,也不太介意別人得知她離婚時的震驚表情。
畢竟,以後她可能會時常碰到這種情況,現在先熟悉情況也好。
她淡淡地道:“嗯,今年本命年,24歲。”
雷司甚不好再繼續追問,握緊方向盤,注視着後面下窮追不舍的車:“所以,那天晚上碰到你在北湖灣的路邊哭,也是因為這事?”
北卿被戳到傷心事,“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雷司甚瞄了一眼她,對那晚上她紅腫的眼睛,沙啞的聲音印象十分深刻。
如果不是難過到極致,是不會那樣的。
他打住這個話題:“你老公眼睛可能真的是瞎了。”
北卿沒有搭腔,專注地直視前方,也不看後視鏡裏的那輛緊跟不舍的勞斯勞斯。
過了期的窮追不舍,沒有任何意義。
當時當下的感覺,永遠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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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
雷司甚一個漂亮的大轉彎,将車停在北卿所在的小區門口。
他走下車,眼光看着不遠處跟着停下的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想要看清車內的人究竟長什麽樣。
無奈,勞斯萊斯的車窗防偷窺措施做得十分了當,什麽都看不到。
他走到副駕駛室,幫北卿打開車門,護着她的頭,提醒她不要撞到車頂部了。
北卿站起身,朝着雷司甚道着謝,看了眼不遠處的勞斯萊斯,臉上的表情一片清冷。
勞斯萊斯車內。
江朝看着望向這邊的北卿,看了眼後座,沒太多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老板,壯着膽子提醒:“北小姐望向這邊了...”
時隼擡頭,透過車窗,看到她正望向這邊。
緊接着,邁着腳步走了過來。
“啊啊啊,北小姐向我們這邊走過來了,老板。”江朝看着距離他們車輛越來越近的北卿,臉上滿是緊張的神情。
後座的時隼心一緊,咽了口水,驀地也緊張起來。
她踩着細跟高跟涼鞋,穿着白色的時裝裙,一步一步,款款而來。
為何以前她總喜歡穿天藍色系的衣服,他發現白色更适合她。
白色系襯托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透亮,整個人聖潔得不可侵犯。
車窗玻璃被敲響。
江朝将玻璃緩緩地放下,朝着車窗外噴着火的北卿揮了揮手,一副好巧的樣子:“嗨,北小姐,好久不見。”
北卿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将目光鎖向車後座的男人,瞬間轉換臉色,一字一頓:“在大馬路上追逐跟車,好玩嗎?”
時隼露出一抹笑容,人畜無害:“你想多了,順路而已,我們是來工作的。”
北卿掃視小區一眼,滿臉的迷惑表情:“這個點,天色一片漆黑,來小區視察工作?”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開物業公司的。
車內的時隼打開車門,下車,站到她的面前,聲音裏沉沉有笑意:“對,你現在所在的東湖帝灣小區,是我們公司開發建設的樓盤。”
北卿瞬間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矜貴氣息十足的男人,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道:“行,那我就不打擾時總視察小區了。”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氣呼呼地走掉,時隼站在原地,笑意從胸腔溢出。
不遠處的雷司甚看着北卿氣呼呼地走來,本不敢出聲,但他實在好奇,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所以,你老公是江北市太子爺時隼?”
北卿冷嗤一聲,淡淡地道:“什麽鬼太子爺,在我眼裏,他就是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