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魏老爺子不可能不抽過去,事實上,看到那段監控錄像的其他人都有點兒想跟着抽過去了。
自從魏公子醒過來之後,魏老爺子恨不得一天八頓的給兒子進補,所以,當午休過後,魏雪梅端着一托盤吃的喝的進來的時候,魏公子一點兒懷疑都沒有,他早已經習慣被當作魏家的中心,姐姐對他而言和管家和傭人也沒什麽差別,伺候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理所當然地接受姐姐“照顧”的魏公子毫無所覺地把加了料的東西吃吃喝喝下肚,不出兩分鐘就昏了一個人事不省。
接下來的畫面就高能了,魏雪梅“主刀”不僅冷靜犀利地給自家弟弟來了個絕育手術,還十分好為人師地對着監控鏡頭來了個分步講解,臉上甚至帶着微微自得的笑容,仿佛她不是在做一件殘忍血腥的事情,而是在課堂上給學生上課一樣。
完全沒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
瘋子!
魏家大小姐絕對是個瘋子!
幾乎所有人知情人此時都是這個想法。
如果不是瘋子,正常人有哪個能做出這種行為,就算是大家族裏争權奪利,那也沒有這樣自尋死路的啊,圖的什麽啊?!
是啊,圖的什麽呢?
魏老爺子好不容易又被搶救過來了,可惜也不過是茍延殘喘,他老人家的腦子到還是有一線清明,即使絕望憤怒到快要發瘋也知道為了魏家的名聲,這件事情不能被宣揚出去。可惜,他已經太過衰弱,再也無力操控他想操控的一切了。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實在太多,出去在魏家服務了幾十十幾年的那些老人,剩下的多是從外面雇來的醫護人員,這些人對魏家可沒什麽歸屬感。出了這種事情,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絕對是怎麽把自己撇清,免得不明不白地當了替死鬼或者被人甩了一身髒水那也是倒黴,說起來他們不過是拿錢辦事的,接了這個活兒,工資是夠高,可是也是夠奇葩的了,心理陰影面積都不知道多大,精神損失費都不知道和誰要呢。
這些人到底還是有些顧忌,瘦死的駝駱比馬大,他們也不想招惹是非,幹脆地就報了警。
這事兒實在太奇葩,出警的警察們都震驚了。
魏公子最後還是斷氣了,哪個男人也接受不了自己變成太監的現實,更何況他的“健康”還只不過是個假象。
魏雪梅毫無反抗地被警察帶走,既沒有歇斯底裏地掙紮,也沒有驚慌失措地博取同情,她不過是在被拷着帶出家門的時候,回頭,對淚流滿面跟到門口的卓虞笑了一笑。
Advertisement
那笑容意味深長,又輕松釋然,一雙眼睛仍然明亮溫柔地看着卓虞,就像之前一樣。
卓虞看了那笑容,渾身顫抖了一下,淚水不停地滑落,哭到紅腫的眼中卻只有堅定。
魏雪梅被帶走審訊了,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供認不諱,只待開庭審判。
而就在魏雪梅被帶走的當天,一段視頻轟動了網絡,一點兒也不誇張的說,那效果,和原子彈轟炸也差不多了。
魏雪梅在視頻中把自己的婚姻經歷和家人對她的“關懷”巨細靡遺地敘述了一遍,有生以來第一次穿着比基尼上鏡,露出的布滿全身的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猙獰傷疤就是她曾經地獄生活的鐵證。
視頻的最後,魏雪梅帶着淡淡的笑容作結:“我不後悔,沒什麽可後悔的。即使我曾經是人,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時候也早就變成了鬼。我只是覺得,我那麽絕望的時候沒有人救我,憑什麽他們就可以擁有希望?!相比一直忍耐下去,我更願意看到他們絕望。付出代價?無所謂,罪孽深重的都該去他們該去的地方,我也一樣。”
仿佛一切都是早已經被擺好的多米諾骨牌,推倒一塊,便摧枯拉朽。
魏雪梅的自首視頻毫無預兆地出現,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把無數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這個聳人聽聞的案子上,拔出蘿蔔帶出泥地把魏雪梅那沉寂已久的婆家也給推到了風口浪尖。
鍵盤俠們各居一端,就此事大書特書,吵得天昏地暗,扒的口沫橫飛,甚至還出現了不少魏雪梅的崇拜者,認為女人為什麽一定就要忍,忍無可忍當然就無需再忍!還有自覺發現商機想以這個題材為賣點寫劇本拍片子的,形形色色,神鬼盡出。
這視頻帶來的影響太大,也太壞了。
不僅僅是揭露了道貌岸然的富豪大家族遮羞布下的醜陋冷酷殘忍蠻橫,更因為魏雪梅在視頻中直截了當地說了當初她無法忍受折磨,向家人向法律都求告無門的絕望經歷。
這種極易引發民衆不信任感的例子實在太有煽動性,逼得上面只好出面,溝通網絡和媒體試圖控制事态,另一方面趕緊查當初魏雪梅報案的那件事情是誰處理的,不管怎麽說,好歹也要給出個交待。
然并卵。
這個堪稱往後十年都不會被超越的極品駭人聽聞的新聞,在魏雪梅獄中服毒自盡身亡的消息證實傳出後被推到頂峰。
曾經是受害人,如今是兇手的人死了。
曾經是加害人和幫兇的人們也死的差不多了。
外面再如何熱鬧,新聞再如何甚嚣塵上,也不過是煙花一場,很快就會消散。
魏老爺子終于死于絕望。
那些微妙的疑點也不再有被追究的意義——例如為什麽偏偏那個時候監控室會沒有人值班任魏雪梅從容行動之類的“小事兒”。
偌大的魏家只剩下一個年輕的寡婦——卓虞。
一直以柔弱形象示人的卓虞沉默地展現了自己堅韌的一面,操辦了魏老爺子夫婦和魏公子的葬禮,又給魏雪梅收屍安葬。
傭人和醫護人員都被遣散。
曾經輝煌不可一世的魏家大宅如今只剩下冷清空寂的巨大房宅。
魏家的産業和魏雪梅婆家茍延殘喘的産業同時敗落,被群狼環伺,撥皮拆骨,吞得絲毫不剩。
穩坐釣魚臺的金老大通過各種渠道胃口很好地吞掉了大半,包括他一早就看上的魏家大宅。
“沒想到最後的勝利者是我們兩個,值得幹一杯。”金老大自在地再次坐在魏家大宅的會客廳裏。
對面的卓虞清淡地笑了一下——這是她最後一次在這裏以主人的身份待客,也是她今生最後一次踏足這裏了——“不,贏家只有您而已,至于我,就像她說的,罪孽深重的都該去他們該去的地方。我只想在去之前做點兒我能做的好事情,能贖多少罪孽都好,只要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不用再和他們遇見。”
金老大對此表示理解,也沒推辭卓虞的請托——卓虞把她從魏家拿到的財物全部捐出,拜托金老大成立個基金會,專門為她們這些飽受家暴之苦的女人和孩子提供幫助。
至于找藍翼來給她解毒這件事情,兩個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有再提起。
對魏雪梅和卓虞,金老大其實都挺欣賞的,可惜,這兩個一個都沒有“天賦”,不然他還真挺想拉這兩個去給他打工的,可惜了啊。
魏雪梅被卓虞葬在一個偏僻的小墓地,只因為那裏恰巧有一小片梅樹。
提着行李,卓虞站在魏雪梅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裏,兩個年輕美麗的女人手挽手并肩而立,臉上都帶着笑意,仿佛無憂無慮。
卓虞蹲下來,撫摸了照片裏魏雪梅的臉。
“我以為你不知道我知道,原來你是知道的。現在我知道了,你想要補償我,可惜,我再也不需要那種東西。”
站起身,卓虞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藍翼和梁楠範周夫夫意料之外地在那片看似普通的大森林裏發現了玄機,謹慎起見,決定先回來找人研究一下再說,沒想到一去不過數日,外面的世界變化的簡直讓他們都跟不上時代了。
範周惡補了一下前情提要之後卻是忍不住好奇,這裏頭怎麽看都還有掩藏極深的貓膩,狐貍本性冒頭,範周好奇地百爪撓心。
偏藍翼還在操心那根簪子和那片地下的“大東西”,範周幫不上忙也不好去打擾,只能自己滾來滾去的心癢癢,最後梁楠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去找藍翼把事情打聽了回來給範周“解癢”。
“所以那個魏雪梅并不是自己主動去給她弟弟來一刀的?”
“不是,那個叫卓虞的給她下了蠱。”
“為什麽啊,不是聽說那兩個難姐難妹感情很好一直互相扶持的嗎?”範周皺着眉頭,心念一轉,“難道魏雪梅幹了什麽對不起卓虞的事情?”
梁楠拍拍範周的頭,自家這只狐貍雖然性子越變越恣意甚至還有點兒小孩子脾氣了,智商和敏銳還是在的,總是一針見血。
“魏雪梅是個人物,被那個‘丈夫’那麽折磨,不但沒瘋,還從他那裏學了不少東西。
卓虞最初的确是善良單純,也是唯一一個同情魏雪梅的,正因為善良,所以即使她手裏有東西,也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幫忙,那些東西是絕對不能輕易使用的,卓虞從一開始就會用那些東西,所以很謹慎。不過魏雪梅發現了,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能讓她翻盤的救命稻草,她當然不會放棄。所以魏雪梅就想了一個讓卓虞絕對會豁出去使用那些東西的方法。”梁楠說到這裏,露出一撇諷刺的笑容。
範周眯起了眼睛,走了幾個世界,他如今也算是看遍世情了,結合那個魏老爺子和魏老太太的性格,他想到了一個極為惡心的可能,疑問地看向梁楠。
梁楠點頭,就是他想的那麽回事沒錯,說出來都嫌惡心。
魏雪梅的計劃很簡單,她只是在魏老太太耳邊三言兩語種下暗示,老太太自然會去和魏老爺子說。
老太太想要孫子已經瘋魔,但她想要的是真正的孫子。
可魏老爺子不一樣,他根本看不上那些什麽人工手段制造出來的孩子,認為那些根本就是怪胎,不過魏雪梅通過魏老太太下的暗示讓魏老爺子入魔一般生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既然兒子不行,那麽他也還不是太老不是嗎,還有什麽比他的血脈更尊貴更能延續魏家的香火嗎?非常時期就要行非常事。
自認為對那個叛經離道的兒子已經仁至義盡的魏老爺子給自己找足了理由。
魏雪梅暗中推波助瀾,不着痕跡地給魏老爺子創造了機會。
于是,看似再自然不過的一次遺憾的“巧合”,魏老爺子親身上陣,試圖讓兒媳給自己孕育一個血統純正的子孫來。
醒來後的卓虞當然瘋狂了。
于是,魏雪梅得償所願,又以一副剛強堅韌的面貌出現在卓虞面前,一肩扛下了所有罪孽,都由她來動手,不牽扯到卓虞半分。
魏雪梅還不是個純粹的魔鬼,她防備卓虞,卻也覺得愧對卓虞,所以後來是真的誠心相對卓虞好,想要兩個人一起開始新生活,把這些都結束埋葬掉。
可惜她親手把卓虞也變成了另一個魔鬼,引火燒身。
直到發現自己毫無知覺地把弟弟給親手絕育了之後,清醒過來的魏雪梅明白了一切。
她已經無路可走,至少可以幫卓虞争取到一條活路。
這樣,她們也算兩不相欠了吧。
“兩不相欠個頭,這根本就是恩将仇報吧!”範周不爽。
“所以她死了。”梁楠給自家狐貍順毛,“據說那個卓虞放棄全部身價,跑去偏遠山區當支教老師去了,她說要積點德,免得以後下了地獄還要見那些惡心的人。”
範周嘆口氣,倚在梁楠懷裏,“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藍翼說她有保命蠱在身,應該還能撐個十年。”
“她娘家那些人呢,不管她嗎?”
“如果粉飾太平,用卓虞的行為炒作洗白自己算的話,那應該也算管了吧,那些都是場面上要面子的人,如果真有心,誰會把閨女嫁給個只好男色的。”梁楠拍拍範周的後背,動作輕柔。
範周坐起身,摟着梁楠的脖子,額頭抵着額頭,“不要緊的,這都多久了,我那點兒子破爛事兒早就已經可以被我當笑話說了,不管這世界有多少不幸,有你我就夠幸福了。”
梁楠頓時臉上發燙,摟着自家胖狐貍的手臂立刻就跟鐵箍似的,胖狐貍難得正兒八經地說句情話,這讓木頭不熊熊燃燒才怪。
萬年新婚夫夫再度幹柴烈火了起來。
地獄之火在熊熊燃燒,烈焰焚身,讓我煎熬。
我是從地獄爬出的鬼,不要同情,不要憐憫,即使我已經支離破碎扭曲猙獰。
從地獄帶出的毒火已經将有罪者焚燒殆盡,如今我已平靜,即使我已腐朽發臭,感謝你,仍留給我一縷清香聊作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