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只是跟他說兩句,就在門口的甜品店,你坐在不遠處看着,好嗎?”顧溪的眼睛彎了起來,看軟了他不依不饒不情願的心。
恐怕是要輸的徹底了。雲深君在心裏嘆了口氣 ,對敵軍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狡黠,己方不戰而打退堂鼓的妥協感到十分失落。
結局當然是顧溪心滿意足的和任準面對這面吃着小蛋糕,而雲深君獨自一人坐在不遠處喝着檸檬水。
看着窗邊的兩人仿佛還相談甚歡的模樣,原本就不情不願的雲深君更是心裏窩火。他拿着桌上的檸檬水,盯着不遠處的任準的笑臉,惡狠狠的猛灌了一口。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從雲深君的胸腔湧了上來,發麻的舌根和抽痛的牙龈讓他冷淡的臉帶上了猙獰——
好酸!檸檬水!
夕陽恰到好處的溫暖着床邊的這張桌子,甜蜜精致的小蛋糕在金色的陽光下也閃爍着動人的光輝。隔着一張桌子的少男少女,一個矜貴,一個溫柔,在甜品店溫柔的裝潢下,是青澀的美好。
打破這種美好的是顧溪公事公辦的冷淡聲音:“有什麽事,說吧。”
任準看起來調整好了心情,沒有扭捏,開門見山的給了顧溪一個驚天大瓜:“我戀愛了。”
顧溪:“……?”
任準此時已經陷入到了回憶當中,臉上露出的表情又是惆悵又是甜蜜。
“那天你不是說,希望我也能往前走。我應該說多虧了你嗎,如果不是你拒絕了我,告訴了我你只喜歡成績比你好的,也不會讓我在看透你之後發現她。”
顧溪看着任準這樣聲情并茂,很識趣的沒有開口打斷他,只是悄悄拿了個小蛋糕往嘴裏送去。
“她真的很美好,人很單純,很善良,很執着。她對我也很好,笑起來很甜,”任準說着笑了笑,看着顧溪的眼神少見的坦然清澈:“跟你以前很像,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以前的你不是真正的你,是我錯了。”
顧溪尴尬的放下了手裏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幹笑了兩聲。
任準此時就像是個看透了負心漢的得道高人,臉上挂着劫後餘生的微笑:“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這些天我想通了很多,之前看你的濾鏡實在是太重了,一直執迷不悟的讓我現在有點不好意思向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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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機械性的點了點頭,任準依舊滔滔不絕:“哈!說開了舒服多了!”他露出了個顧溪從未見過的爽朗笑容:“現在我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了,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鄰居哥哥,就祝你一切順利吧!”
顧溪沒想到任準要跟她說的事就是這個,這麽說來,她的死亡危機解除了?
果不其然,熟悉的褪色将夕陽下映照的甜品店剝落的只剩下了斑駁的幻影,眩暈也開始一波又一波的向顧溪席卷而來。在一片扭曲中,顧溪回過頭看向了雲深君所在的方向。
那張白瓷般漂亮的臉上此刻滿是焦慮和慌亂,錯位的桌椅不斷地絆倒他向這邊跨越的長腿,跌跌撞撞的樣子早沒了齊城實驗中學的人們口中天山雪蓮的風姿。
笑嘻嘻的顧溪在失去意識之前,滿意的聽到了雲深君仿佛發自靈魂的吼叫。
“阿溪!”
她不擔心,也不害怕。她有預感,下個世界她一定還會見到他。
“親愛的顧溪,恭喜你獲得第四個信物檸檬鯨,鑒于你在這個任務世界裏不俗的表現,現獎勵你一永久道具【三寸不爛之舌】,希望你在新的世界裏能勇敢的活下去!”
水鳥官方的播報聽得顧溪遍體生涼。在這個沒有柔軟的大床,沒有好吃食物,甚至連基本生命保障和人權都莫得的地方,她将要帶着自己雞肋的幾個道具,還有一身被壓制的靈力,開始作為女仆艱難的生存。
現代的人們似乎都很向往中世紀歐洲那種貴族的生活——洛麗塔一穿,小洋傘一打,華爾茲一跳,短暫的一天就在這種奢靡的快樂裏過去了。
只是那些快樂都是貴族小姐的,她顧溪,一個鐵打的女仆,怕是只有在外圍看看的資格了。
更何況,她還不是一般人家的女仆,她所服侍的小少爺根本不是人。
話說,在二十三年前,雲家迎來了三百年裏唯一的新生兒。原本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但問題卻出在了新生兒乃是一對雙胞胎上。
雲家所屬的一族在祖上曾與惡魔簽訂了契約。惡魔給予他們超長的壽命,特殊的異能,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但是作為交換,他們将不得不吸取人類的血液為食,而且每當新生兒裏有一對雙胞胎時,都必須将其中一個送到深林裏,作為對惡魔五四饋贈的供奉。
除非,這對雙胞胎中,有一個人是黑頭發黑眼睛。
惡魔并沒有說該怎麽處理這位黑發黑眼的新生兒,而這一群與惡魔簽訂契約,被後世稱為“吸血鬼”的家族們也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直到二十三年前的雲家。
雲家嘗試過将黑頭發的那位送到深林裏去,然而第二天他卻會莫名其妙的回到家中。這件事叫雲家上下都恐懼不已,最後還是雙胞胎的父親,雲家的家主發話,将黑頭發的那位永遠的關在一方小屋子裏,吃喝不愁卻無人問津,名副其實的軟禁。
雲夫人心軟,給兩個兒子都起了名字——雲深、雲淺。
顧溪這次的身份,乃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雙胞弟弟雲淺的貼身婢女,身為普通人類的夏莉。
按照慣例,夏莉必死。果然,被寵壞的雲淺看不起自己異于常人的哥哥,更看不得自己喜歡的女仆為哥哥投遞一點點善意,于是在一個烏雲遮月的黑夜,将夏莉倒吊着放血,硬是熬幹了她的生命。而雲深也難逃雲淺的毒手,在同一天被他喪心病狂的雙胞弟弟一槍射中了心髒。
顧溪深吸了一口氣,道阻且長,她不能掉以輕心。
指使起水鳥毫不心慈手軟的顧溪看着眼前微微流動着光澤的屏幕,看了看上面亮起的道具,盤算着接下來的任務。
“【大力金剛】,【入土為安】,現在又多了個【三寸不爛之舌】。哎……”顧溪伸展開手臂,看着低矮的天花板。角落裏有小蜘蛛結着粗糙的網,灰蒙蒙的頂棚上還有些和蛛網一樣細碎的裂痕。
“你看,這還是最受寵的小少爺最喜歡的女仆呢,就這待遇。”顧溪摸了摸身下的硬板床,跟識海裏的水鳥吐槽。
沒有□□凡胎的系統感受不到宿主心裏淡淡的憂傷,沒什麽反應的窩着去了。
水鳥最近好像一直都不太樂意出聲,據它自己所說,它是被什麽東西壓制住了能力,所以需要安心靜養。
沒人回應的顧溪掏了掏乾坤袋,羅盤乖巧的不動聲色。顧溪摸了摸上面的刻字,小聲念叨:“就當一次我心上人的蓋世英雄吧!和雲深雙雙把家還?”
羅盤亮了一下,又很快滅了。顧溪晃了晃手,将已經跳躍到【一】的羅盤收回了乾坤袋裏。
“咚咚”,兩聲敲門聲嚴肅端莊的傳了進來,緊接着便是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輕管家面無表情的推開了門。
他并沒有往前走一步,依舊是嚴肅拘謹的站在門外的黑暗裏,生硬的聲音從他不近人情但是卻紅的驚人的薄唇中露出:“小雲先生找你過去。”
在這個偌大的家族裏,只有一位雲先生,也只有一位小雲先生。至于那個原本應該同樣享有貴公子待遇的雲深,卻從來沒有人提起過。
雲深是一個被抛棄、忘記的人。
不緊不慢的穿好自己專屬的衣服,顧溪一點都沒有被小少爺傳喚的緊張。
她很清楚,只要她不和雲深扯上關系,雲淺其實甚至可以無限度的縱容她。但是實在很抱歉,她注定要和那個被小少爺讨厭的哥哥扯上關系了。
靜悄悄的城堡裏只有些昏黃的燭火在影影綽綽的晃動着些微光亮。輕輕推開小少爺的房門,裏面甚至沒有燃起一根蠟燭,只有冷漠的月光透過露臺的薄紗柔和的灑下,餘光讓顧溪能夠看到床上的那個欣長的身影。
走進關門,顧溪乖巧的跪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少爺。”
小雲先生不喜歡自己最寵愛的女仆叫他先生,所以夏莉一直都叫他少爺。
雲淺和雲深不愧是雙胞胎,如果不是那頭淺金色的頭發,還有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顧溪覺得自己一定會把他們兩個弄混。
雲淺撐起身子,歪頭看着自己的小女仆,十分不爽的發現對方看似柔順的眼神中似乎在透過自己想念別的什麽人。
雲淺眯了眯眼睛,這種眼神在他那心軟的母親臉上經常能看見。如今竟然還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相似的神情,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立刻不滿的發作了起來。
修長的雙腿纡尊降貴的被挪下了床,光潔的腳踩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小少爺懶洋洋的微微揚起下巴,擡起了一只腳的腳尖直接頂在了顧溪的下巴上。
“在想什麽。”雲淺的聲線比雲深細柔了很多,在黑暗的夜裏十分黏膩陰森。
顧溪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一只乖巧的貓咪:“少爺,我在想今晚的少爺為什麽是這樣的。”
雲淺哼了哼:“什麽意思。”
顧溪柔順的将下巴輕輕倚靠在雲淺擡起的腳上,眼睛專注的看着坐在床上微眯着眼的青年:“我的心裏在擔心少爺。夏莉心裏眼裏全是少爺,所以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能更好的照顧好少爺。所以看到少爺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樣子,覺得很心痛。夏莉在想辦法讓少爺快樂一些。”
說着,顧溪垂下了眼睛。從上方看去,少女就像是因為想不出好辦法而自責。
等了一會兒,上方的青年終于輕輕笑了一聲:“總是這麽會說話。”
雲淺說完便将雙腳又縮回了床上,長臂卻往床下一撈,将顧溪抱了個滿懷:“為了不讓我們夏莉擔心,就讓你陪我一起睡吧。”說着便将被子一卷,整個人像抱着布偶一樣緊緊的貼在了顧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