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禿毛鳥平展開雙翼, 朝着矗立在正前方的界門飛去的同時,它的身上驟然釋放出強大的能量, 爆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它身上釋放出來的光芒像初升的太陽,照亮黑暗的天地,那些習慣了黑暗的鬼、巫兩界的陰靈鬼物仿佛被太陽灼燒着,紛紛不适地躁動起來。
它變成了一顆巨大的火球朝着界門撞去,她每一次撲騰翅膀,都有綿延成片的大火卷出,湧向那些朝它攻來的天龍們。
天空都被燒得通紅,那些被火焰卷中的天龍們全身着火, 在火海中痛苦翻滾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柳雨清楚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急劇升高, 仿佛瞬間置身于酷熱的盛夏時節, 且是在中午太陽最烈的時候站在室外接受陽光直曬。
她沒有感覺到天族獨有的天罡之氣,只有灼熱的太陽帶來的熱……這熱跟平時曬太陽還有點不一樣,熱得像是要把人從骨頭裏點燃似的,難受!
她這會兒正被變成小嬰兒狀的小樹人抱在懷裏。小樹人身上挺涼快的,但剛出生的嬰兒,照理說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才對,而這個樹妖……啊呸, 小樹神, 哇, 那叫一個情緒翻湧心潮澎湃。
柳雨都找不到詞來形容她所感觸到的小樹神的心情,酸澀、激動、開心、擔憂彙聚在一起,五味陳雜都不足以形容。
這情況就有點詭異啦!
按理說,那禿毛鳥是天族, 應該來打這醜醜的小樹苗才對, 結果竟然趕來打天龍族了。這小樹苗則好像認識禿毛鳥, 要不然的話應該跟她一樣感到詫異和奇怪才是。
禿毛鳥別看醜,好像還是只幼崽,相當的兇悍。
守住大門的那些天龍,全讓它卷進火燒中燒了起來。
它落在大門上,那看起來還很嫩的鳥爪子落在門框上,用力地抓住大門,它拼命地撲騰着翅膀,發出清脆響亮的鳥叫聲,那樣子活脫脫的人搬重物時,用勁全力所發出的聲音。
柳雨看出來了,這鳥是來拆門了。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一陣扭曲,緊跟着張汐顏又出現在大門處。她的腳下出現一個太極形狀的氣旋,那氣旋繞着她的全身形成一圈保護的屏障,但即使如此,仍舊熱得她滿頭的臉,臉都被烤紅了,皮膚都燎起了水泡。她握緊劍,用力地朝着門邊戳去,随着她的劍戳下,周圍的空氣随之扭曲形成一個旋渦,似乎想把門吸到旋渦裏,但這門,相當結實,反而把張汐顏的劍彈開了,也将那旋渦震碎了。
那禿毛鳥還很小,大概是爪子不夠堅固,又或者是過于用力,以至一根鳥指甲都折了。金色的血液從它的指甲斷裂處流在門上,那血也是滾燙的,把門都燙融一條溝。
鬼界、巫族中有人想飛過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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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汐顏大喊聲:“別過來,你們承受不住金鳥神鳥的太陽精火。”
就在這時,門後面那數以千計的龍發出悠長的龍吟之聲,緊跟着無數的龍形虛影以銳不可當之勢朝着門口的張汐顏和禿毛鳥撞過來。
少巫黎未吓得發出聲大喊:“烏玄,蟲蟲,快撤——”
禿毛鳥不僅沒撤,反而揮着翅膀在空中飛快地翻滾着,絞出巨大的旋渦,迎着那數以千計的龍影撞過去。
張汐顏立在界門處,展開雙臂,緩緩往上擡,額間天眼不斷地往下淌着血,而周圍的天空都在顫動,那界門周圍不斷地有黑色的旋渦出現又炸開再消失,聖山下,大量和陰氣湧現,大地出現無數的裂縫,甚至連他們置身的天地都似在發生塌踏。
張汐顏回頭看向身後,大喊一聲:“所有人,撤——”她的視線落在柳雨的身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柳雨跟張汐顏的視線對上,就好像一下子讀懂了張汐顏的情況,似乎有不舍,還有告別。她心說:“你看我幹嘛”,但突然特別難受起來,甚至覺得張大佬這樣子好像是幹舍生取義的傻X事。她還在納悶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忽然,就被捧着她的少巫黎未“吧唧”一下子扔到了地上。
少巫黎未變回那醜不拉叽的小樹人模樣,雙手雙腳長出無數的藤蔓,跟章魚觸手似的飛舞着朝着高空中飛去。
張繼平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她們要做什麽,喊了聲:“阿娘——”雙腳用力地在地上一跺,騰空而起,朝着空中的她們飛過去。
柳雨被扔在地上還在發懵,就又挨了張繼平的一腳踩,整條蟲子當場扁了,痛得媽都不認識了。她挨那一腳,感覺不是被踩,而是被一座山咣地砸了下。
她氣急敗壞地喊:“你們這是上趕着送人頭啊,跑呀——”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飛快地蹿到還在拔樹根的沒用巫神樹身上,施展她新學不久的接引神通便準備給張汐顏開一條通道,讓張汐顏趕緊逃回來。
可,天龍族的速度來得太快,她剛蹿到神樹前,就見那些龍影撞上那只禿毛鳥。
少巫黎未才飛到半空中,吓得黎未喊了聲:“烏玄——”她的皮膚滲出了血,周圍十幾米範圍裏突然黑得像連光都能吞沒的旋渦,似乎是想瞬移到禿毛鳥那裏去救鳥,但緊跟着她就被一股看不見的牆撞飛出去。
與此同時,刺眼的光芒照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尖厲的鳥叫聲震得大家的腦袋嗡地一聲,一些道行弱的鬼當場被震散架變成鬼霧。
周圍的溫度驟然升高,就好像空氣都能随時被點燃。
柳雨感覺自己好像被扔到了火爐裏,血液都快沸騰了。
一只巨大無比的鳥出現在空中,那鳥僅一只翅膀變比禿毛鳥整個還要大。它跟護崽子似的,用自己的翅膀擋在禿毛鳥的前面,像築起一堵堅不可摧的牆。
那些撞向禿毛鳥的龍影一股腦地撞在巨鳥的翅膀上,發出猛烈的撞擊聲響的同時,無數的龍影潰散開。那巨大的鳥翅膀也被撞得金色的鳥毛都飛了,金色的血液變成圓滾滾的滾燙水珠飛濺出去,燒得空中的龍影發出哧啦聲響。
那些龍影變成龍形,在空中翻滾着,一個個頭破血流,好多龍的角都斷了,有些則是爪子壞了,還有腰斷了身子呈詭異扭曲狀的,甚至一些飛不起來,呈垂直墜落。
那大鳥渾身呼呼地往外冒着火,燒得周圍的空氣都扭曲了,那矗立在空中的大門都開始融化。它的羽毛呈黃金色,像是黃金鑄成,泛着金屬的光澤還浮動着火焰般的流光,羽毛的覆蓋下仍能看出肌肉的線條,鳥的胸肌、腿肌結實有力,特別是那鳥爪子,把一條龍的頭都捏碎了。
又有十幾團巨大的火焰出現在天盡頭,将原本就明亮的天地照得一片刺眼的白。
随着那些火焰的飛快靠近,大家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只巨大的鳥。
這些鳥全部呈金色,乍然看起來有點像孔雀,又很像傳說中的鳳凰,但沒有孔雀那麽無害,也沒有鳳凰那祥瑞樣,而是帶着莫名的兇厲銳氣,顯得極不好惹。它們每只都有三只腳,兩只腿在正常位置上,在這兩條腿的中間還有一條腿。它們急速飛行時,鳥腿非常一致收起來,待飛到矗立在空中的大門處時,三只鳥爪一只伸了出來,對着空中的龍就抓了過去。
普通的鳥,都是兩只爪子一起抓住獵物或按住獵物配合嘴撕,或者是朝地上扔,它是中間那只爪子充當了嘴的作用。左右兩條腿按住龍,中間那只爪子抓住龍用力一撕——
龍的痛苦慘叫聲随之響起,鮮血四濺,血肉橫飛,內髒都抛到空中。
那些龍被它們或撕得腸開肚爛,或扯成兩截,扔到空中又被它們身上的火焰卷中,燃燒着落向地面。
這些鳥,如同鳥群沖進了蟲子堆裏。它們抓住那些龍,撕開,刨出內丹一口一顆,吞了。
大量着火的龍肉、龍骨頭、龍角、龍鱗、龍的殘軀嘩啦啦地往下掉。
大門後,忽然發現一聲悠沉綿長格外雄厚的龍吟聲,那聲音氣勢十足,跟這些被金烏抓得七零八落的龍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金烏們聽到龍吟聲,紛紛擡起頭望去,然後飛過矗立的大門往門裏面去。
出來護崽的那只金烏伸出爪子揪住禿毛小金烏的翅膀拽着它往天龍族飛去。那小金烏的兩只爪子緊緊地抱住門,發出一聲聲鳥叫,聽那聲音加上那動作,分明就是在說:我不,我要拆了這門。
大金烏似受不了它,回頭刷刷幾爪子撓壞那門,再揮動翅膀一扇,把整扇大門拆了。
小金烏的雙爪頓時沒了着力點,差點翻個跟鬥,好在有大金烏拽住它的翅腿,沒有摔出去。
大金烏拽着小金烏的翅膀,與其它的金烏一起飛向天龍族,并且不斷地朝着遇到的龍發起攻擊,不是扔火燒就是放出一大片火海,近得離的直接幾爪子撓過去,那不像是出來覓食,更像是出來砸場子。
柳雨看傻了眼,心說:“什麽情況?”天龍族打巫族,金烏族出來打天龍族?
張汐顏又出現在被刨走門的裂縫處,又釋放出黑色的旋渦把那條裂縫堵上了,緊跟着張大佬呈直線下墜,又被追上的張繼平接住。
張繼平抱着張汐顏落回到地面,喊:“阿娘,阿娘——”
張大佬額頭的裂縫淌着血,臉色煞白,但眼睛半睜着,一副很虛弱的樣子。她說了聲:“我沒事,只是有點脫力。”扭頭朝柳雨看去,見到柳雨的視線正在她跟張繼平之間來回。
柳雨見到張汐顏朝她看來,趕緊扭頭去看其它地方,又見到那醜醜的小樹人……小樹神正呆呆地看着天空裂縫消失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和流露出來的情緒依然很複雜。
柳雨搞不明白這是什麽狀況,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反正只知道巫神樹把孩子生完了,熱鬧也沒有了。張大佬身邊這麽危險,還要跟那麽多天龍族幹架,這跟班當起來太危險,再高的工資、再好的福利待遇幹起來也不劃算,她先走為敬!
柳雨剛轉身,就聽到張汐顏喊了她一聲。
她回頭,剛想說點好聽的拒絕工作的話語,就聽到張汐顏說:“張繼平是黎蟲蟲的兒子,我……我的前世是黎蟲蟲,這中間相隔了一千多年,張汐顏……算是張繼平的後代。”
柳雨“呃”了聲,說:“你家的倫理關系真複雜哈。”然後看見張繼平正斜眼看她,見到她看過去又立即收回視線,去給張汐顏嘴裏喂藥。啧啧啧,好一個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