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5)
表情,只能看到虞伯舜臉上的驚愕被永遠定格住了。血噴出來然後了攝像頭,視頻中血紅一片,哈桑和林明思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奧列格一直都是在恨着虞伯舜的,恨他借刀殺了西吉斯,也許還有更多的事情,但是從表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直到幾秒鐘之前,他們都還被奧列格欺騙着。奧列格·羅曼諾夫,竟然才是五人中城府最深的那個。
幽冥王國的大祭司虞伯舜,竟然就這樣被先知奧列格殺死了。照應他以前坑死西吉斯,也許是一種殘酷的輪回。
過了會兒,攝像頭上的血被一塊手帕漸漸擦去,奧列格的臉出現在視頻中,他的身上、臉上都是血,卻還是帶着有點傻的微笑,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嗨,大家晚上好。”
“天哪,先知,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哈桑問道。
“我當然知道。”奧列格收起臉上的笑容,“我不想要一個在打仗正緊張的時候說要投降的大祭司,我想你們也不需要。是吧,小祭司和幽冥長女?”
林明思和王既晏隔着視頻再度對視一眼,然後林明思說道:“殺了大祭司,你想過接下來怎麽辦嗎?誰來掌管幽冥國的這一切,陛下回來後,又怎麽交代大祭司的死?”
奧列格聳了聳肩:“随便編個理由,被冷箭射死,過度勞累猝死,下樓梯摔死,都一樣。至于幽冥國的事情……”他抹了抹臉上的血,支着下巴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王既晏覺得奧列格這種表情非常可怕,好像換了個人,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奧列格。
奧列格淺棕色的眼珠隔着視頻看過來,王既晏覺得他是在牢牢盯着自己,逃無可逃,她忍不住掩飾地裝做端起茶杯,躲避着奧列格的目光。
“我希望暫時由幽冥長女來接管幽冥國一切事宜,幾位看如何呢?”奧列格緩緩開口說道。
王既晏差點把茶杯摔到筆記本鍵盤上。
chapter11
奧列格微笑着把玩手中沾着血的恰克西軍刀,笑容憨厚,除過軍刀還在燈下閃着寒光。這真是王既晏所見過的最不祥的一把刀了,它上面沾過理查德的血,也沾着虞伯舜的血。
王既晏迅速地冷靜了下來,她選擇什麽都不說。她知道奧列格為什麽要讓她來暫擔大局,因為她沒有兵權,沒有實際權力,就算推到國王的位子,也只是個擺設,被這幾個同僚所操縱着;而且,将她推為大權執掌者,無異于将她推向風口浪尖。就大陸的角度來說,她是個小女孩,更能博得其他國家的同情;國王垂青于她,殺死大祭司的事情,也許就不會再追究下去。
王既晏知道奧列格的考量,她一直覺得這露西亞小夥子二兮兮的,卻從來沒有想過,奧列格的城府竟然有這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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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奧列格這樣做,也有保護王既晏的意思在裏面,她于中間牽制着林明思和哈桑,就算沒有兵權,也不會被欺負得太慘;但此時此刻,她卻難以接受這份好意,只覺得徹骨的冰冷。
在幾個人的博弈中,王既晏也是被利用的對象,該成為棋子的時候,誰也不會給她半分面子。
“我同意。”随後,林明思也表态。
奧列格和林明思幾乎是同時私敲了王既晏。林明思說:你留在內城裏,只需要操控大局以及進行外交,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打仗不應該讓女人上場。
奧列格則說:Svetlana,請你相信我。
斯維特拉娜,奧列格為什麽這樣稱呼她?
見奧列格和林明思都做了肯定的回答,哈桑也點了點頭,說:“我也同意。”
王既晏嘆口氣,木已成舟,她竟然稀裏糊塗就被推到了這個位置上,倒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過分謙讓,只怕會适得其反。她低頭沉吟了一下,随後清了清嗓子,那三個男人都聚精會神地聽她說話。
王既晏說:“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沒有兵權,就算暫時掌管大局,也只是個空架子,就算明天一大早公布我暫掌權的消息,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肯服我。有些事情,我要和大家商量,願意聽我的就罷,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林明思噗嗤一聲笑了:“幽冥長女,你還真不适合當領導。”
王既晏道:“我沒有大祭司那種能hold住全場的氣場,也沒資本。總之我不打算投降,我的意思是調集全部兵力守住內城,一直堅守,北國或者花都要是打進來,就死戰到底,直到有和談的契機為止。”
“既然幽冥長女這麽說了,那我也沒什麽好反駁的,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林明思聳了聳肩。
奧列格又一次私敲王既晏,給她發來了信息:請你相信我。
确認王既晏看了那條信息後,奧列格将手按在心口低頭行了個禮說道:“聽幽冥長女安排。”随後哈桑也做出了一切聽王既晏的表态。王既晏也不敢過官瘾,生怕玩太過火又被這幾個昔日的同僚從搖搖欲墜的所謂王位上給拖下來。她詢問了另外三人的意見之後,重新調兵安排,前線後移向內城,內城中發兵調往邊關,以背水一戰。之後她結束了視頻會議,獨自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內城皇宮裏發呆。看了看電腦屏幕下方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她把候在外面輪班的低階官員叫進來,如今她肩膀上的擔子何止沉重了一點,她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才行。那個低階官員走進來,倒是讓她吃了一驚,竟然是米琮。
“你怎麽在這裏?”王既晏問道。
米琮說:“能打一點的全部都調去前線了,只留下我們這些沒事只能刷刷微博的守在內城。”
王既晏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将剛才視頻會議的內容轉達給了米琮,讓她幫忙起草藍頭文件和制造輿論。王既晏一向不曾因公事而使喚米琮,此時多少也覺得有些不自然。米琮倒未表現得過分驚訝,應了一聲就打開手機開始忙碌。王既晏又說:“我現在身邊最信任的就是你,你願意幫我嗎?”
米琮擡起頭看了王既晏一眼,眼神有點陌生,随即就語氣恭敬地回答:“當然願意,幽冥長女。”說罷,甚至還對王既晏行了個禮。身份懸殊,所以她們倆也沒有辦法好好玩耍了。
王既晏不想再在宮裏呆下去,她起身正準備往外走,米琮忽然叫住了她:“我看過水晶球……陛下很快就會回來的,幽冥長女。”
她也管王既晏叫幽冥長女了。這個稱呼讓王既晏覺得無比陌生。她沒有應聲,走到了花園裏。銀河在天空中閃着美麗的輝光,她覺得此刻法倫或許就在銀河之上遙望着他,只可惜他叫Fallen,因此只能下墜到寂海之中。
她穿過花園中的樹林,來到先代幽冥國國君的衣冠冢之處。參天大樹早已枝繁葉茂,夜枭偶爾鳴叫幾聲,星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墓地裏陰森森的。王既晏站在路西法一世的墓碑前站了一會兒,又走到皇甫昕的碑前。
“師父,我很害怕……”她小聲說着,覺得鼻子發酸。她仰起頭看着頭頂在夜風裏沙沙搖擺的槐樹枝葉,深深嘆了一口氣,“我很害怕,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做才好,也不知道該去問誰,我該怎麽辦……”
皇甫昕的墓碑靜靜對着她,王既晏站了一會兒,蹲下身來,後來索性整個躺在地上,也不管塵土弄髒了衣服,仰望着繁星密布的蒼穹,眼淚直往耳朵裏滑。她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後來覺得累了,才爬起身來,慢慢朝皇宮裏走去。
從明天起,一切都會大不一樣了。
第二天,果然如王既晏所料,大祭司虞伯舜昨晚從樓梯上摔下去不幸摔死,幽冥國大權暫落幽冥長女王既晏之手的消息在整個大陸都掀起了軒然大波。原因無他,最近在幽冥國發生的這些事情,實在太奇葩了。
王既晏一大早手機來電和短信就響個不停,《套馬杆》根本就沒停過,均為八卦詢問質疑指責猜測,她的微博粉絲一夜暴漲數千,各種各樣的陰謀論猜測,連她多年之前一條高中時抱怨作業太多的微博都被翻了出來,認為這是她指使殺死大祭司虞伯舜的證據之一,王既晏氣得都快樂了。
她刷着別人給自己的留言和來信,覺得頭都大了。
“請問幽冥長女,你們的國王去了哪裏?”
“請問幽冥長女,你和你們國王除了工作關系就沒有其他關系了嗎?前皇後德魯伊墜樓自殺,你是否知曉內情?”
“王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大祭司會從樓梯上滾下去身亡?”
王既晏一邊在心裏暗罵奧列格編出來的爛理由,一邊高貴冷豔地統一回複:“幽冥國的态度很清楚,至少在這段時間裏是一致對外,除非北國和花都願意做出讓步,彼此何談,不然我們也必定和他們硬碰硬。”
然而在這一片混亂的信息爆炸之中,她發現大陸之中其餘四國的官方都毫無反應。這倒真不是什麽好消息,因為如此意味着,仗很有可能還要繼續打下去。
王既晏對外的态度明确強硬,絕非法倫在任時的模棱兩可,态度暧昧。暫掌權聲明發出後,她立刻向北國和花都以幽冥國國家的名義提出交涉,要求兩國立即退兵,撤出邊境線之外;同時接見各國使者,制造聲勢。
不出她所料的是,除了中華城未做表态,持觀望态度之外,北國、花都連同西邊的羅氏王國一律反對退兵,指責幽冥國率先使用生化武器幽靈軍隊,并認定其防衛行為并不合乎大陸協約。
王既晏在內城皇宮裏被北國和花都的回複恨得血壓飙升,充滿了砸電話機的渴望,外面卻還有一大堆好奇的記者希望能拍到她因為戰事而焦頭爛額的模樣。王既晏有點好奇,法倫坐在這個位子的時候,又是怎樣一件件處理他所面對的事情,而且臉上始終保持着溫和的微笑。
她打開手機,一大堆未讀短信中,有一條吸引了她的注意,是那個給她發過好幾條莫名其妙短信的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王既晏,這麽多年來,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王既晏坐到梳妝臺前,收斂起面上怒色,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平靜且捉摸不透,又慢慢拿起一只沒有拆封過的雅詩蘭黛口紅(估計是德魯伊皇後的)開始在嘴唇上塗抹。然而她卻悲哀地發現,這樣的自己,變得如此陌生,甚至有些衰老。差不多整理好儀容後,王既晏順手給那個號碼回複:人總是會變的。
她打開房門,走到了皇宮的大廳裏,開始和前線的其他人聯系,順便等待第一撥受邀接見的他國使者。王既晏心裏其實很慌,連故作鎮定地端起茶杯時,手都僵硬得差點把茶水潑一身,但她必須要冷靜、甚至要優雅,因為她知道有很多來自大陸各個國家的長焦鏡頭正往皇宮裏偷拍着,希望能拍到她的一言一行。
chapter12
晚上九點,王既晏打開電腦登陸MSN,與自己的同僚們會面。
“你的眼線是誰幫你畫的?”林明思盯着攝像頭問。
“米琮。”王既晏有氣無力地說,“我不會畫眼線。”
“看這架勢,她也不會畫。”林明思死盯着王既晏的眼皮不妨,王既晏心頭火起,怒道:“別看了,你知道我今天有多麽辛苦嗎?你造嗎?四個國家的來使!我一個一個地見,車轱辘話一個一個地說,跟被輪了一樣!”
奧列格笑嘻嘻道:“幽冥長女,你在和平方面的作用好像并不大,羅氏王國也出兵了。”
王既晏皺起了眉頭:“羅氏王國也出兵了?什麽時候?”
奧列格聳聳肩:“現在。十秒鐘前才有人禀報我,還好有幽靈軍隊足以抵擋,就是不知道天亮之後該怎麽辦。”
王既晏嘆了口氣。她就不說今天蘿蔔國派過來的使者是秋雅了,當時她和秋雅坐在皇宮裏談話,秋雅基本沒怎麽說話,就一直跟神經病一樣瞅着王既晏。她的目光簡直都快要凝怨念成實體,恨不得把王既晏活活拆了一樣。
“祭禳請迅速到西邊支援,趁着現在天黑,請立即出發。”王既晏說道,哈桑行了一個禮,MSN頭像變灰,他離線了。東邊的戰事沒有西邊這樣緊張,今天同中華城的使者通氣,至少花都的進攻不會太猖獗;林明思一個人倒也守得住。
值得一提的是,中華城派過來的使者是李昭落。大概是各國都把和王既晏有點交情的人給派過去了,除了花都派過來了一個中英文都說不利索的老頭,王既晏本來以為她還能見到田蝶櫻呢。
“明天天亮之前請先知務必回複我戰場的情況。”王既晏說道,“必要的話,我會去立即趕到前線支援。”
“我希望不會那樣。”林明思陰郁地說,“內城總要有人坐鎮指揮,但是幽冥長女又是幽冥國的重要戰鬥力。”
“到時候還要拜托你,小祭司。另外國內的事情我會安排中低階官員做好的。”王既晏嘆了口氣,顯出疲憊的神色。林明思看着不忍,道:“不如今天就視頻到這裏吧,你還是趕緊把你的眼線給洗幹淨,以後別讓米琮給你畫了。”
王既晏下線後,摘下了眼睛,揉着太陽穴将自己蜷在沙發上,盯着皇宮天花板上華麗璀璨的水晶吊燈,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在寂海之下地獄的所見所聞,她以為會讓自己做好幾個月的噩夢,卻沒有想到那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給她造成心理陰影;她以為自己會愛師父一輩子,不論生死,然而她發現,随着時間的流逝,許多曾經占據她身心的信念都在慢慢被淡化;原來曾經在意了那麽多事情,現在想來,也不過如此。
人總是會變的。希望眼前這一難關,自己能捱過去。
王既晏還以為在沙發上睡覺會失眠,但是她幾乎是一閉眼睛就睡了過去。醒來時覺得渾身發冷,午夜幽冥國發涼的風從敞開的透視門那邊飄了進來。王既晏随手抓起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外衣穿上,看了看手機,淩晨四點十分。
她走出透視門,天地寂靜,風從樹梢吹過,遠遠的沙沙之聲,帶來股泥土的氣味,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聲音。束柱上的路燈灑下昏黃的光,即使在夏天的夜晚看起來也十分冷凄,王既晏看見在離她最遠的那根束柱下站着一個人,個子不高,瘦瘦的,穿着袍子一樣的衣服,看不清臉,只覺得正靜靜看着她。
“大祭司。”王既晏心想那應該就是虞伯舜的魂魄了,莫名其妙被奧列格殺了,所以心有不甘,游蕩回皇宮,卻不知為何只徘徊于走廊的束柱之下。
王既晏懶得理他,深吸了一口淩晨皇宮之前的空氣,天很黑,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估計是要下雨。這個結論讓王既晏振奮了起來,只要太陽的光被烏雲遮住,即使是白天,幽靈軍隊也就能夠出兵。她走到停車場裏,摸出了手機給奧列格和哈桑打電話,手機統統關機;她把電話打去了前線指揮部的座機,是一個聲音聽起來有點陌生的小夥子接的。
“我是先知大人的副官。”那個小夥子用不是很熟練的英語說,“先知大人和祭禳大人在前線,戰事很緊張,北國和羅氏王國都派出了許多魔法師。”
王既晏二話不說挂了電話,拉開哈桑的雷諾的車門,向西邊戰場上絕塵而去。
她寧願親自上戰場厮殺,也不願焦灼地守在內城中等待結果,或勝或敗,在那之前她都不會有所估計。因此王既晏實際上并不具有領袖才能,大概奧列格也是看重了她這一點,才硬要趕鴨子上架。
以往到巴納關的鎮子上需要開車四個小時,但是因為戰線被嚴重後移,而且淩晨路上也沒有車,王既晏把汽車當飛機開,一個多小時之後就到了前線,是在一處山谷裏,幽冥國的幽靈軍隊守着垭口狹窄處,以至于羅氏王國和北國的軍隊都攻打不進來;但是一旦他們打進來了,接下來的一馬平川幾乎就沒有可以阻擋得住西北兩國攻勢的天然屏障了,到那時候,他們幾個真可以遂了虞伯舜的意思,拾掇拾掇滾出去投降。
距離大陸的第一縷陽光照到最東邊花都的國土上還有兩個小時,但是因為陰天、驟雨将至的緣故,天亮的時間恐怕要再拖延一個多小時。
然而西北兩國聯軍顯然也早有準備,魔法師黑壓壓地在垭口下排了一片,簡直都可以充一個營。
“他們的人怎麽那麽多?”哈桑拿着法杖,法杖頂端的紫色水晶石發出的光顏色越來越深,隐約呈現出了紅色,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發現由于高溫而在夜色中隐隐冒着煙。
奧列格不說話,深深仰頭吸了一口氣,然後從靴子上抽出了軍刀握在右手上,驅馬沖下山坡。他理解哈桑的辛苦,大半夜從東邊邊境趕到西邊去,卻又撞上西北聯軍來襲,就算他年富力強,也未必能經得起這樣折騰,奧列格很自覺地打了頭陣。
奧列格擅長于物攻,所以采用近身作戰,哈桑則遠遠地在遠處配合,兩人一遠一近,再加上源源不斷湧下山坡的幽靈軍隊,雖然不足以擊退聯軍,但卻也不落下風。
奧列格并非喜愛殺戮的場景,但無疑,在這種情況下,黎明之前,山坡之上,殺戮時鮮血濺出,白骨馬蹄踏過塵土的感覺卻莫名讓他興奮。他的沖鋒陷陣不似林明思那樣講究無端的美感,比如說右手持劍左手還要托着軍帽;只要将軍刀刺下去,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幽靈密密麻麻踏過最後的黑暗,沒有振臂之呼,慘叫卻無法讓人忽視;整個垭口和山坡魔法師吟唱咒語的聲音蓋過可風聲。
縱然哈桑和奧列格都是幽冥國之中最為優秀的戰鬥力之一,卻不抵成百上千的魔法師同時唱動咒語,呼喚狂風驅散頭上烏雲。時近日出,天光漸明,哈桑一個人根本無法抵擋這些所謂來自光明,受到神祗祝福的力量。光束從各式各樣的魔法杖頂端升騰而起,在半空中彙聚,有躲閃不及的幽靈戰士因為被光束籠罩而化為黑宴。風越來越大,幾乎吹散了垭口頭頂烏雲。
奧列格咬緊牙,額上蹦出青筋,表情猙獰,順手把一個湊近他的魔法師砍倒在地上。有個騎着白馬的魔法師用俄語對他在喊:“請你住手!你會對着俄國人下手嗎?我的家就在莫斯科!”
“閉嘴!”奧列格怒吼道,驅馬上前,以幽靈軍隊為翼,欲将那名魔法師斬殺。
忽然間,天空又暗了下來,好像是剛被聯軍驅散了的烏雲又重新彙聚,狂風從東邊挂了過來,與聯軍制造的風相互抗衡,僵持不下;奧列格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壓迫感,似是不盡的怨靈從地底爬出,将整個戰場隔絕成了不為人知的世界。他的帽子被風吹掉了,短發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有如整個世界都在一個巨大的風眼之中。
他詫異地回過頭,擡頭往上看,見一匹高大的、裸|露着白骨、披着铠甲的馬從山坡上沖下來,騎在馬上的人長發和衣擺在風中飛揚,身影比較起鐵甲的戰馬顯得格外纖弱,卻不容忽視;她手中的劍閃着不祥的紅光,幽冥之光,在夜色裏格外顯眼,就像是一面旗幟,或者是無冕的至高榮耀。
“斯維特拉娜!”奧列格喊道,他望着王既晏驅馬而來,來不及去想她為什麽不守在內城,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但這個笑容也是一閃而逝,他又轉過了頭去,揮舞起了軍刀,就像是揮着驅鞭西進的資本。他的嘴角不自覺如風中揚起,卻帶着苦澀,沖殺之間,已足夠他将一句話喊了出來,讓身後的王既晏聽到:“俄羅斯大地遼闊,但是我們沒有退路,後面就是莫斯科!”
這句在蘇聯衛國戰争時被廣為傳頌的話,時隔七十年,依然能讓奧列格、甚至讓王既晏覺得血液都沸騰了開來。
chapter13
王既晏縱馬躍到奧列格的身邊,一邊拉着挂在脖子上的帽帶,将帽子扶穩戴好,一邊揮劍将向兩人逼近的聯軍砍倒在馬下。她揮劍時的動作幅度很大,像是每一個動作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奧列格暗想,她恐怕并不能久戰。
“分兩路,沿着山坡過去,先解決掉魔法師。”奧列格按着軍刀,冷冷地說。
“明白。”王既晏拉起并無實際作用的馬缰繩,調轉方向向着北邊的垭口沖過去,幽靈軍隊緊随其後,長劍紅光在人群中閃耀,在黎明之際的山谷中像是一支火把。
緊接其後調過來的弓兵開始放箭。幽冥軍隊占盡地理優勢,埋伏在山坡之後,箭矢有如飛蝗一般傾瀉而下;西北聯軍在箭頭上塗抹了易燃的磷之類的東西,飛向山坡時,漫天都是藍的綠的蹿過去的火苗,倒煞是好看;磷火對于幽靈軍隊絕非沒有的殺傷力,但是從山坡之上,越來越多的幽靈蹿了下來,魔法師們的咒語吟唱之聲逐漸松散微弱。
早上七點鐘,天依然沒有亮,烏雲積壓在山谷上方,風雖然小了一些,卻帶着泥土濕潤的氣息,夏天的暴雨快要到來了。
奧列格和王既晏從山坡側面沖下來彙合,兩人騎在馬上,并肩前行,面對着西方,已經被奪去的陣地;奧列格的軍服下擺被撕裂了,王既晏的左臂好像受了傷,血浸出了軍服,在紅色的布料上有染深了一層,像是染過色的玫瑰落在積水裏散開的暈。
“你還好吧?”奧列格問道。他看見王既晏用衣帶将長劍綁在左手上,挑了挑眉毛,“傷口很痛?”
“我害怕劍脫手。”王既晏說,山坡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一片狼藉,連掠過兩人頭發的風都帶着血腥的氣息,她閉上眼睛,“這一場戰役,我們算是勝利了。”
“你可以不用過來的。”奧列格說。
“我放心不下。”王既晏也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內城我已經安排了人守着,應該不會出差錯。”
早晨八點鐘,天色稍微亮了一些,西北聯軍撤軍,這個山谷算是被幽冥國守了下來,這也是開戰以來,幽冥國所取得的最大勝利。
雨終于落了下來,沖刷着整個山谷,似乎也是要把整個山中戰争的氣息都洗去。王既晏解開系在下巴的帽帶,讓長發披散下來,在雨中被淋透,披在肩膀上。黑色的發吸了水,貼在王既晏的臉側,越發顯得她臉色蒼白。
她和奧列格退回山坡,與候在那裏的哈桑分別擁抱,以慶賀戰役的勝利。
“這個山谷沒有名字,”哈桑說,眼睛閃閃發亮,可惜很重的黑眼圈将這種神采打了折扣,“不如我們就将它命名為‘勝利谷’如何?”
他和王既晏再次擁抱,對她行貼面禮,王既晏稍微有點不習慣,但是由于疲憊,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自然來。
山谷中除了雨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了。王既晏躺在指揮部臨時搭建的帳篷單人隔間裏休息,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這個傷口是被從山坡上飛下來的箭镞弄傷的,而且還是自己人的箭。好在傷口并不深,不必太擔心感染的問題。她刷了會兒微博,上面一片指責幽冥國動用生化武器之聲,北國官方明确指出要“給予幽冥國以嚴厲制裁”,花都和羅氏王國緊接着轉發;而唯一保持沉默和中立态度的就是中華城了。王既晏琢磨了一會兒,倒下身沉沉睡着了。
她只睡了一個小時就醒了過來,爬起來,走到帳篷外,雨依然是下個不停,聲音潺潺。她轉身走回帳篷,見哈桑和奧列格都趴在桌旁打瞌睡,桌子上攤着大陸地圖,其中很多地方被用紅筆着重描繪過。
“我們和北國還有和談的可能嗎?”奧列格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用手支着下巴問王既晏。
王既晏搖搖頭,神情郁悶:“我希望陛下能趕快回來,我覺得我處理不了這麽多事。”
“你什麽時候返回內城?”奧列格問,“你在這裏不安全,要知道你現在是掌權者。”
王既晏笑了:“先知大人,當着我的面,你還能把我是掌權者這句話說出口嗎?”
“有什麽說不出口的。”奧列格不以為然道,“陛下現在在寂海之下,大祭司又死了,所以你就是掌權者。”他說這話的語氣非常平淡,好像虞伯舜不是他殺的那樣。
哈桑也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我真讨厭打仗,我寧願還在布雷斯特的事務所裏幫人打字。”
三個人聊了一會兒,手機同時響了起來,是短信。王既晏開始還想,三個人的手機這麽同步,不會是10086發過來的短信吧,但奧列格和哈桑的手機不可能也是中國移動的……她拿起手機一看,發件人:完了。
“陛下回來了?”哈桑率先問道,顯然他也收到了法倫的短信。
王既晏點開短信一看:我已經回來。現在不管發生了什麽,情況怎樣,所有高階官員立即返回內城,立即。Fallen
而且這條短信還用中英法俄四語都翻譯了一遍,法倫的意思非常明确,讓他們抛下戰場,回到內城。哈桑和奧列格查看短信後,也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王既晏并沒有對法倫突然回來感到有多麽驚喜,反而因為他的這條短信和這個命令而十分惱火。
“怎麽回事?”王既晏有些焦急地問道,“現在第一場戰役打贏了,他卻要我們回去,他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個情況?”
她撥打了林明思的電話,很顯然,林明思也收到了這條短信,而且對于國王的命令大惑不解。挂了電話後,王既晏又給守在內城的米琮打了電話,米琮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沮喪:“是的,陛下回來了,看起來就跟被打了一頓一樣,剛才把宮裏所有的人都趕到花園裏去,現在正把自己關在皇宮裏疊衣服,我是從門口看到的。”
“疊衣服?”王既晏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難道是他下寂海去逛商場了?”
王既晏挂掉電話,看着桌前正殷切望着她的奧列格和哈桑,猶豫地說:“我要不要給陛下打個電話勸說一下,你看現在這情況,回內城很不合适……”
哈桑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奧列格說:“你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聽你的。”
王既晏默默看了兩人,拿着電話走出了帳篷,站在個能擋雨的地方。她這時候才覺得外套口袋裏沉甸甸的,是法倫給她的那把左輪手槍壓在裏面。即使在戰場上,這把槍的存在感也沒有現在這麽強。
王既晏鼓足勇氣,撥通了“完了”那個號碼。法倫的手機彩鈴竟然也是《套馬杆》,王既晏憋笑差點憋出內傷。電話幾乎是立即就被接通了,她聽見法倫溫柔低沉的聲音隔着手機,隔着幾百公裏的空間傳了過來。
“上午好,幽冥長女。你沒有看懂我的短信的意思嗎?還有,你現在在哪裏?”
“那個,咳,”王既晏清了一下嗓子,“陛下,我現在西邊這邊前線,昨晚剛結束戰鬥,守住了對我方來說很重要的一個山谷,所以這裏必須要留人,不能全部都回內城去,請陛下三思。”
“我知道。”法倫說,語氣中有不容置疑的堅決,“我知道你們打仗很辛苦,局勢緊張,但是你們必須回來,聽明白了嗎,必須,立即,回來。”法倫一字一字說出來,随後電話挂了,王既晏看着漫天雨幕,有一種罵娘的沖動。
雷諾轎車開在大雨中,三個人的表情都不怎麽高興。
“不知道陛下有沒有從寂海之下搬上來救兵。”哈桑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猜沒有,不僅如此,他還神經錯亂不正常了,可能是在寂海下受了不小的刺激。”王既晏低頭擺弄着手機,把收件箱清空,“這幾天我收到的短信比以往收到的加起來還多。”
“我也是。”奧列格說,“而且還有很多求愛的短信,那些姑娘說我穿着軍裝很帥。”
王既晏默默瞟了眼奧列格跟被狗啃了一樣破破爛爛的軍裝下擺和肩膀上歪了的流蘇,沒有說話。車開到內城時大概是中午十二點,雨小了很多。
“不太好,雨可能要停。”哈桑将車停在皇宮的停車場上,拉開車門喃喃自語,“不知道守在那裏的人行不行。”
王既晏惡狠狠地想,如果因為法倫緊急将他們調回導致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陣地失守,就扒了他的皮。
三個人從停車場跑到皇宮大廳裏,只有林明思正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翻閱着《playboy》雜志,見他們進來,不太自然地咳嗽一聲,把雜志合上。
“這是大祭司的遺物。”他解釋道。
四個人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觑。林明思把雜志放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