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逆襲任務之二
僅憑着醫生看一看摸一摸,張福年十分不放心。
但他也知道,這個醫生是公社裏比較有醫德的老大夫。現在別說公社了,縣城和市裏都沒有那些先進儀器。想拍個片子,怕是要到省城裏才行。
張福年仔細觀察妹妹的臉色,她已經不哭了,也能動,小孩子不會撒謊,要是脊梁骨受了傷,估計會一直哭的厲害。
他問醫生,“大夫,會不會影響以後生活?”
醫生想了想,“肯定要好生修養一陣子,以後的事情不好說,我給你們開點藥吧。”
醫生打開藥箱,配了好幾種藥,大大小小的白色藥丸子,每一種都用一張四四方方的小白紙包起來。
除了西藥,醫生又從旁邊的一個大罐子裏挑了一些黑乎乎的膏子,抹在好幾章牛皮紙上,然後吩咐張福秀,西藥怎麽吃,膏藥怎麽貼。
張守樹見醫生開這麽多藥,心疼的直抽氣,這得花多少錢啊!
張福年對醫生道,“大夫,我們家住的遠,只要藥不過期,麻煩您能給我多開幾天的藥吧。”
醫生點頭,“你放心吧,我給你開一個月的藥,有這一個月,如果能好了就不用吃藥了,如果要是過了幾天還疼,你們就先別急着吃藥,怕是要去縣城裏看看。”
等開過了藥,張守銀謝過了大夫,讓張守樹付錢。
張守樹不情不願地付了錢,又要拉着張福秀姐妹兩個回去。
剛出了診所門口,張福芝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張守銀道,“守樹,孩子餓了呢,這都一點多了,總不能讓她還空着肚皮回去?”
張守樹頓時叫喚了起來,“守銀,吃早點吃遲點有什麽要緊。再說了,這裏也沒吃飯的地方啊。”
張守銀有心教訓教訓他,“誰說的,公社有個招待所,那裏面可以吃飯,有糧票和和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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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守樹裝傻,“我可沒有糧票。”
張守銀立刻道,“我有,我先借給你。”他不怕張守樹不還,他敢不還,就到他家裏去吃飯。
張福年敲邊鼓,“五叔,真的有地方吃飯?我也餓了呢,我妹妹早上只吃了一碗稀飯,我姐給她留的紅薯還讓福永搶去了。”
張守樹頓時啞然,他兒子太造孽了,搶人家三歲小女娃的紅薯,還用門檻砸人家。
子債父償,張守樹不去也得去。
張守銀帶着大家七繞八繞到了公社招待所,裏面的服務員傲慢的很,輕蔑地報了價格。
張守銀給大家一人點了碗面,吃面便宜些,不用炒菜,張福年給妹妹加了根油果子。油果子可不常有,一般是上面有領導來檢查,招待所才會炸幾根。
張守銀見大家沒有點太貴的,好歹忍住了,自己也跟着吃了碗面。
張福芝好久沒吃到油果子了,張福秀把油果子劈成兩半,一半給張守銀,另外一半留給妹妹。
張守銀不肯要,給了張福年。想到這油果子是張守樹出的錢,張福年吃的可帶勁了。
張福秀把另外一半油果子再分成兩截,一截給張福秀手拿着吃,一截當場用面條湯泡着喂給她吃。
張守樹一邊心疼一邊道,“我看福芝這好得很呢。”
張守銀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多嘴,這時候能看出什麽來?有些問題要等幾天才能發現。”
一行人吃過了面條,服務員來結賬,可以付錢,也可以給糧票,給糧票便宜些,給錢貴一些。
張守銀不想和張守樹扯皮,“正好,守樹你不是說你沒有糧票,那你就給錢吧。”
張守樹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糧票他有啊,但他剛才說自己沒有,現在拿出來,人家不說他是個騙子?
張守樹只能忍着心疼付了錢。
張福年看出了張守樹的憋屈,心裏暗罵,活該!
回去的時候,張守銀拉了一陣子的車,張守樹跟在車旁邊,看了張福年一眼。
“福年,福永和福芝鬧着玩的,你怎麽用樹棍打他?”
張福年頂了回去,“我也和福永鬧着玩的,我妹妹才三歲,福永比我還大兩歲呢,怕什麽。”
正在拉車的張守銀差點笑出聲,真是不要臉,你兒子這樣黑心,你說鬧着玩呢的,人家還手就說人家不該。
張守樹氣的咬牙,這個小砍頭的,先讓你得意一陣子,早晚我要收拾你!
張福年根本不理他,你想收拾我?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張福年知道,要不了多久,張守樹就要死了。張守樹死了之後,張福永變得更加陰險狡詐,每天就喜歡害人,哪怕自己得不到好處,也要害人,簡直和他爸張守樹一模一樣!
到了張灣後,張守樹準備先自己先回去,張福年叫住了他,“二伯,福永把我妹妹傷了,他現在連面也不露了?他要給我妹妹道歉!”
張守樹一噎,“哪有當哥的給妹妹道歉的!”
張福年哼了一聲,“福永這樣哪裏還配叫哥,我才是福芝的哥。我爸不在我當家,我要求張福永來給我妹妹道歉!二伯你要是偏袒,我就把張福永做的事和你們的偏袒事兒捅出去,不知道外人要怎麽傳呢。”
張守樹現在對于家裏爛糟糟的名聲很是擔心,被張福年這樣一說,雖然心裏十分不情願,也擔心外人知道了他幾個兒子以後不好說親,但他也沒有直接答應張福年,“你一個小孩子能做什麽主?”
說完,他轉身回家了。
張守銀把張福秀姐妹送到了家門口,并囑咐張福年,“福年,道歉的事兒,你去找你守金二叔,到時候我們都過來,當着大家的面道歉,再給些賠償,不然以後誰都能用門檻砸小孩了,這次沒事,誰知道下次會不會有事!”
張福年點頭,并對張守銀表示感謝。
張守銀擺擺手,“小事,我也跟着你們一起到公社吃了頓油鹽大的面條呢。你們好生照顧福芝,我去把車還給小隊。”
張福芝在車上已經睡着了,張福秀小心地把妹妹放在了床上,只見她手裏還抓着那一截油果子不肯放。
張福秀的眼淚又出來了,但願妹妹沒有事情。
張福年心裏清楚,就算張福永真的道歉,如果過幾天妹妹真的沒什麽事情,這件事兒就算過去了。但他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張福永這樣無法無天,他的父母還一味包庇,必須讓他們一家子得到教訓。
姐弟兩個下午都在家裏,一個沒去上學,一個沒去上工,一起守在妹妹床前。
張福芝一覺睡了兩個小時才醒,醒來後就着姐姐的手喝了點熱水。
見沒有外人在了,她把那一截油果子往姐姐嘴裏送,“姐,你吃。”
張福秀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福芝乖,你吃。”
張福芝非讓姐姐吃一口才肯吃,張福秀沒辦法,只能象征性地吃一口。
以前爸在家裏時,家裏隔一陣子也能吃一口這個,現在別說炸油果子吃,連炒菜她都舍不得放油了。
可爸做了對不起媽的事,要是自己原諒了他,豈不是對不起死去的媽,張福秀心裏更難過了。
張福年安慰她,“姐,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讓家裏日子好起來的。”
他沒敢跟張福秀說他準備找張福永麻煩,怕她擔心。
吃過了夜飯之後,張福年和張福秀商議,“姐,今日二叔和五叔幫着說話,咱們要不要去送些東西表示一下心意?”
張福秀點頭,“是應該的,送什麽好呢?”
張福年想了想,“一家送一斤油,再加幾個紅薯好不好?”
張福秀雖然心疼東西,也知道人情來了揭鍋賣的道理,“那我去把東西準備好。”
東西準備好之後,姐弟兩個摸黑先往張守金家裏去,張福年拎着東西,張福秀背着妹妹。
一到張守金家裏,他們一家子都出來迎接。
張守金的老婆馬金花連忙問道,“福芝怎麽樣了?”
張福秀笑得腼腆,“多謝二娘關心,福芝還好,醫生說多養一陣子。晚上她吃了飯,就是不能扭的太厲害,不然就疼。”
馬金花小聲罵道,“福永這個小砍頭的,真是狠心。”
張福年在一邊和張守金說話,“二叔,多謝您最近對我們家的關照,我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孝敬您和二娘,這是點紅薯和一斤菜籽油,還請您笑納。”
張守金板起臉,“你們幾個孩子過日子不容易,快把東西拿回去。”
張福年搖頭,“二叔,我們是真心實意的。東西也不多,請您一定不要推辭,我們也不曉得要如何表達心意。”
馬金花勸他,“當家的,你先收着,就當替幾個孩子存着吧。”
張守金不再拒絕,問過了張福芝的身體,然後囑咐他們好生照看妹妹。
張福年對張守金道,“二叔,如果我妹妹過幾天好了,這事兒是不是就算了?”
張守金吸了口煙,“那你想怎麽辦呢?”
張福年态度很堅決,“二叔,我要求守樹二伯帶着張福年當着大家的面給我們家道歉。雖然我妹妹年齡小,也是一條命。今天要不是我回來的及時,我妹妹會怎麽樣誰也說不清楚。他們如果不道歉,以後是不是誰都可以随便把人家的孩子弄死?二叔,這個頭不能開!”
張守金也重視了起來,“你說的有道理,誰家沒有孩子呢,這個口子不能開。”
馬金花也幫腔,“誰說不是呢,福永這孩子要是放在咱們家,我把他腿打折,老董居然還覺得她兒子沒錯!守金,你現在是掌事人,以前守玉二哥在的時候,這些人什麽時候敢這麽厲害?”
張守金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他明白馬金花的意思,她想利用張守金的身份來壓制老董!以前周春梅那麽柔弱,老董見了周春梅也要陪個笑臉,沒道理現在輪到馬金花了,還要讓着老董不成?
張守金點了點頭,“福年,你帶着你姐姐妹妹先回去,這事兒我明天親自找你守樹二伯。”
等張福年走了,馬金花岔開話題問張守金,“你剛才怎麽不讓我給孩子們回些東西?”
張守金磕了磕煙杆子,小心翼翼地放了一丁點他姐夫送給他的煙絲,“現在給有什麽用?明天吃中飯的時候,你送些東西過去,讓族裏人都看看,守玉雖然混賬,但以前有他在,咱們族裏人可沒少沾光。三年災害期間,咱們老張家一個人都沒餓死。要不是他從縣裏要了糧和槍,咱們張灣早被搶了。現在他走錯了路,那些欠了情的,也該還到這幾個孩子頭上。”
馬金花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張福年姐弟兩個從張守金家裏出來後,又去了張守銀家裏。
張守銀更不肯要東西了,“我一分力氣沒出,怎麽能白要你的東西,快把東西拿回去,不然我生氣了。”
張福年一定要留,推脫的過程中,張守銀的老婆做主留下了東西,然後回了十個雞蛋,并仔細吩咐張福秀,“你妹妹傷了腰,你一天煮個雞蛋給她吃。小可憐一樣,可別留下毛病。”
送過了東西,姐弟兩個背着妹妹一起往回走。
冬日的夜晚,村裏十分寂靜,偶爾有兩聲狗吠。寒風吹過,張福年緊了緊棉襖,和姐姐一起加快了腳步。
路過張福永家的時候,張福年定定地看着那兩扇破舊的大門。
張福秀見弟弟發呆,拉了拉他的袖子,張福年轉身先跟着她回家了。
等回到了家裏,張福年心裏的那股氣不能平,他對張福秀道,“姐,你在家等我,我出去一趟。”
張福秀吃驚,“你去幹什麽?”她擔心弟弟要出去闖禍。
張福年安撫她,“我不惹事,但福芝不能讓人家白欺負了,就算他們來道歉,有個屁用。我不害人,我就惡心惡心他們。”
張福年趁着黑夜悄悄出了門,他到了張福永家大門口,好在張福永家裏沒狗,沒人發現他。
張福年把大門口那把破的大掃帚拿了起來,直奔房子旁邊臭烘烘的茅廁,用掃帚在裏面攪了攪,然後忍着惡心把掃帚立在張福永家大門框子上。
做完了這些,他帶着大黃飛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