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掌櫃的現如今在何處？”晉二少挑揀了些水果,獨自咬開了果肉，身後的湯城主又塞了一塊銀子過去，墊下了這筆錢。
他看得出來齊四娘并非店裏的主人,開口問道。
“掌櫃的如今不在這裏,也不知什麽時候會來,若要找她,可要看運氣了。”收了銀子,齊四娘也就全當剛才無事發生,但話語間還是有些懶洋洋的。
晉貫一聽了這話若有所思，邁步走出了鋪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湯城主一看他對這水果有些興趣,也就順勢介紹道：“這家鋪子的主人姓魏,是之前請辭回家的那位林澤溫林大人的養女,不知有怎麽神仙手段，竟然從異域引了不少果子進來,之前在我們城裏也算是風靡一時啊。”
晉貫一點了點頭,既然是來自異域，也難怪他之前從未見過，說起來之前他倒是聽跟異域有過來往的商客說過，在有這麽一種果子，外表血紅色，內裏香甜又多汁，多半就是剛才這玩意了吧。
湯城主見他不說話,也就接着說道：“說來也巧，如今這位魏姑娘在城裏開了一家糕點鋪子，晉二少爺今日找了柳師傅後如若有空，也可以去他們家的鋪子看看。”
“她也做了糕點？”晉貫一皺了皺眉,覺得這人雖然有些本事，但眼光着實不行。
城裏有了這麽一家名揚各城的柳氏糕點，卻還不知好歹地跟着開了另一家，想必是對柳家的東西照搬照抄罷了。
一想到這裏，晉貫一剛才湧起的激動心情逐漸有些平淡了，如果對方要是這麽個随波逐流的人的話，向來這番合議也是沒什麽好談的。
果然，小城就是小城，就算僥幸得了機會，怕還是目光短淺的人多啊。
晉貫一這樣想着，表面上卻無比平靜，跟着湯城主邁進了柳氏糕點的鋪子。
柳師傅最近正沉迷于魏如簡教授給他的制作之法裏不可自拔，他從沒想過居然還有這種神奇的方法來制作糕點，有時候連吃喝都忘記了，更不用提有人想要找他這種小事了。
湯城主固然提前派了人知會過他，可晉貫一跟着他在店裏等了些許功夫，還是沒見對方出來，他不免緊張起來，額頭上有些出汗。
夏管家看着顏色，飛快地跑到後廚試圖把柳師傅帶出來，但晉貫一這邊卻已經不耐煩的在店裏轉悠了。
“你們店裏最出名的那幾樣糕點，都拿出來讓我嘗嘗。”晉貫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店裏的幫工一一把東西拿了出來。
Advertisement
豆沙糕，綠豆糕，桂花糕，鳳梨酥……
晉貫一滿意地看着桌面上的東西，在各地都可以看見模仿柳氏糕點的産物，卻沒有一樣能比得上這位老師傅做的東西。
他多年之前曾經吃過柳師傅親傳弟子所做的糕點，一時間驚為天人，至今還念念不忘，現如今再看見這些糕點，就如同看見了許多老朋友一樣。
等會……這東西是什麽？
晉貫一在一堆熟悉的糕點中發現了一樣陌生的東西，遲疑地拉過瓷盤，低頭端詳了一番。
之前柳氏糕點裏有過這東西嗎？他怎麽從未見過。
店裏的長工見他露出質疑的表情，暗叫一聲壞了，連忙上前去道歉：“剛才匆忙，是我們上錯了東西，這東西是最近才推出的，近日裏賣得極好，卻也比不上其他幾樣。”
正說着，他就要把東西撤下去。
晉二少卻攔住了他：“無妨，我也一樣嘗嘗。”
正說着，他就撚起那個小小的圓餅，放進了嘴裏。
那個瞬間，他就明白了那長工為何說這玩意會賣得極好了，如此酥脆的口感與尋常糕點完全不同。
不愧是柳師傅，到了這把年紀依然想着研制新糕點的做法。那些跟風開店的人當然拍馬也比不上他啊！
想到這裏，晉貫一心裏對于柳師傅的贊美敬意不禁又多了幾分。
正好這時候柳師傅出來，晉貫一真心誠意地站起來行了一禮，湯城主見柳師傅出來，便提出由他做東到酒樓一敘。
顏家的酒樓就在附近，晉貫一趁路上的功夫就介紹了自己，也說明了來意，坐到酒樓雅座的時候，那一段變着花樣的彩虹屁已經說了一半。
到了後來，柳師傅實在聽不下去制止了他。
“其他的也就罷了，但有些功勞我實在不敢替我師父冒領。”柳師傅搖了搖頭。
晉貫一有些驚訝，江湖上從未提起過他還有師傅，他這一手功夫可不是走南闖北融彙各家手法獨創的嗎？
“不知您師傅名號幾何？”晉貫一恭恭敬敬地問道。
“其實……她一直不肯收我為徒，但卻願意把手法教授給我。”柳師傅想起這個，不免有些羞愧，“剛才晉公子嘗到的那個新糕點，就是她的手法，只不過我才學了她的一半功夫，我做出來的東西，可比她做的差的太遠了！”
晉貫一的表情頓時失了控，只有那糕點的一半美味，還能那般誘人，不知道那人原版做出來該是什麽驚人的味道。
這安宜城的風水就這麽好？怎麽接二連三地孕育出這般奇才。
“不知他老人家現在身在何處？”晉貫一心裏越發好奇了，忍不住問道。
“什麽老人家。”柳師傅笑了笑，“她姓魏，還不到桃李之年，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她自己也開了家糕點鋪，湯大人也曉得那地方吧。”
這回答徹底出乎了晉貫一的意料，還不等他做出反應，身旁的湯城主也湊了過來：“正好，上午那家水果鋪子的主人也是她。”
這回晉貫一徹底震驚了：“居然也是她？！”
他忍不住喝了口酒壓了壓驚，而身旁的兩人已經把話題岔到了別處。
晉貫一的餘光瞥了牆上一眼，忽然覺得那字跡有些熟悉。
“這不是那位……紀琏紀大才子的筆墨嗎？”他認真欣賞了一番，“果然不同凡響。”
“對。”湯城主對于紀琏的來訪記憶猶新，“說起來，他也是吃了魏家的果子，詩興大發，才寫了這篇詩作。”
晉貫一聽了這話，又回過頭去看。
可不是嗎，這詩不正是描繪的是他剛才見到的那樣東西嗎！
對于湯城主和柳師傅來說，他們早就認識了魏如簡，早就習慣了她深藏不露，做出什麽行為也不奇怪。
可在晉貫一的眼裏，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手藝冠絕天下的柳師傅是她的徒弟，走遍海內山河的紀才子為她作詩……而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對于這次見面也愈發的期待了。
見到魏如簡之後，晉貫一忍不住地朝她手上的琉璃碗看。
他依稀記得，自己之前似乎在首輔府上見到過也這麽個琉璃碗，在西山不知道耗了多少玉石才打磨出那麽一個，價值千金也不為過。
可卻完全沒有她手上的這只通透圓滑。
魏如簡倒是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平安還在後廚忙裏忙外，她把平安叫了出來，把碗遞給他，囑咐他用這個和面，多少幹淨些。
絲毫沒注意到晉貫一在她身後瘋狂的瞳孔地震。
在別人府上都要封為傳家之寶的琉璃碗……在她這裏居然變成了一只和面的盆碗？！
晉貫一的心情太過複雜，一時間也說不清到底是應該說魏如簡心大不把這等神奇玩意放在心上，還是應該說她不識貨了。
不知怎麽，對于今天的這樁差事他心裏突然打起了鼓。
能拿到這等奇珍異寶，并非只依靠家世就做到，看她的這樣态度，這琉璃碗好像也不是什麽稀奇東西，再加上她的那些手藝……不知道這位姑娘到底是何等身份。
身份倒也算了，事到如今他更擔憂的是，自己的那點家底能否滿足對方的胃口。
魏如簡聽明白了他的來意，晉貫一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回複。
說白了，這買賣對他們來說都是雙贏，魏如簡自然不會拒絕這樁差事，但如今的重點就是這利潤到底怎麽分來了。
按照這人以往的名氣，多半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奸商，多半要獅子大開口。
魏如簡暗暗給自己心裏打氣，不管對方怎麽花言巧語，她至少要咬定五五平分不變才行！
想到這裏，魏如簡試探性地提起了分成。
來了。
晉貫一心裏一嘀咕，暗自盤算自己的成本，究竟能讓利幾分。
“依我看。”不多時，晉貫開了口，“不如四六分利，我四。”
？
魏如簡懷疑自己聽錯了，對方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竟然主動讓利給自己。
然而這表情在晉貫一眼裏卻變成了質疑，他想了想對方的神秘身份，咬了咬牙，再次補充：“如若這樁生意幹的時間長了，三七分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有氣無力的晉貫一，魏如簡簡直想當街大喊：大家之前傳播的都是謠言。
這位怎麽會是奸商呢，分明是慈善家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