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齊四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天天穿着汗衫幫她下地幹活的人，竟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老爺。
魏北卻沒想那麽多，只覺得這一批草莓的成熟，怎麽說也有他的功勞。
在自己的指點下，齊四娘能夠把草莓培育得如此完美，他非常有成就感，不嘗嘗看自己勝利的果實怎麽說的過去。
于是魏北情不自禁地就買下了一斤。
昨天魏如簡把魏北送回林府的時候，方岚就已經知道了他這陣子神出鬼沒的原因。
看到他現在這幅興奮模樣，也就由着他去了。
畢竟，魏北昨天都已經跪了半天搓衣板了不是？
從他們的衣服上，齊四娘便猜到了眼前的夫婦來歷不凡。
可當他們身後地侍衛，齊刷刷地喊了一句“林大人”後，她還是被吓倒了。
就是那個從京城回來、當過尚書的林大人？
她認識林大人，林大人認識皇上。
四舍五入她就相當于跟當今聖上見到了！
齊四娘太過激動，腦子裏胡思亂想個不停。
魏北倒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着，一會兒問她菜地裏除草了沒，一會兒囑咐她一次千萬別摘太多，免得草莓都被放壞了。
一直到臨走的時候，還特別慈祥地揮手道別，明明都走出兩步路了，還扭過頭跟齊四娘大聲地說了一聲：“回頭有機會請你府上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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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方岚連忙捅了他一下：“你少這麽張揚，萬一給人家惹來了麻煩怎麽樣。”
“不會吧。”魏北遲疑了一下，然後很快把這事抛在腦後，話風瞬間一轉，“夫人，來吃草莓！”
事實上，他那話也的确給齊四娘帶來了麻煩。
只不過是充滿着快樂的煩惱。
魏北喜滋滋地拎着草莓走了，只留下原地一群大吃一驚的人。
看齊四娘和那位大人相談甚歡，周圍所有人都八卦地豎起耳朵想要探個究竟。
然而不管怎麽聽，都只有斷斷續續的一兩個詞被聽到，所有人都被好奇心折磨個不輕。
可最後那句話，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立刻下了一個判斷
能到受邀到林府做客的人，一定不簡單！
魏北剛沒了蹤影，周圍的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不管是做油條的還是賣菜的，全都一股腦地擠到了齊四娘身邊。
離得遠的人就只能遠遠望着，等着一會再去找她問個明白。
賣糖葫蘆的小販跟她相熟，直接開口問：“你這是認識那位林大人？”
“算是吧……”看着一個又一個八卦的眼神，齊四娘回想了一下魏北在自家田地裏幹活的那個模樣，點了點頭。
周圍人瞬間炸了起來。
“你們怎麽認識的？什麽時候認識的？在哪認識的？”
“深藏不漏啊齊四娘，快告訴我們結交的法子呗。”
“林大人是什麽樣的人啊，看起來好慈祥的樣子。”
齊四娘被一個個問題弄得腦袋一片混沌。
只能在人群中央弱弱地呼救：“一個一個來，別耽誤我做生意！”
這話倒是提醒了周圍人，賣糖葫蘆的人突然靈機一動。
“來，給我來一斤！我來嘗嘗這東西到底什麽味道。”
有了這個借口，再問她什麽消息，齊四娘也就不好意思不說了。
周圍人的人紛紛應和，全都打着一樣的主意。
“我也要一斤，我也要來！”
“還有我！”
打頭的人買了草莓，還想接着問，可後面的人已經等不及了，催促着前面的人趕緊走，迷迷糊糊被趕走的人從隊首離開，手裏還帶着一包草莓。
诶？他剛才想幹什麽來着？
這樣一來，不知怎麽的，齊四娘面前就排出了一列長長的隊。
路過的人看到她面前的人如此之多，不由得也産生了好奇，再加上那從未見過的異國果子的噱頭，紛紛也加入了隊伍。
再說了，這玩意價格雖然貴，但好在單個并不太重。
一斤他們買不起，買兩三個嘗嘗鮮總可以吧！
齊四娘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面。
世人都沒見過草莓，價格也頗為昂貴，她生怕賣不完，草莓都爛在自己手裏，出門的時候也只摘了一籃子罷了。
哪裏會想到現在的場面居然如此火熱，不過一會，那一籃子草莓便見了底。
看着眼前長長的隊伍，齊四娘不好意思地一一賠禮道歉。
“小姐，抱歉，已經賣完了。”
“對不住了老李，明日再來吧。”
不過一會，眼前的人群終于散開。
只剩下隊尾的最後一人，依舊不肯離開，固執地站在了齊四娘面前。
“請明天再……”
齊四娘話說到一半，擡起頭來，只看見自家相公正神情複雜地盯着她看。
“我也不知道他是林大人，他只是偶爾會指點我一下如何種草莓罷了。”
回家的路上，齊四娘一五一十地把來龍去脈地告訴了周昀。
“不管那麽多了。”周昀只知道自己攀上了林澤溫這條大腿，必須得牢牢抱住不可，“你今天上午賺了多少，我給你算算。今天下午，我跟你一起賣。”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自家田地裏，周昀一改往日目不斜視地模樣，跑到了他向來看不起的草莓地裏。
齊四娘看着他一把一把地拽着草莓，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明明是她辛苦三個月得來的果子，為什麽要由別人拿走呢？
明明錢是給到了她手裏，為什麽最後反倒要交出去呢？
她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又說不出為什麽。
畢竟，從之前到現在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啊……
“抓小偷啊！偷東西啊！”
就在齊四娘思緒一片混亂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叫喊，她這才回過神來。
魏如簡拍了拍她的肩：“還不快把小偷趕跑！”
她本來只是想叮囑齊四娘一下，如果場面太過火熱，可以限購，一人只能最多購買一斤，以免白白浪費衆人的熱情，沒想到正好撞到眼前這幅情景。
“你瞎說什麽呢！”齊四娘還沒開口，周昀先回了話，“你才小偷呢！這就是我的。”
“你的？這是你種的嗎？是你的種子嗎？都不是的話……你憑什麽說這果子也是你的？！”魏如簡嗤笑道，“還不放手，要不我喊人了啊！”
周昀一時梗住，不知說什麽才好。
魏如簡盯着身邊齊四娘的雙眼，認真地說：“屬于你的東西，你就得搶回來才行啊。”
這話醍醐灌頂一般提醒了齊四娘，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支撐着齊四娘沖下了田，直視着自家相公的雙眸：“這些是我的，不是你的。”
周昀本想發作，但又想想她們身後的那位林大人，只好忍了下來。
從草莓地裏離開只好，他越想越氣，于是就拐到了不遠處自家的橘子林裏。
不就是水果嗎，他也有啊！
第二天，齊四娘帶着兩大籃草莓到了集市。
周昀也跟着她，理直氣壯地站在了她身邊。
其他小販大多都知道他們是夫妻，只覺得這是兩個人的分工，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倆之間的暗潮洶湧。
更多人根本沒注意到周昀，注意力全放在齊四娘身上了。
一看齊四娘來了，一旁候着的五六個少女瞬時雙眼一亮。
看打扮，像是各家公子小姐的随身丫鬟。
“來了來了！”
“這下，我家工資終于能吃到了。”
“昨天看李小姐炫耀，可把我家小姐氣壞了，一大早就讓我來這裏等着。”
這些丫鬟們都圍了過來，齊四娘從他們的七嘴八舌裏把事情聽了個大概。
然而齊四娘沒想到的是，今天的行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昨天購買了草莓的人固然不多，卻能夠一傳十十傳百。
不過短短一天，全城人都想知道，這異域傳來的漿果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能吃到草莓的人愈發驕傲，在沒能買到草莓的那些人面前把草莓捧到了天上去。
如此以來，一時間，吃草莓竟然隐約成了全城的時尚潮流。
不吃草莓，你就是城裏的假名媛！
齊四娘面前車水馬龍，周昀面前冷冷清清。
“我要兩斤草莓！”又一個小姐親自來排隊了。
“小姐，對不住了，每人只能一斤，況且……我這也只剩這麽多了。”齊四娘羞赧地指了指籃子裏為數不多的草莓。
“好吧，有多少給我多少吧。”那少女不滿地撇撇嘴，無可奈何。
後面的人一聽這話，也都要散去。
“要不，看看我們家的柑橘。”周昀忍不住，終于插進話來。
少女嫌棄地看了一眼籃子裏的橘子：“這東西有什麽稀奇的，我不要！”
周昀被噎住了，還想再掙紮一下，沖着大夥說：“草莓沒有了，可以看看我們家的柑橘啊！”
剩下沒走的人走上前來看了一眼，可怎麽看都是尋常柑橘的模樣，有什麽好買的。
看看自己滿滿當當的籃子，再看看身旁齊四娘的空籃子，周昀又酸又氣。
他在這裏站了這麽久，愣是一個都沒能賣出去，他這橘子都是帶了個寂寞。
早知道現在……他就應該第一個收下秧苗才對啊！
這本來應該都是他的才對！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周昀一個人。
草莓賣得如此火爆，這事情農戶們自然也聽說了。
每個人都嫉妒得紅了眼。
他們辛辛苦苦每日種菜還愁不出去，可另一邊齊四娘那裏，卻是全城人都在盼着她出來賣東西。
農戶們想起當初魏如簡推銷秧苗時的那個模樣，還有自己拒絕的那份堅決，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曾經有一份賺錢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他們沒有珍惜，假如上天再給他們一次機會的話，他們一定願意對她說，我要買。
所有人都在悔不當初。
不行，不能放任齊四娘繼續這麽下去了。
他們也要分了這杯羹！
次日，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一群農戶便拿着錢，迫不及待地沖到了魏如簡的門前，瘋狂地敲起門來。
開門！快開門啊！魏如簡！我知道你在家！
我們來給你送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