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警察将殷強拷起來帶走。
殷強回頭望着周娟,眼眶泛紅,“娟兒,救我!一定要救我!”
周娟嚎啕大哭。
殷明铮慢慢從病房中走出來,走到她身邊問道:“媽,發生什麽事了?”
周娟轉過身,抱住他用力地哭,“明铮,我只有你啦!”
殷明铮反抱住她,輕輕拍打她的背部,天真地笑起來,“嗯,以後我們相依為命。”
下午第三節 課間休息,舒寧低頭用Q和翻譯公司的人聊天,接收八百塊的尾款,忽然聽到前方王申申驚叫着站起身,口中罵道:“哇靠!”
“殷強在藍州醫院砍死了人!”
舒寧擡起頭,“誰?”
王申申轉過身,一只手揮舞着手機,一只手指着舒寧旁邊的空位,“殷強啊!殷明铮的爸……養父!”
舒寧微微張嘴,“真是殷強?”
“那還有假!微博都上熱搜了!”
聽到動靜的同學們立即打了雞血。
“什麽?真的?”
“真的假的?哇塞!”
“哪裏哪裏?我看看!”
周圍人蜂擁而至,團團圍住王申申,幾顆黑腦袋擁擠在一起,盯着王申申的手機。
教室裏的其他人也打開手機上微博,龍盤山中學管得不嚴,并沒有像其他學校沒收手機,至于初一三班這樣的渣渣班級,更不會收。
于是,寬敞的教室裏,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擠在一起刷手機。以前課間好歹會有人學習、做作業,王申申爆出來的消息太過勁爆,連最愛學習的班長程小雨也放棄做作業,和同桌湊在一起低頭看新聞。
舒寧在聽說殺人者是殷強後便打開微博,滑動屏幕翻到熱搜第十條,赫然寫着
家暴男孩父親怒殺戀.童.癖。
“家暴”“戀.童.癖”兩個詞語足夠吸睛,等點進去看內容,更是狗血無比,熱搜蹭蹭蹭往上漲,居然挂到熱搜尾巴。
微博內容:楚州市藍州醫院內,一名戀.童.癖襲擊被家暴的男孩兒,男孩兒父親一怒之下在樓道毆打戀.童.癖,至其死亡。更神奇的是,男孩兒住院就是被父親毆打所致……
舒寧點開配圖,第一張便是殷強頭發淩亂,滿臉驚恐地被警察拷走的圖片,身上還穿着他買給小反派的藍色短款羽絨服。
确認無誤,的确是殷強。
第二張圖片從樓道上方向下拍攝,幽暗的步梯樓道裏躺着一名黑衣男子,手微微攤開,上面還有燙傷,有點眼熟。
男人臉上打着馬賽克,腳上穿着黑色皮鞋,周圍的階梯上都是淋漓血跡。
聯系到标題的“戀.童.癖”,舒寧微微睜大眼睛——陳輝?
殷強居然把陳輝打死了?
世界玄幻了嗎?
“哇靠!殷強終于殺人了!”龍喬站在他身後喊道。
舒寧差點跳起來,轉頭怒目而視,“你是鬼嗎,走路沒聲音!”
龍喬無語,“舒哥,我站你後面半天了,你自個兒聚精會神,沒發現怪我?”
龍喬一屁股坐在小反派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滿臉興奮,“殷強那家夥,天天喝酒打老婆,早晚要犯事,看,這不殺人了嘛。”
“喝酒打老婆就要殺人?不見得。”舒寧搖搖頭,想起當日殷強扔酒瓶到樓下,他和爸爸上門質問,殷強直接推殷明铮頂缸,自己跑到主卧躲起來的情形,不太相信這種只敢窩裏橫的家夥有勇氣殺人。
平時打打周娟和殷明铮就算了,真要他和成年男子幹架,若打不動立馬慫成一團。
或許喝了酒?
舒寧心頭一動。
喝了酒,再慫的人神志不清,有可能會動手。
到醫院裏喝酒,殷強也夠能的。
“咋不可能?他喝酒就打老婆,我媽媽經常念叨,打人打習慣了,會成慣性。”龍喬拍着桌子道,“在家裏打老婆打習慣了,出了門遇到事,喝二兩酒,一上頭就容易操起刀子往人身上捅。”
龍喬攤手,“我爸也說過,殷強早晚會出事兒,這不就出了嘛!”
王申申也跨坐在椅子上,像個發表演講的智者,滿臉深思,“這件事告訴我們,千萬別喝酒,也千萬別打老婆孩子啊。”
“對了,死的那人是誰?戀.童.癖?”
舒寧用肯定的語氣道:“陳輝。”
“陳輝?誰來着?”龍喬仰起頭,片刻後睜大眼睛,“靠!是他?以前想欺負殷明铮,沒成後冤枉殷明铮偷東西那個?”
斜上方的女生也湊過來八卦,“對,就是那個人,前不久來學校騷擾過殷明铮,在校門口打了一架。”
“就他就他!”女生的同桌也說到,“戀.童.癖嘛,聽說他妻子知道他戀童後,帶着女兒堅決離婚,那人的精神出了問題,以前在洪州市那邊騷擾過男孩子,事發後又跑回楚州,啧,真夠惡心的。”
“那殷強為什麽要殺陳輝呢?”舒寧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殷強和殷明铮水火不容,在知曉彼此沒有血緣關系後,更是針鋒相對,見面就橫眉怒目。殷明铮昏迷住院,殷強根本不管,他怎麽可能因為陳輝襲擊殷明铮而殺陳輝?
不知情的人看到微博內容,還以為殷強是為了殷明铮出頭,憤怒至極,失手殺人。
然而知曉真相的舒寧,完全不這麽認為。
這件事處處透露着古怪。
從結果上說,不斷騷擾小反派的戀.童.癖身死,以後再也不會來騷擾小反派,天天毆打周娟和小反派的殷強,很可能因為殺人坐牢或者死刑,以後也不可能再毆打小反派。
一次性解決兩個人渣,一勞永逸,不管事實真相到底如何,舒寧喜聞樂見,額手相慶。
下午放學,舒寧拎着書包飛奔出學校,打車前往藍州醫院。
來到1105,病房很安靜,周娟不在。
因為雇傭周娟看護小反派,舒寧辭退了護工,周娟一旦不在,整間屋子裏只有小反派一人。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單和被子,小反派躺在病床上,頭上包着紗布,只露出一個漆黑的腦袋,頭發烏黑發亮。
“明铮,今天感覺怎麽樣?”舒寧慢慢挪到病床前。
小反派并不想見到他,也不想他照顧,可舒寧還是厚着臉皮來了,不知道小反派會不會生氣。
“很好。”殷明铮神色平靜,眼睛漆黑,如同點墨。
他整個人纖細瘦弱,蒼白透明得像快要融化在一堆白色裏,然而整個人又飄忽着奇異的氛圍,存在感極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
某個剎那,舒寧覺得他像一頭虛弱的成年豺狼,哪怕傷痕累累,瘦弱不堪,卻無法忽視他的可怕和危險。
舒寧很快甩掉這種可笑的想法,明明躺在床上的是一頭乖巧的小狼崽子,書上描述他瘋狂、狠辣,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的他再兇,再狠,只是一頭幼獸,哪怕用力撕咬,也造成不了多大傷害。
舒寧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班上的同學知道你生病,無法上課,就湊錢給你買了幾本參考書。”
他将手中的塑料袋子放在床頭櫃上,拿出裏面新買的書本。
《七年級作文指導》《初一數學解析》《劉金陽初一英語》《七年級科學叢書》。
這幾本都是舒寧在書店裏精挑細選過的,比較簡單,适合基礎薄弱的小反派學習。
他不清楚小反派到底要住多久院,課程已經落下不少,若是再不補上,後面肯定會更糟糕。
從進病房開始,他沒有提一句關于周娟和殷強的話,更沒有提陳輝,表情平靜,語調輕快,如同以往的每一天。
殷明铮安靜地盯着他。
舒寧随手拿出《七年級作文指導》打開,“我覺得裏面的作文寫得很好,每個自然段後面都有評論和注解,非常适合初學者。”
殷明铮依舊沒說話。
舒寧有點兒尴尬,但他臉皮早就練得比較厚,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強行繼續話題,“前天班主任還讓我們寫景物,哪,這裏就有一篇寫景的文章,叫《春日池塘》。”
擡頭看向床上的小反派,小反派已經轉開了頭,雙目望着天花板,神情認真。
舒寧疑惑擡頭,天花板啥都沒有。
知道他不喜歡自己,舒寧輕輕嘆氣,捏着作文指導,念起了《春日池塘》。
“今年三月,我跟着爸爸回到奶奶家,奶奶家在農村,房子很大,房前有一個大池塘……”
舒寧聲音平緩,将作文念得很有感情,每念完一個自然段,就把後面的名師點評念出來,比如“寫景的順序由遠及近,層次感分明”“很有空間感”“細節描寫充滿了感情”之類的句子,希望小反派能聽進去,以後寫作文不要交白卷。
一篇只有五百字的作文,舒寧邊念邊講,足足講了一個小時,有些口幹舌燥。
整整一個小時,殷明铮沒說一句話,就連注視天花板的動作,也未曾改變。
舒寧像是唱了一場無人關注的獨角戲,有點凄涼。
然而他并不會被打倒,反正小反派态度冷漠也不是一天兩天,他又把作文通篇念了一遍,試探着和小反派交流:“明铮,這篇作文你有什麽感想?”
依舊沒有反應。
“那我們再學一篇作文吧。”
就在舒寧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準備念下一篇文章時,床上的人忽然道:“今年三月,我跟着爸爸回到奶奶家,奶奶家在農村,房子很大,房前有一個大池塘……”
舒寧霍然擡頭,眼裏充滿了震驚。
小反派的視線依舊盯着天花板,嘴裏卻平靜而緩慢地背誦着剛才舒寧為他誦讀的作文。
舒寧一邊聽他背誦,一邊對比作文指導上的原文,眼中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濃。
小反派背誦的內容,和原文一模一樣,一個字都沒差!
怎麽可能呢?
他只不過讀了兩遍而已,小反派居然把整篇文章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