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以為這種狀态還要維持下去的時候,洪黑虎開口了。
“起來吧。”洪黑虎看着臉色微微潮紅的年輕人,以規整的姿态直起腰杆,一滴汗珠沿着額頭落到眼角也沒去擦,清透的眼睛裏沒有任何不滿情緒,無波無瀾,又給人莫名的堅定之意。
也許這人沒有看起來那麽不靠譜?
洪黑虎放下茶杯,沒有褶皺的面皮不易察覺的松了松,“先去對面換身衣服。”
“好。”溫庭露出一個微笑,盡量不去想腰上有多酸,頂着身後洪黑虎探究的視線,邁着平穩的步子出了接待室,這一個小舉動又讓洪黑虎給溫庭加了一分。
武館的更衣室不大,擺着一個個鐵皮衣櫃,溫庭換號練功服找了一個空櫃子,手機手表全摘下來扔到櫃子裏,确定鎖好才出去,打開門就看見洪黑虎正給二爺上香。溫庭輕輕關上更衣室的門,腳步放輕走過去站到一邊,很識趣的沒有開口打擾洪黑虎。
洪黑虎滿身恭敬的把香□□香爐,“還沒給二爺行過禮吧?”
“已經行過了。”溫庭垂着眼睛,聽見洪黑虎說了一句:“嗯,不錯,還算知禮。”
跟着洪黑虎上樓,身後的溫庭注意到,洪黑虎年紀不小,腳步落地卻十分平穩,每一步邁出的距離完全相同,如果說,剛才坐着喝茶的洪黑虎看着就像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精明老者,現在的他就不再掩飾行動之間透露出來的磅礴之氣,搖身一變成了巍峨雄偉的蒼山。
溫庭沉默的跟着洪黑虎來到二樓,二樓和一樓的格局一樣,左右各兩扇門,洪黑虎拉開左邊的門,溫庭就聽見裏面傳來了‘嗬’、‘哈’的喊聲。
練功房裏沒有多餘的擺設,為了方便施展身手,舉架極高的大廳顯得有點空曠。這會練功房裏人不多,只有五個和溫庭一樣穿着黑色練功服的人,其中有四個人兩兩一組相互對招,一個穿着緊身背心的男人正和一組人說着什麽,手還比劃着動作,像是在示範招式。
洪黑虎已經很少管事,現在武館基本上就是他大兒子洪嘯知坐鎮,現在這四個人都是洪嘯知的弟子,聽見有人來了,練功房裏的人都看了過去,看見師祖洪黑虎現身,四個人都激動起來,停下手裏的動作對着洪黑虎行禮:“見過師祖!”
聲音整齊洪亮,頗有一種黑社會小弟見大哥的架勢。
洪黑虎微微颔首,擺了擺手:“你們繼續,不要耽誤練功。”四個人中氣十足的喊了聲‘是’,就更加賣力的練起功來。洪嘯知拍了拍身邊弟子的肩膀說了句‘好好練’,然後走到洪黑虎身邊,看了一眼溫庭,說:“爸,這就是新來的學徒嗎?”
“是,他叫溫庭。”洪黑虎背過手,“沒有練武基礎,你費點心好好帶帶。”
這是不打算親自教溫庭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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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嘯知點點頭,對于老父親的話他向來很聽從,不管這人是什麽身份,他盡力就好,能教的不會藏私。洪嘯知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下溫庭的小身板和白生生的皮膚。
至于能學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洪黑虎說完轉身就走,頗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那架勢看着還像松了口氣似的。溫庭挺理解洪黑虎不願意教自己的想法,這個老前輩看着就是個嚴苛的人,對武學兢兢業業了一輩子,溫庭一沒有基礎二過了最佳年紀,他能給溫庭教成高手是本事,教不出來就是砸自己招牌。
沒有任何不滿的恭送走洪黑虎,溫庭的視線掃過洪嘯知肩膀上露出來的肌肉,露出一個幹淨的笑,“洪師傅好。”
“不用這麽客氣,在武館沒那麽多講究。”不管溫庭看着有多‘弱不禁風’,起碼态度擺的很端正,洪嘯知笑了兩聲,帶着習武之人特有的爽朗,“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學武挺苦的,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洪師傅請放心,我絕對不是一時興起才來這裏。炎國武術博大精深,幾千年的歲月累積不是三五天就可以學好的,慢工才能出細活的道理我明白。”溫庭謙遜的笑了笑:“只是教我這個沒基礎的人一定很不容易,以後就要麻煩洪師傅了。”
一番話說的洪嘯知心頭微動,看着溫庭清透的眼眸,洪嘯知能感覺到,溫庭說這些話是發自肺腑的。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人會對炎國武學之道打從心眼裏推崇了,洪嘯知在心裏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真誠了些,“你能明白就好。至于麻煩倒談不上,我能指點你的畢竟有限,更多的是靠你自己下苦功來練。”
“我不會讓洪師傅失望的。”溫庭的眼神很認真,認真到洪嘯知完全不認為這句話是年輕人的随口一說。
所謂名師出高徒,也要看徒弟走不走心。有天資的人不肯練習只會逐漸變得平庸,勤勤懇懇努力的普通人專注一件事也可能會成為大師。武學之道從來就沒有捷徑,只有日複一日的磨練才能開辟出一番天地。
☆、海綿
二樓練功房,溫庭認真的觀摩着兩個學徒的切磋,兩人你倆我往又踢又踹,糾纏半天之後,其中一個人手腕被對方抓住,看似輕巧的一抖,對方的手就被震開,下一秒對方五指并攏沿着他的胳膊閃電般蹿上去,手指在移動的過程中扣回前兩節,堅硬的指骨直指咽喉。千鈞一發之際,這人身子微妙一側,躲開了來勢洶洶襲擊的同時以肘相擊,對方另一只手臂立刻彎曲向上化解這一攻勢,然後兩個人又拳打腳踢的纏在一起。
切身實地目睹到真正的打鬥場面,溫庭除了震撼還是震撼,炎國武術果真千變萬化包羅萬象,看的他眼花缭亂心潮澎湃,雖然看不懂招式有多精妙,但就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怎麽樣?”洪嘯知笑呵呵的問溫庭:“感想如何?”
“用五體投地來形容也不足為過。”溫庭的眼睛變得晶亮,見識到真正的武術,他才知道這門學問遠比想象中淵博,兩個人纏鬥時不停響起的破空之聲讓他心裏直癢癢,他很久沒有過這種躍躍欲試的感覺了。
“他們倆跟了我七年,從小就開始學武,天分不錯根基也很穩固。”洪嘯知讓溫庭看兩人過招是想讓他明确目标,加深對武術的熱情,他很滿意溫庭的眼神,不過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好,“你這個年紀想練到這個程度,可比他們用的時間長很多。”
“我明白。”溫庭笑了笑,就算不把武術當成人生目标,他也會用最認真的心态來學習。
“那就好。”洪嘯知用手指了指一塊空地,“打好基礎很重要,我先教你紮馬步鞏固下盤。”
溫庭點點頭站過去,洪嘯知跟着走過來指揮:“雙腳分開,間隔三尺左右,對,這樣差不多。腳尖和身體平行,別歪。膝蓋太彎了,收回去一點,不能過腳尖。身子向下沉……”
洪黑虎下樓就給自己的小徒弟打了個電話,非常迂回的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小白臉溫庭的不看好,弄得徒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只能幹巴巴的笑,洪黑虎就點到為止的挂了電話。他又不傻,人不行就給嘯知送去教一教,心裏還不舒服說兩句就是,犯不上因為這點小事和徒弟起龃龉。
茶壺裏的香氣鑽進鼻子裏,洪黑虎吸了吸鼻子,喝了一口香噴噴的茶水,溫熱的茶水自上而下一路流進胃裏,舒服得洪黑虎呼出一口氣,眯着眼睛伸了一個懶腰,就坐在椅子上打起盹來。
洪黑虎醒的時候有點感慨的想,到底是老了,坐着坐着都能睡着。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差不多是時候回家了,要不然就趕不及和大孫子吃晚飯了。
擡腳上了二樓,準備叫嘯知跟他一起回去,一推門,洪黑虎就感覺氣氛不對。練功房裏既沒有熱熱鬧鬧的吆喝聲,也沒有拳□□鋒的破空聲。洪黑虎擡目一看,就見四個小夥子一人手裏拿着一個手機,眼睛一會看屏幕一邊看中間紮馬步的人,洪嘯知笑呵呵的站在旁邊湊熱鬧。
這幫人不練功都幹嘛呢!不知道他老人家還在樓下沒走呢嗎?你們這樣懈怠讓師祖看見真的好麽?
洪黑虎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咳咳。”
四個小夥子都沒注意到洪黑虎來了,倒是洪嘯知聽見咳嗽聲,先是對着洪黑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的兒子是讓他不要說話的意思嗎?
洪黑虎抽了抽面皮,扳着臉對走過來的洪嘯知說:“他們這幹什麽呢?”
“看溫庭紮馬步呢。”洪嘯知看見自己親爹的長壽眉抖了抖,就解釋道:“我怕溫庭聽見聲音受驚力竭。”
洪黑虎耳朵動了動,“力竭?紮多長時間了?”
“這次剛過五分半,不知道能不能過六分鐘。”洪嘯知嘆了口氣,“這小子年紀大了點,不然就照這個努力勁練下去,到我這個歲數身手不一定比我差的。”
初學武術紮馬步是基礎樁步,看起來簡簡單單的一個姿勢可是把全身重量都壓在腿上,幾秒鐘的力量消耗就達到驚人的地步。對他們這些老家夥來說堅持個把小時不成問題,不過對第一次做的人能堅持兩、三分鐘已經相當不錯了,而且還要靠強大的毅力來支撐。溫庭第一次紮馬步維持了兩分二十秒時間,當時他全身都在抖,洪嘯知從小就練功夫,當然知道這種事只能循序漸進,急是急不來的,所以就讓溫庭停下來,誰知道這小子看着文文靜靜的,韌性倒是不小,硬生生的堅持到三分十五秒的時候才倒下來。休息了一會之後又開始做,第二次就延長了十秒時間。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溫庭倒下又站起來,然後再累到趴下,如此反複幾次,洪嘯知發現每一次溫庭都能打破上一次的記錄,這個發現讓他覺得很驚奇,他知道溫庭能如此堅持完全是憑借心性來支撐的,可見這個年輕人內心有多強大。洪嘯知放棄了讓溫庭罷手的想法,面對這樣一個努力的青年,他不想打消對方的積極性,等到溫庭身體達到極限他再開口阻止。
抱着這樣的想法,洪嘯知就樂見其成的當了溫庭的觀衆。幾個弟子難得看見生面孔,再加上溫庭長相氣質都很出挑,年紀差不多卻和他們這些大大咧咧的毛頭小子一點都不像,自然而然也都對溫庭撥過去了注意力,看見這個小年輕一聲不吭的趴下再站起來,多多少少都起了點敬佩的感覺。
當初他們練功的時候年紀很小,小孩子定力差,師傅洪嘯知就拿着小木條看着他們紮馬步,姿勢不對打,手臂塌了打,膝蓋彎了打,可以說他們這一身功夫全都是挨打挨出來的,如果不這樣,恐怕誰也堅持不下來。現在出現了一個不用任何人鞭策也能堅持下來的人,雖說成年人心性比孩子堅定,不過身體承受力擺在那,溫庭能堅持下來确實挺不容易的。于是這幾個人就慢慢被溫庭吸引了目光,不自覺的停下來看溫庭能做到什麽程度。
到底是年輕人,他們認識很久關系也不錯,愛玩的天性就跑出來了,有人就拿着手機幫溫庭計時,提議開個小賭局,看看溫庭下一次能不能打破上次的記錄,輸的人幫贏的人洗練功服,于是就出現了現在的場面:溫庭站在中間紮馬步,旁邊站了四個計時觀察員,屏息凝神的等這一輪結果出來,看看是要洗衣服去還是讓別人洗衣服去。
面色通紅的溫庭,全身上下篩糠似的抖啊抖,除了腳沒有不顫悠的地方,一頭黑發已經變得濕漉漉的,寬松的練功服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黑的發亮。咬緊的牙根讓額頭青筋崩了起來,臉上的汗珠和淺色的瞳仁同樣晶瑩,任誰都能看出溫庭已經脫力,現在完全就靠一口氣撐着。
“五分五十七!”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和旁邊的人低聲說着,語氣裏掩飾不住的高興,他可是賭溫庭能打破上次五分五十三秒記錄的,這下不用洗衣服了。
旁邊的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收起手機:“就知道輸贏,難怪師傅老說你功夫不長進是因為功利心太重。”
“切。”年輕人哼哼兩聲,“不長進你也打不過我。”
和衆人猜測的一樣,溫庭真是全憑一口氣撐着,現在的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腦袋嗡嗡作響神思恍惚,只能咬緊牙根讓自己清醒些。
視線已經模糊了,腦海裏全是朦朦胧胧的白光,突然傳來的說話聲在他腦神經一碰,苦苦支持的一口氣就散了,身體頓時松懈下來。頗有些遺憾的溫庭長吐出口氣,以一種相當緩慢的速度蹲下來坐到地上。
結果已經出來,幾個計時員終于不用顧忌打擾溫庭全都湊了過去。
剛剛那個身材高大賭贏的人一臉笑的說,“哇,小師弟不錯嘛,這次堅持了六分零一秒。”
“明明六分零三秒。”另外一個長相溫和的年輕人插嘴,“你今天出門沒帶眼睛麽?”
“趙大鵬你皮癢癢了是不是。”捏着拳頭對着趙大鵬比了比,年輕人龇牙咧嘴的說:“不服來單挑!”
趙大鵬別過臉,不去看對方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小聲嘀咕着:“暴力狂。”
“你們兩個沒眼力見的趕緊一邊呆着去。”洪嘯知推了這倆人一把,直接就給兩人推到兩米開外。剛才要不是他們說話,溫庭沒準還能堅持一會。對着身體還在發抖的溫庭,洪嘯知伸出手說:“溫庭啊,我看你也到極限了,今天就別練了。”
溫庭穩了穩呼吸,伸手借洪嘯知的力道站起來,又酸又漲的兩條腿繃直的時候,一股熱流在肌肉裏迸發,兩條腿直接軟成了海綿,洪嘯知眼疾手快的扶住溫庭手臂,才讓他沒行出一個跪拜大禮。
“謝謝洪師傅,我沒事的。”有氣無力的啞着嗓子道謝,強忍着全身的酸痛麻離開洪嘯知的攙扶自己站好,轉過兩百斤重的頭對幾個年輕人說:“打擾幾位師兄練功了,我很抱歉。”人家已經喊他師弟了,多少算是承認他這個人,喊句師兄并不過分。
“這哪算打擾,你不聲不響的。”趙大鵬旁邊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說,“倒是我們打擾你了。我叫丁煊,師傅幾個徒弟裏我年紀最大,他們都喊我老煊。”洪嘯知的舉動告訴丁煊,他挺欣賞溫庭,丁煊也挺佩服這個年輕人的毅力。
丁煊看起來三十來歲年紀,一道從額頭到眼角的疤,硬生生給他十分憨厚的臉變成肅殺風格。溫庭露出一個友好的笑,“煊哥好。”
“小師弟,我叫張揚,你喊我張哥也行揚哥也行,嘿嘿。”張揚擠開趙大鵬,眉開眼笑的湊過來,溫庭笑:“揚哥好。”真是人如其名。
趙大鵬換了個地方站過來,離着張揚遠遠的,“我叫趙大鵬,咱們倆年紀應該差不多,你喊我師兄就得了。”
單純看臉趙大鵬絕對快三十了,溫庭忍着笑說:“我覺得你應該比我大,鵬哥。”
“哈哈哈哈!”張揚仰天大笑,“你個臭不要臉的還敢說跟小師弟一個年紀,看看你那張老臉,往小師弟身邊一站人家都得合計你們是叔侄關系。”
看了一眼臉色黑沉沉的趙大鵬,洪嘯知說:“行了啊張揚,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說八道的。”知道這兩個人關系特別好,平時吵吵鬧鬧的沒個顧忌,有時候粗神經的張揚給趙大鵬鬧得特別沒臉。向着最後一個人招招手,洪嘯知說:“你幹什麽呢大魚?”
幾個人的視線都轉了過去,就看見曹連餘舉着手臂拿着手機,看看溫庭又看看手機,咽了下口水說:“小師弟你是大明星啊?”
“啊?”張揚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溫庭,然後一臉的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和我們不一樣,全身都會發光。”
“揚哥說的是白熾燈。”溫庭失笑,對着曹連餘說:“我的确是個藝人,不過沒到大明星的程度。”
所有人裏曹有餘性格是最脫跳的,聽見這話就張大眼睛,“卧槽,你長這麽帥,唱歌這麽好聽,還當不上大明星,這不科學吧?”
“師兄你這麽誇我,我會臉紅的。”溫庭笑眯眯的說:“這事實不用告訴我,你可以在我聽不見的地方和別人說。”
曹有餘張了張嘴,目瞪口呆的說:“有沒有人說過你臉皮很厚?”
溫庭表情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咳!”
這廂年輕人開始閑聊,那邊的洪黑虎等不住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彰顯存在感。衆人回過頭,一見到嚴肅的老師祖,臉上表情都收了起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溫庭用比平時緩慢的速度行了個禮,“洪老前輩。”天知道他現在全身都像在沼澤裏使不上力氣,做這一個動作用了多少毅力。
“嗯。”洪黑虎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臉色仍舊很紅的溫庭,一板一眼的說:“你們也練一天了,今天就都回去吧啊,明天繼續努力。”
“是。”溫庭心頭微動,跟着幾個人開口應下來,垂眉斂目恭送洪黑虎走人。洪嘯知拍拍丁煊的肩膀,“走的時候把門鎖好。”老爹喊他回家吃飯,洪嘯知不能不走,這幫年輕人想留就留下來,他不怕他們太認真,就怕他們懈怠。
目送兩位老一輩出門,張揚對着曹有餘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左一右走過來,把溫庭夾在中間,一高一矮,身材都魁梧的驚人,要不是他們笑的太谄媚,這畫面妥妥就是黑手黨大反派登場橋段。
“師弟啊。”張揚搓着手咧着嘴,露出來的門牙仔細看能發現少了一小塊,“你給我簽個名行不行?”
曹有餘雙手合十,一雙小圓眼精亮精亮的:“我也要!”
和這群人在一起,溫庭總有一種想笑的感覺。這四個人長相各異身高不等,不過身材都是健壯型,再加上清一色的黑色練功服,以及丁煊臉上的疤痕,怎麽看都不像好人。看起來平均年紀三十五,實則都沒和溫庭差多少歲,性格還一個比一個直爽活潑,和這幾個活寶在一起,溫庭不用擔心以後練功的日子會枯燥了。
通過閑聊,溫庭才了解到這四個看着其貌不揚的年輕人原來各個家世不凡,最差的是丁煊父親,那也是某國企處長一枚,溫庭知道能把時間花費在武術上的都不會是窮人,不過幾個人的家世還是讓溫庭小小驚訝了一下。
幾個人聊到溫庭父母的問題,溫庭一句‘在孤兒院長大’,讓氣氛沉默了一下,大夥看溫庭臉上沒什麽難過的表情,心裏不約而同的給他挂上小白菜的标簽。到底還是年長的丁煊比較會做人,換了另一個話題,免得氣氛冷下去。
等到從武館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去,幾個人各自揮手告別,然後開着自己的車離開。溫庭目送四輛不低于百萬炎國幣的車,在眼前揚起一片塵土尖嘯而去,慢悠悠的坐上自己的‘廉價車’,然後掏出手機打給肖恩。
被溫庭放假的肖恩正在家端着面條看娛樂新聞,看見溫庭來電話,飛快的咽下嘴裏的面條接聽,“喂。”
對方咽東西的聲音讓溫庭猶豫了下,“你在吃飯嗎?”
“還沒吃呢,剛才吃了半個猕猴桃。”肖恩看了一眼剛動兩口的面條,笑呵呵的說:“你是不是又想帶我吃好東西去了?”
“那就別吃了。”報了一下地址,溫庭說:“你來接我。”
肖恩沉默了一下,小心的問:“你碰到麻煩了嗎?”
“沒事,記得帶駕駛證。”
‘現在我全身像塊海綿沒一點力氣開不了車’這種話,溫庭才不會告訴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很糾結春節的時候要不要更~~
明天照常更,後天看情況哈~~
有捉急的小天使可以評論裏呼喊我下
☆、收了
上了年紀的人睡的比較少,洪黑虎身子骨再好也敵不過自然規律,早晨天還沒亮,洪黑虎就和已經去院子裏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風,全然不像個年已古稀的老人家。
洪黑虎的老伴生下小兒子洪初知就去了,這麽多年洪黑虎也沒另找他人,自己又當爹又當媽的把兩個兒子拉扯大,兩個孩子也特別孝順,一直和洪黑虎生活在洪家大宅裏。洪初知兩年前去國外留學,一年也就能回來一兩次。洪嘯知三口人也從來就沒有搬出去單過的念頭,都知道洪黑虎年紀已經不小,身邊有子孫圍繞是老人最大的滿足。
出身小市民家庭的兒媳婦許薇晴,對目前的現況很滿意,家庭和睦,夫妻恩愛,兒子懂事,不愁吃不愁穿,她樂得做一個本本分分的家庭主婦。家務活有女傭做她不用插手,許薇晴就包辦了全家人的一日三餐。七點鐘早飯準時端上桌,許薇晴擦幹淨手上的水,就去兒子的卧室喊他起床,順便讓丈夫去去喊打拳的公公進來吃飯。
洪黑虎是個标準的炎國傳統老人,對兒子孫子的飯桌教育很上心,從小就告訴他們食不言寝不語的道理。一家子人都上了桌,開始動筷子的時候就沒人再說一句話,包括打着呵欠的小孫子。大家安安靜靜的吃了一頓早飯,許薇晴就開始收拾桌子,洪嘯知帶着兒子上樓換衣服,洪黑虎拿着報紙戴上老花眼鏡看了起來。沒過一會,樓上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匆匆忙忙的。
“我沒聽清楚,你剛剛說什麽?”洪嘯知的聲音從二樓傳了過來,中氣十足的大嗓門震得旁邊的兒子洪慶桐耳膜發癢,忍不住捂起耳朵。
洪嘯知視線在樓下客廳掃過,長長的‘喔’了一聲之後說:“你說溫庭已經到武館了?都等半天了?精神特別好一點不像昨天剛做過極限運動的人?那你先指點指點溫庭吧,我這就過去。”
挂了電話的洪嘯知,領着掏耳朵的兒子下樓,走到洪黑虎面前笑呵呵的說:“爸,我先走了。”
“嗯,去吧。”洪黑虎頭也不擡的說,洪嘯知站了一小會,發現自家老爹還是目不轉睛的看報紙,在心裏嘆了口氣,就領着兒子出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八歲的洪慶桐揚起小臉,用稚嫩的童音問:“爸爸,剛剛丁煊叔叔說話我都聽見了喔,你為什麽要讓丁煊叔叔再說一遍呀?”
洪嘯知清咳了一聲,擦了擦腦門不存在的汗,一臉鄭重的說:“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幸好剛才兒子沒在老爹面前這麽問,不然他就糗大了。
客廳裏,洪黑虎拿着報紙的手抖了抖,最後合上報紙放到茶幾上,一雙虎目炯炯有神,盯着窗外明媚的太陽。
黑虎武館裏,丁煊和溫庭已經換好練功服,兩個人正拿着拖布擦地板。
丁煊家裏離武館最近,每天開門關門都是丁煊的事,一大早他來的時候,看見大門外邊活動筋骨的人影還很好奇,以為是哪個師弟興致大發起了大早,走的近了才發現,居然是昨天累成汗人的溫庭。
一般來說,沒有任何基礎的人在第一次紮馬步之後,第二天腿上會特別酸痛,爬不起來床都很正常。昨天溫庭運動量已經超出正常水平,按理來說,今天的溫庭再怎麽強裝也會讓人看出身體不适,不過丁煊發現溫庭舉止間沒有丁點異常,這個發現讓看過一群師弟打基礎的丁煊相當敬佩,當初的他可沒辦法像溫庭似的,跟個沒事人一樣還能拖地。丁煊可不會認為溫庭是真的沒有不舒服,能做到行動自若面色如常的地步,只能說明溫庭意志夠強大。
看着溫庭一臉平靜的拿着拖布擦地,慢條斯理的動作居然帶了點優雅味,好像他拿的不是拖布,是毛筆,地板就是隐士下筆的上等宣紙。丁煊忍不住舉起大拇指:“小師弟,佩服。”他拿毛筆都沒溫庭拿拖布好看。
“拖個地而已,煊哥不用這麽崇拜我吧。”溫庭手上沒停,仰起臉笑着說。窗外的陽光照在溫庭的側臉上,給他好看的五官蒙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丁煊愣了一下,突然覺得溫庭大概是他這麽多年碰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好看到會讓人忽視他的性別,只會覺得這是一件神工鬼斧的藝術品,只有讓人頂禮膜拜的份。
打掃完武館的時候洪嘯知就到了,看見溫庭已經又開始紮馬步,洪嘯知窩心的不能再窩心,要是他的徒弟都這麽自覺該多好。
陸陸續續的開始有人來武館,溫庭雷打不動的練習基本功,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下午的時候,洪嘯知開始教溫庭邊打拳邊紮馬步,無形中又增大了溫庭的勞累值。
“眼睛看着前方,手臂自然而然就會直。出拳速度不用太快,但力道要足夠。”洪嘯知在一旁指點溫庭,溫庭默默記下來,随着動作,睫毛上一滴汗水落下來,溫庭也沒去擦。
練功房裏的人都在認真練功,誰也沒注意到大門開啓了一道縫隙。洪黑虎露出半個身子,一眼就越過衆人看見了角落裏認認真真練功的溫庭,看了好一會才關上大門,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到了晚上照例是肖恩來接溫庭,看着爬上車就毫無形象癱在後座上一動不動的人,肖恩忍不住說:“要是這麽累的話不如去學跆拳道什麽的,學的快還簡單,也不會天天都累成這樣。”昨天剛見到溫庭的時候,肖恩簡直以為他是得了腦血栓,胳膊腿抖啊抖的根本停不下來,難怪要打電話給正在‘休假’他了,這情況別說開車,能爬到車上就很不容易。
趴在後座上的溫庭睜開一只眼睛,琥珀色的瞳仁裏流光溢彩,明珠般的光輝讓肖恩眼睛一花。
“我一直都很敬佩我們的先祖,能夠創造出千萬種神奇的學問,現代科技再發達也不能複制。”以前的溫庭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學,現在有了,他就不想放棄。動了動手指頭,酸酸漲漲的感覺讓溫庭笑了笑:“何況半途而廢不是我的性格,既然要做就盡全力,人生才不會留遺憾。”
肖恩默默別過頭,他覺得溫庭這話說的非常高大上,不過他是個俗人,還在為衣食住行奔走,就算同樣對炎國傳統文化很崇拜,也不會浪費金錢和時間去學。
于是乎,溫庭的生活變成了兩點一線,家,武館,家。早晨起來去跑步,吃了早飯沖了澡就去武館,下午和肖恩開車回家,在路過的地方吃點東西,然後睡覺,第二天照舊。這麽平淡如水累成死狗又爬起來的日子過了九天,溫庭的刻苦洪嘯知都看在眼裏。每天大把大把的時間扔在練功房,總不可能一直雷打不動的紮馬步,洪嘯知開始教溫庭一些簡單的招式。
溫庭是個聰明的人,洪嘯知往往示範過一遍之後,溫庭就可以學個像模像樣,之後再反複練習,進步之神速在洪嘯知來看都很驚嘆。
洪黑虎在門口看着溫庭賣力的揮拳,出腿,一招一式在他眼裏看來就是花拳繡腿,不過依溫庭練功的日子來說,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洪嘯知看見洪黑虎來了,沒去打擾練功的弟子,一個人湊到門口,“爸。”
洪黑虎點點頭,洪嘯知順着自己老爹盯着方向看過去,然後笑呵呵的給溫庭說起了好話:“溫庭這小子挺認真的,天天來的比丁煊還早,一日都沒落下練功。我看他進步挺大的,就教了點簡單的招式。”
“我沒瞎,看的出來。”洪黑虎翻了個白眼,他這個兒子天天早晨用大嗓門打電話,有事沒事的就和兒媳婦說,武館新來個小夥子特別特別刻苦進步特別特別大,還不是說給他這個親爹聽的。洪黑虎眯了眯眼睛,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幾天他每天都來看看,其實也是想知道溫庭進步到什麽程度。
照這個情況來看,溫庭還真是不錯,長的文文靜靜的,骨子裏倒是有股沖勁,對自己下手都夠狠。
哪像自己這個兒子,看着人高馬大不好欺負,其實長了一顆多愁善感的少女心。
不去看洪嘯知笑起來更顯敦厚的臉,洪黑虎擡腳向着練功房裏走去。一群弟子看見師祖來了都停下動作,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
早在洪嘯知去門口的時候溫庭就注意到了,似乎每次洪黑虎來了都是這麽個場景,悄無聲息的進來,轟轟烈烈的問好。溫庭放下揮出去的拳頭,跟着衆人一起垂目站好,這幾天的練功結果,就是他現在每天都會累出一身汗,但不會全身都發抖了,睡一覺起來也不會和第一天一樣,全身每塊骨頭都疼的像被兩萬斤大鐵錘砸過。
溫庭規規矩矩的站着,沒有像其他弟子一樣目光灼灼的盯着洪黑虎,也不會讓人覺得失禮不恭敬,安靜的像一顆沉默的青竹,又不會讓人忽視他的存在。洪黑虎沒有多看一眼,路過每個徒孫都點評一句。
“丁煊啊,最近功夫見長了,不錯不錯。”
“趙大鵬,你這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