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未見過這樣的他，鐘靈不免一驚，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幾步。她踩着一雙細高跟，腳一扭，整個人瞬間就站不穩了。她踉踉跄跄倒退着，想要尋找一個平衡點，手在半空中胡亂抓着一切支撐物。
該死的高跟鞋。鐘靈抱怨着，她從前就不愛穿這樣難以駕馭的鞋子。
手臂叫人握住，鐘靈有些意外，但還是本能地抓住他的手。總算有了着力點，她不用在姐姐的生日宴上狼狽摔倒，鐘靈心存感激：“謝謝。”
一擡頭，看見的卻是蘇俊豪溫柔的眉眼。竟然是他。只一秒，鐘靈猛然抽回手臂，身子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和他保持一定距離。怕自己再摔倒，她索性脫了鞋，光腳踩在大理石上，涼涼的，卻能讓她保持清醒。
蘇俊豪不知她所想，在他看來只以為鐘靈是害羞，尴尬被他看到了這一幕，眼中不自覺露出包容的笑意。眼神掃過被她棄在一旁的高跟鞋，他漸漸蹲下身子，拾起一只握在手心。
“地上涼。”他的聲音柔柔的。
鐘靈一愣，眼睜睜看着他蹲下身子，拿起鞋子，朝她伸過手來。所有的動作明明已經變得十分緩慢，她卻沒有辦法立刻喊停。
有什麽場景在眼前緩緩重合，上輩子也是這樣，他在大庭廣衆之下蹲下身子替她穿鞋，感動了她，這樣的溫柔總是讓人難以拒絕。她曾天真的想，她一定要找一個願意替她穿鞋或是系鞋帶的男人，那會讓她有公主般的感覺。
但現實與童話往往大相徑庭，公主也不一定是幸福的，因為公主頂多只能是爸爸媽媽手心裏的公主，一旦哪一天離開父母的庇佑，她将再也無法生存。所以，她告訴自己，不要做公主，要做也要做女王，能主宰自己命運的女王。
鐘靈定了定心神，打算避開。
就在她預備離開的同一時間，身體被一股大力猛地拖了出去，由于失去重心，人便随着慣性不受控制地狠狠撞進那人懷裏。
意識還處于茫然狀态，急速的心跳還未平息，腳下虛浮，根本來不及站穩。鐘靈以為這次勢必要摔得狼狽不堪，她閉上雙眼，腰間卻有一股力道将她牢牢握住。
她的臉貼着那人的身體，耳畔傳來一下一下有力地聲音，她的心跳不由地也脫離了掌控，亂了起來。熟悉的氣息萦繞在鼻尖，她隐隐猜到了那人是誰。
周遭一片寂靜，她身子有點僵，腦袋裏也是懵懵胧胧的，有些不知所措。一秒，兩秒，三秒，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鐘靈瞬間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她把手支撐在兩人中間，去推開他，好拉開一段應有的距離。
她在他懷裏低着頭，蒼白的臉上透着不協調的紅暈，她極力保持着鎮定，他卻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慌亂。那雙小手撐在他胸前，努力地推拒着他。每次都是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開他，避開他，要撇清和他所有的聯系。
江亟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手上突然加大了力道。
她明顯也感覺到了，擡眼望着他。她的眼睛亮亮的，尤其在夜裏。她望着他，眼中有委屈，有不解，有驚慌，有倔強，有祈求……他五味陳雜，卸了手上的力道，緩緩松開。
鐘靈如蒙大赦，本能地退開幾步。人群圍攏在他們身邊，不用擡頭，她也感覺得到他們尖銳的目光，詫異的，敵意的。
她聽到蘇菁菁刻意大聲道：“哥哥，你剛才不是說要請阿靈妹妹跳舞的嘛。”
都是年輕人，蘇菁菁這一起頭，周圍的人都開始轉移目标，在一旁起哄，更有甚者，直接推了蘇俊豪一把，将他推出人群。他笑容尴尬，目光飄向她，似在征詢她的同意，他手裏還握有一只高跟鞋，她的高跟鞋。
鐘靈臉上表情有些僵硬，她怎麽會不知道蘇菁菁想湊合她和蘇俊豪。照此發展，接下來就該是蘇俊豪替她穿上鞋子，然後一起跳舞，如此一來，就算她不願意，那麽多雙眼睛嘴巴都能将他們兩個綁在一起。
略一思量，鐘靈大大方方走到蘇俊豪跟前，拿過他手中的鞋子：“謝了，不過我穿不慣這樣的鞋子，看來這場舞只能作廢了，你總不會要我光着腳陪你跳吧。”
蘇菁菁原本是想讓蘇俊豪纏着鐘靈，要是他們兩個進展快，兩家訂了婚，她就又少了一個潛在的威脅，這也更方便她以後回到鐘家。滿心以為和蘇俊豪跳舞，鐘靈一定會很樂意，哪裏想到她會拒絕，她該不會真的看上江亟了吧。那怎麽行，江亟只能喜歡她，和她在一起。
蘇菁菁一臉嬌羞地走到江亟跟前：“江亟哥哥，我能請你跳舞嗎？”
衆人皆知江亟為人冷淡，她這一問，周圍都安靜下來，多半是看好戲的表情。剛才那一幕已經令人震驚了，如今……
江亟看都不看她一眼，語氣淡淡的吐出一個字：“不。”
他拒絕得太過直接，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蘇菁菁覺得面子挂不住，臉一陣紅一陣白，可她立刻安慰自己，她不行，江亟也不會和別人跳舞，不過是剛好她試了一下，換作其他人，連問的膽量都沒有。
蘇菁菁心中雖氣，眼裏到底還是蓄滿淚水，水氣彌漫地望着江亟，小聲低喃：“江亟哥哥。”
這一次，江亟連一個字的回應都沒有。
倒是易淩雲抱着手臂站在一邊：“除了裝可憐，裝清純，還會什麽招兒？盡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蘇菁菁怒極，她對易淩雲印象頗深。上回在江家，他們一桌玩游戲，她也在一旁出言譏諷。
“你倒是厲害呀，有本事你去請江亟哥哥跳舞呀。”見易淩雲不動，蘇菁菁嘲笑，“你不也不行嗎，我至少還敢去嘗試，你呢，試都不敢，怎麽和我比。”
易淩雲斜睨過去，眼神淩厲：“你當寶貝的江亟，我根本不喜歡，費那個勁兒和他跳舞幹嘛。況且我易淩雲堂堂易氏集團的千金小姐，你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算個什麽東西，跟我比，你也配。”
“我看人家江亟早有喜歡的人了，別趕着上給人去當小三。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人願意當小三，別人還不要呢。”
蘇菁菁還要繼續争辯，卻見易淩雲唇角勾着漫不經心的笑望向一側，她看過去，立刻恨得咬牙。
鐘靈正預備悄悄撤離，不防江亟朝她走來，正微微詫異着，江亟把目光落在她的腳上：“不冷嗎？”
才出了正月，其實還在冬天，屋子裏打足了暖氣，可大理石的地面到底還是涼的，鐘靈下意識地縮了縮腳，來不及說些什麽，冷不防雙腳離地，她“啊”一下輕呼出聲，卻是江亟将她抱了起來。
下一秒，她被放下，雙腳踩在他的腳背上，鐘靈站不太穩，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這種她需要依靠他的姿勢讓江亟心底一動，他淡漠的臉有了些許溫度，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她微微側臉躲避，可到底還是叫他觸碰到了，柔嫩的肌膚在他手下逐漸升溫。
看了眼她身上的裙子，江亟脫下外套，披在她肩頭。
鐘靈詫異：“我不冷。”
他不理會，小心翼翼替她扣上扣子，這才低聲問：“想跳舞嗎？”
鐘靈愣愣看他，還沒回過神來，他已帶着她離開大廳，來到回廊上。與大廳截然相反，這裏只有他和她，兩個人。
江亟垂首注視着她，他的眼眸發亮，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吸引力，叫她移不開目光，心跳得已經不像話，腦子裏懵懵得無法思考，她踩在他的腳上，任由他牽起她的手，扶上她的腰，帶着她，和着遠處時斷時續的樂聲，緩緩移動。
大廳內，蘇菁菁還不死心：“哥哥，你快追出去，你不是答應我要追鐘靈那個小丫頭的嘛。”
蘇俊豪不想傷她，卻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菁菁，江亟好像并沒那麽喜歡你。”
“哥哥說的什麽話，他只是還不了解我而已，等我們互相了解得多了，他自然就會喜歡我了。”蘇菁菁眼裏閃過一絲恨意，“倒是鐘靈那個丫頭，總是出來礙事，哥哥你究竟幫不幫我嘛。”
蘇俊豪無奈：“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
蘇菁菁不信，眼裏閃過精光：“怎麽會呢，她一定會喜歡哥哥的。我之前在樓上親耳聽到鐘靈和她姐姐說的。只要哥哥再主動一點，她就不會拒絕你了。”
蘇俊豪無奈地揉了揉額頭。
鐘靈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音樂似乎換了一首又一首，又仿佛始終只有一首永遠唱不完的歌，在冬天裏，溫暖着彼此的心頭。
過了許久，江亟才問道：“不是送了裙子給你，為什麽不穿？”
“那裙子是你送的？”鐘靈愣了愣，有些意外，但轉瞬又覺得似乎就該這樣，片刻，她才道，“你也沒署名，當時不知道是誰送的，所以……”
很合理的解釋，是他疏忽了。看着她身上還穿着他的外套，心瞬間柔軟下來。江亟怔怔盯了她一會兒，不自然地瞥開頭：“去把裙子換了。”
鐘靈一愣，有些尴尬，她不敢告訴自己用他送的那條裙子引發了蘇菁菁和楊悅妍之間的戰火，實際上她也不知道如今那條裙子會有怎樣的下場。她在腦中搜刮着各種理由，随即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送的裙子，真的很好看。可惜如今宴會已經進行了一半，那麽漂亮的裙子只穿半場就有些可惜了，不如下回再穿吧。”
她的聲音有些俏皮，沒有看她此刻的表情，他的心頭已經有些癢癢的感覺。回廊上燈光幽暗，他聽到自己聲音沙啞：“不換那條裙子也沒關系，随便什麽都可以，除了你身上的這條。”
“為什麽非得換？”鐘靈不明白。
江亟眉心微蹙，他轉過臉，果然看見她臉上寫滿驚訝。他不能告訴她他知道的那些事情，那樣的不可思議，她不用知道。
“那禮服有問題。”
鐘靈大驚，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麽知道禮服有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